【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书名:一枕黄粱半浮生 作者:鹧鸪天 ================== 空叹流水落花伤 ☆、001 出院 九月入秋后,天气是反常的闷热。午后黑云滚滚,不知怎的竟然下起雨来。我从北镇精神病院出来,被彻底淋了个透。 在烟雨朦胧中我回头去,现在是午休时间,一个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精神病人在二层红色洋楼的走廊里缓慢移动。他们目光呆滞,嘴里时不时的念念有词,活像是游走的怨灵。 而不久前,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吕诺?” 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此刻叫我的人是卢生。虽然他的话语里难得带有了不确定性,语气语调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可卢生的声音我是至死都不会忘记的,在无数个夜里,卢生的嗓音像是一根根细小的牛毛。在我心脏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刺下,怎么都拔不出来。 那个我爱了好几年的卢生,那个我恨了好几年的卢生。 三年的精神病院生活不止将我的脾气秉性打磨干净,连我的身材外貌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三年前住进来的时候有160斤肥肉挂在我165cm的身高上,胖的完全看不清楚五官。因为过于肥胖,我圆圆的脸总是看上去油腻腻的。 而如今,我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上次精神病院体检时,我只有38公斤的重量,还没有医院食堂一袋大米沉。照镜子时,我时常都会认不出镜子里眼睛大的发空的女人是谁。 三年未见我的卢生会发出这样的疑惑,我一点都不奇怪。 我动作迟缓的转过身来,雨水顺着发丝流进眼里。脸型瘦削,身材伟岸。高挺的鼻,细长的眼,唇角总是会若有似无的扯出刻薄的弧度……大雨中,卢生的面容也跟着变的模糊。 卢生也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他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稍显邋遢。一辆崭新气派的车停在他的旁边,雨刷没有关,车灯也一下下的打着闪。水雾弥漫,卢生静静的盯着我看。 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卢生的脾气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就像是现在,他等着我像以往那样跑去找他。 跑去找他,跑去爱他。跑过去被他笑,跑过去被他骂。 我眯着眼睛抬头去看,卢生果然还是受老天眷顾的。他身后的天虽然下着雨,可却已经开始放晴。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水珠折射出的都是斑斓的颜色。而我身后的,依旧是乌云密布。雨水呛进鼻腔,满是土腥味儿。 我静静的擦掉脸上的雨水,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如同陌生人一般,沉默的从卢生身边走过。 三年前黄家赫送我来,我记得这里有公交车,当时他还有给我指过……从郊外到市区,再由市区到郊外,应该就可以到我家了。 等了一段时间,卢生才追了上来。他应该是跑去把车停好,才赶过来追我。卢生做人有规划有目标,什么事情在先什么事情在后,他从来都是做的有条不紊。 不像是黄家赫,按照卢生的话说,黄家赫活的太感性了……但我曾经一直都不赞同卢生的话,卢生是商人,他注重的是得失。而黄家赫是律师,他在乎的是公道和正义。 他们两个人,注定是不同的。 发呆的时间太久,直到公交车要开走了我才回过神来。我急着追上大力的敲着车身,公交司机没有停下,只是放慢速度骂骂咧咧的拉开车门。我投币上车,身后的卢生翻找半天都没找零钱,最后尴尬的投了张百元大钞。 可这都没有关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郊外回市区的人不是很多,大部分的座椅都是空着的。我走到靠窗的座椅上坐下,卢生瞥了一眼我旁边满是泥脚印的座椅,犹犹豫豫的站在了左侧。 要是以前的卢生估计会随意用手擦擦,然后坐在我的旁边……可如今我都不是以前的我,我自然也不该奢望卢生还是我以为的卢生。 我抹掉车窗上的雾水,瘦骨嶙峋的手,擦出一片冷然。 公交车走走停停,到了市里雨渐渐变小。下车再上车,又换了两辆,中途差点坐过了站。一路跌跌撞撞,这才到了城市的另一端的近郊,我的家。 我家的房子是城区里最早的一片富人区,曾经这里的环境清净,寥寥几栋别墅显得尤为孤傲。在吕氏地产倒后,一窝蜂的地产商挤了过来,房子之间距离挤得让人感到窒闷。 从公交车下来,要步行上一个大斜坡。开车越过总让人觉得这条路很有趣,但步行上去却总令人苦不堪言。现在我虽然不再肥胖,但因为缺乏锻炼,走起来依旧气喘连连。身上的雨水被热气烘着,紧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卢生再也不会斥责我说“吕诺,走几步路就喘!你看你胖的样子,简直是蠢死了!”,他只是静静的跟着我。生硬的皮鞋踩在柏油马路上,踢踏作响。 无论卢生以前如何侮辱我、耻笑我,我都会没皮没脸的笑笑打岔过去。那个时候,我爱卢生。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只要他跟我在一起,我就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现在卢生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犟嘴,可他也不会再说了。 或许,人都是犯贱的。我想。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人住,久旷的房屋看起来落魄苍凉。白色的墙壁上爬满绿色的藤类植物,院子里草长的老高,偶尔会有野猫跑过,带动草尖略微浮动。 静静的推开铁门进去,一股巨大的荒凉席卷过我的周身,身上未干的雨水冻的我直打哆嗦。 我动作迟缓的往屋里走,推开密码锁,输入卢生的生日,指尖的末端都是生硬的疼。音乐一响,门锁打开。呆愣愣的看了几秒钟,我这才压下把手开门进屋。 “吕诺。” 卢生走到我旁边,虽然我没回头,可还是能感到他在看我。 如果是三年前,我会带着充满爱意、殷殷期盼的眼神凝望这个我倾慕而又热爱的男人。 但现在,我喉头腥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吕诺。”卢生不会容忍我第三次忽略掉他的话,他强势的站在我的面前,一字一顿的说:“我们,离婚吧!” ☆、002 初爱 认识卢生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姑娘。正处在青春期,长了满脸懊恼的青春痘。外貌不佳、成绩下等……但因为我出手阔绰,我在班级里的人缘特别的好。就算我骄纵的脾气多数情况下让人难以忍受,却还是有许多同学想要跟我交朋友。 卢生,算是其中一个。 跟所有人不同,十六岁的卢生已经表现了他在揣度人心方面卓越的才能。卢生明白女生的心理,他更加明白我的心理。 得不到的拼命想要,得到的,往往就没兴趣了。用这一句话,卢生可以说把我吃的死死的。 我觉得他清高,我觉得他孤傲,我觉得他特别……在我的眼里,卢生的每一个汗毛孔都往外冒着金光。哪怕黄家赫一直说卢生像小白脸,可我还是觉得卢生不同一般。 “我爱他。”我曾经在这间屋子里和黄家赫说过:“我爱卢生,我要嫁给他。” 还是在相同的屋子,那个我爱的卢生却说要跟我离婚。 卢生对于我的精神走神很不满,可他有求于我,只能低眉顺眼的等着我给答案。哪怕卢生同我求婚时,他都不似现在这般低姿态。屋子里面没有家具,卢生说要离婚的话在墙壁之间来回撞击,震的我耳膜生疼。 “诺诺,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卢生压抑住自己的不耐烦,尽量动之以情:“你还年轻,现在病也已经好了,你该过点不一样的人生了!我们继续生活下去,也只是互相折磨。” 互相折磨?我觉得好笑,想,我什么时候能折磨到你呢? 卢生继续晓之以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更不应该继续生活在一起了……我会给你足够的赡养费,你想去哪儿玩,都随便你!” 用我的钱来赡养我?如此不要脸的话,卢生居然也说的出口。 我动作缓慢眼神呆滞的抬头看卢生,三年来,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这个我爱的男人。我的神情淡定,卢生反倒不自在,他被我看的不自觉后退一步。 卢生外貌斯文而又干净,就算是惊慌失措他也做的有条不紊。幸好,我是在这间屋子里。如果要是在别处,我真的怕对卢生的爱意抵挡过了一切。 我没有回答卢生的话,绕过他往厨房走。 厨房的餐具灶具全都不在了,炉眼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有几只死掉的苍蝇掉在流理台上,干瘪瘪直愣愣的。阳光透过脏旧的玻璃照射进来,日光也是灰蒙蒙的没有温度。 脱掉还没干透的上衣,直接用来擦流理台上的尘土。我穿着内衣背对卢生,他紧随我后来到厨房。看到我筋骨分明的腰身,卢生重重的抽了口气。 震惊有之,愧疚亦有之。 卢生脱下他高级定制的衬衫,跟我一起擦拭厨房的流理台……我妈妈活着的时候有很严重的洁癖,她最喜欢把流理台擦的锃亮。午后阳光照在流理台上折射出的光,总会让她心情愉悦。 但毕竟年头太久,光靠着我俩半干不湿的上衣是擦不干净的。没多一会儿,卢生就放弃了。像是他的愧疚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动手拉住我:“诺诺,不要擦了!我叫我家的保姆来……” 我甩开他的手,大步往楼上走。 卢生站在楼下没有上来,我知道他不敢上来。 一个人亏欠另一个人太多,哪怕是在冷血的人都无法真的无动于衷。心虚这种情绪,就算是卢生也不能没有。 毕竟,我的父母是真的拿他当儿子看待。毕竟,我如今的家破人亡也是拜他所赐。 房子曾经被法院拍卖过,里面的家具也早就被清空了。卢生还算是有良心把房子买了回来,但是家具却全都找不到了。没有了家具的遮挡,渗透在地板上的黑乎乎血印更加刺眼。无论闲置多久,屋子里的血腥味都挥散不去。 门外的脚步声渐进,卢生终于克服心理障碍走了上来。他顺着我的目光一起看地上的血痕,真心实意的说:“诺诺,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 卢生说他抱歉,却并不是对我的道歉。他这个人活的自私又谨慎,所以他明白道歉在法律意义上讲就是认罪。 再说,真正害死我妈妈的人是我。卢生就算是有一丝丝愧疚的情绪,他也不会认罪的。 他自己的罪都不会认,又何况是我的呢? 我没有理会卢生,下楼把脏兮兮的衬衫穿在身上,开门出去买菜。 出门下了斜坡往左拐是一条市场,下午日头正热,来买菜的人并不多。我浑身脏乱,样子像是一个讨饭的。卖馒头的大妈看到我,赶紧端着白净的馒头往屋走……走到一半,她瞥到我手腕上红色的胎记,不敢置信的低呼:“诺、诺诺?” 我声音平淡没有接她的话:“我要三个馒头。” “诺诺,你回来了吗?你怎么弄成这样?你瘦的我都没认出来!”大妈放下馒头,颇为震惊:“你……” “我要三个馒头。”我面无表情的重复。 大妈没有再多说话,她赶紧装了五个馒头给我。看我掏出同样脏兮兮的旧钞,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诺诺,拿去吃吧!” 我沉默的把钱放在桌面上,拿起馒头就走。 卢生还是跟在我的后面,一路他着实不太好受。这条菜市场的人认识我好多年,他们自然也都清楚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街头走到街尾,卢生好似游街。两侧摊位上的商家骂他什么,他也只能听着。有人愤慨的拿菜叶子丢他,他也只是避过,却没有辩解。 要是早些年,如果有人这么对待卢生,我是拼了命也会维护他的。记得以前家里的保姆说要我在卢生那里留点心眼,我气恼的愣是辞退了在我家工作十多年的阿姨。 现如今,卢生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一边走一边吃着馒头,整整吃了一个。揣好剩下四个,我缓缓的开始往回走。 卸掉以前的张牙舞爪,我现在安静的骇人。大家都知道我疯过,住过精神病院。虽然对我的遭遇表示同情惋惜,却没有人敢上前同我搭话。 但是我心里清楚,我没疯,从来都没有。 住精神病院时没有,杀掉我妈妈时,更加没有。 ☆、003 离婚 我手里拎着四个馒头,动作迟缓的往回走。等到家门口,黄家赫正站在铁门外看着破旧的院墙不断唏嘘。 黄家赫是我小学的同桌,上小学那会儿他长的又瘦又小,我总是抢他的龙丹可可奶喝。后来我们两家一起搬了家,做十多年邻居。从小到大,他都像哥哥一样照顾我。 所以,在看到卢生的时候,黄家赫立马冲了过来。 黄家赫揪着卢生的背心,恶狠狠的骂道:“你个王八蛋!你怎么有脸跟着她?你还害的她不够惨么?” “黄家赫大律师。”卢生挨了一路的骂,他语气冷的彻骨:“我是诺诺的老公,我跟着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倒是你,你又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你跟诺诺又是什么关系?邻居吧?” 黄家赫五官气的皱起,他本就长的严肃刻板,眼尾因为怒气挑起更是平添了几分煞气。和卢生相比,黄家赫显的尤为人高马大,连瘦削的脸颊看起来都有点宽厚。他被卢生气的呼呼喘,脸红脖子粗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念书时,黄家赫和卢生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没有多糟。黄家赫知道我爱卢生爱到骨子里,就算卢生说话有得罪他的地方,他都没有太介意。 四年前我被告谋杀,黄家赫终于忍不住在法庭上揍了卢生一拳。因为这一拳,黄家赫险些被吊销律师执照。要不是黄家赫的爸爸是大法官,估计黄家赫这辈子也毁了。 看我没有出言阻止,黄家赫力气十足的给了卢生一拳。下巴被打中,卢生扑倒在水泥地面上,他的掌心蹭破了皮,疼的眉头紧皱。 “卢生!”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人算是都来齐了。 此刻穿着细跟羊皮鞋跑着过来扶起卢生的女人倪菲,正是卢生三年前的地下情人。卢生跟她一起,搞垮了我家,陷害我爸坐牢。在我毫无防备中,他们两个人合伙掏空了我家几亿的财产。 倪菲不敢置信的态度里饱含轻蔑:“吕诺?” 倪菲早先是坐台小姐,跟了卢生,这才算是能上些台面。倪菲长的漂亮,人又很聪明,只是教养一直都不怎么样。看到卢生被打,她气呼呼的叉腰叫骂:“吕诺,以前你是大小姐,卢生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啧啧啧,你看看你自己!还不如以前……” “倪菲!”卢生警告着让倪菲住嘴。 倪菲不满的回头看卢生:“怎么?我说错了?你跟她不就是为了钱?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大家何必还藏着掖着!吕诺你要是聪明点,没准我心情好让卢生多给你几个钱!” 黄家赫冷哼:“你们这算婚内出轨,我可以告你们的!” “哈!”倪菲笑的狂肆:“那你们去告好了!只要能离婚,多花点钱我们是不介意的!吕诺,你说!只要你开出价,我们都给你!” 黄家赫气的咬牙切齿:“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抢了人家的老公,害的人家家破人亡!你有什么资格拿出施舍者的姿态站在这儿!你他妈的不怕天打雷劈!” 卢生静静擦掉嘴上的血渍,满脸阴郁的看着我。而我,从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缓缓的往坡上行走。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的步伐都没有乱过。 “诺诺!”黄家赫在叫我。 倪菲幸灾乐祸:“黄家赫,你算出的哪门子头!她有多贱你不清楚?我怕什么天打雷劈!她害死她爸妈,她都不怕……” “啪!” 卢生打了倪菲一耳光,冷冷的呵斥:“滚!” “卢生!你不是说你烦这个贱人么!”倪菲不依不饶,三年过去了,她的性格完全没有改变。倪菲从来都不会错过任何打击我的机会:“以前你怎么说来着?你说吕诺肥的像猪!每天晚上你跟她睡在一起,都不得不拿条被子横在中间,不然你会怕自己吐出来!现在你还假惺惺的维护她做什么!” 这个,就是我最爱的男人对我的评价呵…… 我面无表情的推开大铁门,倪菲咋咋呼呼的叫喊:“我这么说,她都能忍的了?她真的是吕诺吗?还是说,她真的得精神病了?” 距离有些远,他们三个人接下来的话我都听不真切。我输入密码推门进屋,卢生紧接着追了上来。 只有卢生自己追了上来,黄家赫和倪菲只能站在铁门之外看着。就算黄家赫和我关系再好,就算倪菲同卢生的关系再亲近,在我和卢生的婚姻中,他们两个注定是外人。 我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静静的开门进屋。卢生关了门…… 只是这次,他的手上多了份离婚协议书。估计,应该是刚才倪菲递给他的。 因为没有家具,我只能直接睡在地板上。卢生这次完全没有犹豫,他挨着我在客厅躺下。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精神病院的吵闹,我却睡的并不安稳。 精神病院折磨的是我的肉体,而此时此刻,备受鞭笞的却是我的心灵。 四年前,我就是在这栋房子里,为了给卢生偷我爸爸的印章,而在撕扯中误杀了我妈妈。我被警察关起来的时候,卢生却忙着拿我偷到的印章转移走我爸爸的全部钱财。 我爸爸因为我妈妈的死一蹶不振,加上钱财丢失,我又被抓入狱……心灰意冷的爸爸,在我妈妈被杀的位置自杀。 幸好有黄家赫帮着,他为我找到了精神疾病类的证明。我逃过了牢狱,却没能逃过精神病院的生活。爸妈死后,卢生是我唯一仅剩的监护人。他丢我去了精神病院,不管不问了三年。 月正当空,卢生躺在我旁边轻轻浅浅的呼吸。闭紧的薄唇,挺窄的鼻翼,狭长的眼睑……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睡姿。卢生就是有这样的自信,笃定的认为我不会趁他睡着杀了他。 刨除掉以前不说,如果卢生知道我在精神病院经历了些什么,想必他也不会睡的如此安心。 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离婚协议粗粗翻看几眼,薄薄的几片纸,可以说明确保障了我以后几十年不会被饿死受穷。 卢生名字签的低调,旁边的横线等着我签名字。只要我签好,我和卢生之间无论有怎样的爱恨纠葛,在法律上讲说,我们都是陌生人了。 过往的一切在我眼前闪现,但很快又消散干净。 我拧开笔盖,一笔一划的写上名字。将签字的一页朝上搁置,我又躺会地上继续睡。 ☆、004 回家 我身体会暴瘦成这个样子,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在精神病院的日子,几乎每天都不能睡觉。 北镇精神病院是公立医院,里面入住的大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精神病人。不单单是精神病,这里什么病都有。像是梅毒、艾滋、性病……患者的情况没有人过问,也没有人关心。送到这里的人都跟我一样,不是被嫌弃就是跑来等死。 因为我案件的情况特殊,被院长单独安排了单间住着。开始的几个月,我精神抑郁的厉害,完全不关注周遭的事物。除了想着怎么死,对于生活我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住到单间的第二年春节,晚上醉酒的精神医生和男护士溜进我的病房。他们把我捆在床上,不断的殴打咒骂。跟脸色冷然的我比较起来,他们张狂的样子,更像是精神病患者。 借着晚上查房的名义,几个大男人把我压在床上,轮奸了我。 作为唯一一个身家清白的女患者,我是这些医生和护士性虐待的首选。每到夜里,都会有不同的人来。有时候是强奸,有时候是殴打,有时候是虐待……医护人员在病患那里被折磨的神经,从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舒缓。 住院期间,黄家赫经常会来看我。对于遭遇的一切,我始终保持缄默。在我的心里,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应该领受的。那些折磨在肉体上的伤痛,全都成为我心灵的救赎。 三年了,我觉得,我已经偿还的够了。 天开始逐渐变亮,长满绿色绒毛的棚顶也慢慢变的清晰。我沉默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点点掰着昨天买来的馒头吃。 卢生醒来的时候,手里的馒头被我吃了大半个。我没有看他,专注的坐在台阶上吃。卢生半支起身子,他静静的看我。 屋子里面闷热,一夜没有喝过水,我唇上都干起了皮。撕咬馒头的动作过大,唇上裂开口子。鲜红的血粘在白馒头上,看起来触目惊心。我如同没看到一般,目光呆滞的继续往嘴里送。 “诺诺。” 卢生嗓音里带着刚起床时特有的沙哑,尾音抖动,听起来像是在哭。我吃干净最后一口馒头,拍掉手上的馒头渣。动作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又抬步往厨房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被我忽略掉的卢生彻底发火,他扯烂我手里的馒头袋子丢到地上:“我承认,我是欠你的!想要什么,你说啊!我还你!我通通都还你!你要是觉得恨我,我让你捅我两刀!是不是这样我们两个就能一笔勾销了!” 卢生的表情复杂纠结,或许他也并不如看到的那般淡定和无所谓。毕竟一个人的成功要背负着另一家人的血债,任谁都不会太好受。卢生的手指插进头发里,他大力的拉扯着发丝,说:“诺诺,你跟我说句话。什么都行,跟我说一句话。” 站定了好一会儿,我这才压制下自己想要勃发的怒意和愤恨。 以前的我,估计会对着卢生大喊大叫,把对他所有的怨恨都发泄个干净……但这种行为完全是无用的,我发泄完,卢生会像得到原谅般大踏步开始新的生活。我可以拿刀捅他,可捅完之后,卢生会包扎好伤口对所有人说:“我是欠吕诺的,但是我欠她的我也都还了。” 我不要他把欠我的都还我,我也不要他跟我一笔勾销。 想要破体而出的悲伤被我生生抑制住,心口的位置闷闷的疼。我冷淡空洞的对着卢生说了三年来的第一句话:“你可以走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 唇上刚粘合好的伤口又被撕开,鲜血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我不在意的用手擦掉,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 “吕诺!” 卢生的声音在楼里回荡,楼体嗡嗡的,像是我爸妈发出的哀鸣。 我没有回头,而卢生也不会再有勇气追上来。我口气冷淡:“你走吧,不管有没有必要,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诺诺。”卢生拿好离婚协议书,他犹犹豫豫的走到门口,说:“你能再叫我一声吗?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可当听到卢生这句话时,泪水还是忍不住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我不知道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是怎么想的,但我的脑海中全都是以前我们生活在一起的片段。 “卢生,你快着些!我们上课要迟到了!” “卢生,你醒没醒?你今天说要陪我去看电影的!” “卢生,你不要总是工作嘛!我应该跟我爸爸说,让他给你个清闲点的工作,不然你都没时间陪我!” “卢生,我愿意嫁给你!” “卢生……” 卢生姿态从容的拉开屋门,拿着本属于我的一切走了。大门关上,落了无数的尘埃。 正如我所料,卢生的煽情举动无疑是他想要对自己的过去告别。和我,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和牵扯。从始至终,他要的,也是自己心安。 在门关上的瞬间,我眼里的泪也都挥发的干净。我慢慢的走回到台阶上坐下,巨大的悲伤攒捏着我的心脏,疼的我一点点弯下腰:“爸,妈,我回来了。” 屋子里面静的发空,连我深深浅浅的呼吸都有回音。木质的楼梯地板,时不时会发出响声,像是有人刚刚走过一般。 我按压住自己心脏疼痛的位置,维持一个姿势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又到黄昏。直到夜色临近,屋外有人按电铃,我这才从悲伤繁杂的思绪里抽离开。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黄家赫。 “路上有点堵车。”黄家赫并没有抬头看我,他一边将身后重重的行李箱拖上来一边往屋里走:“你中饭有没有吃?晚饭呢?” “家赫……” 黄家赫停下忙忙叨叨的动作,他抓住我的胳膊,弯腰专注而又复杂的看我:“诺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回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005 开始 “今天的卢生,已经跟三年前的卢生不一样了。”黄家赫眼神沉稳,用心良苦的说服着我:“无论你想对卢生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好吗?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宽松肮脏的上衣蹭到了他的西装口袋,我们距离近的连黄家赫身上青草香水闻起来都有些浓郁。黄家赫低头看我,我静默的仰头看他。目光碰到一起,幽静中竟然生出一股温情。 这个世界上,能给我温情感觉的人,也就只有黄家赫一人了。 “我不做什么。”我不着痕迹的避开和黄家赫的凝视,拉开他带来的行李箱翻找干净的衣服:“我跟你说过,我只是回来找卢生。我想看看他,我想知道他……” 黄家赫踢倒行李箱,闷重的声响让地面略微震动。黄家赫神揉乱整齐的头发,他有些烦躁的说:“你觉得,今时今日,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诺诺,我被你骗过一次,不代表我会被你骗第二次!” 是了,半年前,我曾经跟黄家赫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黄家赫对我说:“诺诺,你的案子已经过去两年多了。风头过去,你可以不用在住这儿了……你放心,我会去找卢生协商,让他接你出来。手续我会去帮你办理,你放心,你不会见到卢生的。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再见到他的。” 我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黄家赫问我:“如果你从精神病院出去,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找卢生。”我这么回他。 黄家赫被我的答案气的牙痒痒:“你还真是吃一百个豆儿不知道豆儿腥,你想一辈子都搭在那个人渣身上吗?” 我冷笑着:“我愿意把一辈子都搭在那个人渣的身上,跟你黄家赫没有关系。” 黄家赫气恼的离开,一直到我出院,他都赌气着没有去接我。不过他昨天今天既然会主动来,那就说明黄家赫已经把我的意图全都看穿了……可就像黄家赫说的那样,我这辈子算是搭在卢生身上了。 而黄家赫,完全没有必要把一辈子都搭在我的身上。我是背有命案的精神病弃妇,他是城里首席法官的律师儿子。 我们,早就不是一类人了。 “你还想骗我什么?嗯?”黄家赫对我的淡漠尤为气愤,他粗暴的拉扯开衬衫领口,完全丢掉了在法庭上的优雅淡定:“你想报复卢生,对不对?你要让卢生忏悔,是不是?” “你别傻了!”黄家赫有点别扭的柔声说:“卢生根本就不会觉得忏悔,从来都不会。这三年,他有看过你吗?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出院手续办了半年多才办好吗?就是因为卢生这个监护人不签字,所以医院才不肯放你出来。” 黄家赫像是在陈述案件,语气激动的略微铿锵:“而卢生现在答应签字,也不是因为他悔恨!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卢生放你出来,只是为了让你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签署那份离婚协议!只要你跟他离婚,那他就可以娶能源集团总裁的女儿。” “哦。”虽然什么都清楚,可我心尖还是有微微拨动的酸楚:“那我还真要谢谢能源集团总裁的女儿,她要是不嫁给卢生,我还要继续生活在精神病院里。” 黄家赫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作为一个正常人,黄家赫完全想象不出来。生活在精神病院那种地方,就算是精神在好的人也会疯掉的。 我再一次弯下腰翻找衣服,黄家赫提着我的胳膊将我拎起来,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目光沉沉:“诺诺,你不要自己去做傻事,不要贸然去找卢生的麻烦,千万不要。” “不会。”我生硬的掰开黄家赫的手,冷淡的说:“时间不早,你该回家了。” 黄家赫神色复杂的在屋子里扫视一圈,他还想劝劝我。碍于我拒人千里的表情,他只好暂时作罢。 我找到合适的背心,毫不避讳的当着黄家赫面脱衣更换。黄家赫倒有点不自在,橙色的灯光下,他脸色微红:“那个……我先走了,等明天我在来看你。要是缺什么,你打电话给我。” 黄家赫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我,他像以前那般宠溺的在我头上揉了揉,开门离开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机身上还带着黄家赫暖暖的体温。点亮屏幕,桌面壁纸是我以前喜欢的卡通形象。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我的精神一阵阵恍惚。 胡乱的收好衣物,我拿电话打给我的姨妈。 在我家出事后,几乎全部亲戚都跟我断绝了关系。在他们的眼中,我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能够做出杀害母亲,陷害父亲,逼父亲自杀的女儿,完全就是猪狗不如丧尽天良。我没被判死刑,而是被勒令关在精神病院管教。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没有天理。 唯一相信我是无辜的人,只有我的姨妈周玲。不过碍于我外婆的压力,姨妈一直都没能过来看我。在我出院的前一个月,她特意跑来。隔着玻璃窗,我哀求她,求她帮我讨回公道。 姨妈问我,需要她为我做什么。那时我心里初步形成了一个计划:“等吧!等到合适的时机,在做合适的事情。” 而现在,时机已经到了。 我拨通电话,姨妈很快就接了起来。她语气欢快,嗓音轻柔的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姨妈,是我。”我回她:“我是吕诺。” “诺诺呀!你终于打电话给我啦!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略微停顿,说:“我已经和卢生离婚了。” “离婚好啊!离婚好,我这辈子都离过五次婚了。相信姨妈,第一任往往都是最差劲的。”姨妈从室外走到室内,电话另一端猝然安静起来:“诺诺,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要从卢生开始吗?” 每提起卢生的名字,我的心都跟着颤动一下。那澎湃的情感在血管中来回撞动,一阵阵的往上涌。满腔的仇恨,将我对卢生沉重的爱意绞缠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不。”直到姨妈再次叫我,我才回过神来。说:“卢生想要把亏欠都弥补上……而我会让他明白,他亏欠我的,他永远都还不起!第一个,我们从倪菲开始。” ☆、006 倪菲 晚上七点,姨妈准时来接我。看我提着大箱子,她打趣着问:“黄家赫给你送的?” 我沉默的把箱子放到后备箱,又沉默的坐到副驾驶上。姨妈啧啧出声:“黄家赫,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便宜卢生那个王八羔子了。” “走吧。”我扣好安全带。 “这栋房子给你了吗?”姨妈低头往外看一眼,自言自语着说:“我想,卢生也没胆子要这房子,住这儿他估计得做噩梦!他都给你留什么了?” 离婚协议我并没有太仔细看,只是知道大概给我不少钱……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我从小对钱财的概念就比较差,结婚后直接什么都交给卢生打理。 像是卢生这种暴富的男人,他们有钱之后很少会想着怎么对自己的老婆好。正如他们生命中的其他配件一样,有钱了自然要换上好的。 倪菲,就是卢生更换名单里的一项。 卢生结婚后就在我爸爸的公司上班,虽说年轻学浅,大小不济也是经理级别的人物。我爸公司主要经营房地产,而卢生大学学的是生物制药。从专业角度讲,可以说卢生的能力和职位要求完全不配套。 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卢生都被他的欲望和野心支配着。卢生是老总的女婿,但他总想着要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来。 刚结婚的我,除了花钱和缠着卢生,没有一点作为人妻该有的自觉。我只知道抱怨卢生为了工作冷落我,我只会任性的对卢生的工资发牢骚……因为这些,本就跟我没有感情基础的卢生更加不喜欢回家。 卢生每天下班都会去酒吧喝上几杯,没用多久,他就认识了漂亮聪明的倪菲。倪菲在风月场混了这么久,对于安抚男人,她很有一套。 接着,卢生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为倪菲花的钱也越来越多。而我还是单纯任性的娇气小姐,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卢生在外面养了二奶,我还只懂得痴痴傻傻的信他、爱他。 “卢生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有什么反应?”姨妈一边开车一边解恨的问:“我就不信,他会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在怎么说,你们两个也做了几年夫妻了。” 夫妻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想继续探讨卢生心理的问题,冷淡的问:“倪菲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吗?” “清楚了。”姨妈对于我接下的行动颇为怀疑:“卢生下个月就要和能源老总的女儿李清河结婚了,从倪菲下手,真的有用吗?我觉得,卢生的性格那么谨慎,他应该不会有把柄留在女人手里。” 我低头看着残破不全的指甲,沉默着没有说话……卢生确实不会有证据留在倪菲手里,可倪菲,她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卢生不光彩的发家史。而从昨天的情形来看,倪菲应该不知道卢生要结婚的事情。 “倪菲比我聪明,就算卢生防着她,这么多年来她手里或多或少也会有卢生的弱点。” 姨妈偏头偷瞄了我几眼,她若有似无的叹气:“卢生真是个笨蛋,还能有谁像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他呢?” 接下来的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路灯闪烁,照的脸上忽明忽暗。 三年封闭的精神病院生活,让我在接触真实的生活环境时还是多少有点不自在。比如姨妈家里客厅的水晶灯刚一打开,我被灯光刺的忍不住不断闪避。 看我惊慌失措的跑,连一向乐观的姨妈都变的哽咽。她眼圈通红的护我到怀里,不断的拍着我的背:“诺诺,不怕不怕!你回家了!没事儿的!” 姨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给我,她拼命的往我碗里夹。我尽量每道菜都尝一口,可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偷偷跑到厕所全都呕吐出来。对于我只有橘子大的胃来说,珍馐美味也不过是负担。 吃过饭洗过澡,我拿着姨妈调查来的资料研究。我被遗弃了太久,跟社会脱节的严重。从物价到价值观,可以说来了个彻底颠覆。 “怎么样?”姨妈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后天有一个酒会,卢生会带着李清河出席。我也有被邀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把你打扮的美丽又惊艳,给他们个措手不及,好不好? 我摇摇头:“不行,还不是时候。” 在精神病院的时间,我唯一的收获就是对人的心理有了相对透彻的了解。人性,总是会令人失望而又不堪一击。 出院后的第一次见面,我的举动已经给卢生不小的震撼。 如果说见到卢生时,我还跟个泼妇一样对他大吵大闹,估计他除了厌烦不会有其他的情绪。可我对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像是姨妈说的,我们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卢生,不会一点好奇的心理都没有。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要是没有好奇,那么也很难产生爱意。 正当我专注分析倪菲这三年的经历时,姨妈突然说:“诺诺,我觉得,事情过去了还是让它过去的好。你现在没有负担,又变的年轻漂亮,还有一大笔的钱……找个好男人结婚过日子才是正经的,干嘛还要纠缠卢生不放呢?” “是,他是害的你很惨。但你这么跟他纠缠下去,你会比现在更惨。”姨妈语重心长的拍拍我的肩膀:“相信我一个过来人的话,和前夫瓜葛太深,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已经没有三年前那么心直口快,说话也学会了隐藏好自己:“我们情况不同……毕竟,你是有五个前夫。” 姨妈被我的冷幽默逗笑,她也不在劝说,起身告辞:“你真的长大了,既然你清楚自己做什么,我是无条件支持你的……最后多一句嘴,黄家赫是个好男人,不要错过了。” “送你好了。”我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资料上。 姨妈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值得尝试。” 从倪菲的资料上我能感受到,这三年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得到一切的卢生,并没有兑现他对倪菲许下的承诺。我被关进精神病院,也还是卢生的合法妻子。只要我活着,倪菲就不能上位,永远都是个三儿。 缺少关爱的女人,是很容易精神出轨的。 而倪菲的出轨,正是我此时迫切需要的。 ☆、007 安眠药 倪菲没有正经的工作,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等待卢生中渡过。而卢生马上要结婚了,他不会花费太多的精力去哄着倪菲。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卢生每天是多么不耐烦的挂断倪菲催婚的电话。 如果我不是吕家的大小姐,卢生是一定不会和我结婚的……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倪菲性格张扬,但是私生活很低调。为了能在网络上加她的好友获取她的信任,我可以说是费了不少心思。 在网络上,我是一个叫做Reg的男性美籍华人。年轻帅气、多金风流、了解女人……倪菲缺少的精神空缺,我都可以很好的一一填补。开始的时候,倪菲并不信任我。她总是会突然抛出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不断试探我的真实身份。 幸好黄家赫曾经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念的法律,上大学那会儿,他经常会发些生活照给我。我在暑假的时候,也和卢生一起去美国看过他。对于美国的生活我虽然了解不是很深,但是应付倪菲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一周,倪菲只是在晚上跟我闲聊几句。偶尔会开几个暧昧的玩笑,但也都算是中规中矩。随着卢生婚礼的临近,我们两个“交往”的进展并不乐观,我的进度被严重拖后。 本就睡不着觉的我,神经更加紧张。失眠和焦虑带来的恶果,就是我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为了强制自己睡着,我只能求助黄家赫。在他广泛的朋友圈中,应该会有一两个能开出安眠药给我的。 我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需求,而第二天一早黄家赫就带来了药给我。 对于上次分手时的不愉快,黄家赫显然没放在心上。他仔细的倒出药片递给我:“我都问好了,像是你这种失眠症状不重的,一次吃半片就可以了。” 我听话的把药吞下……其实我并没有说实话,和黄家赫描述的症状,连我真实病症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可我并不想告诉黄家赫太多,太多的问题已经摧毁了我自己,没必要在摧毁一个黄家赫。 “你早上吃过饭没有?”黄家赫放下公文包,仔细的挽起袖子:“诺诺,几天不见,你比刚出院时还要瘦。在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神情怏怏的看着厨房:“家赫,我真的是没什么胃口。” “你去睡会儿。”黄家赫端起炒勺,挑剔的吹了下上面的灰尘:“我正好也没吃,你当陪我吃早饭好了。” 我没有动,却也不在拒绝。趴在沙发的椅背上,我静静的看着黄家赫。似乎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 黄家赫没当律师之前,脾气总是特别的急。他属于那种泄露出来的煤气,一遇明火就炸。和他说话没经过再三思量,很容易被他骂个狗血喷头……那时候岁数小不懂事儿,就算黄家赫总是细致的为我解决各种各样问题,我也还是厌恶他。 可能是受黄家赫暴躁的性格影响,所以一遇到卢生那种会慢条斯理说话的小白脸,我经常变的没有智商。 黄家赫长的也挺好看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带着男人该有的阳刚。晨光一照,他眼睑上有一道极浅的疤印。听我妈说,是我小学二年级时跟他打架时用指甲抠的。 我低头看我手背的位置,小时候黄家赫也曾在中指附近给我挠出道疤痕……只是四年前我和我妈撕扯的过程中,匕首削掉了皮,疤痕早就不在了。 “吃饭吧!”黄家赫准备好了吐司鸡蛋:“我不太会做中餐,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这么吃。方便,还节约时间。 我把手机放到一边,安静的坐在黄家赫对面吃早饭。黄家赫一直在盯着我看,可我却抬头。黄家赫手里的吐司被他揪扯的零碎,面包渣掉了一桌子。 早餐马上要吃完,姨妈穿着运动服开门进屋。看到黄家赫,她对着我笑的暧昧:“家赫来了啊!” “周玲阿姨。”黄家赫笑着站起来打招呼,他起身的动作有点急,面包渣都掉在了西裤上。 “快坐吧!”姨妈拍拍黄家赫的肩膀,她乐呵呵的拿起桌上的面包吃:“家赫今天怎么这么清闲来给我们两个做早餐?” 黄家赫从裤兜里掏出药瓶推到姨妈面前:“这个是诺诺要的安眠药,一天只能给她吃半片。周玲阿姨,你要看着她吃进去。不然的话,第二天就不要给她药了。” 我这才明白黄家赫为什么执意要留下来吃早饭,不免好笑的问:“黄大律师,你是怕我,自杀吗?” 姨妈吞咬面包的动作顿住,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看我又看看黄家赫。黄家赫则没有表示,他一脸的庄严肃穆算是默认。 “我不会自杀的,”我无奈:“我真的只是需要药物帮我入睡。姨妈知道,每天清晨她出去跑步时,我还在床上翻腾没有睡着。” 姨妈中肯的冲着黄家赫点点头。 “好吧。”黄家赫似乎松了口气:“那这些药你先吃着,等过几天我忙完这个案子,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到时候,仔细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我不去!” 姨妈和黄家赫都对我过分激烈的语言表示疑惑,我喘了几次气才艰难的说:“我、我只是对外面的生活还不适应。现在没有放风,没有点名,不用为精神病院的草坪清理枯草……我需要适应,你们要多给我点时间。” 说完,我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餐桌。 关上房门,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等心跳不那么厉害了,隐隐也能听清黄家赫同姨妈的对话。黄家赫对我的精神状况很担忧,甚至还有些自责。 “我们阻止不了诺诺嫁给那个人渣,我们也阻止不了那个人渣把诺诺丢到精神病院去……”姨妈长叹一声,宽慰着说:“家赫,你为诺诺做的已经够多了。要不是你打赢了官司,诺诺现在估计连命都没了。” 黄家赫并没有从姨妈的话语中得到多少安慰,他拿好公文包离开,门关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沉重。 过了一会儿,姨妈敲敲门进来。 “家赫走了。”她把安眠药放在我电脑桌上,话题聊的有点伤感:“我知道你不会自杀的,最起码,在那个混蛋身败名裂前你是不会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有一天报完仇,你要做什么呢?” 我用手把玩着淡黄色的透明药瓶,白色的药粒随着我的动作在瓶里面不断的翻滚。直到姨妈离开后好久,我还在机械的重复着这一个动作。 等到我报完仇,估计我也没时间做什么了。我想。 ☆、008 偶遇 我想的入神,连电脑消息提示响起都没听见。还是姨妈进来送牛奶时提醒,我才注意到屏幕上弹出的对话框。 出乎我的意料,来消息的人竟然是倪菲。 虽然我没有及时回复,反倒激发了倪菲说话的欲望。网络的陌生性,让倪菲能没有顾忌的更好畅所欲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自己空虚的生活,没完没了的埋怨不肯陪她的卢生,甚至还会用恶毒的话语咒骂作为卢生前妻存在的我。 当然,她适当美化了自己的过去。对于坑害我这个“肥猪前妻”家破人亡的事情只字未提,好似她只是一个单纯美好为爱付出的婊子一般。 我静静的听着倪菲抱怨,适当的时机我会问她“然后呢?”。倪菲滔滔不绝的讲述,丑态百出的,像是个怨妇。 说到最后,倪菲问:“Reg,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听我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不会。”我尽量选择措辞,努力让自己的话看起来真心实意:“在我眼中,你很真实。我很喜欢,像你这样真实的女人。” 倪菲刚才情绪激动的厉害,已经说了太多自己的私事儿。估计她是怕自己的一时冲动说更多,只是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接着便下线了。 这次的对话可以说带来了突破性的进展。 姨妈再次敲门叫我:“诺诺,我要去超市,你跟我一起吧!” “好。” 我吃了半片安眠药,可一点睡意也没有。跟倪菲聊过,我的大脑更加亢奋。虽然我面上没有表情,姨妈还是能感觉出我愉悦的心情。开车去超市的路上,她频频偷瞄。 在精神病院里的三年,我被太多神神叨叨突然冲过来的病人吓到。所以对于上街,我总是会有莫名的恐惧。幸好现在是上班时间,超市的人并不是很多。为了让自己尽快适应,我跟姨妈分开挑选物品以节省时间。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会碰到卢生。 卢生穿西装打领带,应该是上班时从公司出来的。他身边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大眼睛、巴掌脸、皮肤白皙、打扮稚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卢生的未婚小妻子。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骗这种思想单纯的小女生,卢生可是个中高手。 碰到卢生,实在是让我措手不及。可我们相遇的位置极其刁钻,可以说是避无可避。不单单是我意外,连卢生抬头看到我时也呆愣了几秒。 卢生家里是单亲,他爸爸在他五岁的时候跟别的女人跑了。而卢生妈妈烂赌的厉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卢生都会从我这里骗钱去补填他妈妈欠下的债务窟窿。 在精密的谎言都会有漏洞,我也并不是没有发现卢生撒谎。只是我觉得,一个会为自己母亲尽心尽力的男人,总归不会太差。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卢生的妈妈在赌桌上猝死。葬礼后,卢生更是抱着我失声痛哭。 当时悲伤的卢生、法庭上指证我的卢生和此时一脸漠然的卢生,我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卢生?”那个叫李清河的女孩拿起货架上的咖喱问他:“晚上我们吃咖喱饭,好不好?” “好。” 卢生如此温顺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前每次我问他晚饭要吃什么,他总是会不耐烦的呵斥我,说他在忙。 我停下推车,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本来我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介意了……但看到卢生和李清河走在一起时,过往那些让我备受煎熬的疼痛和无所依托的绝望翻涌着往上。 可能我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扭曲,李清河不解的停下车,推推卢生问:“你认识这位小姐吗?她一直在看你,而且她好像不太舒服。” 卢生自然而又大方的介绍,完全没有一丝隐瞒:“清河,这是我的前妻,吕诺。” 谈话到此结束,卢生甚至都没想过要介绍李清河给我。 李清河发出一阵低呼。 我不明白李清河这声低呼是什么意思,同样,我也不想明白她的低呼是什么意思。我推着车从他们两个身边经过,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怒火伤到别人。 或者更糟糕的,伤到我自己。 我佯装淡定的挑选物品,不断的往推车里丢。走走停停过了三四个货架,卢生绕了一圈追上我。 卢生站在我旁边,他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罐头的标签一边冷冷的说:“吕诺,说吧,怎么样你肯离开。” 我推着车子继续走。 卢生伪装不下去,他丢下手里的罐头拦住我的车:“吕诺,不要想着跟我耍花样!你的这张脸,实在是让我厌烦透顶!移民搬家,都随你!以后,我不想看到你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在我还会给你选择的余地时,你最好识相点!” 仇恨的情绪反倒令我冷静,我终于看清楚,这个我前半生一直痴缠迷恋的男人有多么的厌恶讨厌我。我哑然失笑,被抛弃被驱逐……这也算是给我选择的余地吗? “我在跟你说话!”卢生将我推到货架上,最上层放着的清洁布都被摇晃下来,轻飘飘的掉在他的头上:“吕诺,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给我滚远一点!不要尝试接近我,也不要想着报复我!趁着我还会可怜你,拿着钱快点滚!”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卢生拿着刀子不断的在我心口上捅,一刀一刀……每刀下去,都会带起无数的血沫。无论场景多么的血腥,卢生从来都不会手软,也不会心疼。 他,完全不在乎我。 “你会对她这么说话吗?”我问卢生。 不着边际的问题让卢生一愣,我推开他,面无表情:“不,你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你在我面前才是最真实的。只有在我面前,你会把自己所有贪婪、伪善、利益熏心的一面暴露出来。你对着我流露出的,是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卢生收回手,黝黑的瞳孔深如潭水,幽幽静静的没有波澜。他像是在看我,又好像没有。 半晌后,我说:“你现在会恼火,到底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厌恶,还是我没有要死要活的缠着你要复婚……到底,是什么让你恼火?” ☆、009 试探 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让他看。现在无论卢生怎么看,我都不会像以前那样流露出迷恋和羞怯的眼神。我的心里早就没了期待,剩下的只有心里大片的荒芜和死寂。 “你恼怒,你生气……你所有的不满,都是因为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对着你死缠烂打。”我不再唯唯诺诺,毫不客气的戳穿卢生:“是我先跟你提出的以后不要再见面,所以你觉得不平衡。你做了太多亏欠我的事情,我却对你视而不见。这样的落差让你不习惯,也同样不甘心。” 卢生看着我,嘴角牵动着英俊的五官露出个不屑的笑容:“你?吕诺,你是真的在精神病院呆傻了吗?” 我自嘲的抿唇,虽然想要报复卢生,但每行进一步,我自己都要先伤一分。在以往的十多年里,我能给不能给的,基本都给了卢生。而他对我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现在居然还能舔着脸拿我对他的爱耀武扬威。 “咚!” 突然从侧面飞过来的豌豆罐头,狠狠的砸向卢生。罐头尖角位置砸到眼角,立时流下血来。 顺着罐头飞来的方向看去,姨妈狰狞着脸正在准备投掷第二个罐头。我小跑几步到她身边,按住她:“姨妈,算了。” “看什么看?”姨妈气鼓鼓的瞪了卢生一眼,威胁着挥挥手里还未丢出的豌豆罐头:“自古对于你这种不要脸的男人,都是要被五马分尸游街示众的!我没撇刀子,算是便宜你了!” 隔着货架,隐隐传来李清河的声音。 听到李清河喊着卢生的名字,姨妈气鼓鼓的还想继续用罐头砸他。我瘦弱的胳膊拉的发酸,沉声说:“姨妈!姨妈!为他做这种事情,不值得的。干嘛要浪费豌豆罐头呢?走了,我们回去了。” 几乎刚拉扯姨妈离开,李清河尖叫嘹亮:“卢生!你怎么了!你怎么伤成这样!” “没事儿。”卢生声音低低的有些发闷:“刚才不小心滑倒了。” 姨妈没好气的抱怨:“我还以为他真的脸皮厚的连铁皮罐头都砸不破呢……真晦气!诺诺,我们回去。” 结账的时候,我们不无意外的再次遇到。姨妈一直没好气的瞪着卢生,李清河好几次欲言又止,快速的匆匆结账。受不了姨妈反复翻瞪的卢生,丢下一句“我先去提车”,捂着额头先出了超市。 我和姨妈结完帐推车往外走,李清河正提着购物袋站在门口。看我和姨妈走在一起,她有些胆怯的问:“那个……吕小姐,我能和你聊聊吗?” 姨妈现在已经开启了攻击模式,跟卢生有关的一切人事物都会遭到她的炮轰。李清河20岁左右,女孩子脸皮薄,她被姨妈骂的险些要哭了。 我虽然想要报仇,可我不会无故牵连其他人。但李清河被骂骂,我觉得也并没有坏处。跟卢生在一起,她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李清河的教养极佳,对于姨妈的怒火,她只是选择默默的承受。估计她也一定是很爱卢生的,不然也不会甘愿受这种委屈。 我有点看不下去,打算拉着姨妈快点离开。步子还没等迈开,一直隐忍着没有做声的李清河执着的拦住我:“吕小姐,耽误你几分钟时间,我想跟你聊聊。” 这一次,连姨妈都说不出难为的话来了。姨妈似乎刚想起来自己是个长辈,她脸上略微尴尬,接过我手里的购物袋:“诺诺,我去车上等你。” 我点点头,沉默的跟着李清河往停车场僻静的角落走。左右看了看,我冷淡的说:“你想跟我说什么?要是关于那个男人,我想不必提了。” 李清河柔柔弱弱的,但一触及到卢生的事情,她眼里流露出执着的光亮:“是,我想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卢生面前了。我想你也听说了,我和卢生很快要结婚了,我希望你……” “你希望我什么?”我觉得好笑:“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 “我……”李清河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愤怒,她的语气高亢:“我是卢生的妻子!我不希望你继续出现在卢生的面前!我不想让他再想起你!我希望你能离他远远的!” 看着李清河偏执的脸,我心底泛起一丝伤感。李清河此时的心情,我真的是太了解了。那一句“我是卢生的妻子。”饱含的,更多是一种认同和骄傲。这种骄傲,可能连李清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而这种骄傲,以前我也是有过的。不同的是,我的骄傲不是那个男人给的,而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臆想的。 “要是我说,我拒绝呢?”我说。 李清河瞪着我,眼神活像是斗鸡。 “你也说了,你是他的妻子。”我不想再跟她进行这种幼稚的对话:“要是能把男人管教到什么都听你的,那算你有本事……可你无权要求我做什么。别说你是他的妻子,就算你是总统的妻子。我想怎么样,你也同样管不着。” 李清河垂下头,她丧气的样子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我轻咳一声,接着说:“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尊贵的丈夫会怎么样,他要是会跟我怎么样,我们两个也不会离婚了。有操心别人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做好自己。” 我绕过李清河,刚走没多远又被她叫住:“吕小姐!” “要是卢生想要跟你复婚,你会同意吗?” 李清河幽怨的声音犹如鬼魅,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听的我头皮发麻。我疑惑的停下步子回头看她,这个隐忍了半天的小姑娘终于是哭了出来。 “要是卢生想要跟你复婚呢?要是卢生想要跟你在一起呢?”李清河呢喃着,反复追问答案:“要是这样,吕小姐,你会同意吗?” 走了太久的霉运,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命会这么好……我忍不住怀疑,李清河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自觉的真情流露,还是一次别有用心的试探? ☆、010 故人 如果卢生的精神检查还正常,那么他是不会想要和我复婚的……虽然早就有这样的认知,可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我匆匆的往外走:“我和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卢生还放不下你!”李清河冲着我后背大喊一声,整个停车场被回音震的有些嗡嗡。 我的脑袋也有些嗡嗡,甚至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你说他怎么样?” “我说,卢生还放不下你。”李清河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地上,里面的听装饮料滚了一地。李清河一步迈过,哑声说:“你从医院出来的那天,卢生骗我说去接个朋友。但我知道,他是跑来接你。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回来,回到家,他整个人喝了个烂醉。一晚上,他嘴里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面部僵硬,不禁冷哼:“念叨我?怎么,我没死在精神病院里,他觉得很遗憾吗?” “我不准你这么说他!”李清河大力的推着我往后退,腰背撞在消防栓上,疼的我闷哼一声。李清河身高跟我差不多,她责备的平时我:“你对他有偏见!卢生不是这样的人!” 我大力拍开她的手,问:“李清河小姐!我认识他近十年,结婚六年,在一起生活两年……你认识他多久?几个月?还是十几个月?” 李清河倔强的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所以,不要告诉我说他不是什么样的人。”我冷哼着离开:“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看的更透彻。” 我一路跑着离开地下停车场,要是在碰到卢生一次,估计我的神经真的要崩溃了。找到姨妈的车,我沉默的拉开车门上车。 姨妈看我脸红扑扑的,担心的问:“那个丫头难为你没有?” “你不说她是个丫头了?”我镇定的扣上安全带:“一个丫头能难为我什么。” 一路无话。 车子刚开到小区门口,我们就被路上停的一辆宝马拦住。姨妈正打算一探究竟,宝马车上的女人正巧拉下了车窗。 今天竟遇到些料想不到的人……车里的女人,是黄家赫的妈妈,郑亚娟。 黄家赫家跟我家的渊源,真的是颇深。说是八拜之交,估计也不为过。听说,他姥爷和我姥爷是一个大学的校友。那个年代的大学生非常稀缺,可由于年代特殊,却全都郁郁不得志下放到商店卖猪肉。两个姥爷住的近,即是同事也是邻居。 当时上学都是按照居住区域划分的,我舅舅和黄家赫的舅舅一直是同学,我妈妈和黄家赫的大姨一直是同学……我姨妈周玲和黄家赫的妈妈郑亚娟,她们也一直是同学。 我姨妈长的漂亮,黄家赫妈妈美的像混血儿。从上学开始,她们两个就没停止过攀比。现在人到中年了,争斗的劲头更是不减。吵吵闹闹,好多年。 黄家赫的爸爸在他大学毕业时跟郑亚娟离了婚,做了我姨妈的第五任前夫。郑亚娟和我姨妈的关系,也从此彻底决裂。 郑亚娟看到我时震惊了好一会儿,估计她没想到以前无论怎么减肥都不掉秤的我,现在居然会瘦到弱不胜衣的程度。可郑亚娟毕竟是大人物,她脸上的表情立刻转换成傲慢。扫了姨妈一眼,她开门见山:“我有话要跟诺诺说。” “哎呦喂!你想说我们就一定得听着?郑总裁,你以为我们是你的下属吗?”姨妈不耐烦的扯掉脖子上的丝巾:“今天找茬的都是组团来的吧?有话你就在这儿说,不说就算了!别挡着路,耽误我们回家!” 虽然我跟黄家赫的关系不错,但我肯定是要帮着自己姨妈:“郑阿姨,你有什么事儿?在这儿说一样的。” 郑亚娟听出我拒绝的意思,她看似有话直说实则话里有话:“诺诺,我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儿。家赫那个人你也清楚,他跟他爸一个德性,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的……他现在老大不小,也该考虑成家的事情了。” 意识到我姨妈想插话,郑亚娟抢先一步,说:“我有朋友要介绍几个不错的女孩子给家赫认识,相貌好家世好工作好……可都被他总说工作忙,拒绝了。你们两个一小关系就好,你帮着我劝劝家赫。工作虽然要紧,但是恋爱也很重要啊!” “你自己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自己劝?你这个妈的话他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们诺诺的?”姨妈更是话里有话。 郑亚娟的意思我明白,让我劝黄家赫找女朋友倒是次要。她来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诉我,像我这样不光彩的人应该离着黄家赫远点。配得起黄家赫的女孩子,肯定不是我这种离过婚带着谋杀案底还住过精神病院的女人。 有些话早点说清楚也好,我也不想跟她们两个长辈继续在这儿话里有话,直接挑明说:“郑阿姨,以后我会尽量少跟家赫见面。” “凭什么啊!”姨妈不甘示弱的质问:“郑亚娟,我倒是要问问你。你是养儿子还是养狗啊?你让他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你让他跟谁交配就跟谁交配?既然这样,你拿狗链子拴好你儿子啊!你别让他出门,一步都别让他出来。” 这里是小区门口,我并不想让她们两个在这儿争吵不休……没等我出言阻止,黄家赫开着车过来了。 黄家赫摇下车窗,他了然的瞥一眼被堵住的车道,颇为无奈的问:“妈,你怎么来了?” 姨妈唯恐天下不乱,皮笑肉不笑的奉承:“家赫,你可不知道。你妈这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呢!这不,都急到我家车道上来了!” 自己妈和前继母是什么关系,黄家赫跟我一样清楚。黄家赫从车上下来,深蓝色西装服帖的勾勒出腿部线条。他手搭在车门上,随意中透出几分性感。 “你来干什么?”郑亚娟皱眉问:“家赫,你不跟我说晚上要加班吗?” “是要加班。”黄家赫点点头,解释说:“诺诺最近睡眠不太好,我抽空过来给她送点营养品,一会儿我还要回事务所。” 郑亚娟怒其不争的咬咬牙,碍于我姨妈在,她也没斥责黄家赫太多:“正好碰到,你也不用特意送过去了。把东西给诺诺,你赶紧回事务所上班去吧!” 黄家赫感到气氛不对,他也没在坚持,弯腰去拿副驾驶上的营养品。那些红红绿绿的袋子被夕阳一照,刺的我眼睛疼。 “不用了。”在黄家赫的动作进行一半时,我冷冷的拒绝:“黄家赫,你都拿回去吧!” ☆、011 接吻 黄家赫以为我是在敷衍郑亚娟,他模棱两可的点点头。而我姨妈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决,毕竟她一直都希望我能和黄家赫在一起。姨妈也不再多说,她拽着我的手腕想要拉我上车。 手上被姨妈掐的钻心疼,可我还是固执的站着没有动:“黄家赫,我是认真的。你的东西,以后我都不会要了。不只是你拿来的营养品,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黄家赫送的手机,面无表情的丢在他脚边地上。 黄家赫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他脸色不善的说:“吕诺,你先跟周玲阿姨回去。” “黄家赫,我的话都说清楚了。” 说完该说的话,我松开姨妈自己上车。刚拉开车门,黄家赫从后面拦腰将我抱住。我沉默的被他抱走,郑亚娟想要上前制止,却被姨妈拦在车旁移动不得。 黄家赫把我放下,他攥着我冰凉的手,似乎想要努力攥出温度来……三年多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不仅仅是我和卢生的关系,连黄家赫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对我暴躁的发火。 时间的力量很神奇,三年时光风化掉很多的感觉、侵蚀掉很多的痕迹。从外表看来,很多东西还是维持原样。但实际上,内在早已经腐朽不堪。所以黄家赫才会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是诚惶诚恐。 因为我们都清楚,稍有不慎,那仅存的躯壳会瞬间崩坍变成齑粉。 “诺诺,如果我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那我……” 我生硬的打断黄家赫的话:“你妈什么都没跟我说,我说的,都是我自己心里的想法。可能你没意识到,我们两个人之间,早就不应该有联系了。你一直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谢你。但作为一个同学、邻居、哥哥,你做的真的已经够好了。” 黄家赫表情肃穆,眉宇间又一次沾染上惯有的凌厉。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缓缓睁开,温声说:“诺诺,可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只是想跟你做同学、校友、邻居。” 看着黄家赫失落的脸,我突然之间感到非常迷惑。卢生是我爱着的,哪怕到了今天,我也依然爱着卢生。可对于要施加在卢生身上的痛苦,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心疼。 而黄家赫,在以往的二十多年里,我真的只是拿他当一个对门邻居。我不爱他,但他现在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异常心疼。 我愣神的时间有点长,黄家赫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强硬带我进怀,掐住我的下巴低头凶狠的亲吻我。 唇齿相碰撕扯的过程中,我的舌被咬破,血液腥涩的味道让我遍体生寒。一股凉气从脚底泛起,夕阳照在身上,却还是冻的我牙齿不断打颤。要不是黄家赫扶住我,估计我早就瘫软在地。 黄家赫气喘吁吁的停下,我嘶吼着推开他。跑回车里揪出购物袋,我就像是发疯一样不断的翻找。我的大脑一片死寂,满嘴都是黏糊糊的血浆。 争吵半天的姨妈和郑亚娟也安静下来,她们两个被我震慑住,吓得目瞪口呆。黄家赫拉住我,愣愣的喊道:“诺诺!你在找什么?” 我翻找到矿泉水,颤抖着用手拧开。水撒了一身我也顾不上擦,急急忙忙的往黄家赫嘴边送:“家赫!快!漱漱口!快点!你漱漱口!” 黄家赫看我情绪激动,顺从的喝下水。见他要咽下,我厉声尖叫:“别喝!吐出来!黄家赫!你把水吐出来!” “诺诺!”黄家赫打掉我手里的水瓶,安抚的抱住我:“你冷静点,这只是水!只是水!” 黄家赫的怀抱温暖,甚至让我心生眷恋。可嘴里血液的味道不断刺激着我,脑海中的想法愈渐清明……不,这不单单是水! 我再次甩开黄家赫,不放心的去翻袋子里的消毒水。郑亚娟看我要拿消毒水给黄家赫漱口,她情绪激动的跑过来,狠狠给我一个耳光:“吕诺!你发什么疯!这是厕所消毒的!喝了是要人命的!你要害死我儿子吗!” 估计我疯狂不正常的样子实在是骇人,门口的保安拉开窗子询问:“夫人,是怎么了?需要我帮助吗?” 姨妈气势恢宏的回吼:“你瞎了吗?谁是业主你不知道么!” “郑亚娟!你个贱人!你敢打诺诺!”姨妈被激怒,跳起来揪打着郑亚娟的头发:“你要教育儿子滚回家教育!你想把他搓扁捏圆都随你!但你要是想动我家诺诺,我告诉你不准!” 场面瞬间失控,黄家赫只能先松开我,无奈的去拉架。郑亚娟和我姨妈的积怨太深,一直以来她们两个人都在隐忍着。这次算是一个爆发点,喷薄而出的怒火怎么都拦不住。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缓慢而又无声的电影,映在我瞳孔里,撕打的三个人动作也被放慢了。 我手脚冰凉,呢喃着蹲在车边上轻声念叨:“在乌斯这个地方住着一个名叫约伯的人。他是个好人,敬畏上帝,远离邪恶。他有一个大家庭,共有七子叁女。他的家财丰厚,拥有七千只羊、叁千只骆驼、五百对牛、五百头母驴以及大批的仆婢。在东方人中……” 自动屏蔽掉外界的喧嚣,我专心致志的背着《圣经》里的约伯记。 这是在精神病院里养成的习惯,当时我一个病友,她每天早上都会站在阳台上背诵。她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和暂时性失忆症,白天她以为自己是个虔诚的圣徒,晚上她又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狂魔。 她跟我一样是住在单间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跟她住在一起的病友都在晚上被她吃掉了。早上她又会忘掉一切,虔诚的背诵《圣经》。在精神病院的最后一年,她一直住在我隔壁。每当精神医生早上穿好裤子从我病房离开,听着她抑扬顿挫的朗读《圣经》,我的内心都会一片澄净。 从精神病院出来,每当情绪失控,我也会不自觉的背诵这段经文,来寻求片刻的宁静。 姨妈和郑亚娟打的难解难分,我激动的情绪也还是很难平复。双手插在发丝里揪拽,头皮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看着黄家赫嘴角粘着的污血,我惊慌不安的划拉着地上的碎石。 我舔舔嘴里破掉的伤口,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恐慌让我无所适从。黄家赫嘴里的伤口要是碰到我的血迹,那我真的是…… 罪该万死。 ☆、012 艾滋 现在是午饭后的休息时间,我和一帮呆呆傻傻的病友围着桌子玩学龄前儿童的玩具。一旁看书的林静趁着看护不注意,小声跟我说:“吕诺,我们两个逃走吧!” 林静就是那个患有精神分裂和暂时性失忆症的圣徒杀人狂,每天这个时间她都会跟我说同样的话:“吕诺,我研究过了,这里的看守有漏洞。中午吃饭后,他们都要去后面的一个库房赌博。到时候,我们从二楼阳台顺着墙上的管道下去,这样就能跑到车道上。拦住车,我们就能回到市区逃出去了!” 我面无表情的把三角形木块往圆形洞口塞,对于林静的话我依旧当做没听见。虽然这里的生活枯燥而又痛苦,但外面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到哪去。 在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当天,黄家赫特别嘱咐过,千万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不然的话我还是有可能被丢回监狱去重判。加上我这属于逃罪行为,连死缓都没有,直接就是死刑。 曾经有过一个正常人被误关进来,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疯,他不断的给医生护士讲解各种历史知识和数学方程式。最后的结果,他被打了镇定剂睡了好几天。直到家里人来找,医院这才知道这是个大乌龙。 正常人和精神病人到底该怎么界定,还真是不好说……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但我心里清楚,我的精神早就已经被扯的四分五裂。 听医护说,林静的爸妈离异,她自小受过不少的侮辱和虐待。爸妈双双成家后,林静更加不受待见。无依无靠的林静,被好心的教会收留。文静乖巧的她,是一个极度虔诚的教徒。 后来,林静被一个公子哥看上。利益熏心的林静父母,丧心病狂的把林静卖给了公子哥。公子哥在教堂里强奸了林静,事后他把和林静父母的交易和盘托出。晚上林静的父母接她回家吃饭,脏兮兮的林静洗过澡从浴室出来,她哭着杀死了自己的爸妈。 警察到达现场,林静爸妈的肢体残缺不全。林静坐在血水里,笑的诡异。 林静的暂时性失忆症,却是在精神病院得上的。她分裂出来的杀人魔不单单残忍,智商也极高。有一次她真的从精神病院跑了出去,半路上差点杀害一个中学生。也是在那次,林静被制服的过程中伤了脑子,得了暂时性失忆症。每天早上,她的记忆会全部回归到逃跑的那天早上。 背诵圣经,吃饭,休息,游戏,找寻病友跟她一起逃跑……日日如此。 开始的时候,我会对林静相同的话语和劝说厌烦至极乃至后来歇斯底里。可日子周而复始的行进,我被磨的完全没有脾气。她说什么,我也只是当做没听见。就算是我跟林静大吵大叫一顿,最后被关禁闭的也会是我。得不偿失。 医生王强和护士孙鹏飞推着一摞体检检查过来,我们的休息时间再一次被占用。但这种事情就跟老师霸占自习一样,没有道理还无法抗拒。 我们一字排开站好,林静竖起指头对我表示噤声。她的动作不明显,但还是被医生王强看到。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打趣着说:“林静在和吕诺说什么?” “没什么。”林静赶紧否认,紧张的掩饰:“没什么,王医生。” 王强把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卷好放在口袋里,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厌恶:“让我猜猜……你们两个不会是想研究着怎么逃跑吧?” 林静的脸色煞白,周围一片哄笑。王强有些得意洋洋,甚至是沾沾自喜。 可我并不能理解,比一个精神病人正常,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王强拿出病历本,一本本的宣读。他趾高气昂的样子,活像是颁布诺贝尔医学奖。对人权的漠视和对生命的嘲笑,总是让他们不自觉的产生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正是他们在精神病院工作的乐趣之一。 “吕诺。”念到我的名字时,王强明显一愣。他转身跟孙鹏飞低语了几句,很不高兴的回头对我说:“你得了艾滋。” 在外面,大部分人都是“谈艾色变”。但在这里,艾滋并不算是罕见的病症。而王强不高兴,不过是他惋惜我以后没法继续玩了。 我面上还是一片漠然,或许被染上病是早就能料想到的。可我唯一不甘心甚至怨恨的是,卢生把我丢在这儿任由我死活,而他却花着害死我父母换来的钱花天酒地。 卢生肆无忌惮的掠夺挥霍着我珍惜的一切,而他却活的心安理得。 心里的怨恨太强烈,我直接从梦里醒了过来。 我梳理一下头发,姨妈正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上。我沉默的拿过床头柜上的钟表看:“凌晨三点了。” 姨妈大大的松了口气,激动的捂住嘴说:“谢天谢地!诺诺,你可算是说话了!” 那天在小区门口打架的两个发疯女人没被黄家赫和保安拉开,反倒被我神神叨叨的念叨拦住。看到我的精神不太对,姨妈也顾不上跟郑亚娟分出胜负了。她和黄家赫架着我回家,整整照看了我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我不吃不喝不说话。似乎是陷入到某种悲哀莫名的情绪之中,我自己也逃脱不开。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坦白我的病情,让黄家赫立马去医院处理伤口。但如果这样,事情一传开,我没有办法报复卢生……对卢生怨恨的情绪和对黄家赫愧疚的心情,生生把我自己的精神压崩溃。 无处逃避的我吃下黄家赫送来的安眠药,可也只是短短的睡了两个小时。在梦里,过去的场景重现,我心里仇恨的情绪也被雕刻愈渐清晰。 我要让卢生再次爱上我,我也要让卢生跟我一样死去。 “诺诺,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你睡下的时候家赫刚走,他明天一早还会过来的。” 姨妈说了很多话,我都低着头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咬咬牙,狠下心抛出一剂猛料:“卢生那个混蛋后天结婚,你要不要去看看?” ☆、013 断绝 嘴唇无力的蠕动几下,我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隔了好半天,我再次尝试开口,脱口而出的是:“姨妈,能给我倒杯水吗?” 水拿来之后,我哆哆嗦嗦的一口气喝掉,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我躺在床上看着棚顶,姨妈坐在沙发椅上渐渐睡着了。 屋子里只点着床头灯,角落的位置照不到光,看上去都是黑漆漆的。黄家赫那天给我带来的营养品堆在那儿,包装纸都已经被扭皱。 黄家赫买的这些……都是老年人吃的吧? 尽量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看着红红绿绿的袋子,我竟然觉得有一丝想笑。 在高中之前,黄家赫跟我一样,都属于那种圆滚滚的身材。小时候我俩走在街上,像极了海报里白胖白胖的童男童女。 对于黄家赫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小学三年级的夏天。当时身材胖的离谱,家里同时在给我俩控制体重。每天别说是糖了,连饭都少的可怜。 别人家的孩子吃饭,父母经常是要想办法劝着多吃点。而到了我和黄家赫家,爸妈总是泪眼婆娑的收起碗筷,说:“孩子,你少吃点吧!” 我的性格跟身材一样,傻乎乎的。身材形象是好是坏,我一点都不介意。但我爸妈是真的下了狠心,说什么也不给我零用钱和零食。每天上学出去玩,我都没精打采的。黄家赫看我可怜,变着法的寻吃的给我。 “诺诺,你吃,大白兔。”三年级的黄家赫门牙发豁,笑起来直漏风:“我考了全年级第一,班任奖励我的。” 黄家赫对我好,我已经习惯了。我不会考虑他为了这袋糖用功学习了多久,我不会去想在节食的他是不是也想吃,甚至我都不会深究黄家赫为什么要这么哄着我。 一切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我自己一个人吃完了一袋大白兔。临走之前我不忘嘱咐黄家赫:“有糖的时候再叫我来吃。” 可因为吃太多的糖,我的牙活活疼了一周。 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糖,现在想想,记忆里似乎都携带着奶味的香气。独一无二的甜,滚烫了所有潮湿阴凉的记忆。 我摸摸那些红红绿绿的营养品袋子,不禁去想,或许我跟卢生一样,我们都是自私的。所以,也只配接受惨烈而又荒诞的命运。 姨妈说黄家赫一早会来,他差不多刚到五点就到了。来了之后他没有进屋,而是先做好早饭才来敲门。看我坐在椅子上愣神,黄家赫撑出笑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诺诺,我做了早饭,你来吃点吧!” 不忍直视黄家赫带着伤口的唇角,强烈的愧疚自责让我呼吸都变的困难。那天的纠缠中,黄家赫还是被我灌了些消毒水漱口。他嘴角的伤疤本来不大,被我一折腾反倒是感染了。上面结痂的位置随他的口型不断晃动,我心里又是一紧。 我敷衍着推开他:“我等下再吃。” 黄家赫不但没有走,他反而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这三天我没有说话,黄家赫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他的眼眶发青,憔悴的脸像是裹上一层风霜。 “黄家赫。” 叫完他之后,我们两个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黄家赫字正腔圆的语调有些别扭:“我在这儿,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狠下心,冷声说:“黄家赫,你现在是可怜我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黄家赫怒气冲冲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的像狮子:“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可怜你?你当我黄家赫是什么人?” “难道不是吗?”我冷淡的说:“黄家赫,你知道我经历些什么。对我最好的尊重,不是你一再的将我当做个弱者病人去同情、去可怜。如果你真的对我好,以后就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黄家赫气鼓鼓的瞪着我,似乎想看我如何自圆其说……可我想告诉黄家赫的都是事实:“小恩是惠,大恩成仇。你帮了我那么多,可以说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但我没办法在跟你心平气和的相处下去,你站在我面前,过往那不堪的一幕幕都会再我眼前重现。” “不要在继续对我好了,黄家赫。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不要再来看我,也不要再过问我的事情。”语气冷的我自己都心寒,不想继续面对黄家赫难看的脸色,我起身往外走:“不然,我会很烦。” 门板的玻璃上反着光,里面的黄家赫露着一口白牙,笑的灿烂。似乎好多年我都没见他这样笑过了,我忍不住停下步子回头去看。 黄家赫笑弯了腰,185的个子折的像是158。见我回头,黄家赫停住笑声,眼神灼灼的盯着我问:“吕诺,你还不死心吧?因为卢生要结婚了,你心里不痛快!你不痛快,你也总是想让我陪着你不痛快!” “你可真没长心。”黄家赫的笑意瞬间褪去,脸上一片冷森:“以前你说喜欢卢生,你任性、你骄纵,我只是觉得你年轻不懂事儿……到了今天,你还是丝毫没有长进。” 今天可能不用上班,黄家赫穿着白色的针织衫。他自嘲的摆摆手,松松垮垮的料子,搭在他的身上有几分洒脱的感觉:“既然如此,那要怪我自作多情了。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对卢生的一往情深。” 黄家赫从我身边擦过,毫不留恋的快步往外走。我听到姨妈问他为什么不吃过早饭再走……而黄家赫什么都没说,沉默的推门离开。 “诺诺,你们吵架了?”姨妈疑惑的探头进来询问,我的心跟着忽忽的颤。黄家赫离开时的从容淡漠,让我心疼的恨不得尖叫。 屋子里憋闷的空气让我窒息,我胡乱的拿起外套:“我也走了。” “你睡糊涂了?”姨妈小心翼翼的拦住我:“你这么多天没吃饭,这么一大早你要上哪儿去?” 我爸爸是一个商人,虽然我不是,但从小到大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亏本的买卖,是怎么都不能做的。没有报仇,却伤了自己人。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愚蠢至极。 更何况我不是一个健康的人,身体或者是精神,没有一个是健康的。姨妈和黄家赫一样,他们是真心爱我关心我的……因为这样,我更不能继续拖累他们两个。 或许从出院那天我就应该这么做,我简短的解释:“我要搬回我家去住。” ☆、014 婚礼 姨妈扯掉我的外套,急着说:“你家那房子还能住人吗?什么都没有不说,墙皮都往下掉了吧?你在姨妈这儿住,咱娘俩多少也有个照应。你要是自己搬过去住,我也不能放心啊!” “没事儿的。”我坚持着拿过外套,劝说的话语尽量不太生硬:“我又不是没自己生活过,我也不能总跟你住一起。我住在这儿,你都没时间谈恋爱了。” 姨妈红着眼睛:“可你自己……” “不用担心我。”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走:“明天一早我就去买手机,每天我都会给你打电话。再说,又不是不住在一个城市,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啊!” “哎,也是。”姨妈眼圈里的泪转悠着往下掉:“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诺诺。我也没有孩子,从小我就把你当我的亲生女儿看。你要是想搬回去住,也不是不可以。但怎么也要先修缮一下房子……你离婚的赡养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下来吧?用钱的话,可以先从我这里拿。” 我犹豫着拒绝:“不用的姨妈,我也不买什么,房子就那么住着也挺好。” 其实,我还是有钱的。 而且是很有钱。 就像我说的,我爸是个商人。他不精明不老谋深算,我家当年的生意也不会做到全市第一那么大。 卢生这个人,我爸一直都不是太看好。按我妈转述的话,我爸的意思是卢生年轻轻的城府太深,一根肠子十八道弯。跟他在一起,我早晚会吃亏。要不是卢生看起来教养好平时又总是彬彬有礼,我爸是怎么都不会同意我俩结婚的。 可作为父亲,他很少会当面和我说这些。除了支持鼓励,他暗中做了不少的工作。 我家的钱财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我爸名下,这是一大部分。房产股票动产不动产,粗粗计算,能有十几个亿。卢生糊弄我帮他骗走的,就是这部分。 还有一部分,是我爸在我结婚后划分到我妈名下的。 我结婚时,我爸并没有给我太多嫁妆。除了几处房产,钱给的极少。卢生刚跟我结婚,还为这件事情抱怨过我爸,说我爸不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可我们婚后也是住娘家,对于卢生的抱怨,我只是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放在我妈名下的钱财,应该算是我家的应急资金,都存放在卢森堡的银行里。我爸可能早就料想到这一天,所以留出钱预备东山再起。卢森堡的钱,我是在精神病诊断生效前一个月知道的。是我爸的律师,偷偷来为我办理好过户手续。 卢森堡银行里大概有价值五千万美金的不记名债券,还有一亿的现金存款。这些钱,我妈生前立过一份完备的遗嘱。如果我爸妈有什么不测,那所有的钱都有我继承……而我现在的生死未知,前途不详,看来我也该立一份遗嘱了。 这些钱我能给的人,只有姨妈周玲了。至于我的其他亲人,他们想必是不会要我的钱。但我现在不想让姨妈知道太多钱财的问题,免得她怕我误会她是为了钱才对我好的,心里再有什么不舒服。 “我自己打车就好。”我强烈要求姨妈在家休息,甚至还偷偷给她的水里下了安眠药:“你照顾我这么多天,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安眠药的药效霸道,姨妈喝完没多久就昏昏欲睡。她说着明后天来看我的话,摇摇晃晃的进屋去睡了。 我打车回家,提着行李开门进屋。 二楼的那些房间,我是再也没有勇气上去看了。只是草草的买了个床垫摆在客厅地板上,算是简易的卧室。其他的地方我也没有收拾,还是维持着原样。我不想修缮房子的最主要原因,是想着保持原样,多少还能感觉到我爸妈残存的气息。 晚上躺在地板上,我不自觉往旁边的位置看。卢生陪我在这儿住了一晚,李清河说他喝了个烂醉回家……不知道他是想淡忘自己的罪过,还是麻醉自己的愧疚。 我依旧是睡意全无,最后一粒安眠药也用在了姨妈身上。明天是卢生和李清河的婚礼,这样的夜晚让我分外难熬。 记得我跟卢生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紧张的睡不着觉。能嫁给卢生,真的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卢生跟我求婚,问我是不是愿意嫁给他。 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幸福的要死掉了。 上学那会儿,卢生虽然肯花我的钱,但我清楚他对我并不上心。不单单是不上心,卢生对待我的态度完全可以说的上散漫。跟朋友一起聚餐,他很少带我,更是很少提及我。只是偶尔卢生喝多了,有需要付账的场合,他才会醉醺醺的挂电话通知我。 现在想想,自己爱的真是卑微至极毫无尊严。卢生仅仅是醉酒的早上随意问我要不要嫁给他,我就担心怕他反悔立马说好。估计我说完,卢生在心里一定是笑的冷酷而又蔑视。 肥猪黏上王子,怎么都会让人心生厌恶……我自以为是的感情,得到的是更严重的羞辱。结婚当天,卢生借口醉酒躲过了跟我洞房。直到我们蜜月准备回家,没法和我爸妈交代的卢生,才草草跟我同房。 卢生的不在乎,卢生的肆意践踏,很大程度上来说算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雨过天阴,柳暗过后可能是更加艰难的重重叠嶂。没有爸妈的庇护,没有黄家赫的照顾,我更加深刻的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天亮之后我勉勉强强睡了2、3个小时,这才起床出门。在拐角的市场点了碗5块钱的清汤面,早饭午饭之间,饭店的人并不是很多。油腻腻的电视机上,正在直播卢生和李清河的世纪婚礼。 几年之后,一样的男人,一样的世纪婚礼,一样不离不弃的誓词……女人虽然不再是几乎要把婚纱撑爆的肥猪新娘,场面还是异常讽刺戏剧。 有小报记者嘲弄的报道,能源总裁貌美如花的女儿,收到的也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用过的二手告白和承诺。 我坐在电视机下面,吃的大汗淋漓。店老板以为我是在伤感的擦眼泪,呵斥着不长眼的服务员把电视关掉。 外界的纷扰,很少能影响到我。现在哪怕是卢生的事情,我也很好学会了不动声色。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往上冲。 我没必要再义无反顾的爱到自己暴尸荒野,去换卢生吝啬的抿唇一笑。 卡里还有个几千块钱,我全都用来买电脑和手机。今天是卢生大婚的日子,惆怅的人肯定不止我这个前妻。好几天没联系的卢生情人倪菲,她心里的愁苦估计也是无处宣泄。 女人不理智时的举动,不是花钱就是说话。只要稍加诱哄,倪菲也许能不自觉透露出卢生好多消息。 我在路上不断思索着如何套倪菲的话,不无夸张的说,报复卢生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今天的情形还问不出来什么,那倪菲也起不到作用了。 可能我想的太入神,直到家门口我才注意到守候已久的记者。 见到我,记者们兴奋的蜂拥而至把我围了个严实。无数的闪光灯和话筒推到我面前,抢着问:“吕诺小姐,您的前夫卢生先生今天和李清河小姐结婚,您有送去祝福吗?还有,对于业界传闻,卢生先生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得了你们吕家的产业,不知道对于此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015 记者 小暖巧克力加更 我想说什么?我有没有祝福? 没有送花圈给卢生,我觉得我已经十分善良了。 几年前我结婚,家门口也是这般热闹。而此时的喧嚣,和院墙里的冷清对比,异常的讽刺。命运像是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幽默,绕了一圈,把一群人推到物是人非时过境迁的尴尬面前。 我爸在的时候,无论他怎么作为一个企业家在媒体面前曝光,他都会把我和我妈保护的密不透风。这样的好处是避免了媒体记者询问我为何三年之内暴瘦……而我也并不打算告诉他们任何。 人潮随着我的步子一点点往门口移动,在他们热切期盼的眼神中,我面无表情的关上大门。有推搡挤撞的记者撞到大门发出哗响,门上的铁锈掉了一大块。 楼里没有窗帘,记者们的闪光灯肆无忌惮刺进来。门外的吵闹被我自动屏蔽掉,我盘腿静静的坐在床垫上发呆。等到下午一点,电脑城的人会把电脑给我送来。安装妥当,我有更为重大的事情要做。 在喧嚣嘈杂中,楼上我爸妈的卧室,响起一声不易察觉的磕碰。 这一声响动实在是太过诡异,我妈以前在屋子里试穿新买的高跟鞋时,总会发出这样的碰响……心脏的血液似乎瞬间被抽空,刹那过后又猛的回流血管里,冲击着我本就不太健壮的脏器,透支着狂欢般的喜悦。忽略掉坐麻的双腿,我几乎是跳起来跑着上楼。 推开卧室的门,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让我恍惚。被抽干血液的心脏,里面绵延着无限的哀凉。 屋子里站着的男人二十多岁,或者更小。他长了一张娃娃脸,被撞见后嬉皮笑脸的同我打着招呼。他穿牛仔裤马丁鞋,因为是爬墙上来,鞋子上蹭了不少墨绿色的藓类植物尸体。从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和工作牌看,他应该是个叫做左亚的娱乐记者。 “吕诺小姐。”左亚见我并没有出言驱赶,他不礼貌的拿起相机对着我一顿狂拍:“您的前夫今天结婚,您刚才冷脸拒绝送出祝福,现在您又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请问,您是对您的前夫还余情未了吗?” 我摸摸自己的脸,我还真是哭了。 虽然是在卢生结婚的日子里哭,可我心里明白,这眼泪是为我爸妈流的。我爸妈入殓的日子,我被关在牢里。所有的相关事宜,都是我爸妈的兄弟姐妹帮着操办料理。 作为一个女儿,我知道自己亏欠爸妈的太多太多。从他们死后,我一次也没有梦到过他们。哪怕是在梦里说对不起和赎罪的机会,他们都不曾给我。 左亚意外碰出的声响,激情了我无尽的喜悦。我臆想着是爸妈原谅了我,我奢望着他们的灵魂会回来看我……看到真相后,但得到的,也是更大的失落和绝望。 我没有说话,僵立的站在那儿任由左亚拍。左亚自己的说话声在屋子里显得突兀,他有些无趣的放下相机:“吕小姐?方便回答我几句吗?” “我家的事儿,你知道多少?”我淡淡的问他。 左亚一愣,遂又咧嘴笑说:“还算不少。” “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吧?”我又问。 “知道。”左亚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端正态度:“吕小姐,你爸妈的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妈都死在这间屋子里。”我生硬的打断他的话,绕着地板上发黑的血印,淡淡的说:“你现在站的,就是我爸妈断气的地方。” 屋子阴森潮气配上单一声调的解说,产生了极为震撼的效果。左亚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百无禁忌”。 由于左亚鞋底沾了太多滑腻的苔藓,加上重心的不断后移,他脚下滑着连连倒退。受了惊吓的左亚慌了神,翻倒着从他刚爬上来的窗口掉了出去。一阵短促的风声加速,左亚哎呦着摔在枯草里没了声音。 楼下有人敲门,也不再理会左亚,我沉默的下楼去开。 电脑城的人速度很快,几下就把电脑安装好。我一投入到复仇计划中,很快把从楼上掉下去的左亚忘了个干净。 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打开门,左亚满脸哀怨的站在门外。他半长不短的头发摔得乱糟糟,上面耀武扬威的插着几根枯草。脸上蹭的都是泥,他趴在我门口的墙上抱怨连连:“喂!你怎么都不知道看看我啊!我要是摔死了,你也是有责任的!” 刚打算关上门,左亚用摔烂的相机猛的塞到缝隙间,嘴里噼里啪啦的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冷血啊!你看我摔成这样,不知道问问我吗?老人过马路都应该扶呢!我现在是坠楼!坠楼!” “我不是大夫。”没摔死真算他命大。 左亚对我的态度大为不满,他耍脾气的把相机丢在地上:“行,你不是大夫……可你都不说帮我叫个救护车?你还是不是人啊!” 在我再次关上门前,左亚快速转变了态度。收起刚才的大义凛然,他死皮赖脸的装可怜:“大姐大妈大娘!看在我敬业到从你家楼上掉下来的份上,你行行好,随便说两句什么,卖个头条给我吧!” 我大力的关上门,门板发出清脆的闷响,估计应该是撞到了左亚的鼻骨。 左亚有没有走,我并不清楚。因为等我回到电脑前时,倪菲已经上线了。而正如我所料,倪菲的心情非常之糟糕。 倪菲说,她正在一间酒吧里。我告诉她我已经回国,并且跟她在一个城市。只是说了一句,第二句话还没来得及发,倪菲就等不及的问我:“我已经醉了,现在任何男人都能带走我……Reg,你来吗?” 事情发展的如此神速,真的让我始料未及。而倪菲的邀请无疑是一个机会,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绝妙的机会。把握好了,我直接可以绝地反击。 你等我。我飞快的打好,发送给倪菲。 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去见倪菲,我们两个会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我是个女人,我就需要另一个可靠的男人,替我去见倪菲。 世界上让我觉得可靠的男人,除了我爸就只有黄家赫了。但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能帮我这个忙。 我心思沉重的开门往酒吧赶,思量着在路上想出别的对策来。可还没等我关上屋门,左亚红着鼻头从一旁跳出来,死缠烂打的哭求。 要不是碍于我冷森的脸色,左亚都恨不得抱我大腿了:“吕小姐,你接受我的采访吧!只要你接受,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016 急功 左亚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掉脸上的污泥,他此时的样子让我不禁想起年轻沉不住气时的卢生。他们两个人身上,有很相似的东西,那就是对成功的野心和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 我沉默的锁好门,还是没有理会他。 左亚算是铁了心,他点开记录笔,喋喋不休的说:“吕小姐,我有仔细研究过你四年前的新闻,你和你前夫之间一定有很多的故事,案件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作为一个记者,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希望能把你的新闻报道出来,彻底揭发你前夫的真面目。吕小姐,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这句话被男人说出来,实在很难让人信服。而从一个娱记嘴里说出,可信度更加大大减半。左亚一口一个真相,好像是想要伸张正义般。但我心里明白,这些记者,他们从来都不在乎真相是什么样的。 从我被判刑的报道上就可以看出,舆论永远都是为胜利者欢呼,为失败者呐喊的。他们要的,是噱头、惨剧以及周刊的销售量。至于事情的本身,他们并不过多在乎。揪住别人的伤疤不放,让受伤的人在镜头前崩溃大哭,这些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 不过左亚如此渴望挖到新闻,我们算是有共同的利益,他是暂时可以利用的……我动作缓慢的往外走,左亚跟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劝说。在过马路的时候,我终于开口问他:“你真的想挖到新闻吗?” 左亚拼命的点头,连脑袋都要晃断了。 “关于我的前夫,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要张嘴说话,左亚总会莫名其妙的陷入到亢奋中:“你的前夫卢生先生和你是大学同学,他大你两届,是生物系的高材生。大学毕业后,他直接进入吕氏地产担任大区域的销售经理。你大学毕业后,你们两个人便结了婚,接着……” “你说的这些,都是报纸上刊登的简历。”我十分怀疑左亚的能力是否真的能从倪菲那为我套出情报:“我前夫的其他事情,你了解多少。” 左亚一脸莫名其妙的盯着我:“大姐,你前夫可是集团的老总。你知道他接管吕氏之后,保全系统做的有多周密吗?他的私生活很少有人能知道,别说偷拍了,就是采访他都很少接受。不然的话,记者也不会知道你的住址后全都跑来问你。” 听左亚不清楚倪菲的事情,我算是彻底放心了。我打量下左亚的装束,冷淡的说:“我可以给你新闻,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左亚兴奋的脸都红了,眼睛闪烁着愉悦的光亮:“大姐,只要你肯给我新闻,你想让我做……” 我被他吵的头疼,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摘掉他西装口袋的录音笔关掉,我警告着说:“我安排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去找一个女人。但是你千万要小心,这个女人十分的谨慎。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办,你不仅什么新闻也拿不到,而且你也可能丢掉工作。” 左亚一本正经:“果然果然,卢生先生背后是有大新闻的……吕小姐,你把新闻给我,是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为我做什么?”我面无表情的按开录音笔,淡定的将它再放回到左亚的西装口袋上:“我又没告诉你什么,你要为我做什么?” 左亚是个聪明人,他笑的了然。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笑着问我:“那我们现在呢?” 因为需要左亚穿一身干净的衣服赴约,我和他一起回了他家。在路上左亚笑嘻嘻的开着玩笑:“大姐,你就这么跟我回家,你也不怕我占你便宜?啧啧啧,你的自我保护意识还真差。万一,我要心怀不轨对你劫色怎么办?” 我实话实说:“你要是想劫色,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怕你有命劫色,没命回味了。” 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吓的他从楼上摔下去的原因,左亚似乎十分害怕我。每当我跟他说完类似的话,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打个冷战摸摸脖子……这小子也真是命大,他正好掉在一堆厚厚的枯草垛上。不然从二楼掉下去,摔不死也要摔成伤残。 我们虽然已经结成了联盟,但我对左亚的能力还是很担心:“我前夫的事情你一点都不清楚,你凭什么说我的案件有隐情?” “我是不知道,也不清楚。”左亚难得正经:“大姐,你可能自己没意识到吧?其实你的身上,有一种……怎么说呢?是真正哀伤的感觉。没有炒作的成分,也没有作秀的意味,是真的让人感到难过的气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为了偷穿高跟鞋这种扯淡理由而误杀自己母亲的人。就算有,我想也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让我没想到,左亚的专业能力不怎么样,直觉倒是很强。 用最短的时间,左亚回家把自己整理好。又用最短的时间,我们赶到倪菲所在的酒吧。那种场合我不方便进去,只能在酒吧对面的咖啡馆等着。 在左亚进去之前,我将他手机的蓝牙耳机接通我的电话:“你现在这种穿着打扮进去,肯定会有一个叫倪菲的女人主动过来找你搭话。你只要说你是Reg就可以了,能少说话尽量少说……” 左亚急了:“少说话?要是不去主动问,我的新闻要怎么办?” 我忽略掉左亚的呛声,冷淡的说:“你会有东西写……你学新闻的时候怎么不学学心理学?人的心理大多如此,你问的多,也只是会逐渐提高她潜意识的防备。你们的关系是网友,算是陌生人。你过多打探她的隐私,会把她吓跑的。到时候,你才是真的没有新闻写。” 左亚懵懂的点点头,又混沌的摇摇头。 我也不需要他了解太多:“你把蓝牙耳机戴上,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左亚已经迫不及待,甚至开始跃跃欲试。在几次要求我“Give me five。”失败后,他整理了下衣装,雄赳赳气昂昂的往酒吧里走。 酒吧门前的人头攒动,左亚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其中。 话筒那端吵闹的要命,电流的声音更加让人精神紧张……这么做是否妥当我已经无暇多想,从倪菲那里套话的渴望已经压倒一切。 跟左亚一样,现在的我和急功近利的赌徒无异。 除了赌一把,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017 出轨 左亚进了酒吧,他应该是在吧台的位置点了杯柠檬水。 “现在我进来了,”左亚的吐字不清,估计他是用水杯挡住嘴不让别人看到。他问:“这里好多人,好多女人,好多喝醉的女人……到底哪个是?”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的心也被一点一滴的收紧。倪菲迟迟没有露面,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酒吧那头吵闹,可我的心反倒异常安静。就在我以为已经前功尽弃,打算叫左亚回来时,耳机那面却有人说话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凑近,暧昧而又色情的问:“先生,愿意请我喝杯酒吗?” 在左亚回话前,我冷冷的吩咐:“让她走,她不是倪菲。” 左亚心不甘情不愿的赶女人走后,他小声的抱怨:“她还没说话呢!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她跟你说的一样,长的也很漂亮……你不是说你跟倪菲是网友吗?你连看都没看,你怎么确定不是?” 倪菲,我甚至都不用去看,听声音就能辨认出来。这个女人,可以说带给了我此生最大的羞辱。 在案件发生的一个月前,我得知了卢生和倪菲偷情的事情。 我会知道卢生出轨,并不是我多聪明发现证据,也不是卢生不小心被我抓到现形。而是不甘心一直屈居地下的倪菲,她主动找上了我。在我逛街的途中,倪菲直接挑明身份约我去咖啡厅坐坐。 甚至都不用倪菲多说,从她身上的穿戴我就可以清楚她和卢生是什么关系。 卢生自小生的好看,他一直都极受女人的青睐。我也说过,卢生对揣度人心很有一套。女人喜欢珠宝礼物,他也乐得投其所好。但卢生毕竟是被女人宠惯的,而他也有自信我不会发现倪菲的存在。所以他每次出差买回的首饰礼物,我和倪菲都是相似款的。 第一次见面,倪菲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她对于和卢生偷情的事儿直言不讳,不要脸的说:“我真的不知道,以你这种身材长相,你怎么好意思霸着卢生?人都说量女配夫,吕诺,你每天都不照镜子的吗?” 我当时急躁的脾气和黄家赫有一拼,要不是碍于公众场合有认识的人在,我说什么也要揍倪菲一顿……估计倪菲也是踩好地形,知道在这里我不能反抗,所以才赶来特意堵住我的。 看着我笨重的身子呼哧呼哧喘气气,倪菲十分愉悦:“我跟卢生在一起,能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他都没怎么碰过你吧?” “卢生不碰你,不单单是因为你肥的像猪一样的身材让他作呕。”倪菲鄙夷的眼神中带着得意:“卢生不碰你,是因为他碰不了你。在他回家之前,我都已经为他口过了。我榨干了他的精液,你是一滴也得不到的。我劝你,还是跟卢生离婚吧!我是无所谓,不过你应该清楚,守活寡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讽刺的话像是耳光,鞭笞我的肉体,践踏我的尊严……接下来的日子,倪菲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有恃无恐的打电话给卢生。她说着火热大胆的话,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从跟卢生在一起那天开始,我肥胖身子带来自惭形秽的自卑感,每天每天如影随形。精致漂亮的倪菲和肥胖丑陋的我放在一起,卢生会如何选择简直是不言而喻。 出乎我的意料,卢生知道自己出轨的事情暴露了之后反而对我体贴许多。他不但每天按时回家,甚至连倪菲的电话也不接了。 在我不解的眼神中,卢生肯定的拉住我的手,深情款款的说:“诺诺,是我不好,我犯了错。以后我再也不跟其他的女人牵扯不清,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你。” 卢生的出轨,被他简单的几句话一笔带过。我傻傻的以为,他是真的想明白了,想好好跟我过日子。出轨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有再提,我固执的以为是自己对卢生的关心不够他才会被倪菲吸引。接下来的日子,我更是加倍努力的对卢生好。 我让卢生温柔的假象迷昏了头,甚至连卢生教唆我去偷我爸的印章时,我的拒绝也轻易的被卢生一句“你是不是还因为倪菲的事情不相信我?”击碎。 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真是傻的可以。 酒吧里来来往往好多人,不断的有人上前跟左亚搭话。但是倪菲,却一直都没有出现。左亚等的不耐烦,他埋怨着起身往外走:“大姐,其实你是来耍我……” “你是Reg?” 倪菲的话突然插进来,我和左亚全都有些措手不及。话筒传来左亚的抽气声,他油嘴滑舌的赞叹:“倪菲?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的漂亮……我的意思是说,你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在我的提醒下,左亚后半句话赶紧换了腔调。倪菲带着醉态,她咯咯笑,话说的千娇百媚:“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两个人闲聊几句,开玩笑的尺度要比网上大的多。没一会儿功夫,倪菲就提议他们两个去拐角比较隐秘的位置坐一坐。 左亚虽然是个男人,但面对成熟的倪菲,他明显要稚嫩青涩。话筒一阵碰响后,又安静下来了。 “我看你一直坐在吧台旁喝柠檬水,你拒绝那些女人时的样子简直是迷人。”倪菲果然还是放不下戒备心,她的言辞间处处带着试探:“你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要不要跟我喝几杯?” 也不等左亚说话,倪菲径自点了酒。酒送到之前,他们两个都没再说话。酒一端上桌,倪菲开瓶为自己倒上,连着干了三杯。 “别喝了!”左亚拦住她:“再喝你该喝醉了。” “喝醉了?”倪菲又咯咯笑:“喝醉了不好吗?你们男人不都喜欢把女人灌醉,然后好方便脱掉女人的衣服吗?哦,Reg,我这是在帮你。” 左亚略微停顿,他说:“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可以陪着你喝。” “我是心情不好,很不好。”倪菲笑的失落:“我男人结婚了,但娶的却不是我……我为他守口如瓶,我为他守身如玉,我为他背着小三的骂名跟个傻逼似的盼着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的愿望很简单啊!可他却没能如我的愿。” 左亚惊讶的脱口而出:“卢生先生是你的男人!?” 我心里嘎噔一下,糟了! ☆、018 误杀 话筒里左亚的呼吸声也变的急促,估计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他急着解释前,我还算镇定的出言制止。 这种时刻,说的越多也只会错的越多。欲盖弥彰,再贴切不过。人和人之间的较量,凭的全是语言功夫和心理战。而比拼心理,经过三年精神病院的锻炼,我已经练就了一身的铜筋铁骨。 唯一遗憾的是,我有点太过急进,选错了搭档。 倪菲有没有听清左亚的话,这个我并不清楚。我看不到倪菲此时的表情,对于倪菲的想法更是无从揣测。酒吧的环境吵闹,加上倪菲已经显现醉态,我只能希望她没有听到。 一阵窸窸窣窣衣料的磨蹭声响,倪菲坐到左亚身边,她的声音清晰了些:“我的男人是今天结婚的老总,卢生。五年前,我在这间酒吧认识他。他经常坐在你现在的位置,沉默无言的喝着酒。” 倪菲抬起左亚的胳膊,她钻进左亚的怀里,慵懒的说:“卢生花钱大手大脚,每次他来,我们能卖出去很多的高档酒。而卢生跟其他的男人还不太一样,他文质彬彬,从来不会对公主们动手动脚。我那会儿带几个酒吧公主,她们都很喜欢他。” “时间长了,他也会闲聊几句。说说他压抑的工作,说说他令人作呕的妻子……我听他说,给他讲笑话。连工作都没心情做,每天都等着他来。后来,我们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左亚轻咳几下,不知道是新闻太劲爆还是美人在怀太突然,他略微尴尬的问:“卢生的妻子……我有看新闻,他的妻子不是以前吕氏地产的千金吕诺小姐?” “千金?她算哪门子千金?千斤还差不多!”倪菲的话语恶毒:“卢生经常跟我说,他和吕诺睡在一张床上经常会失眠。他说,他晚上醒来看看枕边,不知道自己是娶了个女人还是找了头肥猪。” “可是卢生没办法,为了讨好自己的岳父,他只好忍住自己作呕的冲动去看着吕诺撒娇。我想你想象不出来吧?一个娇小可爱的女人跟你撒娇,你会觉得怜爱。但一个又丑又胖的女人嘟嘴,你只有想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跟吕诺比起来,我更像是一个妻子。我对卢生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甚至随叫随到。只要卢生需要,我无论在哪儿都会赶来。在卢生下班之前,我会特意坐车赶来。我们都会在他办公室里偷偷的做,既新鲜又刺激。” 左亚的呼吸不稳定,这次不用我出言劝告,他也不多话了。此时的情景别说左亚没想到,连我自己都大感意外。 “你知道,吕诺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倪菲突然问。 握着玻璃杯的手失神攥紧,微薄的玻璃壁被捏碎,碎片全都刺到掌心里。旁边桌的顾客低呼一声,我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桌布已经被血水阴湿。 随着倪菲抑扬顿挫的话,夹杂着血腥的回忆不断上涌。 四年前我听了卢生的话偷偷跑到爸妈的卧室去偷我爸的印章……有了我爸的专属印章,卢生只要找人伪造好字迹,无论公司什么文件都可以生效。 卢生说他准备筹建一个项目,只是资金周转上出了点问题。为了减少损失,他需要从财会那挪用一笔钱出来。只要项目成功,钱立马能够填补上。 对生意的事儿我也不懂,不过看卢生有麻烦,我比他还要着急:“没关系,老公,我去跟爸爸说,爸爸会同意拨款给你的。” “这个事儿不能跟爸说。”卢生拦住我,哄劝着:“老婆,现在还没成功,跟爸说了他肯定不允许……老婆,我想自己做出点成绩来。” 因为倪菲的事情刚暴露,我十分担心受挫折的卢生会对我们的婚姻失去信心。我问他需要多少钱,卢生也只是叹气。 我不想让卢生不高兴,我也不想因为钱财的事儿影响我和卢生的关系。晚上趁着我妈去厨房的时候,我偷偷跑到爸妈房间偷印章给卢生。 一面是爸妈,一面是爱人,我心里的压力很大。我不断的安慰自己,都是一家人,这种行为并不能算是偷……可,我还是做贼心虚的被吓到了。 我妈拿了苹果,却忘记带削皮的水果刀。她取水果刀回来,正好看到我在开我爸的保险柜。我害怕的抓起印章往外跑,但由于我的体型太庞大,误打误撞中将我妈推到。水果刀直接插入我妈的心口,瞬间血流如注。 鲜血溅的我满身满脸都是,流出的温热血浆是我妈一点点流失的生命。 我凄厉的嚎哭,我爬着用满是鲜血的手去拿电话叫救护车。什么卢生,什么印章,什么公司,什么资金……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屁。只要我妈能活着,哪怕我失去一切都可以。 可能是老天对我自私任性的惩罚,我失去了一切,而我妈也没能活过来。 倪菲讲完之后,我已经泪流满面。身前污脏的餐布被换上了新的,可伤口依旧滴滴答答的流着血。缠住伤口的纸巾全部被浸透,层层叠叠的,看起来很有层次感。 左亚一直都没说话,他的呼吸颇为沉重。 “没想到吧?”倪菲的话语轻佻:“我也没想到,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弑母的畜生存在。卢生跟我讲完,我唏嘘了好久。” 左亚没了玩笑心,他问:“那后来呢?吕诺被警察抓起来后,新闻爆出吕家的资金全都划到卢生名下了……卢生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他用吕诺偷出来的印章做了手脚?” “当然不是了!”倪菲的话让我大感震惊:“出了这么大的命案,警察肯定要查的。卢生要是在那么敏感的时期做手脚,吕诺在反咬他一口说他教唆杀人,那卢生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卢生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你知道吗?”左亚问。 倪菲的声音更加靠近,我甚至都能听清楚她呼出的气:“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卢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门清。不仅仅清楚,我还留了证据。” “在哪儿?你家?” “你觉得我会放在厨房里吗?”倪菲在左亚的耳朵上轻啄了一下,咯咯笑:“跟卢生比,你还真是个稚嫩的小弟弟。不过你还算不错,最起码是值得调教的。” “左亚,把电话给倪菲。”我轻叹一口气:“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019 暴露 接到我的电话,倪菲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她很直接的问:“要不要我们一起喝杯咖啡?” 我没想到,自己暴露的如此之彻底。 没多一会儿,浓妆艳抹的倪菲坐到了我对面。咖啡厅橙黄色的灯光中,倪菲的面容愈显精致。浓妆盖住了细纹和年龄,却丝毫没有遮挡住她的美貌。在我认识为数不多的女人中,倪菲算是最美的一个。 我想,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倪菲这种长相了。 倪菲点了根烟,姿态傲慢的扫了眼我受伤的手,说:“姐姐,您的脾气还没变呢!” “马马虎虎。”我面无表情的讽刺回去:“我不像姐姐你,忍辱负重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情妇,现在不能转正,还能咽下这口气。” 我们两个谁都不肯让步,她叫我“姐姐”,是想强调我是卢生前妻的事儿。而我叫她“姐姐”,是告诉她,在年纪上她已经不占任何优势。 虽然被倪菲发现了是我在背后操控,但我一点也不感到慌张。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相比,这些简直不知一提。仇恨给了我力量,尤其是在倪菲提完我妈妈的事情后。手掌上疼痛的神经,往外宣泄着的都是怨恨的情绪。 “你想做什么?”倪菲眯着眼睛,由于常年吸烟,她食指的尖端已经被熏黄:“我太了解女人,我也太了解你……啊,啊,啊。吕诺,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和卢生在一起时,他都会发短信给我。你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跟我讲。” “真是遗憾啊!”我不无讽刺的说:“就算他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还是他的前妻,你只是他的情妇。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倪菲无所谓:“你不用刺激我,我不吃你这一套!你想让我嫉妒的发疯,去掀卢生的底儿吗?你想的太天真了!” “吕诺,我跟你不一样。我对卢生,更多的是雇佣关系。他养着我,我伺候他,就是这么简单。虽然我也喜欢他,对他也有独占心。但我没那么傻,卢生要是垮了,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也就没了。” 我把伤口上的餐巾纸掀开换掉,血又往外涌。倪菲厌恶的瞥了一眼,不耐烦的把烟捻灭,说:“吕诺,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怀孕了,是卢生的。不管我是不是卢生的妻子,他以后都不会不管我。” “哼。”我忍不住哼气:“你眼中的男人可真善良。” “我说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日子是我自己的,我想要什么我比你清楚。”倪菲果然是活的通透,她的目的性很强。就算喜欢卢生,她也还是为自己准备好后路:“刚才说的,我想你也听到了,卢生不会也不敢抛弃我。我生下的只要是活的,只要姓卢。那么我这辈子,就都不愁了。”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问:“我家的钱,卢生不是在我被抓的时候转移走的吗?” “吕诺,要按我说你还是算了吧!”倪菲是真不考虑自己已经怀孕的身体,她又点上一根烟:“卢生你是斗不过的,到今天这样,你没吸取教训吗?哪怕卢生有一天抛弃我,我也是不会帮你任何的,我还想留着这条命给我妈养老送终呢!” 倪菲虽然嘴硬,可她也算是亲眼目睹了我经历的一切。对我抱有敌意的同时,她也难免会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惆怅。 “吕诺,我们都是女人。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做事情要多加小心。从你在网上跟我说话的第一天起,我就怀疑你的身份了……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时代跟你被抓时已经不一样了,现在几乎没有人会说博客这个词了。” 倪菲虽然说的是疑问句,可语气却是笃定的:“你派来见我的那个男人,他是记者?” 我看着倪菲,她还算友善的拍拍我的脸颊,提醒道:“离他远点吧!” 说完,倪菲拿好桌子上的打火机,起身离开。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快要将我压垮。前所未有的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冷的不断发抖。 报仇,或许真的没我想象的那般容易。 林静和我说过,在最糟糕的时刻我们总是期望着上帝,可上帝往往都来的太迟了。 当时我问她,连你这样的信徒都怀疑上帝,那我们其他人还能怎么办? 她告诉我,在上帝没来的时候,我们需要自己处理糟糕的处境。 我以为,此生我不会有比精神病院再糟糕的生活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从咖啡厅出来,外面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左亚站在咖啡馆红白条的屋檐下抽烟,见我出来他讨好的跑过来:“吕姐,你们聊的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左亚顾虑的看看窗檐往下滴着的水,追出来拉我:“吕姐,你等我送你回去吧……你的手怎么了?” “松开。” 左亚略微歉意:“吕姐,我刚才是不小心说错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比脑子快。” 这次会失败不在意料之内,但也算是情理之中。我不想理会左亚,并不是因为倪菲给我提的醒,也不是他说错了话……而是我们两个的关系,本身就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现在共同利益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也不必要有什么牵扯了。 左亚以为我是在生气,他陪着我淋雨往家走。路上,他不放弃的一直喋喋不休的解释。我静静的迈着步子,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快到家门口时,我猛然停住,左亚可怜兮兮的说:“谢天谢地,吕姐,你可算不生我的气了。” 左亚看我还是没有理会他,他奇怪的顺着我的目光看……等看清我因为什么停下来时,左亚也惊呆了。 在深秋寒凉的大雨里,停着的是上次去接我出院的那台车。而此时穿着白色结婚礼服站在雨里脸色不善的男人,正是今天结婚的卢生。 ☆、020 围墙 卢生应该在是看到我和左亚的时候,他才从车上下来的。纯白色的西装被雨点打湿,看起来深浅不一。雨水顺着他脸颊往下流,汇集在下巴尖上凝聚成水柱。卢生抱臂一直迎视着我走近,他个子很高,站在那里颇有气势。 想起上次在雨里见到卢生,还是出院那天。 出院那天上午,林静意外的没有跟我说要逃跑的话。吃过早饭后,她把我拉到一旁问:“吕诺,你是可以出去了吗?” 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虽然知道说过她也会忘,但我还是忍不住嘱咐:“林静,不要再跑了。你跑不出去的,呆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安全?”林静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拽拽窗户上的铁窗:“我的精神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关在这里?这些人完全把我们当成动物……吕诺,我知道你也不是病人。现在你要出去了,你能不能报警?你能不能也救我出去?” 一想到我出院后,林静每天早上起来都会问医生吕诺哪去了。一想到林静会如此,我麻木的心还是会感到难过。不管她杀过多少人,在她神智尚算清醒时,她还是个正常人,她还是拿我当朋友的。 “好。”我于心不忍,哄骗着:“你等我,等我出去了,我会派人接你。” 林静瞬间冷脸,冷冷的戳穿说:“你撒谎。” 可就算我不忍心,我也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吃过午饭我检查完身体最后回病房取私人物品时,却发现隔壁的林静自杀了。 精神病院里被人杀都不算什么稀奇,更何况是自杀。医师们像是看乐子一样围着地上的尸体说,少了林静,也少了一个每天惹麻烦想逃跑的疯子。多了一个单间,又多了一笔收入。 “天天想着跑,”医生王强踢踢林静的鞋:“这下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天空黑的压抑,突然一阵连续的响雷,屋子里的嘲笑瞬间噤声。医师们虽然研究人体神经很透彻,可某种程度上他们比一般人还要怕鬼怪、信神魔。我想可能做亏心事多的人,终归是要有所畏惧的。不是怕天理,也总会担心有报应一说。 林静的尸体跟我是同一时间离开精神病院的,最终她还是逃出来了。 以她喜欢的方式。 我看着夜幕下雨中的卢生,他身上的白西服异常扎眼。跟出院那天一般,我仰头看天。苍穹之下一片漆黑,哪里都是一样。终于有一件事,老天对我和他是一视同仁的。 寒冷刺骨的雨水让我头脑清晰异常,我从出院到现在,犯得最大错误就是我还不能忘记这三年来的生活。 即使我拿着精神正常的诊断出来,我也还是不能从以前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仇恨给了我力量,却也同样禁锢住我。当我不能前进时,我又总觉得四周还是围墙。 逃不开,跑不掉,如影随形。 在精神病院中我学会了一个道理,如果我不能忘掉原来的生活,拥抱现在的世界,那么等着我的注定是死一条。 死亡是我们所有人的最终出路,但却不一定是唯一结局。 我想的有点多,沉默的时间也有点久。我站在雨中没说话,左亚也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卢生先开了口:“诺诺,我要跟你谈谈。” 在结婚当天的晚上跑来找前妻谈谈,这种思维实在是让我很匪夷所思。卢生叫的如此亲近,左亚倒是不知所措起来。泡在雨里的时间太长,左亚冻得直打喷嚏:“吕姐,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卢生谨慎而又警惕的盯着左亚,直到左亚的身影走进院墙,他才再次开口:“吕诺,我们的离婚协议有点问题。” 果然,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卢生是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间来找我。 我收起自己的戾气,平静的问他:“我不都已经签好字了?有什么问题,你的律师团队应该可以解决吧?” “上份协议里,有几项财产划分的不是很清楚。”卢生拉开车门拿出一个皮质公文包递给我:“我补充进去了,你需要看过重新签字,我们的离婚才能生效。” 卢生也真是胆子大,离婚手续没办利索,居然就敢明目张胆的娶小娇妻。要不是有别的打算,我不告卢生重婚都算便宜他了。 “好,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想要接过公文包:“既然你来了,你在车里坐一下。我进去签好字,你就可以拿走了。” 卢生掐着公文包没松手,字正腔圆的叫我:“吕诺。” 我想要抽回手,可卢生却拉住我的手,问:“你手怎么伤着了?” 虽然卢生和黄家赫的体温差不多,但他们两个带给我的感觉明显不同。黄家赫掌心温温的,总是竭尽全力的想把他的热度传给我。 而卢生,他似乎想要从我冰冷到僵硬的身体里获取过多。 卢生态度变来变去,但却都是一个意思。无论他主动来找我还是绝情的推开我,无论是哪种行为,他要的都是自己利益最大化。 “不用再做这些了。”我抑制住自己冷的发抖的唇,语调平缓的说:“我会同意离婚的,你要是不想等,我可以快递给你。最迟明天晚上,你也就能收到了。不会耽误你离婚,也不会影响你结婚。” 听我这么说完,卢生痛快很多。他把公文包塞到我怀里,立马上车离开。 我回头看他车轮卷起的雨水出神,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街口,我这才继续往家走。 左亚贴在我家门口的位置躲雨,哆哆嗦嗦的叫我:“吕姐,你们聊完了?” 我打开门,左亚抢着进屋。他打了很大一个喷嚏,说:“吕姐,你自己住在这儿?你不害怕吗?这屋子……啊唒!我怎么觉得这屋子比外面还冷?” “刚才我和我前夫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我问。 “嘿嘿,我怎么会偷听呢?”左亚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可是很有……啊唒!操守的人。” 左亚话音刚落,我抱着卢生给的公文包,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021 手段 我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感到穿白大褂的医生俯身听诊,我本能的往后挪动身体。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手上的针头,疼的我呲牙咧嘴。 “诺诺,没事儿的!你别怕!医生只是为你检查一下。” 姨妈的声音从侧面响起,我这才镇定下来。全身上下,从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我拎起打针的手掌瞧了瞧:“我是怎么了?” “发烧,失血过多,还有营养不良。”姨妈握住我被包扎好伤口的手掌,她应该是哭过好多次了,嗓子说话都是哑的:“诺诺,你太瘦了,你现在才34公斤。医生说,你要住院修养一下。” 比我出院的时候,又掉了2斤。 医生顺着姨妈的话,简单说了些注意事项,接着从病房里出去了。我看看姨妈,静静的问她:“左亚送我来医院的?” 姨妈点点头。 我又问:“我昏了多久?” 姨妈略微停顿:“8个小时左右……不能说你一直在昏迷,医生说,你是睡着了。” “原来是睡着了。”我揉揉眉心的位置:“我真的好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吃安眠药,我每天也只能睡1、2个小时。” 姨妈的脸色凝重,我问:“我的病,你知道了?” 话题起的有点沉重,姨妈又开始流眼泪,她低低缓缓的说:“你来医院的时候,手上的伤口都被泡白了。医生怕血液感染,所以做了个检查……我知道了。” 被人知道了,我反而觉得轻松:“现在你明白了吗?姨妈,我不能去享受生活。我不能,也不配。” “诺诺,你别这么说。”姨妈快速擦掉眼泪,劝慰道:“这病虽然比较霸道,但也不是必死无疑啊!我们找最好的医生,去最好的疗养院,还是能……你还这么年轻,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 透着血渍的绷带,插着血管的手背,皮包骨的胸脯……我对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早已经不在乎了。多活一天,抑或多活十年,于我没有任何的差别。 “姨妈,我不想要浪费时间了。”我小心翼翼的把手掌从她手里抽出来,避免让上面透出的血迹沾染到她:“既然早晚都要死,我还不如把时间都用来做点别的事情。” “又是和卢生有关?”姨妈觉得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诺诺,你想怎么样?” 晚上的大雨过后,气温骤然下降。屋檐上积水流淌的轨迹被保存下来,病房的窗口上都是一条条闪亮的冰凌,折射出寒冷的光。 “姨妈。”我看着窗外,冷冷的说:“我要亲自感染他,感染他后,我要看着他知道我得病后的表情。我不用他道歉,我也不用他忏悔愧疚,我要他跟我一样的痛苦。我要跟他住在一间病房里,在我发病时我要让他看着。” “我要他知道我是怎么被艾滋折磨致死的,我也要让他知道他会跟我一样死去。”我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刺激到,兴奋的满脸通红:“我要让他没死的时候,天天活在不安恐惧和焦虑之中……这些情绪我太了解,它们杀不死人,但足以折磨人发疯。” “诺诺!”姨妈失声的叫我,叫过之后,她又哑然失笑:“你跟你妈妈,还真是像。” 姨妈换了话题:“倪菲那面,进展的不顺利吗?” 我摇头:“被她发现了。” “你虽然有决心,但毕竟还是太年轻。”姨妈一本正经的给我讲:“虽然你够沉得住气,可对于复仇的事情你完全没有经验。” 我不想让姨妈以为我在防备她,解释着说:“姨妈,我以前没告诉你我的病,是不想拖你下水。” “我不是在埋怨你,而是在教你。”姨妈得意的笑:“你忘了我有五任前夫了?女人对女人的仇恨,永远大过她们对男人的仇恨。如果我没两下子,早就被那五个死鬼的女人们整死了。你以为郑亚娟真的像表面那么斯文吗?你姨妈我没有洞悉布局的锐利眼神,早被这帮老娘们玩死了……你要是想报仇成功,那你一定要听我的。” 我想反驳,但却完全没有充足的理由,稍显无力的说:“姨妈,还是我自己……” “你听我的话。”姨妈强硬的给我掖好被子:“你好好睡觉,别让卢生看到你半死不活的样子,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女人这个样子的。你现在这样让人连食欲都没有了,怎么还会有性欲?” “会有用么?”我很怀疑。 姨妈打气的拍拍手:“你?你肯定不行。除了黄家赫,你还能抓住哪个男人呢?何况卢生这种人,你不用点手段,他是不会上钩的。而你的手段太拙劣,他依旧不会上钩。” 提到黄家赫,我整个胸腔都是很奇异的感觉。有别于提起卢生时生猛的痛感,似乎是从肉里往外拔刺。拉回拉锯,缓缓的抽着神经疼。 我尽量忽略掉这种感觉,转头问姨妈:“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姨妈的美丽中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一切,你都听从我的安排。” 黄家赫被我气走后,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够信赖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姨妈了。我眼眶发涩,却已经哭不出眼泪。孤军奋战了太久,我早忘记有人并肩作战的感觉了。 为了掩饰住自己澎湃的情绪,我闭上眼睛假寐。可能真的是放下心来,我竟然难得的睡着了。 睡的时间并不长,但醒来之后全身都感到爽利。外面天已经黑了,姨妈收拾好东西送我回家。在车上,她再次提出要我去她家住的要求。 “姨妈,还是算了吧。”我实话实说:“你现在知道我得了什么病,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传染,但我还是感到不安。我住在我家,也是一样的。” 姨妈也不再劝我,专心开车。 卢生再次拿来的离婚协议,我看都没有看,直接签好字给他邮去。 姨妈问过卢生来送离婚协议时的情景,她微微讶异:“卢生当着左亚的面叫你诺诺?等左亚走后,他又改口叫你吕诺?” ☆、022 圈子 哈妮啊巧克力加更 我点点头,姨妈笑:“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对于专属于自己的女人,他们会有很强烈的独占心理。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可能察觉不出来。你被他抛弃了,他可能也察觉不出来。” “但只要你身边一出现其他异性,他就会像自己尿过的电线杆子被别人占领了,浑身上下都不会自在。”姨妈语气笃定:“你看着吧!你当初那么黏着卢生,待他如命。现在你越是不在乎他,他的落差感会越强。” 我有些无语:“姨妈,你是想骂他是狗,还是想说我是电线杆子?” “抓住我的重点,姑娘。”姨妈语调轻快:“我想告诉你的重点是,卢生的反应无关喜欢,只是雄性的天性而已。但要怎么抓住他心情瞬间变化的一刻,只能靠你的悟性了。你想要卢生喜欢你,爱上你,你要随时随地想办法引起他情绪的变化。哪怕是厌恶、愧疚、不耐烦,这些都可以。最怕的就是,他对你的存在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还真是一项困难的课题。 姨妈拍拍我的肩膀,笑说:“你压力也不要太大,急不来的,有些人天生就是玩弄感情的高手。不用做什么,他们就能很好的玩弄人心……但你要是好好感悟一下,其实也并没有太难。” 我略微愣神,问她:“姨妈,你跟我说第一任总是最差的……你的第一任,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 姨妈的五任前夫,有四任身份显赫,非富即贵。他们个个对姨妈不说是惟命是从,但最起码也能算上死心塌地。 只有第一任,却出奇的差劲。我没有见过第一任姨夫本人,甚至连照片都没见过,姥姥家的人也很少会提起。听说是个好吃懒做的混账,对姨妈总是非打即骂。 姨妈也没有正经工作,他们两个生活不下去时,他曾经逼着姨妈去夜总会出台。后来还是我妈强行带回了姨妈,帮着他俩离了婚。 我的问题实在是太突兀,姨妈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连笑容都不是很自然:“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她敷衍的话让我面色尴尬,我有些歉意:“对不起,我其实……” “没关系,都过去了。”姨妈在客厅中间绕了个圈子:“这房子也是,我甚至都不记得第一次来时是什么样子了。” “时间是有点久了。”我慢吞吞的说完,想来已经是四年光景,确实是够久了。 我和姨妈心照不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姨妈话锋一转,说:“卢生的离婚协议应该会尽快处理好,他结婚当天那么急着赶来找你,应该是怕被人知道自己还没离婚。不过他和李清河在名义上既然已经结了婚,流程还是要走的。” “刚才你在医院睡着的时候我就打听好,卢生和李清河会去欧洲蜜月旅行一个月。跨年前他们才能回来,估计会举办一个酒会,宴请一些朋友。到时候我去想办法弄到邀请卡,你和我一起过去。” 我不知道跟姨妈一起参加卢生的答谢酒会对我报仇的事儿有什么帮助,但我还是顺从的点点头。从被倪菲发现之后,我有点乱了头绪。现在有人教给我怎么做,倒也乐的轻松。 卢生和李清河去欧洲渡蜜月……想来我和卢生结婚的蜜月也是去的欧洲,现在想想,整个蜜月旅行完全就是我自娱自乐。卢生拉着脸,我还想尽办法的哄他高兴。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是不是会走我们以前走过的老路。 我只要一想自己的遭遇在李清河身上重演一遍,就忍不住惊恐的打了个哆嗦。 卢生去渡蜜月的第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从别墅的落地窗往外望去,整个城市都是苍茫一片,宁静而又荒凉。 屋子里面空荡荡的,连霉潮的味道也更加浓重。为了避免左亚的事情再度发生,二楼的窗户都被我从里面用木板钉死。我依旧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只是地上的行李物品要比刚回来的时候多的多。姨妈每次来,都会对我糟糕的居住环境抱怨一番。 其实不用每天早起打扫精神病院里的积雪,我已经很知足了。 姨妈没有教我太多怎么讨男人喜欢的技巧,她只是要求我把体重养上去。但这似乎比让我找卢生报仇还要难,入冬之后我又掉了2斤。似乎随着万物的萧条,我的身体也在急速的消耗下去。 “我觉得我已经胖些了。”姨妈来之前我都会把脸掐肿,让自己看起来丰腴一些:“估计可能是称坏了。” 姨妈并没有拆穿我,只是叹气。她每天都会带好多的大鱼大肉来,强迫着我吃一大碗饭。偶尔也会有黄家赫打赢官司的消息,可我都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一个月后,我的体重终于见了起色。一路“飙涨”,恢复到出院时的体重35公斤。 姨妈有些泄气,但我十足感到安慰。我真怕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已经病情爆发了。虽然没有太大的好转,能维持现状我就很知足了。 在酒会当天,姨妈接着我一去会场。卢生的酒会是在南山的庄园举办,为了不去的太迟,我们一大早就开始动身赴约。 生活中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圈子。住房会有高档的富人区,环境恶劣的贫民窟……但这些都不是会有明显标注的,像很多事情一样,这只不过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生活习惯。久了,就形成了圈子。 卢生这三年之中,可以说是达到了富人圈子的顶峰,从举办酒会的地点就能窥探一二。 富和贵,其实是有很明显区别的。在卢生举办酒会的庄园,这一点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庄园是城堡式建筑,总共分为四层。楼层朝向菜单酒水,什么餐厅招待什么人,都极为讲究。富商只能在一二楼宴客,权贵则能够选择三四层。 像是雷池一般,分毫不能出错。这不仅仅是体现的地位,更多的象征一种权威。 而卢生今晚的酒会在三楼举办,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显然他已经跨过了那层天堑。黄家赫对我说的话,到了现在我才有稍微真实的感受。等到了地方,跟姨妈一起往三楼的宴客大厅走,这种感受更加的清晰透彻。 卢生跟三年前不一样了,而且是很不一样。 ☆、023 驱逐 卢生请的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除了少数是这两年刚刚发家的,其他大部分人我都认识。只是我现在外貌变化太大,他们都没认出我。 又或者,他们只是假装认不出我罢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大抵如此,因为彼此需要而互相亲近,因为没有需要又彼此排斥。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现在我家落迫成这样,卢生还正是风生水起扶摇直上的时候,没有人会蠢到为我这个不遭待见的前妻去得罪卢生。 酒会之间,我小声问姨妈:“谁给你的邀请卡呢?” “我是你的姨妈,”姨妈小声答我:“可我也是周玲。” 是了,女人的威力从来都不容男人低估。像是我姨妈这种周旋于各大富商权贵之间的女人,更是不容小觑的。要一张卢生宴客的邀请卡,真的是在容易不过。 宴客大厅里是五张大桌,一张桌上能有十人左右。我大概看了看,都是城里的精英企业家。不无夸张的说,这些人占据了全城五分之四的钱财,是金字塔最顶尖的人物。而卢生俨然已经站在了顶尖的尖端位置,一时无二。 我一直没明白姨妈为什么会带我过来,但她说让我吃饭,我就规矩的吃饭。卢生和李清河敬酒的时候她按住我,没让我起身。我也没问太多,依旧沉默的吃着我的饭。 第一轮新人敬酒过后,该轮到宾客去敬酒了。姨妈看时候差不多,趴在我耳边小声说:“你到外间走廊转转。” 姨妈这么说,我暗自松了口气,起身逆着敬酒的人群往外走。 走廊里的人少,温度似乎要比宴客大厅低一些。要不是姨妈不许,没准我早就冲出来了。我这个人以前就是这样,我不喜欢说假话,也同样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说假话。所以一般有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我爸都很少会带我来。 卢生跟我结婚后带着我应酬过几次,可我不像他的心思那般迂回。应酬过几次都闹的有点僵,他也不带我去了。 李清河也是小孩心性,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她要比我做的更像一个妻子。最起码,她会努力想要为卢生改变自己。偶尔有说话重的让她下不来台的场面,她也就当没听见,红着脸算了。 宴会大厅的门再次打开,吵吵闹闹的声音直冲棚顶。大门一关,声音又小了。我也没回头看是谁出来了,依旧静静的趴在栏杆上愣我的神。直到身旁的酒气变的浓重,我这才从墙上的反光面里看到卢生。 只是三年的时间,卢生变的越发沉稳了。他斜靠在我旁边的栏杆上,静静的为自己点了根烟。一圈敬酒下来,他脸上红扑扑的。 直到卢生一根烟抽完,他才搓搓手,沉声说:“你还恨我吧?” 这话问的实在是太不卢生了,没有意义而又有失水准。我爸对卢生的评价很中肯,卢生就是那种一根肠子十八道弯的人。就算是喝醉酒,他要是想问什么,也会想办法转个圈子问出来。 即使卢生现在如此直接,我却不会再傻的心口如一,反问:“值得吗?” “值得吗?”卢生呢喃着重复我的话,惆怅的表情不似作假:“你终于有一天,也会想对我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说不恨卢生,那是假的。要说我看着卢生和李清河在一起领受祝福,我不难过,那也是假的。卢生的存在不仅仅是一个让我怨恨的前夫,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彼此的一个坎。 我们两个纠缠了太多年的时间,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成年。这道坎是怎样都迈不过去的,不是被绊住不能前进,就是次次经过都被绊的遍体鳞伤。 “恨,我恨你。”这并不是矫情的指控,四个字,四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你可能永远想象不出来,我有多恨你。” 我面无表情,缓缓的说:“但就像我说的,已经不值得了。” “吕诺,”卢生又点了根烟,可能还不习惯我现在的样子,他开口说话时总会停顿几秒:“我还没有和清河结婚。” 在我的记忆里卢生从来没这么认真的叫过我的名字,他对待我的态度一直都是随意散漫的。像是对待我一样,他从来都没用过一丁点的真心。卢生的一句话让我听出太多的情绪,他的情绪让我费解,也同样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要是早先,对于卢生的事儿我总是比自己的事儿还要上心。以前的吕诺,会揪着他哭问他为什么没和李清河结婚,会想知道他没和李清河结婚是不是因为我。 可现在,我只是一脸漠然的看着前方的反光面。反光面里的男人没有太大的变化,体面干练内敛。 而里面的我,却变化太大。冬天穿着厚厚的冬衣,可我已经显得瘦弱。惨白着张脸,眼睛大而空洞。 对暴力的恐惧总是会深植人心,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暴力最能摧毁一个人……卢生虽然没动手打过我,但他却是导致我三年猪狗不如生活的罪魁祸首。每天被打,每天被骂,每天被强奸,每天被折磨。我恨不得把遭遇的一切全都扒给卢生看,扒给他瞧。 让他知道我经历过了什么,想必他也不能轻描淡写的问我是不是恨他。 我咽下满嘴的血腥气,闭上眼睛。 卢生说:“吕诺,我上次在超市说的都是认真的。等到咱俩的离婚协议一生效,我和清河就会结婚了。你不恨我,那是最好的。你要是恨我,我也没办法。欠你的,我只能还你这么多了。” “以后,会碰到的场合,我们还是尽量避免吧!”卢生彻底下了驱逐令给我:“免得大家都想起过去。” 正说话间,不远的另一间宴会大厅的门被打开了。吵闹的寒暄声中,送出来的是一个脑袋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 看清男人的面容,我脸上表情僵的更加厉害,插在口袋中的手掌在看不见的空间里剧烈颤抖。 如果我最恨的人是卢生,那这个男人绝对能排的上第二。 ☆、024 不安 这个秃顶大肚的中年老男人叫程万里,他是北镇精神病院的院长。 第一次被医师强奸时,我曾经去找过院长。我清楚的记得,程万里的办公室在红楼的最顶端,是一个类似于大型阁楼的房间。屋子里面好几排的医书,上面全都落了一层灰。 我穿着病服站在他办公室的对面,简短叙述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程万里只是坐在椅子上,神色悠闲的转着自己手上的金戒指。等我说完之后,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问:“吕诺,是吧?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大名人。” “像这种丰腴身材的病患,在我们医院可不多了。你会很受欢迎呢!”程万里笑咪咪的看着我:“不过我很怀疑你说话的真实性,毕竟王强医师是我们这儿的好同志。他刚结婚不久,听说妻子还怀孕了。他为什么会侵犯你这个精神病患呢?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程万里打着官腔,我立刻明白过来,他是在袒护自己的手下人。想想也是,要是没有院长的默许,其他人又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情呢? “我知道,你有全城最好的律师。”程万里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说:“你可以采集证据,保存精液……随便你,你要是需要,我甚至可以亲自为你录像。” 程万里又为我倒上一杯茶,态度嚣张的递过来:“不过姑娘,我要提醒你一下。你的精神状况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清楚我也清楚。你是怎么来的,我想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也不能忘……我有见过你的律师。黄家赫律师,真的是个好律师。如果他知道你的遭遇,我猜他一定会打官司到底。可最后,只有你我清楚的事情,估计很多人也会清楚。” “何不如,我们都闭上嘴呢?”程万里好心建议:“免得你赔了自己去坐牢,也害了你的律师先生丢饭碗。” 会来找程万里,并不是为我自己。住在这里的大部分女性,她们每天承受着医师们的折磨却无法诉说。像是林静,早上起来她就会忘掉晚上发生的一切。像是胡言乱语的女病患,像是许许多多说话却没人相信的疯子。 这里是疯人院,疯言疯语太多了。时间久了,也没有人会费力辨认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我把手指伸到滚烫的茶杯搅了搅,可却一点痛感都查觉不出来。程万里略微挑眉,我端起茶泼到他脸上。 程万里惊慌失措的按下电铃,门外的医师迅速冲进来制服住我。我被压在地上,手脚都跟狗一样被锁上。 “你知道林静口中说的上帝是什么吗?”程万里用手纸擦掉脸上的水,接着把纸丢在我的脸上:“在这里,上帝就是那个你求什么他不给你什么的人……吕诺,你最好给我老实些。我看你还是少见见你的律师吧!什么人权什么平等,都是屁!在这里,我就是上帝。你要是不听话,我晚上把你丢到男病房去。那里的人,可不会像医师们那么温柔了。” 我被压在地上,声音冷冷的发闷:“程万里,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像是你杀死你妈妈那样吗?”程万里扫了一眼其他医师,他们拍马屁的哄堂大笑。程万里蹲下俯视我:“你杀死你妈妈,是为了偷东西。你杀我,是为什么?” 透过黑色的发丝,我鄙视的学着他说话:“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可能我当时仇恨的眼神太具有震慑性,反正以后的日子我没再看过程万里。距离上次见面的时间,能有两年半左右,此时程万里并没有认出我。他喝的醉醺醺的,一打嗝露出一口黄牙。 “卢生先生。”程万里一笑又是一个酒嗝:“幸会幸会。” 卢生还算客气的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程院长。” “卢生先生,我出国去学习,最近才回来……听说吕诺已经痊愈出院了?” “嗯。还要谢谢程院长多多照顾。” 卢生不着痕迹的瞥了我一眼,而我手脚冰凉,一步都移动不了。程万里絮絮叨叨的说:“你跟吕诺离婚了?要我说,这还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嗝!”程万里一打嗝,周围都是他胃里食物和酒精腐烂的味道。他红着脸,满嘴的醉话:“你那个前妻,还真是夸张。卢生先生,你知道吗?她曾经跑到我的办公室用茶水泼我,不仅如此,她还说她被几个医师给……” 程万里的话还没说完,我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伸手想要推开他。可程万里的脑满肠肥的身体,不是我这35公斤的体重能抗衡的。我推他不成,反被弹开。 拉扯的过程中,我手腕的红色胎记露了出来。程万里费尽的撑大他的小眼睛,笨重的身子停在那里摇摇欲坠。 卢生也很是惊讶,他的嘴甚至都略微张着。 我跌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出来,索性我也不再折腾。程万里要是想讲出我在精神病院遭遇的事情,那他说好了。他说出来,不止丢我的脸,作为我前夫的卢生,我不觉得他会比我好看多少。 可我自暴自弃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有几个人顺着楼梯在往上走。隐约听到黄家赫的说话声,我立刻又反悔了。 程万里就算把我被虐待的录像给卢生看了,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一想到黄家赫可能知道我发生过的一切,我却紧张的不知所措。 我不想让黄家赫知道我的遭遇,不想让他知道我这三年过的有多么不堪……被这些不想的念头驱使着,我猛的从地上跳起来。 趁着卢生和程万里没回过来神的功夫,我扯过走廊一旁放着的陶瓷花瓶,狠狠的向程万里的脑袋上砸去! 陶瓷花瓶瞬间在程万里的脑袋上炸开花,血流一点点的顺着他锃亮的额头淌下。刚迈上楼的黄家赫一行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傻了眼。 ☆、025 温暖 xzy55打赏加更 卢生不自觉的后退,我将只剩下颈部的花瓶丢在地毯上。程万里摩挲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脸,抬手给了我一个血呼呼的耳光。 我被打的晕头转向,再次跌回到地上。程万里揪着我的头发将我从地上提起来,恶狠狠的说:“臭婊子!你敢打我?我看你是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没过够吧!” 跟上次在办公室一样的角度,从凌乱的头发后面我看到程万里满是横肉的脸。越过他的肩膀,站在不远处的黄家赫正目瞪口呆的盯着我。他的身影入眼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屋外冰层破裂的声音。 林静曾经跟我说过,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但这两点对我来说,都不应该再有了。 黄家赫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脾气总是难得的温顺。就算偶尔会控制不住发火,他也会很快调整好。因此,黄家赫在其他人面前的样子让我觉得异常别扭。 此刻的黄家赫他刀劈斧削的五官上挂着不怒自威的神色,挺拔的背,走路的时候甚至都不见肩膀晃动。在一群律师和官员之间,黄家赫无疑是出众的。他身上带着的气势,是经过日积月累后沉淀下来的自信和威严。 黄家赫和卢生果然是不一样的,卢生是要人捧着的,而黄家赫是要人供着的。卢生不管怎么改头换面,怎么受人追捧,他都是一个富商。说不好听点,就是乍富的暴发户。 可黄家赫,他是祖宗。他们之间的区别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掉的。 黄家赫的全家都是权贵,有多权,有多贵,可以说是城里人心照不宣的。黄家赫的大伯二伯叔叔姑姑,包括黄家赫的爸爸,他们一家子,都是祖宗级别的。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祖宗罩着,黄家赫没根没基想要年轻轻的当上首席律师,那简直是开玩笑。 我想要什么,我爸都可以买给我。而我想做什么,黄家赫都会惯着我。 从小到大,我敢一直说实话也是因为有黄家赫。他对于我不分场合说实话的行为十分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跟黄家赫在一起,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淋漓的哭,放肆的笑。 就因为这样,四年前我一直不想让黄家赫为我辩护。我的案子闹的很大,可以说是极为轰动。我爸一死,他们不知道钱都已经被卢生秘密转移走,所有人盯着我家首富的帽子红了眼。如果我也判了死刑,那么我家的财产,可以轻而易举划为死账。 没有死账,估计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富人。那个时候,我的案子是个硕大而又烫手山芋。黄家赫一意孤行的接了,不说烧成残废,怎么也烫出一身的水泡。 现在我要报复卢生,会发生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未知的恐惧太大,我不想黄家赫再蹚这趟浑水。让黄家赫陪着我一起万劫不复,不值得。 眼前西装革履的黄家赫和学龄时期胖乎乎的黄家赫重叠,我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程万里本身已经喝多了,再加上他被我打了那一下子变的更加不清醒。血流到他的眼睛里,染红了眼。我的笑声无疑激怒了他,他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我撕开:“吕诺,看来院里的日子你还没过够?想玩点更刺激的?” 能在这层吃饭的人多少都有点身份,官场上明哲保身的人太多。看这面的事态要闹大,黄家赫一行人中有人牵引他往宴客大厅去。 而黄家赫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瞳孔里流淌出幽暗的神采,让我悲喜交加。 “你闭嘴!”我扭动着手里的陶瓷碎片,抵在程万里的脖子上:“你要是敢再说一个字,你要是敢说,我发誓,我会履行我说过的话,我会杀了你。” 程万里喘着粗气盯着我,我面无表情的说:“对于一个出院三个月的精神病杀人犯来说,旧病复发,也不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程万里哈哈大笑,他凑着自己的脖子往碎片上撞。我没想到他会主动凑上来,尖利的碎片划破皮肤,血珠一点点的往下滚。程万里看我往后躲,洋洋得意的笑:“我是精神病院的院长,天天威胁要杀我的病人多了去了!你觉得我会怕你这个?” “你他妈的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以前你能逃出制裁,是因为你家有钱钻了法律的空子!你以为法律的空子那么好钻呢?”程万里另一只手掐住我手里的碎片:“你现在就是个婊子!我不用花钱都懒得上的婊子!” 程万里估计是太激动,他不断的骂着叫嚣,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卢生站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他有什么表情。倒是程万里身后站着的黄家赫,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 等到程万里骂完,他不解恨的还想要抬手打我。而黄家赫突然拿出手机相机拍照发出的声响,生生让他停了手。 “黄律师。” 黄家赫没理会程万里的招呼,他自顾自的围着我俩拍照。程万里被黄家赫的动作吓住,呆愣的忘了松手。闪光灯的映照下,程万里的脸色变的比黄家赫还难看。 “小张,”黄家赫低头查看刚拍的照片,气定神闲的叫一旁给他拿公文包的秘书:“刚才程院长说的话,你都录下来了吧?” 小张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应该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她谨慎的按下播放键,程万里刚才铿锵的骂人声又一次响起。 黄家赫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将我从程万里的手里拉出来,他的手暖烘烘的,让我忍不住哆嗦。 即使程万里的年纪都够当黄家赫的爹了,可黄家赫大权独掌的气势,似乎压的程万里矮了一辈儿:“现在我要带我当事人去验伤,我要保留我当事人起诉的权利。故意伤害、恐吓、威胁、诽谤,程院长,我他妈的不告到你倾家荡产,我都把律师执照送你。” “是她先伤我的!卢生先生有看……卢生先生呢?”程万里回头去找,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他彻底的慌了。 “你说那个懦夫?”黄家赫的眼镜片上反射的光都是冷的:“在你刚才忙着细数吕小姐三年来在你们医院的惨痛遭遇时,他已经跑了。” ☆、026 呐喊 lomo莉巧克力加更 听黄家赫叫“吕小姐”时古怪的强调,估计他还在生我的气……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是如此的别扭。 黄家赫越发沉稳,程万里则越加不淡定。虽然程万里嘴上牛吹的响亮,但不代表他真的敢怎么样。黄家赫会自己收敛刀锋,可不表示那些戾气是不存在的。 程万里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不清楚黄家赫为我会做到什么程度。 我也不清楚。 这里是走廊,虽然属于比较偏僻的走廊,可还是会有人经过看到的。认识我的人不多,但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黄家赫。又是血又是碎片的,让人看到总归是不太好。程万里吓的不敢说话,黄家赫也不再给他机会。从小张手里拿走车钥匙,黄家赫扯着我的胳膊往外走。 黄家赫身上蓬勃而出的怒气让我慌张,我没有问要去哪儿,身体只是无意识的跟着他的脚步走。每当想要开口说话,我都感到深深的疲倦和无力。 本来不想让黄家赫听到我在精神病院的生活,可谁承想倒是让程万里给扒了个干净。不过幸好程万里不知道我的病情,要是爆出来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黄家赫交代。 出来的匆忙,我的外套还在宴会大厅的姨妈那里。等我和黄家赫走到庄园门口,他自然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我披上,又继续拉着我往外走。羊绒大衣暖烘烘的,黄家赫身上的味道浓郁的让我心里发涩。 黄家赫的车座椅硬邦邦的,硌的我屁股疼。我拉下挡光板上的镜子照了照,头发都胡乱的粘在自己脸上。配上我阴森森的白脸,活像是地府跑出来的女鬼。 车子从庄园开出,一路往北。穿越过城市的繁华地带,从南山开到北海,从荒凉再次回归到荒凉。 白天的大海色彩斑斓,看上去美丽炫目,给人无数浪漫的遐想。可一到了晚上,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没有月亮的晚上,大海却完全换了样子。远远望去,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和衍生出来铺天盖地的绝望。隆隆的海浪声不会让你感到惬意,有的只是迷茫和恐慌。 黄家赫又拉着我从车上下来,腥潮寒冷的海风跟刀片似的,刮在脸上都是犀利的疼感。我跟黄家赫的身高差了能有20cm,腿比他短了一大截。踉跄着追着他走,多少还是有点吃力。 走到海边,黄家赫毫不犹豫的将我推到海里。我没有防备,喝了一大口又咸又苦的海水。海水刺骨的冷,我甚至都能感受到海面细小的碎冰碴。 我坐在海里不断的发抖,黄家赫的大衣湿透了,搭在身上特别沉重。海浪打在我的后腰处,浪潮的推力冲着我往岸上来。 黄家赫丝毫没有想要拉我起来的意思,他站在岸边上,身不染尘,冷冷的说:“如果你都不想好好活着,那我又何必浪费力气一遍遍的提醒你还没死。” 我冷的牙齿不断打颤,海水苦涩的味道从嘴里一直滑进心里。 “你看看你从出院到现在,你每天都做些什么?”黄家赫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到怜悯,他也不屑于怜悯:“别人看着你折腾,别人为你的折腾呐喊欢呼……这就是对你好了吗?我真的是没说错,你真的是一点都不长记性。还是跟以前一样,你最缺的就是心眼,最富裕的就是时间!” 怒气烧的我全身发烫,往日的淡定荡然无存。我拍打着海水,大声吼道:“黄家赫!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你是律师,不公正的事情,你要知道的比我多!”我的脸上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泪水,海上荡漾着回音,寂寥的夜空显的格外吵闹:“当过错不能用法律和道德制裁时,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对我经历的一切一知半解,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难道罪人不能通过法律被制裁,你就要以暴制暴?”黄家赫并没被我的吼声吓住,他抱着臂俯视我,强烈的压迫感让我喘不上气。黄家赫一针见血的说:“行,先不说这些。我去医院看你那么多次,每次你都不对我说你发生了什么。既然你那么想惩恶扬善,你他妈的倒是告诉我啊!” 拉康说,人类是知识偏执狂。这一点在黄家赫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对知识有一直近乎歇斯底里的执着。他喜欢事情像法律条文,既有规矩而又有理可循。 可我们大家都清楚,很多事情我们不去较真就无法获得胜利,而我们太较真,往往又丢了自己。 “你已经把我列为观众的名单里,就别想要求我像是观音一样悲天悯人。”黄家赫话说的刻薄:“吕诺,你回头好好看看。如果你还想着报复卢生的话,身后就是你的出路……往后看,那是活生生的地狱。但你要是往前走,这会是你重生的第一步。” 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找卢生报仇的?” 黄家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话语依旧刻薄,却已经没有最初那般生硬:“吕诺,复仇的道路太漫长太痛苦了。你要一边惩罚自己,一边伪装自己,一边折磨自己,一边痛恨自己……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保你活下来,我不是想看你痛苦的。” “黄家赫……”我哭了,是真的哭了:“我爸妈死了,卢生还活着。我也会死,可卢生还会继续活着。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他怎么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幸福生活?这样的想法让我接受不了!黄家赫,这样的想法比痛苦还要命,它简直是让我生不如死。” 黄家赫略微沉吟,他终是叹了口气:“你想好了吗?就算真的报了仇,你的生活也不见得会有多好,你会对生活绝望的。” “绝望?”我笑的戏谑:“绝望这个词,我体会的最为深刻。那种不可能再看到柳暗花明的感觉,才是真的绝望……黄家赫,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我每天都活在这种感觉里。” 黄家赫抬头看海,眼底是我解释不清的暗潮。他对着大海吼叫,呵出一长串不太醒目的白色哈气。我坐在水里看他呐喊,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在海水里坐的久,反倒不觉得那么冷了。只是鞋袜里灌进了沙石,不怎么太舒服。 我正打算起来倒倒鞋里的沙子时,黄家赫突然偏头问我:“吕诺,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027 裂痕 我没有跟黄家赫在一起,可我们却住在了一起。 这话乍一听总让感觉很奇怪,但事实真就是如此。从海里被黄家赫捞上来之后,我瘦弱的身体再次发烧。 因为担心被黄家赫知道我隐瞒的病情,只能强撑着在家不去看医生。我每天烧的迷迷糊糊,嘴里念叨着不要去医院。黄家赫急得抓狂,他暴躁的将我扛在肩上强迫着带我往外走。我烧的全身无力,完全反抗不得。 幸好姨妈及时赶到拦住他,不然到了医院一验血,什么都藏不住了。 姨妈跟我们比较起来永远是个大人,她这个前继母糊弄黄家赫还是很在行的。她态度委屈,声泪俱下的哭诉:“家赫,诺诺自从出院后她对医院就有阴影……你知道她在医院都经历过什么,所以不要加重她的负担了,在家先给她点药。等实在退不下去,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黄家赫在我无力的哼哼和姨妈委屈的哭声中妥协,最终只好无奈的又把我放回到床上。 我自身的免疫力极其差劲,发烧反反复复也不见退。黄家赫几次夜里都怒冲冲的要带我去医院……和姨妈争执不下,最后他们决定一人退一步,请医生到家里来注射退烧类的药物。 可能是我发烧的厉害,我总觉得姨妈慌慌张张的,跟黄家赫说话时似乎都有点颠三倒四手忙脚乱的感觉:“家赫,我有一个同学是医生。他跟诺诺也算认识,叫他来给诺诺看病好了。熟悉的人来家里,诺诺的精神也不会那么紧张了。” 我并不记得自己认识姨妈的同学,我同样也不记得姨妈有同学当了医生……不过姨妈说什么并不重要,不用去医院,比被黄家赫发现我的病情,这些才是要紧的。 姨妈带来医生进来时,我还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在哪里见过,我却已经记不清了。我住的精神病院属于公立医院,所以以前经常会有同是公立医院的医学同仁来进行参观学习交流。每次有医生来的时候,医护总是会组织我们列队欢迎。表现好了,晚上还会加餐什么的。 见得多了,我对医生眼熟,也在所难免。 黄家赫的别扭劲还没完全过去,偶尔还是会别别扭扭的叫我吕小姐。可他对我的照顾,依旧体贴入微。我发烧的那几天,他天天晚上一边看文件一边看护我。那几天黄家赫累的经常睡过头,因为迟到扣了不少的奖金。 几天之后,黄家赫索性在拐角的市场也买了个床垫子。搬到客厅的位置一放,陪我一起睡地板。 在医院的三年,我对男女有别的概念已经十分模糊。再说黄家赫和我太熟悉,我们两个小时候还经常在一个水盆里洗澡。他睡在我旁边,我是一点都不会觉得尴尬。 不会尴尬,这个,也是黄家赫没有喝我走到一起的原因。 我答应卢生的求婚后没多久,黄家赫自己在饭桌上还说,我们两个之间熟悉的太过分。要是晚上睡在一起,很难不会产生兄妹乱伦的错觉……听他这么说,我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如果黄家赫开口说喜欢我,那么拒绝他一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决定。 黄家赫借着照看我生病为借口,他不仅仅买了床垫,更是堂而皇之的搬到了我家来住。可以说在我还没意识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全都结束了。自然的就好像是早上我睁开眼,黄家赫和他那堆瓶瓶罐罐的行李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 有黄家赫在,我做起事来肯定会束手束脚。但碍于烧还没退,我又实在愧疚的不好意思开口赶他走。干脆我也不去想其他,专心养病要紧。 晚上我时常会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偏头看旁边床垫上睡着的黄家赫,他睡着的时候嘴抿的很紧,跟白天唠唠叨叨的样子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简单的床铺,简陋的环境……仿佛,我又回到了精神病院。仿佛,黄家赫只是我的病友。 一切都只是仿佛,如我状似正常的生活一般,所有都只是暂时的假象。 跟刚出院时一样,我还是很少会开口说话……可我发现,和黄家赫住在一个空间里,想要不跟他说话,想要刻意忽略掉他的存在,实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这就是黄家赫赢官司的秘籍,他会想方设法逼着你跟他交流,让你自动自觉的暴露破绽给他。 黄家赫是典型的处女座男人,情绪暴躁喜欢唠叨,爱干净的程度近乎挑剔。虽然住在床垫上,连个像样的床板都没有,但他对周围的环境卫生要求很是苛刻。因为房子久未住人,地板的缝隙间藏了很多的灰尘。而我不喜欢外人来家里,他要是忍受不了也只能自己打扫。 黄家赫穿上西装是首席大律师,脱掉西装立马变身强力清洁男。地板上的灰尘,他耐心的一点点拿牙刷抠出来的。 而厨房流理台上有没擦掉的污渍,这也是黄家赫极其不能容忍的事情。他扎着围裙拿着清洁剂到处打扫的样子,颇有点我妈附体的感觉。和他威严刻板的长相配在一起,完全不协调。 流理台被擦干净后,他强拉着我参观一圈。我虽然没有表态,但心底深藏的角落还是被触动到了。 在参观完厨房的当天晚上,我竟然梦到了我妈妈,这还是四年来的头一次。梦里似乎她还活着,跟黄家赫每天一样的造型,围着厨房洗洗涮涮。等我颤抖着手去从后面抱住她时,回头的却是笑呵呵的黄家赫。 我从梦中惊醒,跟我离着不远的黄家赫在睡梦中流露出面目狰狞的凶态。我摸摸脸上,上面已然湿凉一片。 很难得的,在我以为不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黄家赫让我感觉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他这个人对待事物喜欢吹毛求疵,还总爱讲一些别人不喜欢听的话说。但他却不断的努力着,想要拉我回头。 仇恨让人迷失,温暖也同样使人沉沦……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听黄家赫的话,迈出重生的第一步时,卢生的一个采访,再一次的将我推入到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 ☆、028 风起 黄家赫自己搬来住的同时,他也带来了不少家具。 比如门口专门为了他挂大衣买的衣帽架,比如他专门用来沏茶水的红木茶几,再比如他每天需要看新闻联播的电视。 好好一栋别墅,愣是被我俩住成了一室一厅。除了零星的几个不配套的家具,电器更是少的可怜。自打倪菲知道知晓我的事情后,家里的电脑我就没再打开过。废弃在客厅的角落里,被黄家赫用枕巾盖上。 黄家赫白天上班,我自己在家的大部分时间屋子全是冷清的,基本可以说连响动都没有。晚上黄家赫吃完饭要后趴在床垫上看案子,偶尔纸张反动,屋子里突显的更加肃静。 我倒是习惯安静了,毕竟什么环境对我来说差别都不大。黄家赫一丝不苟的研究案子,偶尔翻动纸张时发出的声响,也不会让我感到无聊。但黄家赫毕竟是个正常人,沉静了几天之后他看案卷时突然问我:“诺诺,你觉没觉得屋子里有点太静了?” 发此时我发烧已经彻底好了,黄家赫的话正好让我找到了机会:“家赫,要不你还是回家去住吧。你家有人陪你说说话,你也就不觉得闷了。” 一句话踩了马蜂窝,黄家赫啪的一声合上上案卷,沉默的披上大衣出门。我以为他又想闹别扭,几天不再搭理我那种。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跑到外面买了台电视机回来。 黄家赫还是来了别扭劲,装模作样的打开电视,说:“我需要看新闻,每天晚间的新闻联播。多看看,对我的工作有帮助。” 新闻联播除了能让我恢复对生活的信心外,我真的不知道对法律工作者会有什么帮助。可我没说什么,他看他的,我呆我的。 本来我以为黄家赫就是一时生气才买电视机回来的,没想到他天天早上出门前都会把电视打开。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朝闻天下”的开始音乐,恍惚间好像看到我爸爸如以前那般坐在一旁的垫子上看新闻。 关了电视,我啼笑皆非。 无论我怎么抗拒,黄家赫还是一点点的将我往正常的轨道上拉。我不去想卢生,不去想郑亚娟,不去想死在屋子里的父母,不去想那随时可能要命的病……我真的开始奢望,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做个正常人。 姨妈每天中午带着做好的饭食过来看我,她对黄家赫买的电视十分满意,进屋之后第一件事也是开电视。这房子沉寂了这么久,因为黄家赫的电视机变的格外热闹。 午间新闻开始,家里没有桌子,我和姨妈盘腿坐在地上吃饭。娱乐新闻一般都吵吵嚷嚷的,却是姨妈的最爱。我沉默的吃饭,她则看的津津有味,废寝忘食。 喧闹声中,卢生的名字突然响起。在播报的一片璀璨艺人里,他企业家的形象稍显呆板。而如此不协调的关系竟然会上娱乐新闻头条,则归功于左亚为他写的一篇新闻稿。 新闻稿的上方,端端正正放着的是卢生坐在办公桌前的照片。只有左亚的简介,却没有对卢生的生平进行歌功颂德。文章的内容不是励志的,也不是煽情的。标题的题目分外抢眼,可以说是狗血淋漓。 加粗的黑色字体,方方正正的印着《我和我前妻,那不得不说的故事》。 按照采访的内容看,卢生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痴心好男人。对于坑害我家的事情,他只字不提。通篇的焦点都集中在卢生对我的“爱情”上,文里细腻的描写了我们以前是如何经过多重阻碍才走到一起,又唯美的表达了我是怎样被卢生宠着的。浪漫的童话生活的惨淡终结,则是因为我精神类疾病爆发,入院治疗三年。 像是电视剧里大义分开不互相拖累的男女主角一般,为了卢生以后能生下没有精神疾病的子女,我“恳求”着他跟我离婚。卢生不想让我难过,不愿刺激我再发病,这才娶了现在的妻子李清河。而文里的李清河更是,不仅仅委曲求全,更是贤良淑德,一代贤妻的典范。 文里字字带泪,声声如泣……要不是上面带着照片,我完全不相信文里说的是我和卢生之间的事情。 姨妈惊呆了,她连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吃,迫不及待的问:“卢生这是想干什么?我看他恨不得把你们两口子床上那点事儿都拿出来说了!” 看我没说话,姨妈更加的气愤:“你俩的事儿他颠倒是非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干嘛要扯上你爸妈呢?” “要没有卢生,你爸妈也不会那么早死。”姨妈突然大哭,她情绪激动的把饭碗都扣在了地上:“他现在居然好意思提你爸妈……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姨妈抱着我嚎哭,我虽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心里一样不好受。 卢生会写这么一篇文章,我猜是有人知道他离婚手续没办利索就再婚的事情了。在事情还没暴露之前,先抢占舆论先机,对卢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让我担心的是,卢生的第一份专访为什么会让左亚写。而左亚,又是用什么消息换来的这篇专访。 姨妈的哭声让我想起在海边对黄家赫说的话,粘稠血腥的恨意往上涌,再一次迷住了眼。 卢生还活着,他惬意的消遣着我家的惨剧去为自己博利益。卢生还活着,他毫无愧疚不知廉耻的活着。 姨妈的态度有些怏怏,我也没过多的安慰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安慰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是天理,也是规矩。我确实是没斗过卢生,伤疤被他消遣也是活该。 黄家赫晚上回来的时候兴致很高,他赢了一个官司,乐的嘴都合不拢。我难得配合的听他唠叨,看他生硬的线条笑的柔和,我的心也跟着变的柔软。 我妈活着的时候经常会对我说,和一个乐观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日子总归不会太差。而卢生的笑虽然总会戴在脸上,可他的笑容往往太过疏离。仅仅是牵动皮肉,从未达心底。 黄家赫不算是那种笑一下如沐春风的男人,但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此时此刻却让我深深的眷恋。 直到要睡觉了,我才略微不舍的开口:“家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029 账本 小菇凉lomo莉葡萄酒加更 黄家赫感到困惑,却也还是顺从的点点头。我步伐沉重的带他往楼上走,去了我爸妈的卧室。黄家赫扫了眼地上黑乎乎的血印,他黑瞳一沉,盯着我的视线是灼烧的痛。 “家赫,”我移开视线不看他,说:“我……” 黄家赫绕到我身后抱住我,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说的话做的事儿也丝毫不显矫情:“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我想,黄家赫一直都是懂我的。比我以为的,还要懂得多。我只是带他来了这里,甚至不用我说太多,他就能明白过来我的意思。 黄家赫用手掌摩挲着我消瘦的肩膀,他身上只是穿着简单的布料睡衣,却透着难以言说的超凡气质。我整个人被他的阴影笼罩,场面一时之间变的很是温情。 “诺诺,如果你想要报仇,那就跟我在一起吧。”黄家赫呼出的热热气息喷在我的脑顶:“你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人伤到你的。” 伤害,一般都是源自感情。不是出自爱,就是根植于恨。我实话实说:“可我跟你在一起,也伤不到卢生。” 黄家赫略微停顿,叹道:“你跟我在一起,才会更好的伤害卢生。” 我不明所以的转身去看黄家赫,灯光下,他神色晦暗的往地板上血印的位置斜睨了一眼,说:“卢生,总喜欢抢我的东西。” “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惊讶不已:“卢生喜欢抢你的东西?” 黄家赫略微勾唇,话语里饱含着浓浓的讽刺:“你不知道?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如果让你知道,卢生又怎么能维护自己孤傲清高的形象。” “不管怎么说,卢生跟我彼此看不顺眼很多年了。前妻和宿敌在一起,任谁也不会毫无感觉。你跟我在一起,卢生会更加嫉恨。”黄家赫松开我,他尽量把话说的轻描淡写:“你信我的,我能帮着你达成心愿。” 黄家赫能帮我办到,这我一点不怀疑,但我却不想让他去做这些。要不是姨妈得知了我生病的事情,我连她也不想告诉。 他们两个人,两种办法,一样的目的,我却害怕有两种结果。 我沉默着不说话,黄家赫等的极其不耐烦。他的手臂伸到我腿弯处打横将我抱起,大踏步的往楼下边走边说:“先去睡觉吧!有什么事儿,都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黄家赫这句话似乎带着无穷的魔力,让我倍感心安。我虽然不困,却还是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透过睡衣,我能感受到黄家赫胸前紧致的肌肉和跳动的心脏。我犹如有了能过穿洋过海的油轮快艇一般,就算身后的茫茫大海也变的不再那么可怕。 因为除夕将至,农民工讨债大老板情杀,律师事务所的需要接受处理的案件数量激增。我以为黄家赫说要帮我对付卢生的事情,怎么也要节后开始筹划。没想到,他十足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第二天中午,黄家赫就捧着一大摞的文件回来。文件上面沾满了灰,他抱在怀里,西装上蹭的脏兮兮的。我脑筋一时间没转过来,呆愣愣的问他:“怎么这么多的文件?是要查案子?” 黄家赫伸手捏我的鼻子,黑乎乎的指印印在鼻梁上逗的他眉开眼笑:“不是我的案子,是你的案子。这些是你们吕氏五年前到四年前的账本,你是学财会的,你要比我懂。白天在家没事儿,你好好清点清点。” 我摸着深绿色的磨砂面账本,内心百感交集,哑声问:“这些账本不太容易弄出来吧?” “确实是不太容易。”黄家赫弯腰在茶几上给自己倒杯水,说:“但也不是太难,我找是三叔,他问了问他的朋友……要想击垮卢生,按照你那种没有套路的瞎打是不行的。我们首先要清楚卢生到底做过哪些事情,又是怎么做的。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就跑去报仇,很容易把自己陷进去。” 黄家赫没说太多,秘书小张一个电话,他又立马跑去事务所。 我看看账本,又看看黄家赫和我一同居住的简陋客厅,一时间千头万绪。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不是黄家赫一句“我们彼此太熟悉,不适合当情侣”就能糊弄过去的小女孩了……可我明白黄家赫隐藏起来的感情,又能怎么样呢?在我能爱的年纪我们没有在一起,在我不能爱的时候又有了爱意。 这能说明什么?什么都说明不了。命运弄人,圣贤寂寞,很多事情,其实早就注定了。 我不再去想其他,专心致志的检查账簿。熟悉的账目内容,一笔笔一件件,记载着我爸辛苦经营得来的数字。 越是计算,我越是感到心寒。倪菲说的没有错,我家的钱卢生不是在我爸妈出事后才转移走的,而是他早就开始行动了。偷印章,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卢生的账看似没有作假,但其中的文章很大。如果找人去核对,是查不出任何毛病的。但是我了解其中的隐情,却能看的通透。 大学毕业后卢生就去我爸的公司上班,他当时挂着的职务是销售经理。几个月后卢生团队的业绩提升优异,他直接提升为区域销售总监……但是卢生的业绩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而全是我爸为了顾及我的面子,为卢生虚拟出来的。 卢生在当了区域销售总监后,他在公司的职权能力也跟着变大。在账面上做手脚这种小事儿,是轻而易举的。每次项目盈利,他也同样会谎报亏损。我爸担心我因为这件事儿心情不好,他总是暗中填补钱给卢生。 为了我,我爸用心良苦的帮着卢生构建出一个虚幻天堂。关于我爸和卢生做的事情,我妈有跟我提过几句了。可我以为都是些小钱,也没往心里去。害怕伤害到卢生的尊严,我也假装不知。 可就是这些我以为的“小钱”,全都填补到卢生的口袋里去了。日积月累下来,卢生搬空了整个吕家。 又或者说,是我自己送出了整个吕家。 我脑袋嗡嗡作响,气的眼前发黑。溃疡的胃部跟着承受了太大的精神压力,浊气上升,喉咙里是散不开的血腥之气。 急火攻心,我一口血喷到账本上。地面都跟着旋转起来,我只好丢下账本气息不稳的平躺在地上。 过了好长一会儿,我这才稳定下来情绪。也这才听清,被敲了好一会儿的屋门。 ☆、030 幌子 我简单清理一下血迹,赶紧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去而复返的黄家赫,也不是找我聊天的姨妈。 来的人是我爸以前的隐形律师顾问,秦征。 秦征算是元老级人物,律师界的泰山北斗。处理民事纠纷和经济财务之类的案件,是他的强项。当初吕氏的律师顾问团队里没有秦征,我正经纳闷了好长时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爸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秦征。 而秦征此次前来,是因为我不几天前给他打了个电话。我身体反反复复的总是高烧,生病。我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加紧请来秦征立份遗嘱。 “接到你的电话当天我就来了。”秦征看屋子里没有椅子,他年纪比较大也不适合和我一起坐在地上,只能站在门口说:“因为家里有人,所以我才没进来。” “家里有人?”我想了下:“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啊!那天黄家赫搬东西过来,一直到晚上家里才有其他人在。” 秦征摇摇头:“不是说屋里,是外面……卢生,这几天一直在房子外面。” 这真是让我大感吃惊:“他在外面?他怎么会来?” “我不知道,”秦征用手托着打开公文包:“但是你爸爸生前跟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一直等到今天,卢生才走。我估计可能是因为那篇报道太轰动,他怕有记者来拍到,影响不好吧!”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接过秦征递过来的拟定遗嘱看了看,说:“秦律师,我想过了,这份遗嘱我想再加一个人。” “可以。”秦征趴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打开录音笔,忙着记录:“你觉得哪里不合适,我回去修改。” 我略微停顿,说:“其他的不变,我在卢森堡的钱还是留给我姨妈。我和卢生的离婚赡养费里刨除掉以我父母名义慈善捐的钱财以外,我的这栋房子,我想留给黄家赫。” 黄家赫不缺钱,他以后要是结婚过日子,我要是不明不白的留一笔钱给他,他跟妻子估计也没法交代……留这栋房子给他,他想卖或者是想捐都随便。 我只是私心里觉得,能留下些什么,让他偶尔想想我,也是好的。 秦征极其专业,他飞快的记录着我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差。谈话持续了能有半个小时,秦征仔细核对清楚细节后把笔帽改上,这才开始说几句公事以外的话。他好奇的看了看客厅一地的账本,问:“你在查账?” 虽然跟秦征接触的不多,但他绝对是值得信任的:“秦叔叔,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家的事儿你知道的也不见得比我少。日子剩的不多,我也不想和卢生就这么算了。这是黄家赫帮我找来的账,我想试着做点什么。” “黄家赫那孩子,也算是有心了。”秦征点点头,他脸上的法令纹严重,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我估摸着律师都有职业病,他询问道:“你查这些账,有眉目没有?” 很多话跟亲近的人没办法说,可对着秦征这样值得信任的外人却很容易能开口:“算是有一点吧!卢生并不是一下子转移走我家的钱的,他让我去偷我爸的印章,完全就是个幌子。” 秦征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精明老练的光:“我处理民事案件财产纠纷比较拿手,刑事案件的话,黄家赫是强项。你多跟他聊聊,没准能有新的思路。” “秦叔叔。”我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我对卢生,已经不再像以前了。” 秦征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估计他是怕我对卢生还有感情,所以才没敢说太多。看我的态度坚决,秦征这才松口:“我只是在你婚礼上见过卢生本人,其他的事情,也都是从你爸爸那听来的。” “我觉得,”秦征摘下眼镜,吹了吹上面的灰,接着说:“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做的大部分事情肯定都是为了他自己。结婚是,工作是,挪款是……做幌子肯定也是。” 秦征像是一位智者:“孩子,你想想,既然钱都挪走了,那么接下来肯定是要想办法让一切都合情合理。你爸妈活着,那么他所作所为即使合理,但一定不能合情。” “而且我觉得,”秦征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你爸当时就算在难过,他应该也不会跑去自杀。他在商场大风大浪这么多年,赔钱赚钱都很正常。就算法院说,他是被你妈的死刺激到的……但我认识的吕森,他的女儿还在牢里生死未卜,他肯定不能跑去自杀。”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我顿时觉得醍醐灌顶。 当初,我们所有人关注的问题都在我的身上。是卢生骗我偷印章,是我中途出了差错才会误杀我妈。我爸被我气的一时想不开,才会在我审讯的过程中自杀了……可照现如今的情况来看,事情似乎又没那么简单了。 晚上黄家赫回来,他看到账本上的血迹忧心忡忡,执着的要把我往医院扛。最后,我都恨不得以死相逼了,他这才不得不放弃带我去医院检查的想法。 我们两个各怀心事的吃了饭,黄家赫也没敢问我账查的如何。估计他是怕自己冲动的性格再说什么让我不高兴的话,晚饭过后他也没怎么看案卷,早早就躺下睡了。 屋外的风声呜呜,听起来分外凄楚。黄家赫搬来后为客厅装了窗帘,没有月色灯光,客厅十分的黑暗。黄家赫躺在我旁边的床垫上,他的呼吸很轻,似乎也并没有睡着。 我的心里空空荡荡,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从十点到凌晨三点,我一直维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过。 直到天快亮时,我轻轻的喊了一声:“黄家赫。” “嗯?”黄家赫回答的很迅速,想必也是一直没有睡。 叫完他之后能有10多分钟的时间,我才再次有勇气开口:“今天我想了一件事儿……你说,我爸爸,有没有可能是卢生杀的?” ☆、031 信你(1) 黄家赫腾的一下从床垫上坐起来,床垫被他压的吱吱响,他急着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和黄家赫相比,我则要淡定的多。秦征走后,我反反复复将四年前的事情都思考了一遍。因为有了切入点,捋顺起来也没那么难:“我妈死了之后,你一直在想着怎么能让我活命,而我一直忙着愧疚……对于我爸的死,我们都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所以也就没再细想。” 我将倪菲说的事情和秦征提点的话都跟黄家赫讲了一遍,身上盖着厚棉被,但我依旧感到冷:“家赫,你说,会不会是卢生杀了我爸爸?” 黄家赫是做律师的,他脾气冲动些,但有的事儿他还是很谨慎:“秦征心里有怀疑,可也不能直说。诺诺,我们没有证据。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真的是可大可小。” 静默了几秒钟,我问他:“家赫,过了四年了,就算卢生真的做了什么,我们也找不到证据了。要是卢生真的杀了我爸爸,那是不是也只能这么算了?” 黄家赫叹了口气:“是的,确实如此。” 不知道是屋子里暖气温度低,还是我心寒的厉害,我冻的不断打颤。牙齿连续磕碰的声音在夜里异常清晰,我抱着被子,骨骼都咯吱作响。黄家赫听到声音,他抱着被子来到我的床垫上。 我稍微挣扎了一下,也没在说话。想着艾滋病这样也传染不了,也就随他去了。 黄家赫的被子暖烘烘的,我周围环绕着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他隔着被子抱着我,我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黄家赫抱着我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就算僵了我们也谁都没动弹。天似亮非亮时,黄家赫说:“你还记得咱俩小学毕业去山里玩的事情吗?” 小学毕业那年,我们两家曾经一起去过五台山附近的一座山玩。我爸有一个非常虔诚礼佛的朋友,他买了五台山附近的山,每年专门找时间去山里吃斋念佛。当时我和黄家赫正准备升初中所以都没有暑假作业,我爸安排好了行程,我们两家一起出游玩。 有的人有钱买金,有的人有钱买银,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钱人买山的。那个时候我和黄家赫都是小胖墩,估计父母是想找机会锻炼我俩减肥。山里的空气好,但居住质量真的不敢恭维。山腰上几间看起来随时要塌的泥土房,除了负责做斋菜看房子的老夫妇,在没有其他。爸妈们倒是玩的很开心,可苦坏了我和黄家赫。 这里没有零食吃不说,娱乐活动也简单枯燥。不是登山就是下河,不是钓鱼就是摘菜,全部都自给自足。那个时候电子产品也不像现在这般发达,我和黄家赫每天都是打扑克听随身听,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有一天晚上,我从屋子里去车上取随身听的耳机。可再想回屋子的时候,却被院子里的大狗围住了。 山里的大狗野性强,大叔有时候打猎都带着三两条大狗去。院子里的大狗看家护院,白天的时候乖的很,等到晚上的时候又全都变了样子。我只要表现出有想接近屋子的趋势,大狗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恨不得立马吃了我。 害怕大狗把我当香肠吃了,我吓的哆哆嗦嗦的躲进车里。按了好几次的喇叭,奈何车停的太远没有人听到。最后,还是出来上厕所的黄家赫发现了我。 本来以为黄家赫能接我回屋,但谁知道大狗们把我俩全都拒之门外。我和黄家赫呆在车里也不能回去,只好在车里过夜。晚上山里的空气寒凉,车上的暖风我俩又不会开。作为两个胖子,我俩十分艰难的抱着互相取暖,勉强过了夜。 想起当时的事情,我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记得,你当时胖的要命,压的我手都麻了。” 黄家赫呵呵的轻笑出声,在薄雾弥漫的清晨,他笑的特别好听。黄家赫伸手拢了拢我的头发,动作很是小心翼翼:“是啊,当时确实是好胖。” 谁都不想提自己难堪的过去,何况是黄家赫这种人。对我的话黄家赫却没太往心里去,他淡淡的说:“那天在车里,我把你的手都压红了。你早上起来特别委屈的说,以后一定不找我这么胖的男人当老公,不然睡觉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被压死了……” “我胡说的。”我都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种话:“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隔着被子,我依旧能感觉到黄家赫的心跳。砰砰的声响中,传来他异常认真的声音:“可是,我当真了。” 黄家赫静静的说,他的嗓音低沉,声线带着困倦时特有的沙哑:“你说的话,我都当真了。因为怕你不想找我这个胖子当老公,我努力的减肥。初中去学校有五站的路程,我都是跑着上学跑着放学……我瘦下来了,可你最后,还是选了卢生。” 胃部像是猛的被人攥住,连带着心脏似乎都跟着往下沉。喉咙发堵,我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我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却又害怕他有情难自禁发生上次的事情。我左右为难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黄家赫搂住我,问:“如果当初我跟你表白了,你会选我吗?” 我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最后混乱到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摇头还是点头。在精神病院锻炼出来的冷静和淡漠,被黄家赫的几句话就彻底打破。收起乱糟糟的情绪,我还算镇定的说:“都过去的事情了,还是别提了吧。” “可能是我的错,”黄家赫没有搭理我,自顾自的说:“你说你喜欢卢生,卢生也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以为自己让步是对你好……没想到,卢生却害了你。” 这还是我和黄家赫第一次聊感情问题,我有些不自在的深吸一口气,问他:“你不是一直说当我是妹妹吗?” “是啊!”黄家赫略微惆怅:“我自己也以为是。”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不是的?” “从你跟卢生在一起那天,看到你和卢生在一起,我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032 信你(2) 小暖双葡萄酒杯加更 我那颗被卢生戳的千疮百孔的心,似乎正被黄家赫一点点的捏好缝合。我缩在被里静静的哭,脖子上都是潮潮的水渍。 “虽然我是一个律师,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确凿真凭实据……”黄家赫把我脸擦干净,淡淡的说:“可只要你说事情是卢生做的,那我就信你。” 黄家赫的话音刚落,太阳正好从地平线升起。他身后的花布窗帘被阳光照亮,映红了一屋子的破败。 我真想扯住黄家赫的领子放声大哭,但却终是忍住。屋子里面有了光亮,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哭的难看的样子,趴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黄家赫,你别傻了。我那么恨卢生,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故意诽谤他的?” “我信你。” 四年前黄家赫就是这个样子,知道我被抓后他连夜跑到警察局去看我。无论警察怎么拿出证据指控我谋杀害命,黄家赫全都置之不理。现在,他又是这样。 “那我要是再去杀人呢?再去放火呢?”我问他。 黄家赫轻笑:“我还是信你。” 我觉得他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傻瓜,认准的事情偏要一条道跑到黑,固执的要命:“黄家赫,你已经快30了,你又不是3岁。小时候我骗你出去玩,骗你去买好吃的……但是现在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我要是不想,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骗的了我?……吕诺,你其实也不是不喜欢我。这个,你也骗不了我。” 黄家赫根本没明白事情有多严重,他笑盈盈的样子让我恼火。我掀开被子坐起来,冷声问他:“黄家赫,那我要是说程万里那天说的都是真的,我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每天都被……被男人强奸,你信吗?” “信。”黄家赫只是一个字,棱角分明的脸也变的冷峻。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证明什么,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抵死抗拒着什么:“黄家赫,我要是告诉你,我有艾滋病呢?你信吗?” 这一次,黄家赫没有说话。 黄家赫的沉默让我觉得难过,但却还是感到庆幸。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我静静的说:“黄家赫,你帮我的,我都记得。算是我欠你的恩情,下辈子我都还你。但有些事儿,真的不要再勉强帮我了。我是死是活,也就这样了。你现在事业正在走上坡路,没必要继续被我耽误下去。” “你说完了?”黄家赫挑眉问我。 我叹了口气:“咱们两家从小就住在一起,你妈妈那个人我还是了解些的。她嘴巴不饶人,心地并不坏。她说的没有错,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结婚过日子了。” 黄家赫挑起的眉毛沉下:“这次说完了?” 晨曦中,我因为他面部传神的动作而闪神片刻。就这片刻时间,黄家赫卷着两层棉被带着凌厉的风压了过来。 这次和上次的姿势不同,我被他压在床里,完全动弹不得。黄家赫竟然低头来吻我,他含住我的唇,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黄家赫也不急,他细细的舔着。我实在是怕痒,却还是强撑着闭紧嘴不张开。但黄家赫显然要比我有耐心,等我忍不住稍微松了点口时,他的舌头顺势滑了进来。 我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张着嘴也不敢乱动,生怕跟上次似的弄破唇舌流血。脸红的发烫,舌头也麻酥酥的。直到黄家赫停下来,我所有的想法都被他搅得稀巴烂。 黄家赫撑在我身上起来时,我觉得他眼睛异常的亮:“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是不是疯了!” 我推开黄家赫,慌慌张张的要去拿水给他漱口。黄家赫扯住我,水瓶横掉在床垫上,水晃荡着往外洒。我揪住黄家赫的领子,气息不稳:“我说我得了艾滋,是能死的那种病……你为什么还这么做?我不用你证明什么,黄家赫,我想你好好活着。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黄家赫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被我生冷的眼泪打住。他卷着被子抱住我,恨不得把我在被子里缠上几圈。他一下下的拍着我的背,我从静静的哭到微微的啜泣,等到最后忍不住彻底的嚎啕大哭。 “这几天,看你笨嘴拙舌的想着病情,我都忍不住好笑。”黄家赫低头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你觉得,你的病情,我会不知道吗?” 我呆愣住,连眼泪都忘了掉。 黄家赫有些失望,但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你出院的那天,我其实也有去。我担心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先去找过你的主治医师。他跟我说,你在医院被得艾滋病的患者强暴,所以才染了病……早知道他们那么对待你,我应该揍他一顿再走。” “我看卢生在等你,我估计你们会有很多话要说。毕竟你跟我说过,你出院最想见的还是他。” 我喉咙发紧,不太自然的说:“那个……黄家赫,你能不能先放下我?” 黄家赫赌气似的抱的更紧:“为什么?我抱着你,你是不喜欢,还是害怕?” 是害怕。我想。 黄家赫像会读心术似的,他用手抬起我的头,强迫我跟他对视:“想要报复卢生,我会有很多办法帮你。你要用你想的那些招数,不值得。” “我什么也没想。”我掩饰着摇头。 黄家赫并没拆穿我,他警告着说:“不要用那个招数,我不喜欢。我不想让卢生跟你在一起,哪怕是让他跟你一起死,我也不想。你要是能像我信你这般信我,我保证,我能让卢生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可是,我得这种病,就算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能……” 问题实在是没法继续聊下去,先不说其他的。黄家赫是个成年男人,他肯定是要有正常的性生活的。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一年可以两年可以……长此以往,要是一直这样,连我都会恨我自己。 心结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开的。黄家赫怕我的情绪承受不了,也没逼我太紧。他打了电话说要晚点去事务所,先带着我去吃早饭。 外面的空气尚好,黄家赫拉着我往外走,我迈的步子却很是沉重。 意外的,在我家的门口竟然看到了卢生的车。 ☆、033 牵扯 铁锈斑斑的大门被雪盖住,要不是雪上面落了灰,估计看起来也不会太凄惨。 从出院到现在,才个把月的光景,场景却变了样。那时还在下雨,现在却已经开始下雪了。当时我和卢生还是夫妻,黄家赫只能在门外看着。 而现在,卢生站在门外,却止步不前。 黄家赫没有看他,卢生的车、卢生的人,在黄家赫的眼里好像都不存在。临到大铁门前,黄家赫重新为我系了下围脖,接着又自然的带着我往回走。 “吕诺!”卢生在背后叫了我一声,不知道什么惹他不高兴了,他说话明显十分的火大:“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协议签了!” 这一份离婚协议,折腾了不知道多少回。在家里就签了两份,现在又要去民政局签……黄家赫沉声问:“你们两个还没去民政局申请离婚签协议?” “签了,但是没去民政局签。”看黄家赫要发火,我解释说:“因为有些财产核对上一直出问题,所以才没签正式的合同。” 我不记得自己这事儿瞒过黄家赫,但看他臭脸的样子,八成他又误会了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来我对卢生的爱意太让人印象深刻,近到邻居远到菜市场大妈,没有一个不知道我对卢生爱的是死心塌地惊天地泣鬼神的。 黄家赫理解的更透彻,所以他愈发的恼火。 米色的羊绒大衣很有顺滑的质感,穿在身上,衬托卢生的皮肤更加白皙。浅灰色的西装裤勾画出他完美的腿型,显得绅士而又文雅。卢生站在不远的雪地里静静的看我,他对着我的时候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静静的不说话。 以前,这样的卢生对我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黄家赫心有余悸的挡在我面前,冷淡的对卢生说:“今天要去吗?那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签。” 卢生拉开车门,黄家赫看都没看,拉着我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 因为担心房子下面有车库,会影响房子的安全指数。所以买房子的时候,我爸特意挑选了一栋车库在地上的。可由于太久没住人,车库门的卷轴早就已经锈死了。我家出了事情之后,黄家赫一家也搬走了……种种原因导致黄家赫搬来我家,却没有地方停车。 黄家赫的车停在外面一夜,房上掉下的积雪把他的车压了个严实。看着连把手都找不到的车门,我小声的建议:“不然,我们先坐他的车去好了。” 跟卢生比较起来,要带我去市场吃早饭的黄家赫穿着打扮要显得随意多。灰黑撞色紧身外套突显了黄家赫腰部的精瘦线条,橙红色的长裤从腰部一直往下延伸到驼色雪地鞋里,暖色调的搭配却不拖泥带水……我的话说完,黄家赫黑色鸭舌帽下的脸显的更加阴郁。 “走吧!”我反握住黄家赫的手掌:“早点办完,咱俩早点能去吃饭。” 黄家赫看我是真的没有不舍难过的情绪,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我们两个上了卢生的车,卢生也紧随其后上来。 就算我以前会对离婚的事情有所触动,可反反复复几次,我早就被磨的没了情绪。再者,查过账之后,我对卢生真的是除了恨意,别无其他。 我甚至想过,要是卢生真的杀了我爸爸,那我宁愿和他同归于尽。 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故事结束的时候,很难免的会让人想到最初。而离婚的人,也很难免会想起结婚时的场景。 结婚的时候,我和卢生去民政局登记也是黄家赫陪着一起。领证的那天,黄家赫喝了个烂醉,最后还是我开车拉他回的家……现在想想,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卢生的保密措施做的极好,民政局周围别说记者,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从民政局的侧门进去,直接到会议室签字。 “黄家赫律师!”民政局的官员见到黄家赫都颇为吃惊:“您不是主理刑事案件吗?现在也接民事案件了?” 黄家赫也没避讳,指指我说:“陪她来的。” 一个男人会陪一个女人来离婚,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尤其是黄家赫这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他抽时间来陪女人离婚,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卢生如果是土豪,那黄家赫就是太子。得罪了土豪,了不起是被巧取豪夺破财免灾。但要是得罪了太子,轻说没了官位,重则连命都不保……民政局的官员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见人下菜碟,是他们最拿手的。 一会儿给黄家赫倒水,一会围着黄家赫嘘寒问暖,场面谄媚至极。 估计是被黄家赫比下去,卢生显然很是不满。在正式版的离婚协议拿来时,卢生话说的趾高气扬:“吕诺,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好聚好散,以后没有事情的话,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真是不懂卢生,难道说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死缠烂打吗?我无所谓的说:“我妈以前经常说我,自己长个包子样,就别总怪狗跟着。” 说多无意,点到为止就好。黄家赫对我的话极为满意,他趁我签字的时候偷偷对着我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卢生的脸色变化莫测,终归是什么都没再说,静静的签好字。 签完字,我的内心一片平静。除了肚子饿,我完全没有其他的感觉。 从民政局出来,卢生再一次拦住我。婚都已经离了,我不明白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拦我是什么意思。黄家赫也不明白,但他要比我直接的多。看卢生挡住路,他不客气的说:“让开,不然的话,我会第四次打你。” 在我的印象里,黄家赫打过卢生两次。第一次在法庭,第二次是我出院的时候在我家门口,哪来的第三次? 没等我提出疑问,卢生说:“我要跟吕诺说两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签字之前不都说清楚了?”黄家赫彻底不耐烦:“滚开!摸摸你自己的口袋,你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你不用跟诺诺说什么,她也不想听你说。” 他们两个拉拉扯扯,言语和动作越来越过火。眼看要打起来时,一辆兰博基尼停在了民政局门口。李清河从车上冲下来,对着黄家赫吼道:“喂!你干嘛呢!你松开卢生!” 我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动,看着李清河手里的文件袋,我瞬间明白过来。卢生急着跟我离婚,完了立马要跟李清河结婚。 签完离婚,直接签结婚,卢生的动作倒是够迅速的。 既然如此,他还不依不饶的要和我说两句话?我应该说什么? 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034 有我 眼神是很微妙的东西,你所经历过的一切,都会从眼神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李清河,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的眼神和她的名字一样干净,一看就是涉世未深却偏偏做作的想要假装世故。 十分的像,曾经的我。 李清河穿着黑色的貂皮,不但不显富贵,在她清纯的容貌下,反倒有几分老气横秋。可能她想和卢生看起来般配些,可怎么都像是弄巧成拙。她如同保护鸡仔的母鸡,怒气冲冲的瞪着黄家赫。 不知道李清河再顾虑什么,她说起话来遮遮挡挡,情绪高亢,语调尖锐:“黄家赫先生!您是个律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您比谁都清楚!上次你在酒吧动手打卢生的事情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就是我们想息事宁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面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却大感吃惊。看来,他们三个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们走吧!”我看着卢生就烦,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家赫,吃完饭你还要去上班呢!” 我拉着黄家赫的动作让卢生眼神一暗,接受过那么多的心理治疗课程后,卢生的眼神我还是能看懂的。他对我和黄家赫亲近的举动很在意,或者说感到不舒服……想起黄家赫和姨妈说的话,我觉得很好笑。男人这辈子学过最有用的话,可能就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吧。 “吕诺!”卢生欲言又止话里有话,不知道是顾忌黄家赫还是其他:“不要在我背后做手脚!这次就算了,要是下一次的话,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背后做手脚?我听不明白,卢生是说我查账本的事儿,还是说我和黄家赫筹划报仇的事儿? 无论是哪件,我想卢生都不会知道。黄家赫的三叔既然能帮他找到这些账,那肯定会做的干净利落,不让别人知道。而我和黄家赫筹划的事情还没开始,卢生总不能撬开黄家赫脑袋看吧? 卢生即使是生气,他也做的不动声色。但是李清河就不行了,她毕竟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多。她跃跃欲试着想要开口,气的忿忿不平。要不是卢生拉着,我看她都要跳上来咬人了。 侮辱咒骂,栽赃诽谤……卢生说什么,我都不会怕。我遭遇过那么多比这些还可怕的事情,要是稍微沉不住气,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但黄家赫不一样,他本身脾气就差劲的很。被李清河这样的小姑娘威胁,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李清河是个小姑娘,黄家赫总不会没风度的去揍她。也正因为李清河是个小姑娘,黄家赫几句话就能把她唬住:“李清河小姐,你听说过前几天的案子吧?” 李清河不明白黄家赫想说什么,卢生却懂了:“医学院女学生报复劈腿男友的?” “是啊!”黄家赫脸型饱满五官硬朗,他板起脸的时候有几分骇人:“一个医学女生的男友劈腿,却天天领着小三在她面前招摇,她忍无可忍,在食堂连捅男友20多刀……你猜最后怎么样?” 在李清河惊惧的眼神中,黄家赫缓缓的说:“最后验伤报告显示,女学生的20多刀,刀刀都避开了要害。就算她带来的伤痛很大,但法律上来说,她也是轻微伤人。”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李清河的气息不稳,她的眼神慌乱而不安:“你想说因为吕诺有精神病的案底,就可以伤害我而不用负责人?……再说,她凭什么伤害我!我是卢生光明正大的妻子,我不是小三!” 听到“精神病”三个字,黄家赫暴怒的想要冲过去。我费了好大的力,才把黄家赫拉住。黄家赫真是被激怒了,他恼火的样子连我都害怕。 李清河更是吓的小脸煞白,拼命往卢生身后躲。 “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最好不要惹我发火。”黄家赫攥着我的手生疼:“你也说了,我是律师。我熟悉法律跟医学院女学生熟悉人体一样……愿意苟合交欢愿意狼狈为奸都随你们。但要是再出现在我和吕诺面前,我会让你们比劈腿男承受的痛苦还大。” 李清河尖叫:“你这是威胁!你这是恐吓!” 黄家赫笑的倨傲:“我就是威胁,我就是恐吓!你能奈我何?” 本来是我和卢生离婚,结果李清河和黄家赫倒是闹的不可开交。我和卢生一人拉住一个,这才勉强算是终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 因为没有开车来,我和黄家赫只能走着回去。在路上,我忍不住笑他:“李清河才23,还是个小姑娘呢!你跟她居然也能吵起来。” 黄家赫黑着脸没说话,我也静默的跟着他往家走。走了没一会儿,外面下起了雪。路上的行人或是上班或是躲雪,脚步都有些匆匆。只有我和黄家赫没有急事儿,两个人慢悠悠的闲晃。 看着黄家赫一脑袋的白雪,我竟然觉得有些伤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到成年……但他白发苍苍的老年,我估计是无缘得见了。 雪天阴沉沉的天色中,黄家赫跟我一样伤感。不同的是我伤感着未来,而他却难过着过去。走到桥中间时,他突然回身抱住我,哑声问:“四年前……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做错了什么?”我静静的问他。 因为穿的厚,我也并不感觉黄家赫抱的用力。他叹了口气,说:“四年前,我要是不想办法证明你精神有问题。你就不会住进精神病院,你不住进精神病院也就不会遭受那些,你不遭受那些,你也就不会染病。” 我略微迟疑,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拍拍他。黄家赫帽子里的雪掉在我的手背上,凉的我一哆嗦。 “家赫。”我轻声安慰他:“别说傻话了,四年前你要是不这么做,我早就没命了。我留着命,还能做好多没完成的事情,听你说好多以前没说过的话……我已经很知足了。” 黄家赫的眼神中有好多感情急于宣泄,他闭上眼再睁开,眸色里又恢复到一片清明:“诺诺,一切有我。” ☆、035 情痴 哈妮啊巧克力加更 “你什么时候又打过卢生?”我问黄家赫。 而黄家赫并不想多提,他略微停顿:“忘了。” 这个话题不太愉悦,甚至可以说是极为伤情。上大学的时候,我和黄家赫,因为卢生的事情经常吵架。时间长了,我们遇到这个话题都会习惯性的避开。 我爸一直不同意我和卢生在一起,虽然他没明白的说,但暗地里也是花了心思。为了分开我和卢生,我爸给我办理了留学,把我送去了英国。 当时的我不理解,对我爸真的是怨念横生。在英国,学我也不好好的上,每天除了泡吧就是购物。刷爆卡喝醉酒,一宿一宿的瞎胡闹。 我一心一意的爱着卢生,想尽办法往国内跑。有时候为了看卢生一眼,我能转2、3次机才到。下了飞机就算我双腿发软,我也还是先跑到卢生的学校去看他。 而卢生对我的行为并不高兴,我的突然出现总是会打断他跟美女校花的约会,又或者圆滚滚的我出现在不合适的场合丢尽他的脸……只要卢生一不高兴,我总会以为自己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儿。可我却从来都不去想,卢生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因为他不爱我。 这样的想法,我从来都没有。周围太多的人跟着歌功颂德吹捧我和卢生的爱情,太多太多的狐朋狗友,久了我也就分不清什么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卢生对我的态度暧昧不清,就算我惹得他再不高兴,等他没钱的时候,他又会对我软语温存一番。我只要把我的零用钱分他一半,我们立刻又重归于好。 周而复始。 黄家赫对于卢生的行为很看不过去,他曾经旁敲侧击的提点过我无数次,但我却都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我恐怕真是鬼迷心窍了。针别大小的心眼里,除了卢生,什么都放不进去。 有一次我回国坐的飞机时间太长,从机场出来,我就开始吐个没完。黄家赫去接的我,一路上他都劝我去医院看医生……可那天卢生也在生病,我担心卢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黄家赫的建议。 路上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我买了粥直接给卢生送到宿舍去。卢生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穿亮色格子衬衫,他靠在宿舍床上,病怏怏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 对于我的出现,卢生依旧没有喜悦之情。他当时的语气,我到了今天还记得。卢生在发烧,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吕诺,你放下东西就走吧!我室友要回来了,让他们看到你在这儿,影响很不好。” 我实在是强忍了太久,卢生说完话之后,眩晕的感觉更重。我哇哇大吐,秽物弄了满地都是。卢生不善的脸色,彻底激怒了黄家赫。黄家赫把粥碗扣在卢生头上,粘稠的粥粒糊了卢生满脸。 黄家赫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你带艺术系的张家研来宿舍的时候你怎么没说影响不好?诺诺是你的女朋友,你生病她给你送粥,怎么就影响不好了?” 心疼卢生的感觉胜过一切,哪怕黄家赫的出发点是为我好,我也不能接受。我大骂着把黄家赫赶出去,甚至因为这件事儿想过要跟黄家赫绝交。 我听人说,女人结婚后流的泪,就是结婚时脑袋里进的水……估计我那个时候,脑袋里的水都能开养鱼池了。 人来人去,车来车往。我被黄家赫抱着,感觉极度的不自然。兜里响起的电话解决了我的尴尬,我松开黄家赫,摸出电话接通。 “吕姐!” 电话那端的男声让我觉得陌生,我并不记得自己在哪儿认过一个弟弟。我问:“你是谁?” “吕姐!”男人的声音很急切:“我是左亚啊!” 我想都没想,直接挂了电话。 黄家赫奇怪的问我:“是谁找你?” 我耸耸肩,敷衍的一笔带过。我跟左亚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自然也不必要跟黄家赫特别说明。 一路上,左亚不断的打电话,又不断的被我挂断。等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我直接关机了事。黄家赫好几次都想要询问,却还是犹豫着没有开口。看他自己纠结到憋出内伤的表情,我忍不住偷笑。 左亚长了张搅局的脸,他也天生就是那种搅局的命。不过幸好有他没完没了的打电话过来搅合,我和黄家赫都没情绪继续伤感。 把我送到家门口,黄家赫拿着公文包去上班。走到门口,他又不放心的问:“你不会偷偷跑掉吧?” 我觉得好笑,反问他:“我能跑到哪儿去?” 黄家赫认为我的话有道理,但他的表情还是有些惴惴:“总感觉你跟我在一起,比较不真实。” 确实是很不真实,连我自己都没有太过真实的感觉。我们两个都尽量避免提到这个话题,顺其自然的好。 中午的时候,姨妈照常来给我送饭。她强迫着我称了体重,数字显示我又掉了2斤。发烧之后,我的身体总是觉得困倦。白天无论怎么睡,都睡不醒。姨妈的表情很凝重,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我安慰她说,我只是把以前失眠的时间都补回来而已。 我简单跟姨妈说了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不禁唏嘘:“黄继龙的儿子跟他一个德行,都是情痴。我小时候就说黄家赫这孩子犯痴,郑亚娟还不信。” “诺诺,”看我没有说话,姨妈握住我的手劝道:“家赫犯痴,但是你不能啊!你的病跟其他的病不一样,你说你们两个年轻轻的住在一起,这要是情不自禁有点什么……我跟他爸黄继龙有过一段婚姻,家赫这孩子也算是我的继子。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咱们不是坑了他么?” 姨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心里也烦躁。我摸出手机开机,不无伤感的想,对的时间错的人,找对了人却又错了时间……我和黄家赫这辈子可能真是没有在一起的缘分。 手机开机没几分钟,左亚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我接通之后刚想要挂断,却被左亚急吼吼的喊叫声喝住:“吕诺!你真是不讲究!我因为你给我的报道被卢生报复,你现在居然不管我了!” ☆、036 前夫 我平静的听完左亚的话,面无表情的把电话挂断。 姨妈好奇的问:“是谁?谁打来的?” “没谁。”我耸耸肩,再次关机:“房产销售,问我的房子卖不卖。” 姨妈没再多问,她收好餐具准备离开:“马上要过年了,你搬到我家去住吧!我要准备买年货,也不能经常过来看你。等买完东西,我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问问医生有哪些注意事项,咱们虽然不能住病房疗养,但自己在家也要……” 她接下来的话我都听的漫不经心,我慢条斯理的样子让姨妈很不高兴。看我不愿意多谈病情,她也不再继续,叹了口气走了。 在玄关位置穿鞋的时候,她不忘提醒我:“能做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自己。” 我点点头,送姨妈出去。 姨妈的车子刚开出小区,我拿好外套跟着出门。顺着上次的路,我摸索着去了左亚家。他住在城中心的胡同里,街道七纵八横,满地都是冰包很是难走。 他家的大门都没关,里面更是被砸的破破烂烂。我到的时候,左亚正站在满地的狼藉之中长吁短叹。见我进屋,他想都没想直接拿鞋丢我。 我没有躲,他也没真的想砸中我。球鞋擦着我的耳边过去,把门口还算完整的衣帽架砸倒。左亚气呼呼的,他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一惊一乍:“你来干什么?” 说真的,我年纪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我不太喜欢年轻人欲擒故纵之类的招数。他问完,我转身就走。看我真的要走了,左亚又急了。他丢下手里的另一只球鞋,跑着过来拉我:“你走什么啊!” 左亚还真是难伺候,而我显然也没那份耐心去伺候他。我有话直说:“你电话里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左亚长的瘦弱,嘟嘟的嘴看起来稍显稚嫩委屈:“我前几天发的关于卢生的采访,你没有看吗?” 我点头:“看了,但我看不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左亚大感吃惊,他气的跳脚:“是你让你的律师发的新闻初稿给我,我照着你的意思发的,你现在居然说跟你没关系?” 左亚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沉静下来,他呆滞的问我:“不是、不是你让律师发给我的?” 我的律师,从始至终只有黄家赫一个人。左亚说的新闻稿,应该就是前几天以卢生名义发的那篇。 卢生今天一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难道说我一直会错了意,其实新闻稿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新闻稿要是黄家赫发给左亚的,这也不是不可能。我和卢生事情,黄家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新闻是卢生发的,那他是想掩盖自己重婚的事实。新闻要是黄家赫发的,想想,也不是说不通。外界以为是我一直在缠着卢生,黄家赫气不过……但黄家赫是怎么认识左亚的? “啊哈!”左亚把我的沉默当做默认,他指责道:“因为发了你那篇新闻稿,我都要被你前夫逼疯了!你看我家被砸的!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因为你!” 卢生怎样,黄家赫怎样,这些我都没必要让左亚知道。就算新闻初稿真是黄家赫发的,我也不觉得自己要为左亚的遭遇负责任:“新闻稿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情……就算是我让我的律师发的,你自己就没有责任吗?想出名,你自己也是要担风险的。” “哈!哈!哈!”左亚泄愤的踩着一地的杂物:“我早就知道你冷血,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冷血!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前夫是要我的命!” 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就不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的鬼话。自己做的决定,早晚要由自己承担。我是,卢生是,左亚也一样是。面对左亚的暴躁,我要镇定的多:“我们国家是法制社会,我前夫不会怎么样你的……用不用我介绍律师给你?算你便宜点。” 但左亚显然没有把我这句话当做安慰,他眼神黯淡,甚至有些心灰意冷。不过我还是帮不了他,正如黄家赫说的,我们只是观众,并不是观音。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屋外的马路上传来冰包被轮胎碾碎的声音。瞬间,我想起了卢生那辆四轮驱动的笨重路虎。 果不其然,没到一分钟,卢生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左亚的话里带着赌气,自顾自的解释说:“吕姐,你不仁,也就不能怪我不义了……新闻稿的事情你害过我一次,我骗你过来,咱俩也算是扯平了。” 我看着卢生,我们两个都没说话。 左亚自己唠叨的有些尴尬,卢生眼神示意一下,左亚撇撇嘴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我们两个人,卢生一身商务人士的打扮在左亚的危房里看起来很是搞笑。而我连讽刺他的心情都没有了:“早知道刚才就听你把话说完了……有什么,你直说好了。” 卢生摘掉黑皮手套,他眯眼为自己点了根烟。在烟雾缭绕中,他静静的说:“吕诺,你真是变了。” 我看着卢生没有说话,他轻笑:“我听左亚说了,新闻稿的事儿,是黄家赫做的手脚吧?” 卢生讽刺的笑:“你和黄家赫在一起了?” “与你无关。”我坦言。 “哦?”卢生继续刺探:“那你就不知道我要对黄家赫做什么?” “与我无关。” 而卢生却不想这么算了,他对我真是少有的执着:“吕诺,我要是真的告黄家赫,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像当初维护我那样维护他?” 到了今时今日,对于卢生,我真的是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卢生在我出院之后,他做了太多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能他有愧疚,可能他有绝情,可能他有歉意,可能他也有对过去的不舍……但无论他有什么,跟我都没有关系了。他是卢生,是我的前夫。除了怨恨,我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 我懒得理他,迈步要往外走。等到和卢生错身经过时,他突然掐住我的手腕,推着我倒退。我被他抵到墙角,左亚粘在上面的挂钩撞的我后腰疼。 卢生将我圈在他的怀里困住,低头俯视审视。他身上的味道陌生而又熟悉,暧昧的熏香,隐隐的竟然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没有惊讶,没有欣喜,一点表情都没有……可等卢生低头啄吻我的唇时,我的身体却不可控制的微颤起来。 卢生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仿佛他的魅力再度得到了证明。他放肆的在我脖子上细细啃咬,留下一道道暧昧的湿痕。卢生柔声询问:“诺诺,黄家赫,真的比我好吗?其实,你还是更爱我的吧?” 我身子抖的更厉害,卢生继续说:“我们两个这么多年夫妻了,有什么好相互埋怨的呢?你爸妈的事情,我跟你一样的痛苦……诺诺,你想想,要帮我偷印章的是你,误杀你妈妈的人也是你,气死你爸爸的人还是你,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会送你去精神病院,是为了你好!我心里也很难过啊!” 卢生说这种话,他就不怕做噩梦吗? 见我没有反驳,卢生扭过头给了我一记深吻。 身体里仇恨的情绪全都被卢生撩拨起来,我全身发烫,手抖的更加厉害……只要现在我回应了卢生情欲,那么我的仇,算是能够报了。 可我要是这样报了仇,黄家赫要怎么办? ☆、037 情欲   十六岁那年我爱上卢生,七年之后,该痒的时候我们没有痒,反倒结了婚。结婚2年,我被关1年。最终被判精神病出狱后,又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十三年来,卢生是第一次对我这么热情。   很热情。   卢生是市侩的,又或者说,他活的是实际的。在我面前,卢生完全暴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爱钱,好色,贪婪……等等,等等。   因为我有钱,所以卢生会娶我。因为我现在变的比以前顺眼些,所以卢生会对我有欲望。因为我被黄家赫喜欢着,所以卢生不服输的想要把我抢回来。   记得初夜那晚,我是怀着怎样紧张不安的心情,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他。我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抖的比现在还要厉害。卢生当时喝了酒,就像做任务一般,快速上来,草草结束。   等到卢生做完,他连稍微安抚我一下都吝啬,躺在我旁边呼呼大睡。而我像是个傻瓜,抱着他的胳膊幸福的哭泣。害怕吵醒卢生,我连哭大声点都不敢。   把自己的身体给自己爱的人,本来是一件愉悦欣慰的事情。可对我,有的只是满满的心酸。   婚后的日子,在卢生还没认识倪菲前,他对我还算和善。最起码在房事上,能说的上用心。因为住在家里,他就算勉强做样子,也会做给我爸妈看。   但和倪菲好上后,卢生想尽办法拒绝和我同房。工作忙,压力大……拙劣的借口一抓一大把,我却偏偏信了。每次他以出差为名,行偷情之实。我不但毫不怀疑,甚至还怕耽误他工作不敢打电话给他。   赌场出疯子,情场出傻子。以前我算是情场中天字一号大傻蛋,卢生的话我百分百无条件信任。卢生的谎话,我照单全收。我爱的辛苦,而又小心翼翼。   尊严这种东西,我从爱上卢生开始就不再有。   卢生对我,从来都没有那种很喜欢很喜欢的感觉。同样的,他也不会对我的身体有很强烈的欲望。再说,我以前的身体,别说是男人,肥腻腻的肉我有时候都对会对自己的身体心生厌恶。   可如今,卢生的欲望十分强烈。即使我们穿着厚厚的冬衣,我还是能感觉到卢生下身直挺挺的。他掐着我的胳膊,力气很大。我甚至都能感觉出他身上的肌肉紧绷,不断的往外散发着浓浓的情欲。   很蓬勃。   深吻过后,我脸上挂满了眼泪。卢生觉得扫兴,连带着他身上的欲望也跟着散去。   卢生怔怔的看着我,我哑然失笑,问他:“你跟李清河,你们两个的结婚手续办完了吧?”   “我还听说,倪菲怀孕了。”我擦掉脸上的泪,若无其事的就好像那仅仅是水:“不说我爸妈的事儿,也不说我以前有多爱你。单单说你这个人,你这个男人……你觉得我还会想要跟你有什么吗?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恶心么?”   子承父业,儿子像爹,这是天性。黄家赫像他爸,所以他是个情痴。卢生也像他爸,所以他也是烂人。在卢生的观点里,他不会认为自己女人多是什么丢脸的事儿。他觉得,这是他魅力的所在。   我渐渐能明白黄家赫说的,卢生喜欢抢他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卢生的骨子里,就脱不掉暴发户的劣根性。他在炫耀,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跟他不同,黄家赫不喜欢张扬,但骨子里的高傲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无论卢生怎么样,他在黄家赫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   虽然不按照我预期的报仇方式进行,可我还是想要刺一刺卢生。   左亚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屋里温度低冷的像冰窖,我把袖子挽上去时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在卢生诧异的目光中,我漠然的指着胳膊上的伤疤:“你能想象出这都是怎么留下的吗?这三年你都没来看过我,我想你一定不知道。”   “这些,都是我在精神病院的病友留下的。有的是被餐刀割伤,有的是被撕咬伤的。”我不带语调的说:“精神病院的生活,不像是去旅游度假。不会有穿着得体的服务生问你需要点什么餐,也不会有客房为你拿行李……你以为程万里说的那些,就算了?被打被骂被侮辱,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死,在那里就算是胜利。”   卢生僵直的掐着我的胳膊,我不觉得他会有良心后悔,而我也不想做太多矫情的事情。我要把我的伤疤全都揭开给他看,我要让他知道他欠了我多少他还不清的债:“因为你的不闻不问,我在精神病院里可是备受‘优待’。”   在寒冷的屋子里,我说出的话都不带哈气:“医师们都知道我以前有一个有钱的老爸,后来又都知道我有一个有钱的老公……可你除了一个月一万的住院费外,一分都不肯多拿。为了让我管你要好处费,医师们真是在我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这简直都是小儿科。”我放下袖子,冷冷的盯着卢生看:“有时候我晚上睡觉,五六个男人会跑到我房里,轮流拿我当牛做马的骑。又或者,晚上他们会把我丢到隔壁病友的病房。”   “我隔壁的病友我估计你也不知道吧?她是精神分裂,杀人的那种。”卢生难看的脸色让我心情大为愉悦,我兴奋的语调高亢:“一到了晚上,她就不是正常人。她的爸妈,都被她吃了。警察抓她的时候,她都不跑呢!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你们等一等,我吃完我妈的胸脯肉,我就跟你们走。”   卢生被我刺激到,脸上的肌肉纠结着扭曲。我哈哈笑,可丝毫感觉不到快乐,我拍拍大腿的位置:“我这里现在还缺了一块肉,就是被她吃掉的。我被医师绑在床上,她就用餐刀一点点的把我的肉割了下来……”   话音刚落,卢生偏头呕吐了起来。   我漠然的看着卢生,他似乎是想跑,却狼狈的被左亚地上的杂物绊倒。   “你不是想跟我说话吗?我就在这儿,你想说什么,你倒是说啊!”我蹲下,静静的拿起左亚地上的袜子给卢生擦嘴。卢生想要躲开,终是被我疯狂冷冰的眼神震慑住。   估计此时此刻,卢生会以为我是在精神病院呆疯了。   但我知道,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你看到这个弄脏的袜子了吗?你比这只袜子,还要让我恶心,卢生。”    ☆、038 静观 小姐你真妖巧克力加更   我从左亚家回来,进屋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瓶水,接着又立马哇哇的全都吐了出去。   强烈的恐惧让我的手抖的厉害,腮部的嫩肉都被我咬烂,可还是镇定不下来。我脱掉外套,盘腿坐在床垫上。盯着黄家赫的床铺看了好一会儿,我这才一点点的滤清思绪。   我被人算计了。   从出院到现在,我让仇恨的情绪支配着,脑袋里都是些疯狂而又不切实际的想法。要是没有姨妈和黄家赫的指导,我跟四年前的吕诺可以说完全没有区别。我想要报复卢生,却不得其法的胡打乱撞。   除了耽误自己,也很容易误导别人。   如果卢生不是和左亚一起在作秀,那么新闻报道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做的手脚。   有人不想让我放过卢生,有人想让我复仇,有人想让我继续跟卢生纠缠不清……可是,为什么?   我最先想到的原因,就是我卢森堡的钱被人知道了。不然的话,其他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人兜这么大的圈子逼着我和卢生反目。   其次想到的,就是黄家赫。他不喜欢我和卢生在一起,又不想让我对他产生太强烈的抵触心理。所以,他会采取比较隐蔽的手段,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些话我只能暂时压在心里,静观其变。要是没有证据,贸然的去询问身边的人。打草惊蛇不说,更加会伤害亲近人的感情。   虽然这么想,可事情毕竟是发生了。面对黄家赫时,我总是觉得不太舒服。晚上吃过晚饭后,我话变的比平时更少。   黄家赫以为我今天办理完离婚,所以心情不好。他也没多说,安静的吃了饭。第二天一早上起来,他又请了假没去上班。趁着我洗碗的功夫,他走到我旁边,说:“诺诺,跟我回家过年吧!”   先不说我和黄家赫的关系如何,单从父母双方考虑,黄家赫的妈妈也不会太欢迎我。我姨妈算是他父母婚姻的破坏者,现在他父母虽说复婚了吧,但肯定对我抱有敌意。   黄家赫知道我的顾虑,不过他也有坚持的理由:“你不是想问清楚你爸爸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让你亲自去问卢生。”   “亲自问卢生?”我真的怀疑黄家赫没有睡醒:“你是在说梦话吗?我去问卢生,他怎么可能说?他要怎么说?说他杀了我爸?除非他是喝多了!”   黄家赫没理会我找茬般的语调,他静静的解释:“说喝多了,也差不多。我有一个外国朋友,他知道许多会让人说真话的方法……”   我急切的打断黄家赫:“让人说真话?那是什么方法?”   “你别急,听我跟你说。”黄家赫漫不经心的拎起我一撮头发把玩,说:“他在国外是审讯官,具体是哪个国家,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惹麻烦。总之,他会逼着人说真话。我昨天问了问他,他说有一种药剂可以让人处于镇静催眠状态中下意识地回答各种问题。”   因为职业的关系,黄家赫认识的人多且杂。三教九流,大多跟他有点交情。不过我也是被审讯过坐过牢的人,这种审讯方法我还是第一次见:“药剂?是类似于吐真剂的东西?真的会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咱们国家为什么没用?”   “这种药剂不合法。”黄家赫玩我的头发玩上了瘾,他抓起三撮开始摆弄。边编着辫子边说:“虽然不能当做证据起诉卢生,但我们问一问,倒是可以的。服用药剂后说的话,真实性只能五五开吧!不过听说,孟买有一个连环爆炸案是用这个药剂破获的。我们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   我感觉既紧张又兴奋,甚至都有点语无伦次:“你的朋友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先别急。”黄家赫笑着拉我到一旁坐下:“这是暗箱操作的事儿,不能拿到大面上来说……过年的时候,你跟我去我家。等到初一的时候,卢生会去一个聚会。到时候,我带你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先套出事情的真相,下一步怎么做,我们再从长计议。要是问不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黄家赫说要帮我不是假的,他真的是在尽心尽力准备一切。   我已经不习惯对人流露出感动的一面,表示感谢的话,也说的稍显戏谑:“黄家赫,你不是说面对仇恨的时候不要以暴制暴吗?这个社会怎么了,写爱情小说的都不再相信爱情……律师也都不相信法律是万能的了吗?”   黄家赫眼神灼灼,他似乎一眼将我看到底。但他并没有点破我的伪装,只是眼神稍显锐利:“法律并不能战胜一切,它只不过是为人服务的工具罢了。我不赞同以暴制暴,就算卢生真的杀了吕叔叔,我也还是不同意。”   “哦?”   黄家赫笑的狡诈,他咪咪眼的样子像是偷吃孩子万圣节糖果的父母:“不过,我还是同意引导犯人自投罗网的。”   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如此热切的期盼过年。   姨妈打电话来要我过去,可听说我会去黄家赫家过除夕,她很是不高兴。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套卢生的话,此时是我最主要的任务。   年三十儿一早,我和黄家赫买了不少东西回去。郑亚娟知道我要来,连门都没给我俩开。最后还是黄家赫找钥匙,这才把门打开的。   对于过年的记忆,我都已经很陌生模糊。在精神病院的时候,食堂除夕夜基本都是包一顿没有陷的饺子了事。运气好赶上检查,才会偶尔做顿肉吃……所以看着黄家赫家里挂着的红灯笼和贴的窗花,我很是不知所措。   放过鞭炮之后,我们沉默的到饭桌边上吃饭。黄家赫家的年夜饭,真不是好吃。黄继龙还算和善,他说的话做的事尽量考虑到不让我太难堪。而郑亚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吃都没吃,又放下饭碗上楼了。   黄继龙在官场这么多年,这点事儿他还是能做到处变不惊的。他不着痕迹的安慰我几句,接着对黄家赫说:“家赫,你去看看你妈妈。” ☆、039 除夕(重口?)   看黄家赫有些犹豫,黄继龙笑道:“去吧!我会帮你看着诺诺,不让她被坏人抢走。”   这样的场景,我不是没想到。可真的发生,我又没办法不尴尬。我和黄继龙坐在一张餐桌的两端,他笑起来的样子和黄家赫特别像:“你姨妈……她最近还好吗?”   提到姨妈,我稍微能淡定些。还算自然的说:“挺好的,只是最近她经常发烧。可能是我感冒传染的她,她也是反反复复的烧,总不见好。”   “现在的空气质量确实是很糟糕,而我们又都岁数大了。”不知道黄继龙在想什么,他厚厚的眼镜片上反射着惆怅的光。他抿了口酒,说:“幸好你姨妈还有你,她没有孩子……你们两个能相互照应一下。”   黄继龙话里有话,我不明白他想说旁敲侧击出什么。不过我想姨妈总归不像我这般凄惨,虽然她没有子女没有老公。可姥姥姥爷还在,她还有爸妈。有什么事儿,是不会没人管她的。   “我爸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说,让我和亚娟再要一个孩子。以前过年,你和家赫还小,总是在一起跑跑闹闹的,经常吵的我头疼。一转眼,你们竟然都长这么大了。人呦,不服老总是不行啊!”   黄继龙并没说让我太难堪的话,他温和的还像是从前的那个黄叔叔:“我也想要两个孩子,总想着给黄家赫生个像你这样的妹妹也不错。可国家的政策在,我肯定不会搞这份特殊……只是现在我和亚娟老了,什么事情都要家赫去跑,他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失独啊!是任何一个中年人都承受不起的打击。做父母的,总想着能为自己的子女担待一点,再担待一点……”黄继龙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他虽然老了,但皱纹带来的沧桑感却愈显威严:“可天灾人祸,每天都在发生。会发生什么,谁又能说的准呢?人的命运,很大程度上都带着不可逆转性。像是年轻时候很爱的人,无缘在一起,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黄继龙在说他和我姨妈,或者是在说我和黄家赫……外面的欢快的爆竹声让我倍感沉重:“我以为像黄叔叔这种政府工作人员都是无神论者,是不会相信命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的。”   “年轻的时候是不信啊!”黄继龙淡淡的说:“但现在不得不信了。”   黄家赫正好从屋里出来,他笑着问:“我妈说她不太饿……爸,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我和黄继龙都笑笑没说话,我们三个人继续把饭吃完。晚上春节晚会的时候郑亚娟才从屋子里出来,我不想再招惹他们不高兴,借口不舒服先进了客房。   黄家赫家是大四居室,他很难偷偷的从客厅跑来看我。而我,也不太想看他。黄继龙虽然没有直说,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我了解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明白独生子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要是黄家赫的事业受到我的牵连影响,那倒还好说。   要是万一他被我的病传染了,那我简直是……我简直就是人祸。   外面的鞭炮声吵的我耳旁嗡嗡作响,吞了三片安眠药,我这才睡着。   我在精神病院第一次被医师们强暴时,正好是春节。那天晚上因为有电视台的人来做采访,所以食堂难得做了顿好饭。饺子一个个摆在碟子里,等到凉了还没开饭。主治医师王强站在餐桌上拼命的告诉大家该如何答话,如何表现。不然的话,就会被如何如何。   暴力的威慑感是强烈的,即使我们是精神病人也不例外。电视台的人不断的在中间采访询问,努力想要问出一个稍显正常的回答。   在精神病人中找正常人,就像是在矬子里拔大个。无聊,而又幼稚。   采访进行的很顺利,晚饭后医师们得到了程万里的大力赞赏。医师们兴致很高又喝多了酒,一个个全都丑态毕露,在病房的走廊里肆意吵闹。   精神病院有一个狂躁症的男人,到了今天我仍旧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人高马大,一般病人都不敢招惹他。有一个病人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直接被他打碎了膝盖骨……但医师们不怕,他们有专门驯服人神经的药。   给狂躁症的男人吃下后,他温顺的像一匹马。王强和几个医师轮流骑着他,在走廊里爬了好几圈。   最后,他们来了我的病房。   我被医师们用手带捆在病床上,完全动弹不得。而我,也压根没想过要挣扎。即将发生的事情虽然可怕,但是抵抗换来的,也只是更深的伤害。   从半夜一直到天亮,我被几个医师折腾的几度昏死过去。王强是最后一个爬到我身上来的,他的家伙是他们中最大最粗的。在他进入时,我早就麻木的身体疼的剧烈缩紧。一种即将被劈开的痛楚,让我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叫。   王强在我身上不断律动,我咬的满嘴都是鲜血。当时我想起黄家赫对我说的,他说人的命运总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我觉得这真是一句站着说不腰疼的话。   天即将亮时,我听到林静在隔壁房间朗诵圣经。在医师们衣裤窸窸窣窣的声响里,我似乎也看到了上帝。   除夕夜发生的事情不是噩梦,自然也无法醒来。上帝没有救虔诚的林静,上帝自然也不会救我。   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这是我心里的认知,可以说的上是根深蒂固。所以,在初一早上看到睡在我床旁边的黄家赫,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看到黄家赫躺在我旁边,我不自觉的往外挪了挪身子。他离着我是如此的近,我能看清他的睫毛和细小的毛孔。他睡的很熟,身上麻布料的居家服看起来皱巴巴。   侧躺在枕头上,我静静的看着黄家赫。那唇,那鼻,那眼……分明是我熟悉的,但又总觉得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认识能有20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黄家赫是如此的不同一般。而且,我的身体更是第一次对他产生渴望亲近渴求靠近的欲望。   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看着黄家赫,我甚至都忘记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直到郑亚娟在屋外叫黄家赫的名字,我才猛然回过神来。   我慌慌张张的去推黄家赫,他被惊醒,点漆瞳仁里满满的都是迷茫。我也顾不得解释,直接把他从床上扯下去,赶紧将他藏在了床底下。   刚刚藏好黄家赫,郑亚娟有些粗暴的叩响门板。她不客气的开门看看我,问:“家赫呢?”   “不知道。”我淡定的摇摇头,撒谎道:“可能出去了吧!我刚起来,还没有看到他。”   我一屁股坐到黄家赫躺的位置,企图毁掉黄家赫留下的凹陷。郑亚娟直接推门进来,她情绪激动,话语抖的厉害:“吕诺,算我求你了。离家赫远点,行么?”   “我和黄家赫,只是好朋友。”我希望这样的说辞能让郑亚娟接受,同样也能让床下的黄家赫接受:“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这个请你放心。”   是的,我是不会跟黄家赫在一起的。就算我会忍着吐意和卢生做爱,我也不想要跟黄家赫躺在床上。我身上的病像是一只随时会发狂的蝎子,不但会蛰死我,也同样会蛰伤亲近我的人。   用爱的方式伤害自己爱的人,任谁都不会这么去做。   郑亚娟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答的肯定。   郑亚娟毕竟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她轻咳一声,似乎对自己昨天的行为感到抱歉。她没再多说,只是说要出门去,接着便走了。   房门刚一关上,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连拉带扯的将黄家赫从床底下拽出来。黄家赫脸上粘了不少地毯上的毛,而他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   我犹豫着伸手为他擦掉脸上的毛,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都为你做过些多丢脸的事儿。”黄家赫脸上萦绕着一圈散不去的黑气:“我还在想,我以后还要为你做哪些丢脸的事儿。”   隔了几秒之后,黄家赫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不可思议的说:“吕诺,我真的想撬开你脑袋看看,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我挠挠脸:“我总觉得,咱俩……”   “不应该在一起”还没等说出口,黄家赫抢过话去:“这里是我家,我睡在哪儿,我妈能不知道吗?你居然会把我藏在我自己床底下?你当我是来偷情的么?”   我虽然没反驳,但我想他妈妈肯定不知道他是跟一个得了艾滋病的女人睡在一起……想到黄继龙说失独时的眼神,我心里一阵阵的抽紧。   “刚才你推我下床,我还真有一种去女生宿舍偷情是被发现的……行了,起来吧!”黄家赫拍拍裤子上的灰,拉着我起来:“今天去聚会,我要好好打扮你一番。”   我不解的看着黄家赫,他嘴角勾起一丝慵懒嘲弄的笑:“总该有人教训教训卢生,让他知道,他有眼无珠的,错过了些什么。” ☆、040 脱胎   对于穿衣打扮,我一直都是个外行。因为体型的原因,我的爱美之心来的比较晚。遇到卢生之后,我才开始变着法儿的让自己看起来顺眼一些。不过大多数时候,效果并不明显。   我的穿衣美学是,不管适不适合自己,衣服都买最贵最新款的。像是选男人一样,从来都不会考虑适不适合自己。   作为一个资深正装控的卢生,他从毕业之后基本没再穿过其他款式的衣服。连家里的居家服,也多数是正装样式的。所以他跟打扮不伦不类的我,走在路上也嫌弃的隔出断距离。   可老实说,卢生白皙的肤色并不适合正装。   职业要求黄家赫必须穿西装,这总是让他束手束脚,给人的感觉也更加呆板……而我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客观评价的话,衣服只有穿在黄家赫身上,那才能算是西装。刻板的西装,加上黄家赫棱角分明的脸。他不笑不说话的样子,很符合女人的性爱幻想。   虽然我对自己的穿着不太注意,但黄家赫有要求,我倒是很乐意配合他。   挑选好服装后,黄家赫的秘书小张张璐带着她的大包化妆工具赶来了。律师界师傅带徒弟,属于一种传统的培养模式。张璐,就是我在住院期间黄家赫收的徒弟。她很有女孩子的朝气,却也有些毛毛躁躁的。   化妆的时候,她一直笑嘻嘻的问:“吕姐,你跟我师傅认识好多年了吧?你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这么凶吗?”   我没说话,张璐也不觉得尴尬。她自顾自的说:“我偷偷跟你说,我师傅平时可凶了呢!我跟师兄们都猜,他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了……吕姐,你爱我师傅不?”   经历过卢生之后,我已经不敢在触碰这个字。爱带给我的代价太沉重太痛苦,而痛苦衍生出来的疼痛总是带着血肉扯着神经一次次碾压过我身体的每一存肌肤。   爱黄家赫吗?我不知道。   张璐得不到我的回答,她顽皮的吐吐舌头手法利落的为我编辫子。我目光呆滞的看着镜子,脑海中思绪纷杂,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黄家赫送礼服进来,他抱着衣服站在门边上看了我好一会儿。恍惚间,我想起了我和卢生结婚的早上。黄家赫送新娘的捧花进化妆间,他也是这么站在门口一直看我。   “吕姐漂亮吧?”张璐对着镜子里的黄家赫挤眉弄眼,说:“其实我觉得吕姐适合淡妆,她的五官很有特色。妆容太浓,反倒弄巧成拙。”   黄家赫耸耸肩,他放下礼服又出去了。张璐推推我,笑说:“嘿,我真没看出来,我师傅还挺闷骚的!他总说自己不在乎女人的长相,可不也是喜欢美女嘛!”   要是张璐见过我以前的样子,估计她一定会大感吃惊……其实我也很意外,我以前那个鬼样子,真不知道黄家赫到底喜欢我什么。   张璐爱美也会美,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被她彻头彻尾换了一个样。我常年乱糟糟的头发,被她服帖的编在脑后,顺服温婉。浓眉细描,呆滞的眼神也变的有几分飘渺。她给我唇彩也涂的极有技巧,不仅修饰好了嘴型,更有一种乖巧的层次感。   我还不太习惯自己脱胎换骨的新样子,以至于神情比平时更加呆傻。上了车,往酒店去的路上,黄家赫情绪不怎么太高:“去见卢生,你总是这么紧张。”   确实,我确实是很紧张,可我紧张的却是另一件事儿:“家赫,你的那个朋友,你安排好了吗?他会跟咱们一起去吗?我们要在哪里汇合?”   “不会,”黄家赫长舒一口气,轻声安抚我:“等到他把事情处理好,我们过去就可以。”   到了酒店,我们也不能说太多。跟在黄家赫的身边,我小心翼翼的不踩到别人的鞋子,同时也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摔倒。   聚会,大部分都是吃饭。以前我爸那个年代吃饭是点菜,现在的富人们吃饭都喜欢点厨子……而今天来聚会的人都比较年轻,他们更加向往西方上流社会的优雅随性。所以会场都是自助餐式的餐食,没有固定的座位,流动性很大。   不可避免,我肯定是要碰到卢生的。让我意外的是,卢生并没有带李清河来。他身边的女伴,是倪菲。   卢生还真是死性不改,我们没离婚时,他有应酬也会带倪菲过来。我知道后,曾经问过他跟倪菲的关系。而卢生给我的解释是,倪菲懂应酬会交际对生意有帮助……不过他给李清河的借口肯定不是这个,因为倪菲凸起的肚子,实在是任何谎话都盖不住的。   有钱的人,多少都会在外面有点不干不净的事儿不能让老婆知道。倪菲就算是以小老婆的姿态和卢生参加聚会,想必也不会有人去触这个眉头跟李清河告状。   卢生见到我,他也颇为震惊。我和黄家赫从他身边经过时,卢生死死的盯着我的脸和手上的胎记看,满眼的不敢置信。而站在卢生旁边的倪菲大为不满,她摸着肚子狠叨叨的眼神恨不得掐死我。   黄家赫去卫生间时,卢生状似无意的端着酒杯过来。看我没有躲开,卢生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我一圈。他张嘴说话,我觉得都带着左亚的袜子味儿:“吕诺?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纹丝未动,淡定的喝着手里的果汁,完全把卢生当成个屁。在卢生再次开口前,黄家赫从卫生间回来,自然的揽着我离开。我们两个动作配合的流畅,一句废话都没有。   “人都是这样,永远失去了,才会意识到有多珍贵。”黄家赫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反应:“卢生,他对你也不是一点都不上心,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世界上最糟糕的,就是一厢情愿的以为两情相悦。黄家赫,我已经自作多情太久了,我不会再信这些了。”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黄家赫,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清楚的:“我真的,不爱卢生了。”   聚会渐渐进入高潮,醉酒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黄家赫带着我从大厅里出来,一溜烟跑到了拐角的房间。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卢生平躺在大床上。黄家赫拿起床头柜上的纸条看了看,小声说:“可以了,你可以问了。” ☆、041 疯子   屋子里只有床头灯开着,卢生的脸半明半暗。他的手叠放在腹部,唇上有圈晕白。我攥紧自己的裙子边缘,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一刀了结他的冲动。   “真的可以么?”我觉得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朋友怎么能无声无息的带着卢生从餐厅离开,又给他灌了药?”   黄家赫伸手探了下卢生的呼吸:“怎么做到的,我还真不知道。这算是商业秘密,他不会让我们看到的……抓紧时间吧!”   卢生像是陷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听黄家赫的意思,这有别于催眠。只是单纯的药物麻醉,削弱了人大脑撒谎的能力。我先简单问了卢生几个问题,他答的都算老实。像是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妈妈什么时候去世之类的。   绕了半天,我还是不敢问我爸爸的事情。黄家赫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他握住我不安的手,替我问:“吕森,真的是自杀吗?”   出乎我俩的意料,床上躺着的卢生竟然没有说话。   “他是不是醒了?”   黄家赫没有回答我,他坚持着又问了一遍。卢生的眉头纠结在一起,表情格外的扭曲。黄家赫厉声质问他:“卢生,回答我,你的岳父,吕森,他真的是自杀吗?”   时间都被紧张的氛围凝结住,仿佛过了好久,卢生才开口说:“……不是。”   在我冲过去掐死卢生之前,黄家赫拦腰抱住我。黄家赫捂住我的嘴,气喘吁吁的问:“吕森不是自杀,那是你杀死的吗?”   卢生又不说话了。   从卢生不断转动的眼珠上,就能想象出他此时大脑里的情绪波动有多厉害。可以说,卢生睁开眼睛是分分钟的事儿。我执拗的站在地中间不肯走,我等着卢生醒过来跟他当面对峙。我要亲自看着他的眼睛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他杀了我爸爸。   我被仇恨怨恨冲昏了头,但是黄家赫没有。他扛着我从房间出来,赶紧去了另一间空房。看我气的发抖,黄家赫给我倒了杯水:“先喝口。”   “我要去问他!”我把水杯丢在地上,不管不顾的要往外冲:“我爸爸要真是卢生杀的,我现在就跟他同归于尽!”   “你冷静点!”黄家赫抱住我,试图让我理智一些:“卢生被迷昏的状态下,他都没有承认他杀了你爸爸,你这么问,能问出来什么?你现在跑去,不是找卢生同归于尽,你这分明就是自杀。事情没搞清楚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这话我真的是听够了,不能轻举妄动,我们要从长计议……我等了这么久,受了那么多的苦。可从精神病院出来,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想要报复卢生报复不了,知道我爸爸不是自杀也不能报仇。   就算我现在能穿上我以前塞不进去的礼服,就算我现在漂亮的不会让人跟过去的吕诺联系在一起,可这些又什么用呢?我还是那么愚笨幼稚的吕诺,我经过了世间最残酷的洗涤打磨,但还是没能脱胎换骨。   黄家赫看我不吵了,暗暗叹了口气。他为我整理一下辫子,说:“你回车上等我,哪儿也不要去。我出去交代一下,然后我们就回家。”   家?哪里是我家?   没有,我早在四年前爸妈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我失魂落魄的往外走,经过餐厅时,正巧被倪菲堵住。倪菲怀孕能有四五个月了,她瘦弱的身体上肚子鼓的诡异。虽然在怀孕,但她仍旧穿着高跟鞋。脸上妆容浓重,一点孕妇的样子都没有。   “一开始,我还不相信是你。”倪菲姿态雍荣傲慢:“吕诺,你还是不肯放弃啊?以前我总觉得你傻,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最起码,你知道傍上黄家赫防身。”   倪菲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盯着倪菲圆滚滚的肚子看,心里无数疯狂的念头上涌。   要是我推倒倪菲让她流产,要是我杀了卢生的孩子,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我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做不来谋杀害命的事儿。可倪菲不同,她不会对我客气的。趁着我转身要走的功夫,她大力的将我推倒。   倪菲真是下死手,我失了重心,摇摇晃晃的往地上跌。周围的人纷纷避开,我拉扯着餐布摔在地上,汤汁撒了我一身。   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卢生从人群中探出头来。他应该是刚醒没多久,眼神焦距不准而且十分凌乱。有些人知道我是和黄家赫一起来的,伸手想要扶我。   倪菲声音嘹亮的说:“她你们也敢扶啊?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吕诺,卢生的前妻。”倪菲一把将睡眼朦胧的卢生拉到前面:“她是疯子,精神不正常的。四年前的事情大家还记得吧?她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被关到精神病院。不久前,她刚被放出来。”   “她是嫉妒的发疯了。”倪菲越说越兴奋,她甩开卢生的手踏前一步走到我脚边的位置:“刚才,她想来推我,她想害死我的孩子……结果她自己先摔倒了。”   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把我围在地中间,估计大家都好奇疯子是什么样,全都跑来争相观看。地毯上滑溜溜的,没有把手我完全站不起来。   有人惊讶:“她是吕诺?不能吧?她整容了?我记得她以前超级胖,吃饭的时候都要占两个人的座位。”   有人疑惑:“黄律师带她进来的时候,我还纳闷呢!当时我还在想是不是外地人……吕诺现在真是漂亮,气质也不一样了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不解:“我觉得不能是整容。就算被手术刀千刀万剐,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吧?这简直是脱胎换骨了啊!”   有人惋惜:“啊!真可怜,不管怎么说,好不容易变漂亮了,居然还是疯的!”   卢生站在人群里静静的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我解读不透……我当然不会指望卢生会拉我起来,他没拿鞋底照我脸上踩几脚,我都应该谢天谢地了。   黄家赫爱面子,是出了名的。所以,在他挤着人群过来时,周围的人瞬间消音,一个个全都是看好戏的样子。   “吕诺。”黄家赫逆光站着,他的脸色我看不真切:“你是疯子吗? ☆、042 掉价   我仰头去看,黄家赫脖子上的青筋时不时的跳动……黄家赫不喜欢别人说我是疯子,而且是很不喜欢。每当有人这么说我,他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愧疚之中。   此时他自己说我是“疯子”,估计他是真的气够呛。   “不是。”我摇头,耳坠撞的叮当响:“我不是疯子。”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黄家赫伸手到我腋下将我拉起。他似乎是笑了,却对众人笑的有几分警告意味:“既然不是疯子,干嘛要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走了,我们回家。”   餐厅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小声的窃窃私语。我身上沾染的汤汁滴到黄家赫的西装上,他拿过餐布擦了擦,又拿出纸巾细致的为我擦了脸。围观的人虽然多,但他依旧做的从容淡定。   我觉得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被倪菲推倒地上我都脸不红心不跳的。可黄家赫的一个简单动作,却让我面如火烧。   虽然我现在外貌有了很大的改善,在一众名媛中也能小惊艳一把。今天的打扮和黄家赫站在一起,也算是登对。   可我不光彩的过去无疑会让黄家赫跟着我蒙羞,杀人犯精神失常弃妇……任何一个词,都不应该跟黄家赫沾上边。   倪菲又往前迈了一步,在她开口说话前,黄家赫阴狠狠的说:“你要是再敢说那俩字,别说你是孕妇,我也照打不误。”   “哪两个字?”倪菲看看围观的人,似乎料定黄家赫不敢动手,她动作嚣张的挺挺肚子,慢条斯理的拖着长音:“哦,你说疯子?为什么不能说?她确实是……”   倪菲的话还没说完,黄家赫提起桌子上放着的香槟酒瓶,带着呼啸的风声往倪菲的太阳穴砸去!   而在黄家赫打中倪菲之前,卢生抱住倪菲往后退。黄家赫失了准头,香槟酒瓶砸中了正在往外涌热巧克力的甜点。酒瓶炸裂,混合着巧克力的香槟酒迸溅众人一身。   黄家赫甩甩手上的香槟,不客气的警告卢生:“你带来的女人,你自己要负责管教好!别分不清轻重,四处乱说话。”   倪菲愤愤不平的还想要上前,黄家赫先一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说!我让你说!你要是敢再说一句话,我不拿钳子把你牙一个一个掰下来,我都不叫黄家赫,不信你就试试。”   黄家赫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有震撼性,他的话音刚落,整个餐厅都噤了声。倪菲不甘心的张着嘴蠕动两下,她气的眼睛瞪的如斗大,却终归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黄家赫扫视了众人一圈,步伐坚定的带着我往外走。   世界上比钻石还让女人无力招架的,估计就是一个男人真心实意的温柔相待……黄家赫不是温柔的男人,但他待我的心,真的是最强韧的绕指柔。   从小我就特别的淘气,是个身手矫健灵活的胖子。笨重的身体并没耽误我玩乐,上房揭瓦,爬树翻墙。男孩子玩的,一样也不落下我。由于我糟糕的行为,我妈没少数落我。   可我完全不听管教,趁着我妈不注意,有空就往外跑。我没有地方躲又怕我妈抓到,只能翻墙到黄家赫家的院子,藏在他家的铁棚子里。经常都是我爸妈把小区找了个天翻地覆,我和黄家赫仍旧没心没肺的在铁棚里面烤土豆吃。   长大之后,黄家赫也跟他家的铁棚子一般,在我疲倦委屈恐慌不安焦虑的时候,都会让我有处藏身。哪怕是在我误杀我妈所有恐惧蔓延上来的瞬间,我心里也是想着要找黄家赫。   黄家赫就是大铁棚子,他是刀枪不入的。而他自己也对这样的称呼很满意,我被卢生欺负的难过时,他总会打开怀抱让我进去躲一躲。   被黄家赫牵着,我无意识的往外走,我在他的怀里静静的盯着他看,完全注意不到其他。直到听卢生在身后叫我的名字,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黄家赫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了。   “等等?”黄家赫唇鄙夷的勾起,他轻蔑的语气让人心寒:“卢生先生,你在叫谁等等?”   “吕诺。”卢生眼里迷茫的光彩褪去,他的话语坚定:“我在叫她,黄家赫先生,我没跟你说话,这跟你没关系。”   他们两个男人,一人占据着餐厅的一端。虽然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他们却彼此瞪视,互不相让。   黄家赫使劲搂着我的腰,轻笑,说:“吕诺的事情,跟我都有关系。倒是你,卢生先生,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跟吕诺说话?前夫吗?”   估计是看距离够远,倪菲放心的问:“黄家赫,你和吕诺在一起了吗?”   “与你无关。”黄家赫回的冷淡。   倪菲为了挽回颜面,装腔作势的说:“今天的事儿,我们是不会这么算了的。”   黄家赫再次冷笑,完全不把倪菲的话放在眼里:“与我无关。”   我静静的看着黄家赫,不久之前,我也和卢生说过一样的话……默契触动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   倪菲和卢生站在一起,从远处看去,我有一种“绿茶婊和贱男早晚会勾搭到一起”的感觉。   女人对女人的怨恨,长远而又没有道理。如果老公出轨,妻子一般都会对老公百般疼爱苦苦挽留。而对女人,则要恶语相向甚至大动干戈。哪怕卢生今天娶了李清河,倪菲还是喜欢把我当做敌人。   而能够把二奶养的如此堂而皇之,这种男人我居然会嫁,我当年是瞎了眼吗?   从酒店出来,夜晚的寒气冻的我一哆嗦。黄家赫开车往家走,路上我忍不住说:“刚才……谢谢了。”   我欠黄家赫的不仅仅是一句谢谢,可除了谢谢,却又想不到其他的话可说。静默了几秒钟,黄家赫略微怅然:“算了,别往心里去。”   “黄家赫,刚才的事情,让你觉得很掉价吧?”我看着车窗外街景,说:“你说实话,别骗我。”   黄家赫倒也老实:“说掉价……确实是有点。可这不是我对你做过最掉价的事儿。”   “哦?”   倒车镜里,黄家赫的眼眸被印染的七彩斑斓:“以前我知道你爱卢生,你会来找我,基本上都是在卢生那里受了委屈。但我还是锲而不舍的去找你聊天,逗你笑。每当你不耐烦的说你要去看卢生时,我都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掉价……但没有办法,虽然知道掉价,我还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你。” ☆、043 愿得一人心   这话实在是让我太难受了,我靠在车窗上,心疼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等我再次开口时,话里已经带了哭音:“黄家赫,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又丑又胖,学习又不好。做事做不好,还总让人讨厌。”   “谁说你让人讨厌?”黄家赫没回头看我,但他却腾出手来为我抽了张纸擦鼻子:“因为卢生说你讨厌你就要让人讨厌?”   我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歇斯底里:“你能不能别这样?黄家赫,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以前的吕诺了。”   “怎么会不是?”   黄家赫轻描淡写的让我气愤,我情绪激动的解释:“不是,完全就不是。我变的不只是外貌,很多内在的东西已经变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我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让你陪我在大铁棚子里哭一顿,然后第二天还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明白吗?”   “明白。”黄家赫似乎完全没抓住我说的重点:“可我不明白的是,你说这些,跟你是不是以前的吕诺有什么关系?”   “我的人生,就像是脱轨的列车。无论怎么修复,都已经变不回最初的样子了。”我完全泣不成声:“黄家赫,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无论我身上发生什么,你都想着帮我分担……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是没用的。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自己都没办法承受,我要怎么分给你?”   黄家赫就像是一头倔驴:“除了外貌,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变化……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你要如何如何,但你不是也没动手伤害倪菲么?”   “就算今天我没做什么,可很难保证我明天不动手伤害倪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今天这种聚会,以后你还会经历无数次。你为我毁了一次,但你真的没必要为我继续毁下去。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强硬的拒绝黄家赫插话:“你不要说你不在乎,你也不可能真的不在乎。这是你的工作生活,你没必要为我继续毁下去。”   “我恨卢生,我恨倪菲,我恨伤害我的每一个人,我也同样恨我自己。如果你再继续对我好下去,而我继续当做理所应当的全部照单全收。我会在我仅剩的生命中,每天都恨我自己。”   黄家赫不是那种喜欢女孩子会去揪她辫子的男生,他从来都不是。这么多年来,他就算偶尔发脾气,可仍旧包容我体谅我。是他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是他告诉我努力活下去就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他带离我逃脱死亡的阴影,他给了我生的希望……可是没有用的,我的生命现在每天都在倒数。   我不需要有人带我离开黑暗,因为我已经脱不开了:“黄家赫,你曾经说,我不想好好活,你也不会告诉我还活着。可我现在,真的只剩下活着了。你为我做了很多,真的,在我过去的生活里,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算我求你了,黄家赫,别再这样了。”   黄家赫猛的把车停在路边上,他拉下车窗,凛冽的夜风倒灌进来。他点了根烟,静静的看着车外。   “你想怎么样?”黄家赫淡淡的问我。   我深吸口气,说:“黄家赫,其实这些话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心里和我一样清楚。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但只是朋友好了,像今天这种事情,不要再为我做了。”   “你说……”黄家赫自嘲的语气让我心酸:“一厢情愿的以为两情相悦比爱的艰难对方却从来没有参与,这两种,哪个更可怜?”   我的眼泪似乎都被冻住,一滴都掉不下来。空气静的发颤,刺伤耳膜,带来尖锐的疼。   直到我手尖被冻僵,黄家赫才再次启动车子:“走吧!回去吧!”   我去我姨妈家。”寒冷让身上的痛感降低,我轻声说:“我过年还没有去看她。”   最后一句补充的话,完全就是画蛇添足。黄家赫也没说什么,沉默的开车。车窗一直没关,我甚至都能听到一旁坐着的黄家赫身上骨节冻的嘎嘣作响。   等到车子停在我姨妈家楼下,我手指僵直的去解安全带的扣子。可手毕竟冷的时间太长,完全不听使唤。黄家赫静静的看着我鼓弄半天,终是伸手为我解开。   “谢谢。”我觉得自己又说了无意义的两个字。   在我开门下车时,黄家赫突然问:“吕诺,你爱过我么?”   今天是第二个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却比第一次听到时更加不知所措。我背对黄家赫站着,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以及无数的后果……可没等我给出答案,黄家赫俯身过来拉上车门,一脚油门开远了。   “吕诺,你今天遭受的一切都是你活该。”黄家赫的车尾灯一转弯消失在街口,我冻住的泪腺瞬间被疏通:“各回各家,不再期待以后,这是你唯一能对他做的。”   做决定是简单的,难的是要如何去承担决定所带来的结果……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年轻草率莽撞的代价。这是公平的买卖,我根本没有恨的权利。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甚至都不能伤感太长时间。当我走到姨妈家门前想要敲门时,大门却自己开了。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屋里开门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我的后脑撞到消火栓,眼前一黑,踉跄着摔到地上。   而跟我撞满怀的男人低着头,在我还没看清他的脸时,他已经跑下楼去了。   姨妈听到声响,她穿着睡衣,拖鞋哒哒的跑着出来。见我摔在地上,她低呼一声:“诺诺,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衣服怎么了?”   低头一看,灯光下我身上的菜汤特别难看。揉了揉撞肿的后脑,我奇怪的问:“姨妈,这是谁来了?”   “冤家,不用管他。”姨妈拉着我进来,轻快的问:“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跟家赫出去了?年过的怎么样?郑亚娟有没有难为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我觉得脑袋还是晕晕的:“姨妈,我是不是被撞昏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刚才出去的男人,那么像卢生?”    ☆、044 发病  “卢生?”姨妈在我的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闺女,你傻了吧?卢生怎么会在我这儿?退一步说,卢生在这儿我怎么会穿成这样?你姨妈我虽然说喜欢一尘不染小郎君,但我也没那么生冷不忌呀!卢生……他也是叫过我姨妈的。”   我甩甩头,可能真的是我眼花了。   洗刷过后,我和姨妈坐在沙发上听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问:“姨妈,今年你们什么时候回姥姥家?”   “我不回去了。”   一时之间,我们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伤感。我很是过意不去:“是因为我的事情吗?姥姥知道你见过我了吗?所以她也不让你回去了吗?”   姨妈没说话。   “姥姥……她还生我的气是吗?”其实我很能理解姥姥的心情,要是谁杀了我,我妈估计也会恨死他。但我能理解,却还是很难过:“你说,我死的时候,姥姥能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诺诺?”   我也不想说,可我很怕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姨妈,你说我的葬礼,应该没有人会来吧?除了你和黄家赫,谁会管我是死是活呢?”   “诺诺……”   “姨妈,你说我要是死了,谁会记得我呢?我爸妈死了,我能证明他们存在过。我死了,姥姥姥爷也能证明他们存在过……但我要死了,谁能证明我的存在呢?”   “诺诺!”   “姨妈,我要跟我爸妈葬在一个陵园里,他们会讨厌吗?他们还会怪我吗?人死为鬼的话,他们会来看我吗?他们会过年的时候来找我吗?”   “吕诺!”姨妈被我说的脸色煞白,她没了欢快,唇抖的厉害:“过年的时候,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我摇头,心里一片死灰:“这不是不吉利的,这是随时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还是,想清楚的好。”   姨妈抱着我嚎啕大哭,在初一夜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鞭炮欢天的节日里,客厅却是一片死寂。沉静像是一滩又臭又黑的死水,无论丢里面什么,都激不起一丁点的水花。   “你和家赫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了?”姨妈擦擦眼泪,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比较为难。不过照我看,这辈子他是被你吃死了。”   姨妈认为,男女之间有了情爱,关系就会变的像是博弈。彼此试探,压制……循环往复,无休无止。一旦被压制处于下风,那么很难再有翻盘的机会。只要交付情感,那么自尊和其他也都会乖乖上缴。   黄家赫会问我爱不爱他,那他爱不爱我,他心里想必是清楚的。   爱情里,痛苦往往比甜蜜要来的多、来的刻骨。一厢情愿的以为两情相悦比爱的艰难对方却从来没有参与,这两种哪个更可怜我不清楚。但求而不得和得而复失之间,我想后者的伤痛肯定要远大于前者。   我觉得,我仅剩的生命每天都会忙着和卢生不死不休……我不想跟黄家赫变成博弈,而我也不会舍得压制他。   新年,就在毫无期待之中慢慢渡过。我在姨妈家一直住到初七,初七过后我直接住进了医院。   年后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烧,这并不是个好的迹象。乏力、厌食、发热……这些我一直都有,可年后全身的淋巴结出现了肿大。初八一早,姨妈强行带着我去了医院。   接待我的医生,还是上次来我家的姨妈同学路博文。他开了不少的药,每天我脑袋上方一米高的位置都被挂满了吊瓶。   我盯着吊瓶,傻傻的发愣。那一滴滴流下的,正是我逝去的生命。姨妈跟我说了好久好久的话,我却一直保持缄默。直到她叹了口气出去,我这才拎起手掌看了看。   “就算黄家赫想尽办法让你问卢生又能怎么样?就算你知道是谁杀死你爸爸的又能怎么样?你除了等死,你还能做什么?”我冷哼,有气无力的自嘲:“废人。”   我拉扯掉手上的点滴,低头看着针头滴出的血迹愣愣的出神。白色的瓷砖上,红色的血污脏又让人作呕。   就像,我一样。   我跌跌撞撞的从病房出去,无意识的在楼里四处乱晃。我穿着病服,袖子上沾染着血迹,一般人也不敢询问我。偶尔撞到人,偶尔被人撞到……可我却一点真实存在的感觉都没有。   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我竟然走到妇产科来了。现在是中午,排队看诊的人依旧不少。当我继续往前走时,一个声音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医生,真的不行了吗?”正好有护士从诊室里推门出来,李清河的声音清晰的钻进我的耳朵里:“我听说您诊治不孕不育特别的有名,您再帮我想想办法!朋友推荐我过来的,她说你有很多的偏方,会有办法的!”   慢慢关上的门缝中,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女士,你的子宫先天发育畸形。你看看这里……真的是没办法了。你要是实在喜欢孩子,和你爱人商量商量,你们领养一个吧!”   我脑袋嗡的一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虽然我恨卢生,但我并不太讨厌李清河。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让医生也心生不忍。   我站在门缝位置不着痕迹的偷听,李清河急着缠医生,他们也没注意到诊室门没有关严。医生很是无奈:“这个我真的是没办法了,不然的话……”   “不要再跟我说领养的话了!”李清河眼眶通红,拉着医生的手哭求:“医生,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我爸知道我有这个病,结婚前就要求我老公做了结扎……可我老公的情妇留了精子,她现在已经快生了。我要是生不了孩子,等我爸死后,我老公会名正言顺的把那个女人的孩子领回来。我家的钱财以后都会被我丈夫的私生子继承!我会一无所有的!你救救我!医生!”   私生子?!那不是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吗?!倪菲果然够厉害,虽然她没能嫁给卢生,可她无疑已经成为搅扰着我和李清河一辈子的心病。   李清河的爸爸李宇,他是真的在商言商。娶妻要收益,嫁女要收益,找女婿要收益……卢生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虽然我家的家底不至于让他倒插门到李家,可他为了娶李清河结扎都能做,他也是真舍得对自己下手。   医生无奈的叹气:“可是我没办法啊!姑娘,我总不能给你换个子宫吧!”   李清河哭哭啼啼的,我也没必要偷听了。我走进人群,又拐进楼道。坐在楼梯间,背后吹来阴风阵阵。   我伤感的情绪全都被吹跑,脑袋反而转的迟缓。   卢生做了结扎,那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卢生唯一的后代。而倪菲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后半生的全部指望……倪菲的肚子要是没了,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孩子要是没了,倪菲就没有钱,卢生也没人送终。   卢生害的我家破人亡,我还他断子绝孙,其实也是公平。   我低头看看自己血迹干涸的手背,内心挣扎的厉害。我只要一想自己要做的事情,手指就抖的厉害。   “它还不是孩子,它只是一团血肉,一团没有感情的血肉。”我冷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黄家赫说错了,我不是以前的吕诺了。我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只是我还……”   话语断的突兀,我发着抖看窗户里自己的倒影。   此时的自己下巴尖削,双颊凹陷。瘦的皮包骨头,人不人鬼不鬼……没有了包子脸,我也不要再做包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要报复,我准备好了毁灭。我在乎不了自己的命,我也不想在乎别人的命。   我听的清楚,内心里最后柔软的部分也一点点变的坚硬。   姨妈头发散乱,领口松散,我进病房的时候她正面红耳赤的训斥着看护。病房里面乱糟糟的都是人,在我迈步进屋时却瞬间安静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姨妈抬手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从我出院到现在,姨妈连重话都没对我说过……可我觉得我的心真是已经彻底坚硬了,我竟然一点痛感都没有。   路博文医生忙着解释:“吕诺,你别往心里去。你姨妈她是着急你,她以为你……她以为你想不开了。”   想不开?我还有什么想不开?还有什么事儿值得我想不开?   我面无表情的说:“我没事儿,我出去转了转,我现在饿了。”   住院到现在,我已经厌食好几天了。除了每天定时打营养液,我连水都很少喝。而我现在居然主动要求吃饭,简直是开天辟地的壮举。   “诺诺,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姨妈瞬间笑了:“排骨汤好不好?你这几天都没吃,这会不会太油腻了?还是你想喝粥?还是吃馒头?”   姨妈忙着去准备吃食,护士们忙着重新配药……直到屋子里面只剩下我自己,我这才拿出手机。   翻找出左亚的电话,我发了条短信给他。   我们重新做笔交易,如何。 ☆、045 诱惑 推荐票500加更   姨妈做好饭菜送来时,左亚的短信也来了。我边吃饭边拿手机看,左亚只回复了我三个字。   你做梦。   “是家赫吗?”姨妈笑着问:“前天回家时我们正好碰到,我告诉他你住院的事情,他还说有时间会来看你呢!”   嘎嘣一声咬到筷子,牙神经疼的我眼眶发酸。我吱唔两声没有回姨妈的话,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找时间来看我……这只是敷衍的推脱之词吧?   我以前就算是一般的发烧感冒,黄家赫都会立即赶来。而我现在住院三四天了,他音讯全无。可以说,从初一我们两个分开后,黄家赫就再也没出现过。   虽然我一直认为黄家赫刀枪不入,可他毕竟不是铁皮打造的。估计我初一晚上的话让他彻底的心灰意冷,恐怕他是不会继续再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给我努力活下去的慰藉了。   而我,我已经没有资格去期盼谁能解救我,抑或我能被谁解救。   肉体的疼痛让我彻底觉醒,得知的秘密带给了我全新生机。我抛掉了对这个世界残存的价值观道德感,我忘却了精神病院的黑暗回忆和无边痛楚。我不需要别人对我进行劝诫,我也不准备对自己的罪孽进行救赎。   吃过饭之后,我静静的躺下睡觉。我真的是在睡觉,不依靠药物不需要抚慰。在情感和理智中来回拉扯的结果也只是使我止步不前,畏惧后果的懦弱也只是会令我过度内耗。   林静曾经对我说过,人和人之间并没有差别,只是每个人的信仰不同罢了……有人信仰耶稣,有人信仰菩萨,有人信仰自己,有人信仰爱。   从得知我爸爸不是自杀的那一刻起,或许我就已经开始信仰仇恨。   忘掉铁棚带给我的温暖,我开始全心全意的拥抱冰冷残酷的仇恨世界。   我醒来时,按捺不住的左亚早已再次发短信给我。这条的内容,明显要比上一条的丰富些。   左亚问,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玩花样,玩心理,估计没有人会比我玩的更有系统了。我冷笑。   好奇,是人类的通病。好奇会好死猫,更会害死有野心的男人……不过我不是要害死左亚,害死他对我没有好处。虽然我们以前有过不愉快,但就像我曾经说的,我们还是有共同利益的。   左亚想要成名,我想要报仇。我的复仇,每一步都会是个血淋淋的脚印。这些,恰恰会成为左亚功成名就的基石。   有了这一点,我可以很好的利用左亚。   没有我的回音,左亚更加沉不住气。第二条短信发过来不到十分钟,左亚火急火燎的打电话给我。他还是那个样子,说起话来急急躁躁的:“喂!你到底想干嘛?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我对不起你!可你也不想一想,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个男人是谁啊?他可是卢生啊!”   “我找你,不是想要追究上次的事情。”   我刚说完一句话,左亚继续抢着说:“行!搞砸你和倪菲的事情,是我不好!可我也因为你……”   “你要是再打断我的话一次,”我话音冰冷的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我就一个字儿也不说了。”   左亚彻底的闭了嘴。   我手指随意的勾弄点滴胶管,说:“我们的交易很简单,你为我做五个月的事儿,我捧你当新闻界一哥……”   “怎么可能!”左亚咋咋呼呼的叫:“这完全就是不可……”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左亚不甘心的继续打过来,我接电话,冷冷的问他:“还想听我的交易吗?”   “您说。”左亚收起了浮躁,话说的有点小心翼翼。   “我刚才说的,就是全部内容。”   左亚嘴碎惯了,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唠叨:“吕姐,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你都说完话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   我冷哼:“我说过,不允许你插话,哪怕是我的句号没说完,我也不允许你插话进来……我现在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你要是同意,那我们立刻准备开始。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五秒钟?”左亚商量着:“你能不能多给我……”   “五。”我开始倒数。   左亚以为我在开玩笑:“吕姐,这事儿吧……”   “四。”我不为所动。   左亚慌了:“吕姐,你不会让我杀人放火吧?我……”   “三。”   “但是我要……”   “二。”   左亚急了:“能不能跟我说,你要怎么捧我……”   “一。”   “我同意!”   左亚的话脱口而出,几乎跟我的话音同一时间落下。心里上的焦躁带动生理上的紧张,左亚说话都大喘气:“我同意跟你合作,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又会为我做什么?”   这个要求很公平,交易嘛,肯定需要双方互惠互利。   可我还需要明确一点:“这次交易,我要求你完全听从我的吩咐。虽然是口头协议,不会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可你一旦答应了和我做交易,那你就别想着违约。卢生能做到的,我照样能做到。你要是敢违约,我就敢要你的命。”   左亚紧张的呼吸变的急促却没再抢话,估计此时他也不断的算计着。   功成名就事,富贵荣华梦,名利双收,闻达诸侯……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这些带来的诱惑都是非常巨大而又致命的。哪怕付出惨重代价后得到的只是一枕黄粱饮鸩止渴,却很多人前仆后继甘之如饴。   我也不会逼的太紧,要是把左亚吓跑了,估计一时间我也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人选:“根据我最近一次的精神检测报告显示,我应该不会让你去做杀人放火的事儿,这个你放心。五个月的时间里,我会陆续把我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五个月后,你想要怎么报,纸质采访、面对面,我都配合你。”   “但……”左亚不放心的问:“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挑毛病的都是买主,漫天喊价的都是看客。左亚的一句话就泄了底,我唇角微勾:“我加一点。你要是敢爆的话,我可以再告诉几个富商的情史和高官的罪证给你。播出去,说不定你都能得个普利策新闻奖。”   左亚不信:“你会告诉我?你就不怕那些富商高官找你寻仇?”   “我怕什么?”我抛出裹着糖浆的砒霜,继续诱惑着左亚:“你当记者这么多年,你见过谁寻仇寻到一个死人头上吗?” ☆、046 换骨   左亚大为震惊:“吕姐!你……”   “你到底想清楚没有?”我表现的兴趣缺缺,撒谎道:“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这么重料的消息,我能找到无数的人为我卖命。”   左亚略微沉重的问:“我答应你……不过吕姐,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我只是需要你发挥你的专业强项,”我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漫不经心:“我要你去调查一个人。”   可能是知道自己不用去杀人放火,左亚的情绪明显平静了些:“调查人,这个还真是我的强项。别的不提,就拿盯梢来说好了,除了专业级别的警察,一般没有人能比的过我……不过吕姐,你想让我调查谁?还是上次那个倪菲?”   我淡淡的说:“李宇。”   左亚手里的电话似乎是掉了,一阵磕磕碰碰的声响后,他急躁的叫道:“吕姐,你是想让咱俩一起去死吗?”   “你能不能别那么没出息?”我嘲讽的说:“李宇,他只是一个商人。你是记者啊!采访他,调查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左亚似乎在连连摇头,不过他可能觉得我看不到,又补充说:“吕姐,李宇并不仅仅是个商人。”   “你是想默默无闻的死,还是想搏一把换来半生的荣华。”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耐心了:“想要怎么办,我不再多说,你自己选择。”   左亚又沉默了。   是啊,李宇不仅仅是个商人,这点我也知道。   李宇的能源公司,可以说完全就是个噱头。虽然股市和行情很好,但是却并没有太过实体的产业链。李宇主要做能源,可他真正赚钱的却是餐饮娱乐行业。而夜幕之下的娱乐行业到底进行什么肮脏的勾当,这些我们全都心知肚明。   说白了,能源公司只是李宇洗钱的一个工具。我不知道卢生是怎么招惹上李清河,又是怎么被李宇逼着用结扎的方式表示效忠……可我心里清楚,李宇是可以被利用的。   因为李宇有个极为重要的弱点,那就是好色。   前妻成了后妈,自己的老婆跟别人偷情产子,情妇的孩子胎死腹中……卢生会记得我对他炽热的爱,我同样会让他看到我对他赤裸裸的恨。我不会郁郁寡欢的烂死在病床上,在临死的时候,我更不要听到卢生的忏悔。   就像我一直坚持的,我不要卢生的道歉,我要他跟我一样痛苦。   女人的弱点是自己最爱的男人,而男人的弱点恐怕就是低估一个女人了。卢生一再的小瞧我对他的恨意,他会为此付出代价。反正我已经够难堪了,多些人陪着我,岂不是更好?   过于细节的问题,我也不会跟左亚继续说下去了。既然他同意,那我们就开始工作。我交代他去买两个不是实名制的电话卡,作为我们两个单独联系的工具。如果没有需要的话,我们两个是不能见面的。   挂断左亚的电话,我又打给秦征。   秦征可能是在忙工作,他的手机没有开机。晚上五点左右的时候他打来电话给我,我和姨妈说要出去走走,偷着去楼道里接了电话。   “有什么事儿找我吗?”秦征似乎是刚下庭,他那面吵闹的厉害:“遗嘱的问题,我可能过几天能给你送去。”   “遗嘱先不着急,”虽然病情复发,但我觉得我还不会马上就死。眼前有更紧急的事情等着我:“秦律师,我想问问你,你认识的朋友中有审讯官吗?”   电话那端沉静了几秒,过一会儿吵闹全无。秦征应该也是找了一个安静些的地方:“诺诺?你要找什么?你找审讯官干什么?”   这么说,秦征是知道审讯官了。 ☆、047 z先生  我跟秦征通电话后的第五天,审讯官给我发来了短信。   这个伊拉克人警觉性特别的高,在他表明身份后,我立刻打了电话过去。他没有接,电话提示也是关机状态。   我以为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可他却发短信过来,说不用电话沟通,什么事儿在短信里说就好。   估计可能是怕被人录音继而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关心他的命,我关心我的计划。我回短信给他:我要如何才能确认你的身份?   你不需要确认我的身份。他是这么回。   我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交易,心里十分没底。问他名字,他不说。打听细节,他也不回。等我连着发五条短信之后,他才回复说:我的事情你不要问,你只要说你需要我做什么。事成之后,给钱便可。   这还真是让我意外,他如此的警惕,竟然会放心事后给钱。我有几分戏谑的问:你就不怕我事成之后赖账吗?   他又回我:不会。   我问他怕不怕我赖账,他说不会是什么意思?是认定我赖不掉,还是说他确定我不敢赖掉?   可是很多话都不能说的太细,既然他说不会,那就不会吧!他能如此的自信,想必他对这种结算方法已经驾轻就熟了。事前事后结算,对我来说都不打紧。能够事成,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并不是太信任这个大家称呼为审讯官的神秘男人,所以开始我都是叫他做些无关紧要的。可以说我让审讯官做的事情,和左亚做的差不了太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要帮我看着左亚。   专业不专业,实在是区别太大了。虽然左亚一直对我夸耀他的盯梢能力,可他送来的调查记录,完全就是流水账。和审讯官的报告放在一起比较,简直是惨不忍睹。   审讯官反馈来的报告,实在是让我咋舌。李宇几点起床、几点吃饭、穿了哪件西装、因为什么事情愣神……而报告上不仅仅是李宇的记录详细,连左亚的状态也都被详细的描述出来。每分每秒,清晰明了。   我甚至怀疑,这个审讯官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要是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他都不用睡觉的吗?还是说他会什么分身术?   像黄家赫说的那样,审讯官如何得来讯息,这属于商业秘密。审讯官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我证明了他是谁。   审讯官被正式录用后,我暗自称呼他为z先生。可等我想要让z先生帮我调查李宇更为深入的隐私时,却遭到了z先生的拒绝。z先生很明确的表示了,李宇也是他的客人,所以有些活儿他是不会接的。   z先生如此有职业操守,我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如果仅仅是用他调查李宇的行程,那完全是大材小用。   我想我一定是鬼上身了,在李宇的事情没谈妥之后,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要求:你给我调查一下黄家赫最近在做什么。   z先生对我这种有钱没地方用的行为并未表示惊讶,可他的拒绝却让我目瞪口呆。   他说:黄家赫先生,也是我的客户。   这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黄家赫说过,他和z先生是朋友。而z先生却说黄家赫是他的客户……黄家赫,难道说他最近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想法蹦出来之后,又瞬间被我自己推翻。黄家赫是谁,他怎么会有事儿呢?他是律师,有着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也有着良好的社会关系。就算是黄家赫接了比较危险的刑事案件,谁又能让他有事儿呢?   调查黄家赫的事情可以说是不了了之,我的全部精力又都放在研究李宇身上。虽然用z先生贵了点,但最起码能够保证万无一失。而左亚和z先生一起调查李宇,这无疑是巨大的浪费。   所以为了避免浪费,我派左亚去盯黄家赫。   通知左亚时,左亚大大的舒了口气。他兴奋的说:“吕姐,这点小事儿你交给我好了!”   左亚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黄家赫毕竟是律师,就算被发现,最起码的人身安全还是能够有保障的……出乎左亚和我的意料,在左亚扛着相机去黄家赫律师事务所对面蹲坑时,他却被人打了回来。   打左亚的人,正是z先生。   看左亚被打的鼻青脸肿,我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对于z先生的不满也更加强烈。我言辞激烈的骂了z先生一顿,他不想调查黄家赫也就算了,可他何必要阻碍我的事情。   我的愤怒谴责,z先生完全无动于衷。等我骂完好一会儿,z先生才回短信给我:黄家赫先生,是我的客户。   只是短信交流,我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和手机吵架。我压制住自己想要打电话询问黄家赫的冲动,洗了个凉水澡直接睡觉。   即将要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心生焦虑,每晚睡在家里的客厅地板上,我总是不自觉地会听到有人在哭。要不是我定期要做精神检查,我还以为自己压力大的精神分裂了。   我将事情告诉姨妈时,她也跟我变的精神紧张。她害怕的问:“诺诺,会不会是你妈妈的鬼魂回来了?”   要是我妈回来了,我还真不会怕。但是每晚的吵闹,让我再次失眠。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我搬离了这里,在李宇公司附近的市中心买了套公寓住。   z先生调查了李宇一个月的时间,左亚则一直处于半停滞的状态。偶尔我让左亚查查倪菲,偶尔又让他调查调查李清河,再不然的话我就让他跟跟卢生。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一边忙着养病,一边忙着提升自己。美容厨艺茶花舞蹈……不说十八般武艺,也差不多了。   连左亚都改变了对我最初的印象,他说:“吕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情绪……可现在,我看着你都感到害怕。我觉得你满身,都是腾腾的杀气。”   杀气?我挑眉,想,杀气有什么不好?杀别人,总比被杀的强。   一个月后,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已经7个月了。而我,也可以开始了。   可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在准备勾引李宇时我却碰到了久未相见的黄家赫。 ☆、048 撞见 小暖巧克力加更   根据z先生的报告,李宇每周三中午开完会之后,他都会去市中心的一家茶馆喝茶。茶馆是李宇年纪最小的情妇开的,里面的竹韵居是他每周必去的地方。   茶馆的环境不错,算是市中心难得的清净之地。市中心的地界开茶馆,明摆着要赔不少的钱。李宇没什么文化偏又喜欢附庸风雅,他倒也赔的心甘情愿。   连着半个月的时间,我每天都会不定时的去喝茶。有时候离着竹韵居很近,有时候会离着很远。渐渐的,茶馆里的人跟我都算打过照面,知道我是熟客。虽然没说过话,但茶馆的老板娘偶尔碰到我也会点头打招呼。   李宇的小情妇叫陈珍珍,是艺术系大三的学生。她课不多,也不用像一般的学生那般忙着兼职赚钱。陈珍珍的爸妈都是下岗工人,在李宇的企业挂着个头衔每月领工资。   陈珍珍岁数比李清河还小,在人生观价值观还不健全的时候,她就被李宇包养了。陈珍珍爱慕虚荣,又爱贪图小利……可李宇毕竟是50多岁的人了,他怎么也不会便宜了这个小丫头。李宇虽然包养陈珍珍,但除了几套房产和固定数额的生活费,他很少给陈珍珍钱。就连这间陈珍珍名下的茶馆,收益也全都被李宇拿走。   接触下来,我时不时的也会给陈珍珍些小恩小惠。   我能明白陈珍珍每次变相索要物件的口吻,我却不会轻易给她什么。不然的话,那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起疑了。不过要感谢左亚说的“杀气”,陈珍珍几次暗示未果后,也就不再询问了。   正式接近李宇的前一天晚上,我拿着新买的大包小包奢侈品去陈珍珍的茶馆喝茶。陈珍珍正在茶馆查账,见我血拼归来,她热情的接待了我。   陈珍珍眼神发直的盯着购物袋看,她的面部表情上刻满了贪婪。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拉拢着将新买的Gucci钱包塞到她的手里,说:“我在这儿喝茶也有一段时间了,还要感谢你每次为我留座位……妹子,我挺喜欢你的,咱俩交个朋友?”   送礼,跟很多事情一样,恰到好处是最难达到的状态。不过我听了三年的心理学,对人的心理拿捏已经极为准确。陈珍珍不但没有起疑,她眉开眼笑的接过包,瞬间跟我亲热的如同亲姐妹一般。收下钱包之后她不忘交代服务员和经理们,许诺以后只要是我来茶馆,那想坐哪里都是可以的。   我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周三下午,陈珍珍有课不能来茶馆。有了她昨晚上的交代,服务员们对我都是千依百顺。我说要梅香园时,经理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没开始行动的时候,我连着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梦里不是自己的计划被拆穿了,就是我被人扒光了丢在大马路上……可真的坐在梅香园里时,我的心情却格外宁静。   竹韵居隔壁的茶室是梅香园,由于墙体的特殊性,从竹韵居竹子的缝隙间可以清楚的看到梅香园里的客人。我要做的,就是给李宇来个出其不意。   李宇为了清净,他来的时候梅香园是不允许接待客人的。在午餐之后,李宇准时过来喝茶。他在竹韵园里闭眼沉思,完全没有往对面的茶室看过。估计他已经习惯了一直都是自己,所以十分放心的小憩着。   我爸经商的那几年,我有一个很深刻的体会,富人一般都或多或少有被害妄想症。越是有钱富人,这种病往往越重。像是李宇这种“独树一帜”的商人,他的钱赚的更加是提心吊胆。所以也只有在茶室这种地方,他才敢放心大胆的休息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李宇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我坐在隔壁的茶室里愈感焦急,如果这次我不能和李宇搭讪成功的话,那恐怕要等到陈珍珍下次周三不在时候才行。   而陈珍珍下次周三有课,则又要延迟2周左右。   2周的变数简直是太大了,要是倪菲这个过程中早产或者是提前剖腹……   我在茶室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决定用茶香诱惑李宇醒过来。   学了一个月的茶道,茶道其中的精髓我领悟的并不算透彻。不过要说沏茶的手艺,我绝对算的上娴熟。净手之后,我细致的进行洗茶冲泡。没多久,十多平米的茶室里面茶香四溢。   从竹缝间,茶香一点点的弥漫过去。隔壁小憩的李宇被茶香诱醒,他动作缓慢的坐直了身子。   我佯装不知,继续淡定的泡我的茶。等到茶水都准备好,我也停了下来,转身去翻找购物袋里的衣服。   找到合适的裙子,我缓慢的去脱换身上的裤装。   偷窥能带给偷窥者的,不单单是心理上病态的垂涎抑或是视觉上刺激的画面。从某种意义上讲,偷窥带来的神经亢奋能够很好的舒缓排泄不出的精神压力……像李宇这样,好色压力又大的中年老大叔,他自然不会放过如此清雅的偷窥机会。   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已经被医师们随时随地扒光的举动磨练到丝毫没有羞耻之心。因为如此,在李宇色迷迷的从缝隙偷看的过程中,我完全能够做到镇定自若。   背对着李宇解开内衣扣子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吞咽口水声。我真担心我赤裸的转过身后,偷看的男人会激动的心肌猝死。   可刚等我脱下内衣还没来得及转身,梅香园的门却从外面被拉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多日未见的黄家赫,他还是老样子,没有因为不见我睡不着也没有因为我不在而吃不香……只是身上的西装外套不像往常那般平整笔挺,他匆匆忙忙的样子像是急于找个地方放置夹着的公文包和怀里一沓快要掉下的案卷资料。   俊秀的眉头不耐烦挑起,他似乎正憋着火气想要和什么人吵架。在拉开门看到我的瞬间,黄家赫像是被岩浆压过般,鼻直口方的脸上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049 嫉妒   我光着上身站在茶室里,大脑空白了好几秒种的时间。而黄家赫挑起的眉头放下,满脸的困惑不解。   虽然他是一个正直的律师,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黄家赫的视线汇集在我胸前的位置,连续着眨了几下眼。   被李宇偷窥我都没有任何的感觉,让黄家赫这么撞见我反倒羞得面红耳赤。计划全盘被打乱,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勾引李宇好还是套上衣服赶紧逃跑的好。   就在我不知所措六神无主之际,开着的茶室门传进张璐兴奋的高喊:“师兄们!你们快着点!师父都到了呢!”   黄家赫手里的案卷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他动作利落的闪进屋里。黄家赫前脚刚进来,后脚张璐和一众男性律师就到了门口。张璐大力的敲着门板:“师父!你干什么呢!你关门干什么啊!你让我们进去啊!”   身后窥视的视线似乎是不见了……我回头,李宇果然走了。   茶室的门是没有锁的,黄家赫也不能过多解释,只好用身体去挡着。他在里面不说话,张璐不放心的叫嚷着推门。隔着一个门板,他们两个人来回拉锯着较劲。   我看着黄家赫用力绷紧的脊背愣愣的出神,直到他用眼神示意我,我才想起自己还是半裸着的。   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裹严实,我弯腰将地上的案卷捡好放在茶几上。收拾的差不多,黄家赫这才不再继续挡着门口。而门外的张璐并不知情,她还在用蛮力推门。黄家赫一起身,张璐猛的扑了进来。要不是黄家赫眼疾手快接住她,这下可有她摔的了。   “嘿嘿。”张璐并没有注意到我在,她仰头傻笑着看黄家赫:“谢谢师父,师父你在茶室里……吕姐?”   门外的其他律师也并没看到我,他们坏笑着开黄家赫和张璐的玩笑:“哎!张璐,你看师父多疼你呢!也不枉费师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那么担心他啊!”   “你们还师兄呢!就会欺负人!”大咧咧的张璐被说的面红耳赤,她急着从黄家赫的怀里跳出来,粗暴的殴打了外面的几个律师一下:“你们要是再敢开我和师父的玩笑,我让师父罚你们抄刑法!”   “哎呦哎呦!”一个男声笑说:“现在就已经代表师父发言了啊?小师妹是不是要变小师母了?”   黄家赫站在一旁没说话,张璐忙着和门口的几个律师打闹。时不时的她还会含羞带怯的回头看我和黄家赫一眼,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她的窃喜怎么也藏不住。   张璐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我,我甚至忍不住略微佝偻身子。我不禁去想,当初黄家赫看我和卢生站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几个不明所以的律师跟着进来,等看到我在屋里时,所有人的笑意全都僵住。黄家赫还是没说话,甚至连一个像样点的介绍都没有给我。满屋的茶香,仿佛都弥漫着尴尬暧昧的芳香。   一个人逐渐渗透到另一个人的生活中,总是有点轻描淡写。可一旦想要剥离开,带来的却是切肤断骨般的疼痛。   像是黄家赫,他来的悄无声息,走时却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一屋子穿职业正装的男男女女,完全将我隔绝在他们的圈子之外。而黄家赫处在圈子顶端,更加让我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我有些仓皇失措的收拾好自己的物品,一言不发的赶紧离开。   从黄家赫的身旁经过,他身上熟悉的熏香味道让我鼻头发酸,可我连抬头看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手里的购物袋被我扯的七零八落,我低着头快速的往外跑。沿街走了没多远,张璐叫着我的名字追过来:“吕姐!你的钱包掉了!”   我不想看她,一点都不想。   张璐身上有太多我没有的或者说我已经失去的,比如青春,比如清白,比如那种单纯美好的心境。   她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黄家赫面前,她不会因为其他的师兄弟开她和黄家赫的而心生愧疚。她有大把的时间陪在黄家赫身边,她不用每天活在对死亡突如其来的恐惧之中。   我嫉妒张璐,而且是很嫉妒。   张璐赶着追上我,她脸冻的微红,气喘吁吁的摆摆手:“可累死我了……给你,吕姐。你掉在茶室了,我师父让我送过来的。”   我动作迟缓的接过钱包,神态依旧是呆愣愣的。张璐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吕姐。”   在张璐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却猛然拉住她。我拉住她,不仅她吃惊,我自己也很是惊讶。事已至此,我只好硬着头皮问:“他们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儿?黄家赫最近怎么了?”   “这个……”张璐面色犹豫,道:“吕姐,这个事儿你还是问我师父吧!我实在是不方便告诉你。”   从刚才几个律师的玩笑话中,我猜黄家赫最近应该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他们没有细说,我自然也猜不出来。不过联想到z先生的说辞,我实在是担心黄家赫棘手的事情是和我有关。   张璐歉意的撇撇嘴,可我怎么看都有一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炫耀。她拒绝的意思太明显,我没法再继续往下问。我们客气的话别,转身各走各的。   刚揣好钱包,路边停着的一辆奔驰车冲我按了按喇叭。奔驰车的后车窗拉了下来,李宇探出头来问我:“去哪儿?用不用我送送你?”   我是卢生的前妻,卢生是李宇的女婿。虽然我和李宇没见过面,但他肯定也是知道我的……可他这么直接的叫住我,应该也是有话要对我说。   果然,我在座位上刚坐稳,李宇就开门见山的问:“小姑娘,你来这儿干嘛来了。”   在这种老油条面前,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低姿态,能压多低压多低。只要让他看到你有一个谦卑的态度,那么他对你的好感自然是翻着倍的往上涨。   我低眉顺眼的回他:“随便来逛逛。”   “随便来逛逛?”李宇完全不吃我这一套,他冷哼一声:“随便逛逛,就能光着奶子逛到我隔壁来了?”   我心微沉……我做的太明显了吗? ☆、050 远点   李宇五十三岁,中等身材穿着儒雅,眼神锐利甚至可以说是凶悍。虽然好色,可李宇看起来并不猥琐。他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一派的气定神闲。   我沉住气,尽量不去考虑黄家赫的事情。李宇的话说完,我也没表态只是随意的往后梳理一下头发。李宇不继续往下说,我自然不会自掀家底……此时此刻,才是我姨妈说的博弈。只要稍微一放松,让对方先抢占了先机,自己定会输个彻底。   李宇仔细的打量了我一圈,我的镇定出乎他的意料,他眉宇间很好的藏住惊讶猜忌和好奇。虽然从年龄上说,他已经可以做我的父亲。但李宇全然没有把我当做晚辈,他是在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去考量。   “你是珍珍的同学?”李宇开始猜测,原来他并没有认出我:“不能,你的年纪比珍珍大很多……老师?朋友?邻居?你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来接近我,是想干嘛?”   抿唇轻笑,我的眼神勾住李宇的视线,答他:“嗯。”   开始李宇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两个拇指快速转了几圈,浮肿的眼睛微眯。等到他想明白了最后问的“是想干嘛”和我回答的“嗯”联系起来后,他放声大笑:“哈哈哈!有点意思!你有点意思!”   大家都是成年人,事情已经半挑明了,那么继续拐弯抹角的也没有意思。李宇牵起我的手,在掌心的位置细细的摩挲着,问:“你知道我是谁,是不是也该说说,你是谁?”   李宇的手指在我掌心的位置画圈,一圈圈,我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走神。李宇的动作除了让我走神,其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也想着有点或是厌恶或是麻酥或是伤感的矫情情绪,可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从住到精神病院开始,我都不记得自己被多少男人碰过。在敏感的身体被这么折腾,想必也早已麻木。无论是谁,无论是怎样,贴在我身上的肌肤,都如同是自己的左手摸右手一般。   但中间也有例外,比如说卢生,再比如说黄家赫。   卢生每次靠近我时,肉体的感觉总会激发内心的强烈厌恶。仇恨的心情像是泥潭下面的气泡,带着巨大的力量翻滚着往上冒……可黄家赫不同,黄家赫的触碰和他笑容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如果没有卢生、没有卢生带给我的那份厌恶,那么黄家赫毫无意外的会是我出院后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走神的时间有点长,险些坏了事。在李宇发火之前,我甜甜的笑,回他:“我是吕诺。”   不用我说太多,李宇瞬间清楚了我的身份。天下的吕诺有很多,不怕死的接近李宇的恐怕只有一个。有过精神病,那你做什么说什么别人都会把你当做精神病人。   李宇年纪大了,可能也不想玩太刺激的。他想都没想,直接丢开我的手。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没准他都想直接把我丢下车。李宇冷哼着赶人:“滚吧!”   “我不会贪心,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像你的其他女人那样哭着求着管你要名分。”我凑到李宇身边,趴在他的肩膀上,温吞的往他脖颈位置吹气:“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你能保障我还像我爸爸活着时那样生活就可以了。”   李宇身上的烟味浓重,可怎么也掩盖不住中年人的腐朽之气。我尖细的手指沿着西装的边缘,一点点的往李宇的怀里伸去……就在我的指尖马上要触到他胸口的凸起时,李宇却一把抓住我,冷声说:“你是拿我当凯子,还是拿我当犊子?我脑袋大吗?没事儿他妈的给吕森养孩子?我又不是上过你妈!”   自己的尊严早就不剩下什么,我倒也不指望能得到尊重……只是李宇提到我爸妈时轻蔑的语气,还是让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一哭,倒是让李宇有点摸不着头脑。估计怕我精神病复发一不留神杀了他,李宇的语气略微柔和:“我跟你爸爸虽然交情不深,但怎么说也是认识。你和卢生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我只是想回到以前那种生活……”我哭的抽噎:“我不想在自己一个人了……我不想让别人当成怪物看,我想要活的体面……”   “所以来找我了?”李宇倒为自己点了根烟,眯着眼睛问:“你想活的体面,你怎么不跟黄法官的儿子在一起?有个律师当男朋友,你怎么的都体面。”   提到黄家赫,我的哭声顿住,面如死灰。   “怎么不继续往下编了?”李宇冷哼:“小姑娘,你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吗?真以为是个女人劈开腿,男人就要上钩?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李宇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侮辱的塞进我的内衣里:“我刚才看的,我花钱。但是以后……我不觉得,你值得我继续花钱了。现在给我滚,别让我动手把你丢到市中心的马路上去。”   前排的司机下车为我拉开车门,我咬咬牙,犹豫再三,缓缓的说:“我找你,不仅仅是想要领零花钱。”   李宇又是一声冷哼。   “我恨卢生,可我、可我也还是爱他的。”我低下头,伤心是真的,话却是假的:“我不甘心,为什么我要一无所有而他能若无其事的娶你女儿?”   李宇眼皮轻轻一抬,若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你来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爸妈都死了,卢生也跟我离婚了。我的钱都被他卷跑了,我还能干什么呢?”额前的碎发遮了光:“前妻当了岳母,哪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吧?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让卢生难堪。毕竟我不是精神病,就算心里有恨,我也不能去做杀人放火的事儿。”   李宇静默了几秒钟,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滚吧!”   我从车上下来,一股巨大的悲哀缠的我喘不上气。做了这么多,我还是……   “吕诺!”李宇的车再次在我身边停下,他的车窗拉了一半,脸色阴暗分明:“我可以帮你羞辱卢生。”   调查了那么多,李宇的性格我也大概了解。他是那种明火执仗的坏,刻薄寡情到无比坦荡的商人。他既然答应我,肯定不会不求回报:“你要我做什么?”   李宇唇角微勾,说:“以后,离黄家赫远点。” ☆、051 调查 加更   “为什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又立马解释:“黄家赫……刚才我和黄家赫只是碰到的。”   “你回去等我电话。”李宇对我的解释不置一词,如同恩赐一般挥挥手:“现在你可以滚了。”   李宇的车屁股开进车海里,瞬间被掩盖不见。虽然被李宇接受了,可我的内心百感交集,一点成功的喜悦都没有。   律师们对黄家赫遭遇的事情讳莫如深,而李宇也明白的告诉我要离黄家赫远一点……黄家赫,到底是怎么了?   我发信息给z先生,问他黄家赫的情况。毫无悬念的,z先生依旧没有回我的消息。   从市中心神不守舍的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手里的购物袋子已经不知道都丢到哪里去了。姨妈正在家门口等着给我送饭,她看我的样子很是担忧:“诺诺,你怎么了?”   我没想好要怎么跟姨妈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沉默的打开门进屋。姨妈随着我进来,她边去厨房边说:“诺诺,我给你熬的猪脚炖黄豆还是蛮有效果的嘛!我看你吃了一个月,胸围涨了不少啊!”   要不是为了准备今天勾引李宇,我是打死都不会吃那些猪脚炖黄豆。可我努力了一个月,又是增肥又是美容的……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还是被李宇一眼看穿了。   “姨妈?”   姨妈被我吓了一跳,她手一歪,猪脚汤撒在她的手背上烫的通红。她疼的龇牙咧嘴,问:“怎么了吗?”   “姨妈,”我旁敲侧击着打探:“你最近看到黄家赫的妈妈了吗?”   “你说郑亚娟?”姨妈每次提到黄家赫的妈妈,她都亢奋的跟斗鸡似的:“没见着,也没必要见。我们两个见面就打架,能免则免吧!”   郑亚娟没来找姨妈麻烦,那黄家赫的事情应该不是因为我吧?那李宇让我离黄家赫远点,又是什么意思?   “你问她做什么?”姨妈反问我:“有什么事儿吗?”   “黄家赫。”我没有告诉姨妈我今天有见到他,尽量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我感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感觉有点奇怪而已……我住院的时候你不是说你见过他了?他当时在干嘛?是出远门了吗?”   姨妈眼底闪过的光被我捕捉到,我隐隐感觉她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可这光闪的极快,迅速的被她掩盖过去:“家赫估计是忙吧!他是大律师,那么多的案子在等着他。再说了,郑亚娟一直催着他结婚。”   后面的话姨妈没再说,不过我听出来了,她也是想劝我我和黄家赫不可能了。   我脑袋乱糟糟的,坐在沙发上望着天棚上的壁纸花纹。姨妈带着一身的炖汤味儿坐到我身边,熏的我太阳穴疼。她踌躇片刻,说:“诺诺,下周三到你妈妈的忌日了。”   姨妈的一句话仿佛瞬间刮起燎原般的飓风,带来的是寒入骨髓的冷。虽然黄家赫一直想要说服我,仇恨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可,我深处其中不能自拔时,它却早已经悄无声息的变成了全部。   “嗯,我记着呢。”我的喉咙滚动几下,说:“姥姥他们应该是上午烧纸吧?我下午去墓地看我妈。”   姨妈摇摇头,叹息着:“你姥姥给我来电话了,她知道你出院了。她说,让你今年跟他们一起给你妈妈烧纸去。下周三你没事儿吧?有什么事儿也千万要推掉,你可千万不能不去。”   黄家赫的事情,我没有再继续追问。慢慢的我也想明白,问出结果无能为力和不明真相,其实没有什么差别。黄家赫见过之后也一直没和我联系,他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不能没完没了的打扰他生活。   自打周三见过李宇之后,我一直在家等待着他打来电话。可让五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找我。   因为按时吃饭睡觉,身体糟糕的免疫力渐渐得到提高,甚至连夜间发热盗汗的情况也再转好。姨妈对于女人的养生很有一套,在她的帮助下,我不用化妆气色也看起来红润多了。   姨妈很是欣慰,说:“我们女人啊,好的年华就几年。要是不好好保养自己,亏的是自己呢!诺诺,你妈妈看你现在的样子,她估计也能瞑目了。”   对于外貌,我还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将死之人,皮囊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姨妈说的有道理,我要是出院时那个惨兮兮的样子去给我妈妈烧纸,她躺在地下想必也很难心安。   我一直都没有去墓地看过我爸妈,一是心中有愧,二是我认为还不到时候。现在我最起码做些有用的事情了,我也觉得有脸去看父母了。   时间在等待李宇的电话和对爸妈心怀愧疚的情感中消磨掉,不知道是不是爸妈在天有灵保佑我,忌日的第二天,我接到了李宇的电话。   “来找我。”李宇应该是在抽烟,他叼烟说话,声音有点发沉:“我在唯我。”   说完,他挂了电话。   唯我是城区里最大的销金窟,李宇开的。唯我,接下来的必然就是独尊了……唯我是综合一体的娱乐城,里面也确实让顾客感受到帝王般唯我的享受。里面的服务员端茶送水,都是跪着来跪着走的。如果你想,后宫三千佳丽在这里也完全能够办得到。   当然,前提是你要有钱。   李宇为什么叫我去唯我,这个我不清楚。他要是让我去接客,估计我也不能说个不字。我倒是不怕他让我接客,不过他要让我先检查身体再上岗的话,这恐怕就麻烦了。   现在我和李宇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好。不过控制权暂时还不在我这里,也就是像我姨妈说的那种男女博弈关系,我处于一种被李宇压制的状态。能反弹到哪步,这要看我自己的本领了。   我装扮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良家妇女……这点实在是很难达到,哪有良家妇女眼神里是一片死寂同时还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呢?   可是,这真的已经是我最大限度了。   从家里出来,刚走到小区楼下,我竟然意外的看到了郑亚娟。   我心里不安的感觉逐渐扩大,也顾不得她愤怒的眼神,抢先一步问:“黄家赫是怎么了吗?”   郑亚娟很生气,可她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言简意赅的冷声说道:“你的案子……被人重新查了。” ☆、052 四人酒桌   案子被重新查,而我却没有被抓或者是被问话。通知的人不是我的律师黄家赫,却是黄家赫的妈妈郑亚娟……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想借着查我案子的由头,来找黄家赫的麻烦吧?   我问的还算镇定:“然后呢?”   “然后,我那个死心眼的儿子,很可能因为你的案子被判刑。”郑亚娟悔恨的捶胸顿足:“我当初那么劝家赫不要插手这件事儿,不要插手这件事儿……现在好了吧!要是你的案子被人检举,我儿子为你做的那些就是违法的。”   “你知道为什么过去三年的事情又被人提起来吗?”郑亚娟越说越生气,越气越激动:“要不是你动手打了程万里,也不会出这么多的麻烦!家赫为了保你,他不得不去告发程万里虐待病人!结果才一不小心惹了一身的骚!虽然你没事儿了,可家赫也把医疗部门的人得罪了个彻底!”   虽然黄家赫总是做些晚风吹过温暖心底的事儿,可他做的这些也总是让人捏一把汗。黄家赫是想干嘛?他是不管不顾不要命了吗?我死了,他是打算去牢里缅怀我么?   郑亚娟来找我,估计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办法:“郑姨,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我希望你能回北镇医院去。”郑亚娟倒也没转弯抹角:“你住在医院里,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可最起码你能保住自己的命啊!这件事儿要是真的被检举出来,别说家赫要被判刑,你连命都会没有的。”   再回北镇,估计也会没命吧?   我低头略微沉吟,问:“黄家赫被调查多久了?”   “过了初五,我家老黄就得到风声了。”郑亚娟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四周,又拉我站到她车后的位置:“家赫一直在他三叔家,不过,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黄家赫见到我的时候没有跟我提这个事儿,想必郑亚娟今天也是偷着来找我的。现在的情况真的是可大可小,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郑亚娟没有逼我,她是在给我考虑的时间。   这事儿对我来说没什么好考虑的,黄家赫会这样也是因为我。要是能保住他,别说是回精神病院,就算是地狱我也去……可是,要先等我解决完卢生。卢生解决完,我立马回精神病院去等死。不然的话,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其实,家赫一直都相信你没杀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做的。程万里被处分了,我也很高兴。不过……”我的沉默让郑亚娟拿捏不准,她改走温柔攻势:“你先回医院呆几天,我们都避避风头。等到风声没这么紧了,郑姨再接你出来。”   我没想好卢生的事儿要怎么和郑亚娟说,而郑亚娟跟黄家赫一样也是个急脾气。她以为我不答应,恼怒道:“吕诺,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我儿子为了你,一辈子都要毁了。你就为他做这点事儿都不行?我来跟你说一声,也是考虑我儿子。我也实话告诉你,北镇医院,你是回定了。”   说完,郑亚娟不解恨的在我脚下啐了一口,开车扬长而去。   郑亚娟走后,我一刻不敢耽搁的往唯我赶。可到了唯我,我还是晚了。李宇对于我迟到的行为很是不满,不过碍于面子问题,他也没办法多说。   因为李宇今天请的这桌人,我也认识。   我到唯我进了包厢,硕大的圆桌上坐了三个男人。从主位往下分别是李宇,黄继革和黄家赫。  李宇穿着打扮儒雅,但他身上总散发着浓浓的土财主气质。作为一个典型的贪财吝啬商人,他的人际关系都是用钱来衡量计算的。每个人值多少,多少收益多少付出,全经过准确的演算。   看到黄家赫和黄继革坐在餐桌上时,我瞬间有一种被卖掉的感觉。   “诺诺,来过来坐!”李宇笑眯眯的拉我过去,他故作姿态的把我介绍给另外两个男人:“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吕诺。”   “是诺诺啊!好几年没见,变漂亮了啊!”黄继革惊讶的表情夸张:“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到时候一定记得给我发请帖。”   黄继革是黄家赫的三叔,算是城里一个顶牛逼的人物。黄家赫的爸爸虽然也是个法官,但是在实权方面要照他三叔差很多。前一阵子我家的账本就是黄家赫托他三叔找到的,这样的人物不用说也能想象出有多大的本事。   黄家赫这辈儿里,就他这么一个男孩。他要是有什么事儿,他三叔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而黄继革会接受李宇这种商人的邀请来吃饭,估计也是为了让黄家赫知道我和李宇在一起了。   千算万算,我还是被李宇卖了。千不该万不该,我还是伤了黄家赫。   因为不用上班,黄家赫的衣着比较随意。蓝色衬衫与黑色针织,简单随意又不失成熟感。纹理的刘海将他面部的线条整体柔化,看起来要亲切的多。李宇牵引着我过去和他握手时,黄家赫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说。   这顿饭吃的,简直是味如嚼蜡。说是鸿门宴,估计也不为过。黄继革和李宇一唱一和,一个负责耍花腔,一个负责歌功颂德。   李宇的目的很简单,他是为了用我来讨好黄继革。投其所好看人下菜碟,是他最为擅长的。能帮着黄继革让黄家赫离我远点,黄继革自然承了他的情。   黄继革的目的很明确,他是想要再丢我回精神病院前让黄家赫彻底死心。不然的话以黄家赫的脾气,我就算再回精神病院,他也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而我,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什么因果,都是自己种自己得。报仇,本身就是一个伤人自伤的过程。   我一直避免和黄家赫的视线交接,可饭桌上就我们四个人,想要躲开完全是不可能的。在触碰到黄家赫的眼神时,我的心没来由的一跳。脸甚至都不自觉地有点发热。   黄家赫倒不像我反映这般大,他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怎么看都似讽刺。他文雅的站起身来敬酒给我和李宇,说:“还真是要祝贺两位了。” ☆、053 后妈  场面真是搞笑至极,我和卢生结婚时,黄家赫说的也是这句话。   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爱黄家赫,而且我也不知道黄家赫对我的感情。我怀着单纯而又美好的心情嫁给了卢生,我用一种感恩的心接受了黄家赫的祝福喝了他敬的酒……但现在,黄家赫敬的酒实在是让我难以下咽。   像是掉入一个难以言说的怪圈之中,无论我和黄家赫经历了什么,我们最后的感情和归宿都像是小学生写的作文一样。不管过程怎么样的惊心动魄,结局也只有一句“我又渡过了快乐的一天”。   黄家赫举着酒杯站在我面前,我却盯着他西装裤上迸溅的油点出神。我知道自己应该洒脱一点把酒喝进去,可身体却完全动弹不得。   “诺诺,想什么呢?”李宇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旁边。他175左右,比黄家赫矮了一截。李宇拿酒杯和黄家赫撞了一下,朗声说:“叔儿谢谢你了。”   黄继革对黄家赫识大体的行为很高兴,同样他也对我的识时务很满意。敬酒环节过后,李宇和黄继革继续上演“主宾尽欢”的戏码。黄家赫沉默的转着桌,时不时的会流露出对餐具挑剔的神色。   我紧张的喉咙发堵,连水都喝不进去。李宇叫我来吃饭,是因为我对他有用……但是吃完饭后呢?黄家赫表现的对我不在乎,那是不是吃完饭我立马会被丢回精神病院去?   吃到中途,黄继革和李宇很默契的一起去厕所了。餐桌上只剩下我和黄家赫,我们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黄家赫静静的用手指玩转酒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能找到一个百分之百信任自己的人。你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的世界,他无时无刻不参与其中。他会分担你的苦楚,他想要分享你的欢乐。不带算计的,毫不设防的对待你……这种不放弃的爱,才是真的爱。   可是这个“不放弃”,也是有限度的吧?像黄家赫上次跟我说的,他一直在为我做掉价的事儿。临近底线了,也就掉无可掉了。   我心口发酸,眼里一滴泪都没有。我总是想着,是不是应该和黄家赫说些什么。但是说什么,好像又都不太合适。翻过来想过去,直到黄继革和李宇从外面回来,我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吃过饭后,我并没有被立马送回精神病院。在李宇送黄继革和黄家赫回家后,他甚至极为难得的没让我滚。   我坐在李宇旁边,犹豫再三,问他:“你是要带我回家吗?”   李宇晚上喝了不少的酒,不过看他的意识应该还算清醒,他后脑靠在车座上眯缝着眼睛看我。看了我几秒后,李宇招招手说:“过来。”   我温顺的想要靠到他怀里,而李宇却粗暴的扯过我的脑袋按在他的大腿上,他一下下的摸着我的头发,说:“没想到,你还算有点用。”   李宇名下有企业有基金,因为法人都是他自己,他要是想在基金和企业之间相互洗钱,那简直是太容易了……黄家赫的三叔黄继革,就是专门抓李宇这种商人的。现在黄继革欠了李宇的情,李宇嘴都乐的合不上了。   我闭上眼睛,认命的枕在李宇的大腿上。到了李宇家,他才让我起来。我的脑袋空的有点晕,下车的时候走路都发飘。   李宇家的别墅修建在海边的峭壁上,欧式建筑,一排排立着的都是白色的罗马柱。室外泳池没有蓄水,泳池里的马赛克地砖让人看着发晕。院子里种着四季常青的植物,枝叶葳蕤茂盛。海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   我也没资格发表过多的意见,只能听话的跟在李宇后面。李宇自顾自的快步往前走,完全当我不存在。等到进了屋里,大厅的水晶灯晃的我眼睛一阵刺痛。   “爸,你回来了。”   李清河拖着步子跑出来,拖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像是猫爪子挠。李宇不满的皱眉,严厉的训斥:“我跟你说多少次了!走路把脚抬起来!”   卢生紧随李清河出来,他的穿衣习惯这么多年都没变。他还是喜欢穿白色衬衣样式的居家服下面配上散腿的布裤子,只不过现在鼻梁上多了副眼镜。看到我和李宇一起进屋,卢生不敢置信的把眼睛摘掉。   “你们还没睡呢!”李宇显然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他随意的问:“卢生,明天是不是有个招标的酒会?”   卢生晃了下神,点点头说:“是的,爸。”   可能是因为我在这儿,卢生叫李宇的那声爸,声音极为异样。李宇也感觉出来了,他也这才想起站在门口的我,厉声说:“吕诺,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呢!进来!”   李宇跟我说话时,命令的祈使句居多。可我也不能反抗,只得听话的换鞋进屋。我站在沙发侧面,李宇强硬的拉我在他身旁坐下,淡淡的说:“这是我的女朋友……过一阵子忙完这几个项目,我们可能会结婚。”   “什么?”   “爸!你说什么呢!”   李清河和卢生异口同声的表示诧异,我没叫出声,但是心里也颇为震惊。李宇说的话做的决定每每都出人意表,让我措手不及。   李宇皱眉:“什么什么?”   “那个……”李清河话说的小心翼翼:“爸,你为什么要突然娶她啊?这不合适吧?”   卢生反对的态度则要坚决的多,他连敬称都没有了,直白的说:“不行,你不能娶她!你要是娶她,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们!”   李宇对李清河和卢生的态度并不满意,冷声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礼貌?以后我和吕诺结婚了,你们两个都要改口叫她妈。”   李宇不会平白无故的娶我,他想继续讨好黄继革,所以他愿意给我一个值钱的名分。   嫁给年纪能当自己爸爸的老男人,这并不怎么让我愉悦……可看到卢生吃屎一般痛苦纠结的脸色,我觉得李宇就算是把我切块称斤卖了,也值了。 ☆、054 女婿 小暖巧克力加更   卢生一改往日模棱两可的态度,他坚决的说:“不行,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我不许你们两个结婚!”   “你不许?”李宇蛮横的像是封建家庭里的大家长,他顿时被卢生的话激的火冒三丈:“你叫我爸还是我叫你爸啊?我想娶谁,我还要跟你申请吗?你是谁女婿,你心里没数吧?”   李清河也不再左右为难,她坚持和卢生站一条战线:“爸,吕诺是卢生的前妻,现在她要是嫁给你,卢生在法律上就是她的女婿……爸,你这样一意孤行,别人会笑话咱们的!”   “笑话?你让他们笑话!他们的笑话能值几个钱啊!”李宇一拍茶几:“我告诉你们两个,你们要是认我爸,就得认吕诺当妈!不然的话,你们两个也都给我滚蛋!”   李清河应该是不敢忤逆李宇,可她仍旧不甘心的想要继续辩解。话还没等说出口,卢生赶紧拦住了她。   他们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又一起看了看我。   李清河眼神中传达的感情清晰明了,敌意掺杂着几许怨恨。她作为女儿,是不想李宇娶个年轻女人给她当后妈的。再者,我这个后妈还是她老公的前妻。前妻当了岳母,就算是没有什么,外人听了也会产生很多旖旎的乱伦幻想。   不过卢生的眼神却让我看不懂了,他面色如冰底寒水,细长眼睛阴冷深邃的盯着我若有所思……卢生的感觉很奇怪,他的反对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我们的关系会被人耻笑。而他的另一层意思我能感受到,但却想不明白。   或许,我也不再费力想明白了。能让卢生难堪难受难过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宇在乎的只有钱,只要能给他带来利益,别说我是他女婿的前妻,我就算是他女儿他都能娶了。   “滚吧!”李宇漫不经心的对着他俩挥挥手:“不想叫妈,那你们明天就给我搬走。”   李清河被卢生拽着上楼,我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位置,这才问:“你不会真的想娶我吧?”   “也不一定。”李宇靠在沙发上,脚很不雅观的叠放在茶几上:“这个,要到时候再说。”   刚才李宇对卢生说的那些话,算是让我出了一口气。我真的是不想走,甚至有一种想要叫卢生下来狠狠凌辱他一顿的想法。可墙上的挂钟已经敲过一点,我必须要回家了:“我要走了,我明天要……”   “你明天要跟我去招标的酒会。”李宇不客气的打断我的话:“黄家赫明天也要去,所以,你也要跟我去……明天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你也给我推掉。”   明天还真是天大的事儿,我鼓起勇气商量着说:“明天是我妈妈的忌日,我要去……”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李宇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自己考虑吧!要留要走,我也不拦你。”   李宇确实是不拦我,说完之后他起身要往楼上走。我心里觉得委屈,略微赌气的问:“你很讨厌卢生?”   “哼。”李宇不屑的冷哼,言简意赅的说:“我最讨厌小白脸,吃我的住我的,什么都要靠我……要不是生了个赔钱货,我也不用买这么个倒插门女婿。”   同样是商人,同样是父女,李宇则要比我爸爸冷血的多的多。卢生虽然现在也是跟以前一样住在岳父家,可我爸爸从来没说过倒插门这种侮辱性的话。   我不能轻易去挑战李宇的底线,只好留下来住。虽然我现在算是李宇的女朋友,可他并没有碰我的打算。估计他也是有顾虑,所以他只是让我睡在他主卧的地板上。   睡地板,我并不是不习惯。可睡在陌生人旁边的地板上,多少还是有些别扭。李宇上了年纪,他晚上睡觉时呼声很大。天几乎快大亮的时候,我才隐隐的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也没太记清楚,但是在梦里却感到非常非常的难过。那种极近窒息的情绪,让我崩溃。似乎是看到了黄家赫,又好像看到了我妈妈。   梦里我一直在哭,哭的压抑而又伤感。窒息的感觉越渐扩大,我的口鼻仿佛都被堵上,肺部是炸开般的疼。   我憋的实在难受,挣扎着睁开眼睛,猝然看到压在我身上的李宇。   睁开眼睛看到身上有男人,这样的场景我看了两年多,倒也不觉得意外。我会感到震惊,只不过是因为此时的情形跟以往略有不同。李宇没有侵犯我,他是恶狠狠的用手捂着我的口鼻想要闷死我。   看我睁开眼也没挣扎,李宇慢慢松了手。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坐起身子十分不解的看着他。   晨光中,李宇脸上松弛的皱纹都泛着油光,他甩甩收手的水,冷淡的说:“你哭的声太大,吵醒我了。”   说完他丢给我一套睡衣:“穿上,下楼吃饭了。”   我贪婪的猛吸了口空气,心里惴惴的感到不安……这个李宇,看来也有暴力倾向。   吃早饭的过程,还是让我十分愉悦的。李宇坐在中间的主位,我坐在他的左边,李清河和卢生坐在他的右边。   李宇喜欢把油条泡在豆浆里,然后一口塞到嘴里吃下。听他刺溜刺溜的吸着油条,我胃酸不断的往上反。   我对面坐着的卢生和李海清连筷子都没动,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爸。”卢生忍不住先开口:“昨天的事儿,我们……”   李宇喝着豆浆,连头都没抬:“今天的酒会几点?”   “下午三点。”卢生回答完,还想接着刚才的话说:“爸,我和清河是想说……”   “我今天还有事儿,”李宇吃的满下巴上都是油,他邋遢的用手一抹嘴:“你们带着吕诺先过去吧!”   “爸!”李清河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是不会认这个女人当妈的!”   李宇吸下鼻子,又呵了口痰。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卢生一眼,说:“行啊!你不叫吕诺妈,我也不认这个小白脸是我的女婿。”   “爸!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李清河脸红彤彤的,她的发丝似乎都变的有些蓬乱:“你娶她回来,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放!”   李宇双手抱臂,看看我,又看看卢生,处变不惊的回击:“你当初要嫁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白脸,你也没和我商量啊!李清河,你当初怎么没想想,你爸我的脸往哪儿放啊?”   李清河气的咬牙切齿,可李宇积威已久,她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这饭除了李宇以外,是没有人能吃的下去了。   卢生拉着李清河要走,不想李宇却不依不饶的把他们叫住了。   “干什么去啊!”李宇撑着桌子站起来,他呵斥着说:“你和卢生,一人叫一声妈,不然谁都别想走。” ☆、055 叫妈   这一定是我这一生,最愉悦的时刻。要不是李宇在这儿,我恐怕会大笑三声。   卢生和李清河的动作一致,他们两个人拽着衣角,一脸的视死如归。卢生虽然为钱做了太多不要脸的事儿,可要是让他对我低头,恐怕比让他死还难受。毕竟卢生从来没尊重过我,我从来都是被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管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叫妈,任谁都受不起这份侮辱。   而李宇连他女儿的脸面都不在乎,他肯定也不会在乎卢生这个女婿。李宇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皱眉低头看了眼手表,冷声说:“不愿意叫,那就算了。给你们半天时间,拎包给我滚蛋!以后你们公司赔的钱,我也不会管了。”   难怪说卢生会这么好脾气的被李宇骂,原来他又是赔了钱……卢生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以前要是没有倪菲,估计他也不能从我家套走那么多的钱。跟李清河结婚时,估计卢生已经料到自己要赔钱了吧?   李宇不喜欢卢生,这一点都不让我感到意外。从本质上来说,卢生和李宇完全属于一种人。   看李宇是真的要走了,卢生立马变了副嘴脸,他笑着说:“爸!你别生气!我和清河,只是一时之间有点没想明白。”   李清河不敢置信的看着卢生,大眼睛气的溜溜转。她已经彻底褪去了结婚前的清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少妇的妩媚:“卢生,你在说什么呢!”   “我们带她去酒会就是了。”卢生模糊着焦点:“爸,您先去忙吧!”   李清河气鼓鼓的,卢生好几次想拉她的手都被她甩开。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的,可李宇却并没有那么好糊弄:“不要在我家吵,我没时间听你们俩在这儿胡闹。现在就叫妈,不然的话就给我滚。”   “稍等一下。”我插话道。   卢生欣慰的神情在眼底一闪而过,他了然的样子让我感到好笑。看来他忘记了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不然他也不会有这种我会放过他的侥幸心理了。   “等我先坐下。”我从饭桌离开,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冷傲的说:“坐在饭桌前接受这么大的礼,也太不正式了……现在可以了。”   “你还有完没完!”李清河暴躁的跟头野猫一般,冲撞着要过来打我:“你个贱人!我叫你妈?你受的起吗?你以为你被我爸睡过了,就配当我……”   卢生拦着张牙舞爪的李清河,李宇不客气的上前给了李清河一个耳光。李宇是真的激怒了,他那么吝啬的人居然奢侈的打碎了桌上的碗筷:“滚!滚!滚!你们两个都给老子滚!”   “爸!妈!”   在餐厅最吵闹气氛最紧张的时候,卢生突然叫了我和李宇一声。李清河停下了扭动身子,她瞪大眼睛看着卢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宇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一旁,表情说不上好坏。   而我,除了冷笑没有任何话想说的了。   “爸,你先忙吧!”卢生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刚才是情急之中喊出来的。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满面通红,话说的极为艰难:“我和清河带……带妈去酒会。”   我终于是没能忍住,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还真是我爱过的男人,假仁假义又虚伪又不要脸。   李宇回头瞥了我一眼,对我大笑的举止,他难得没有表态。不过李清河倒没那么镇定了,她恼羞成怒的推开卢生,叫嚷着骂道:“卢生!你疯了吧!你叫她妈?你居然也能叫的出口!你想认她当妈,那你就认吧!我受够你了!我要和你离婚!”   李清河在卢生的胸口捶了几下,大骂着跑开。看着李清河的背影,我有几分失神。李清河虽然也很爱卢生,但她爱的要比我有原则。什么事情该忍,什么事情不该忍,她比我要明白。   大笑过后,竟然又产生了几丝失落。要是我和李清河在结婚前看透卢生这个人的话,我们的人生,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了。   卢生讨好的举止并没有得到李宇的满意……男人果然都是被惯出来的,以前我爸爸对卢生礼遇有加,卢生恃宠生骄的得寸进尺。而李宇不给卢生留脸吧,卢生却谄媚着的百般讨好。   这个世间的事儿果然如此,恶人,总归是要恶人磨的。   “你带着你妈去买几件衣服,你妈满意,也就是我满意了。”李宇冷哼一声,极为蔑视的对卢生说:“到时候酒会见吧!吕诺要是不高兴,我们两间公司之间合作的项目也会闹的很不高兴。”   卢生的脸色煞白,笑的勉强:“爸,合作的项目,我们是有合同的。”   “有合同又怎么样?我们公司赔得起钱。”李宇挑眉,他脸上松散的皱纹都变的蛮横。李宇一边回着短信,一边说:“不过倒是你们公司,能不能赔得起,我就不清楚了。”   李宇觉得话说的已经差不多了,他呵着痰往楼上走。客厅里就剩下我和卢生两个人,卢生脸上伪装的笑容也不见了。   面对我,卢生省掉了虚假客气的那一套。他的眉宇间嗖嗖的冒着寒风:“吕诺,我真要给你鼓鼓掌。你把事儿做的够绝的啊?”   “我做的绝?”我缓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你能再婚,我就不能再嫁吗?”   卢生走到我跟前,威胁着把脸凑过来。我们两个靠的极近,我淡定的看着他,不闪不避。卢生一张嘴说话我都能到他薄荷牙膏的味道:“吕诺,你是我这辈子第三个叫妈的女人。上两个女人,可都死了。”   我对卢生的威胁不甚在意,笑问:“说到死,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一会儿,你先带我去个地方。”卢生一脸迷茫的表情让我恨意更深,我扯唇浅笑道:“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你是我的女婿呢!你和我一起去给我妈妈烧纸吧!你说,你现在要叫我妈,那你跪在我妈妈的坟前,你说说你要叫她什么?” ☆、056 跪下   卢生有点慌,他是真的慌。甚至连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都减弱了,卢生眼神呆愣了几秒,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   人都是这样,越是对不起良心的人,往往越是怕虚无缥缈的神鬼之说。天理报应,活着的时候就算不信,但亏心事儿做多了,也不自觉的会为死后着想。   既然要报应,那就谁也别跑了。我想。   “做事留一线,江湖好相见。”我用安慰的语气拍拍卢生的肩膀:“咱们两个之间,也没必要留一线了。惨烈点的结局,比如说同归于尽玉石俱焚这种,比较适合咱俩的情况。你说呢?抓紧时间吧!酒会不是下午三点?去晚了,你爸可要不高兴了。”   因为要去墓地,我和卢生都换了一身肃静点的正装。黑色的呢子料大衣穿在身材高挑的卢生身上,反而有一种普通外套的感觉。不得不说,卢生白皙的肤色看起来还真是温文尔雅。   “衣冠禽兽,”我笑着问他:“是不是就是说的你这种人?”   卢生气攥拳,可他却不敢轻易开口。李宇的脾气,那真是说一不二。要是李宇一个不高兴,那卢生拼死拼活得来的一切,转瞬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而卢生现在,应该已经信了我的决心了。   我坐在卢生的副驾驶上,长长的出了口气,笑问:“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的是广本。后来,你找了倪菲圈走了我家的钱,转身换了辆宝马。现在娶了李清河,又买了奔驰。换个女人换辆车……是不是亏心事儿做多了怕自己经常想起来?”   卢生沉下脸,静默的开车。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想起了他做过的亏心事儿。   记得卢生学车,还是大三那年在学校学的。卢生领到驾驶证的那天,我偷偷卖掉了我爸送我的生肖金条,用攒的钱为卢生买了辆广本。跟卢生去提车的路上下了雨,卢生的手法不稳,我们两个在路上出了车祸。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机,虽然是新车,可却在下坡的路上刹车突然失灵。雨大车滑,再加上卢生的经验不足,车七扭八拐的在高速上打飘。最后卢生没选用车头撞击来减速,为了避免他自己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伤到,他一侧车身,我坐的副驾驶车门处狠狠的撞在了防护栏上。   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不过我现在想想,我还不如当时死在那场车祸里。   卢生虽然不说话,我却不会轻易的放过他。我指尖一下下的叩击着车门,笑问:“卢生,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啧啧啧,我要是你的话,这么没脸没皮的日子我简直活不下去……不过也是,你可能早就习惯了。”   从李宇家到墓地,卢生一句话都没说。我们两个开车门下车,正好看到我姥姥和舅舅们出了陵园。一群黑压压的人中,我并没有看到我姨妈在。   在我舅舅和大姨的搀扶下,姥姥哭的几欲昏厥。看到我和卢生站在一起,姥姥愤怒的冲过来要打我。在众人的哄劝声中,她叫骂的声音也十分响亮清晰:“你个畜生!你还有脸来!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害死我的女儿!你禽兽不如!”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动,而卢生却已经吓的双腿瘫软,他拉开车门似乎想上去躲躲……我禽兽不如,卢生是衣冠禽兽,我们不愧以前是夫妻。   大舅语气不太好,估计他心里早就把我和卢生划分到谋财害命的狗男女里了:“吕诺,你快点走!我妈年纪大了,她经不起你这么刺激。你要是有点良心,你就改天再来吧!”   “我是来看我妈妈。”我坚持:“我看完我妈妈,我就走。”   “吕诺,”卢生也过来拉我:“我们等下再来吧。”   我摇头,冷森森的看着卢生说:“吕诺,不是你叫的吧?”   姥姥和舅舅们的眼神很奇怪,他们从来没听我这么跟卢生说过话,满脸的匪夷所思。估计他们看我和卢生一起来,以为我又没出息的求了他……但是我也不会在这儿逼着卢生叫我妈,就像我大舅说的那样,我姥姥年纪大了,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了。   嫁给卢生,我坑害的是我的父母。而此时此刻用最恶毒的言辞诅咒我的,全都是我的血亲……吵骂声震天,惊动了陵园里无数的亡灵。   不知道人死了是不是真的有灵魂存在,如果要有,那么想必我妈妈一定是不开心的。在我被姥姥家人集体的斥责咒骂时,早上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大雨忽至,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姥姥真的是年纪大了,她骂了没多长时间就已经气的站不稳。我现在就是过街老鼠,被打死在街上也没人会给我收尸。倾盆大雨浇下,吵闹的陵园门口瞬间就剩下我和卢生两个人。   卢生想要用大衣挡挡雨,可看我没动作,他也没好意思这么做。我今天遭受的一切,不仅仅是我自己活该,一大部分还是卢生的责任。只是因为在太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习惯了站在他的前面为他承担所有。   第一次如此直面感受憎恨的卢生,他思想受到的冲击很大。雨水顺着他的脸淌下,他的脸似乎更加苍白。卢生眨了几下眼,在大雨磅礴的陵园门口轻声说:“对不起。”   我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我用不着……你不必为了自己好过,跟我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跪下。”我说。   卢生夸张的掏掏耳朵,反问:“你说什么?”   “跪下。”我麻木的重复着:“三拜九叩你懂吧?求菩萨保佑你发财的时候你做的那些,我现在要你对着我妈妈也做一遍。你跪着,到她的坟地前。”   春寒料峭,春雨刺骨。我们两个站在雨中没多久,唇都已经冻的发紫。卢生站在雨里没有动,我静静的说:“你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么?为了钱骗我,为了钱娶我,为了钱掏光我家的钱……为了钱,杀了我爸爸。”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卢生的语气激动,唇似乎更加紫了:“吕诺,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你爸爸是自杀!跟我卢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057 耳光   跟卢生理论清楚这个问题丝毫意义没有,我用手接着刺骨的春雨,冷声说:“不是你杀的?那就是你倒霉!我喜欢算你头上,你管的着吗?”   卢生气的鼻翼不断收缩,鼻端的雨水都被他吹的四处乱飞。   是啊,以前一直被捧着的人现在突然被踩到脚下。任谁,都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转变吧?   我淡然的收回手,冷笑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是谁欠下的就该要谁去偿还,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赖不掉的。你以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了吗?卢生……很久没听我这么叫你了吧?知道为什么我从出院到现在,一直不当你面叫你的名字吗?”   “我没法当你的面叫你,是因为我实在是害怕。我害怕我一叫出口,那曾经带着满满爱意的称呼夹带着掩藏不住的恨意。”此时,我已经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内心:“可是现在没关系了,因为我要做的事情,你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卢生突然攥住我冰冷的指尖,他发柔的声音浸了雨水,怎么听都有一种馒头泡涨的腻歪感:“诺诺,你听我说,我其实……我其实不想让你住在精神病院的,我也是没办法啊!你想想,你当时的情况,你要是不住精神病院,你很容易被人告发的啊!”   看我没抽回手也没说话,卢生放肆的握住我的整个手掌,哄劝道:“诺诺,其实我也不想娶李清河的,但是……但是我没办法啊!我做生意欠了钱,要是不娶李清河,李宇是不会放了我的!”   要是四年前的吕诺,没准还会信他说的这些屁话。但现在的吕诺,早就不会信了。我的手坚定不移的指着我妈妈墓地的位置,那是我这四年心心念念却迟迟不敢来的地方:“这些事儿跟我都没有关系了,我今天来是给我妈妈扫墓的。作为曾经的女婿,你跪着过去,也不算我难为你。”   “诺诺,我……”   看我一脸的冰冷和绝决,卢生求饶的话生生被咽到肚子里。卢生无奈的看了眼陵园的砖路,满脸的欲哭无泪。   我低头看了眼手表,好心的提醒着说:“酒会是下午三点,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不让我顺了心,我是不会和你去酒会的。去不成酒会,李宇……”   我的话还没说完,卢生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他脑顶的头发被淋湿,有气无力的贴在额上。身上都已经被雨浇透,卢生膝盖挪动的动作略显沉重。有型的大衣领子耷拉下来,随着他每次移动,衣领的位置都会戳到他的下巴。   今天来扫墓的人不多,时不时有满脸悲伤的人经过,神色怪异的瞥我和卢生一眼,又迅速的和我们擦肩而过。卢生一点点往墓地跪走过去,他的膝盖抬起落下,每一下都砸在我的心里。   我跟在卢生后面,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看着卢生一次次的为了钱低头,也只是让我自己更心痛。我折磨了卢生,我出了气……可我一点快乐的感觉都没有。   但是,我却深陷报仇的漩涡中无法自拔。这场复仇游戏,打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到了我妈妈的墓地,意外的,竟然看到了姨妈。   “诺诺,你是刚来?”姨妈和我们一样也没有打伞,她站在雨中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说话声音凉的微微发哑:“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没有我发话,卢生只能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我轻轻嗅了一下空气,姨妈并不像大舅是的,他身上完全没有烧纸的味道。   “你是跟姥姥们一起来的吗?”我轻声问。   没等姨妈回话,我兀自的摇摇头。我和李宇的事情我并不想让姨妈知道太多,而姨妈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偏头问卢生:“你有什么要和我爸妈说的吗?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赎罪的机会了,你要抓紧时间。”   姨妈想要来拉我的手,却被我避开。我执着的问卢生:“想想我爸妈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再想想你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要是时间还剩的话,你也顺便想想我是怎么对待你的,而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诺诺,”姨妈看我情绪激动,抱着想要拉我离开:“你别这样子!你这样你爸妈看了,他们也不会好过的。”   我甩开姨妈,墓碑上我面无表情的影子冷森而又骇人。和我爸妈的照片放在一起,他们和善的笑衬托的我像一个穷凶极恶的夜叉:“卢生,你自己说!说给天听,说给地听!说给我爸妈听,也说给你的良心听!”   “诺诺!”姨妈抱住我,她劝道:“还是……”   姨妈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卢生清脆的耳光声打断。卢生跪在我爸妈的墓碑前,一下下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咬牙切齿的骂道:“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我是衣冠禽兽,我是猪狗不如!”   可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无论卢生做什么,我都觉得他是为了钱。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墓地上方盘旋不散,卢生机械的对着自己打耳光。卢生是真用了力气,没几下他白皙俊秀的脸颊红肿。   而我对此,更多的则是无动于衷。   “够了!”最后还是姨妈忍受不了,她对着我喊道:“诺诺!已经可以了!你快点让他停下来!”   "停下?为什么要停下?"我僵着脸挑眉问:“和他对我做的事情相比较,我简直就是太善良了。我没有害的他家破人亡,我也没把他丢到精神病院被折磨凌辱……姨妈,他只是忏悔他自己的罪,没有人逼他的。”   卢生垂头丧气的跪着,我看的心里一揪一揪的。我很能理解卢生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也被人践踏过尊严,我明白那是怎样撕裂般的痛楚和难堪……但我一点也不同情卢生。   一点也不。   “你以为你爸妈喜欢看你做这些吗?”姨妈义正言辞的教育我:“虽然我也支持你惩罚他一番,但是现在这样,还是有点太残忍了。"   我静静的仰头去看烟雨朦胧的天,记得林静和我说过,人性总归是经不起考验的……我冷淡的命令卢生停下,冷淡的说:"卢生,你不要觉得我会算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才刚刚开始。"   卢生跪的时间太长,他腿抽搐着跪到地上。我撇了姨妈一眼,终归是没有忍住,问:"姨妈,其实,今天外婆并没有叫我来吧?" ☆、058 端倪   我几乎不用多问,姨妈脸上尴尬的表情就能说明了一切。   如果真是姥姥叫我来的,那姥姥见到我时不会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姥姥激动的情绪和姨妈避开众人独自在我妈妈坟前伫立时的神态……估计是姨妈撒谎骗我过来的。   至于姨妈为什么会这么做,我猜她是想撮合我和姥姥和解,可能是因为她想讨好姥姥原谅她。又可能是她有别的考虑,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么说,被自己如此信任的人欺骗,总归是不太好的感觉。   而姨妈说,她是因为我才和姥姥闹翻的……这点,我也不能不怀疑了。   我没再将尴尬继续,沉默的往陵园外面走。卢生一瘸一拐的跟在我后面,腿部的疼痛时不时会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雨似乎是变密些了,姨妈小跑着追上我。她的鞋跟叩击着大理石砖,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回声荡荡,小雨凄凄,整个墓园一片萧索。   “诺诺。”姨妈先一步挡住卢生的车门前,她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尴尬,状似无事的询问:“你晚上几点回来?我送汤给你去。”   我想了想,索性也不再隐瞒了:“姨妈,我不会回去了。”   “什么意思?”姨妈看了看我和卢生,不敢置信的问:“你不会……你不会又跟他在一起了吧?”   我摇摇头,声音冷的发抖:“我要结婚了。”   “结婚?”姨妈眼眸微眯,口气不善的说:“和黄家赫?”   “啊唒!”我避闪不及,喷了姨妈一脸的吐沫星子。我抽下鼻子,已经开始变的不耐烦:“和李宇。”   卢生膝盖的疼痛让他没有站稳,险些扑到地上。听我说要和李宇结婚,他重重的哼了声。   姨妈算是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卢生那么明显的意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姨妈气的直发抖,言辞激烈的呵斥我:“能源集团的总裁李宇?那个老暴发户?你在医院这三年是呆傻了吗?你跟他结婚?我告诉你!他贪财的很!你那点钱,还不够他塞牙缝的……我是说,你和卢生的离婚赡养费。你要是跟他结婚了,他会比卢生那个混蛋卷钱卷的还厉害!到时候你一毛钱也拿不到!”   如果姨妈不解释一下她是在说我的离婚赡养费,估计我也不会多想。她是太想要掩饰过去,所以没了分寸。补充的那几句,也只是越描越黑。   或许我早就该想到,姨妈那么精于算计的人,她对我的好自然也是要回报的。   我的钱……到头来还是因为我的钱。我心底不自觉的冷笑一下,我真的是越来越清楚明白,什么是人情冷暖。   心底突然没来由的颤了一下,黄家赫对我好,是不是也有所图呢?   卢生应该是不知道我卢森堡的钱,所以在姨妈自乱阵脚的胡言乱语后,卢生脸上更多的是同仇敌忾类的情绪。   “我来开车吧!”我绕到驾驶位置,拿过卢生手里的车钥匙,说:“别以为我是心疼你的腿,我是怕你现在腿脚不利索害死我。”   “你怎么突然这么幽默?你鬼上身了?”卢生抹了抹头上的雨水。   “幽默?”我反唇相讥:“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悠出去?”   姨妈看我不再像以前那般拿她的话当回事儿,她跺着脚激起一地的水花:“吕诺!我说的你听到没有!你不准和李宇结婚!你记住没有!”   “再说吧!”虽然闹的不愉快,可她毕竟是我姨妈。她是我的血亲,不是仨梨两枣换来的。而且我也不想让她情急之下泄露我的病情:“等我忙完这两天,我再回去喝你炖的烫。”   我开车出来,倒车镜里,姨妈挥舞着胳膊无声的在后面叫骂。   卢生坐在副驾驶上,他偏头对着窗外也不看我。跪了不算近的路程,他腿上的神经还在不自觉的收缩颤抖着。看卢生腮部肌肉咬动的样子,估计应该是很疼。   我起了逗弄之心,心情愉悦的问:“你欠了李宇多少钱?”   卢生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呼吸声加重,却隐忍着没有说什么。   “我想想啊,你当时在我家拿走了多少钱?”我若有所思,洋洋自得的嘲弄说:“叫李宇爸,给的钱有比我家多吗?”   这一路上,我都用极为刻薄侮辱的话语嘲讽着现在的卢生、鄙视着过去的自己。从陵园开到市区,天终于有点见亮。回到李宇家,卢生灰溜溜的往自己的房里跑。   我在楼下愣了好一会儿的神,这才想起来我也要回家去换衣服参加酒会。   和李宇一起参加酒会,可以说是场理智和情感的拼杀。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说,我应该去酒会。李宇说黄家赫会去,那让黄家赫见到我和李宇在一起,黄家赫慢慢也就能对烂俗的我死心了。黄家赫死心,我也不会继续牵连他。   可从情感的角度考虑,我是真的不想伤害黄家赫,一点都不想。   我和黄家赫之间似乎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爱与不爱界定了,我们两个更多的是一种从友情和亲情交错衍生出来的爱情。更长远,也更长久。或许更复杂,可能也更单纯。   在情感和理智的来回扭打中,我想出一个烂透了的招数。为了让李宇主动放弃带我去酒会,我极尽全力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土的掉渣。   我几乎是把这一个月来买的所有首饰都戴在身上了。金银玉镯,我整整戴满了半个手臂。像怕人不知道我有钱似的,整个眼眶都被我涂上了金光闪闪的眼影。假睫毛浓密而又夸张,结婚时才穿的龙凤旗袍也让我套在了身上。   可当我如同非主流迎宾小姐出现时,李宇不但没生气,他反倒对我的妆容大加夸耀了一番。他笑的眼睛都咪咪了。连着说了三个好:“好!好!好!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李宇就是有钱。整个城里,除了我的女人谁还敢这么穿!”   我彻底无语。   由于身上戴的首饰过多,我瘦弱的身板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在李宇的不断夸耀声中和我的忧心忡忡下,我们两个一起迈进了酒会现场。几乎刚步入会场,我便看到了和秦征闲聊的黄家赫。   周围音乐响的震天,我脑海中却十分诡异的浮现出一句话。   请上帝保佑那个真正爱你的人吧!你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059 心意 晓黎巧克力加更   作为一个隐形律师顾问,秦征可以说十分的合格。一般有人在的场合,他从来都假装不认识我。而需要见面的情况下,秦征也会避开其他人偷偷的和我见面。像酒会这种隆重的场合,秦征更是直接把我当做个陌生人……不过今天的情形可能实在是太特殊,秦征盯着我愣是看了有一分钟。   我的着装实在是太轰动,连从昨天在酒桌上全程和我零交流的黄家赫都忍不住多看了我好几眼。   全场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我过分闪亮的眼妆和无比炫耀的手腕上,过分的关注让李宇很是自豪。他甚至夸耀的拎起我的手腕晃了晃,大声问:“吕诺,你知道这是什么响吗?”   我已经被人看的脑顶生烟,为了转移尴尬的注意力,我敷衍着回答李宇:“是镯子……”   “错!”李宇情绪激昂的打断我的话,他大力摇摇我的手让镯子的磕碰声更加响亮:“这不是一般的镯子,这是金镯子。是每克不加手工费还卖308克的金镯子,是一般穷人带不起的金镯子!”   李宇对钱财的崇拜和对女人的热爱,简直达到了无可攀越的顶峰。在炫耀完我的镯子后,他拿着酒杯去会场猎艳去了。   当然,他猎的都是极为便宜的艳。   不管怎么说,李宇不在我身边,我多少还能自在些。虽然我这身惊世骇俗的行头比较吓人,可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最起码,还有驱人的作用。   黄家赫三叔的身份有限制,这种纯商务的酒会他是不适合来的。黄继革没来,但他的秘书却过来了。在酒会的过程中,黄继革的秘书和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容有度的监视着我。   对于黄继革的做法,我忍不住哑然失笑。黄继革怎么会这么信不过我?他是害怕什么?怕我在酒会上迫不及待的将黄家赫吃掉吗?   意外的,卢生竟然没有来这个酒会。我和李宇坐车过来的途中,李清河打来电话说卢生腿伤的厉害。李宇嘟囔着说自己生的赔钱货没出息,小白脸装病就心疼了。李宇说着不在意,但我能感觉出他是不高兴的。可能李宇觉得卢生是在装病,故意想要和他示威。但我清楚,雨天跪了那么远的路,卢生的膝盖肯定是要伤到的。   不知道卢生的膝盖和他的尊严,哪一个伤的要更重一些。   “吕诺?”几个名媛小姐端着酒杯过来叫我。她们中有两个我认识,是跟我一起在英国留学的同学。虽然对我的着装满是鄙夷,但她们对我的态度还算客气。聊没几句,就开始切入正题:“听说你和李宇在谈恋爱?”   这个圈子里,男女之间的爱情没有相貌美丑的标准,也不用真心多少去衡量。年龄身高外貌学问……统统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要有钱。只要有一方有钱,那么这两个人就一定是般配的。我和李宇的年龄差,在她们眼中都不算是问题。   真不知道这该算是庆幸,还是不幸。   我点点头,静静的接过她们敬的酒,领头的卓依笑呵呵的问我:“我是卓依,你还记得我吗?”   卓依是城里珠宝大王的女儿,也是和我一批去英国留学的。只不过当时我在伦敦,她在曼彻斯特。在过海关等候检查的时候,我们碰过几次面。在我的印象中,她并不是一个乐意与人结交的人。此刻她对我的热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在我刚抿了一口她送来的酒后,她就笑着同我打听:“你和黄家赫很熟吧?我记得他初一聚会带的女伴是你……能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吗?实话实说,我对他的印象不错,想试着往下接触看看。”   黄家赫并不张扬,在没有事情发生时,他骨子里的高傲全都处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我过了那么多年才注意到黄家赫的有点和骄傲,卓依比我要有眼光。   可我不和黄家赫在一起,我也不会做那种给他牵红线的傻事儿。那样的行为,好比我把黄家赫的心和尊严一起揉碎再踩烂。黄家赫如此待我我再这么做,那我也忒不是人了。   我淡淡的拒绝卓依:“我和黄家赫并不太熟,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   卓依啧啧嘴,她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我的穿着打扮。她脸上的神情,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卓依没再说什么,带着几个名媛傲慢的走了。   可能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打扮,时间似乎也没那么难捱。而酒会结束后,没有节制的李宇算是彻底的喝多了。我和司机一路搀扶他上了车,他笨重的身子压在镯子上硌的我手腕疼。   关上车门,还没等我最后看黄家赫一眼,车迅速的开走了。我不免有些惆怅,黄家赫一晚上下来,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看着车窗上布满的哈气,我想这样或许也好。黄家赫或者是我,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选一条自己坚定的路。   哪怕是,粉身碎骨。   李宇的呼吸散发着浓重的酒气,他唇角的白色粘膜让我不自觉想起他吃早点的样子。车一晃悠,我又产生了似曾相识的反胃。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过了能有五分钟我才想起去看。打开收件箱的瞬间,我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   是黄家赫。   黄家赫字里行间里的情绪淡淡,可却看的我久久无法释怀。所有的爱恨,全都看不到尽头。   黄家赫说,我明白你心意,我帮着你成全。   我的心意……我以为自己做的很完美,什么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我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黄家赫对我的成全。我总想着在我和黄家赫之间划下一个斩钉截铁的句话……却终归是千丝万缕无法隔绝。   我盯着车窗上水滴流下的轨迹,愣愣的出神。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旁醉酒的李宇却突然从座椅上跳过来。他扭着我的胳膊到身后,使劲的将我压在身下。   “嘶啦”一声,我身上不伦不类的红色锦缎旗袍被李宇撕成两半。 ☆、060 强迫   浓重的酒气夹杂着李宇中年人特有的腐朽味道迎面扑来,我被他死死的压住,身体都往座椅里面陷入了几分。   身上旗袍已经零碎的遮挡不住任何,李宇推高我的内衣,手劲发狠的在我胸上掐了一把。他辗转吮吸发出的声音再次让我想起他早上吃油条时的样子,我胃往上一顶一顶的,差点没忍住把胃酸吐出来。   李宇毕竟年纪大了,又推又压的,还没等做什么他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趴在我身上,我胸口的位置和车窗一样上了哈气。李宇露出一口不算白的牙,问我:“你怎么不反抗?象征性的叫两声也好啊!跟个死人一样,真他妈的没劲!”   对于被这种事儿,我都已经逆来顺受惯了。李宇不甘心的伸手到我的内裤里,在我下身摸了一摸,他骂骂咧咧:“操,你这都赶上沙漠了,我那死鬼老婆都比你湿……不过没关系,插插应该就能出水。”   前面还坐着司机,李宇丝毫没觉得自己话说的有多么露骨。而司机似乎也习惯了李宇的粗鲁,淡定的开着车连头都没回。李宇往掌心吐了口吐沫要往我下身抹……恶心的感觉来的比前几次都强烈,我一口酸水喷到李宇脸上。   李宇呆愣了几秒,接着左右开弓给了我几个耳光。我被打的晕头转向,甚至连鼻腔里往下流血都没察觉到。鲜血顺着下巴滴到胸前,是刺眼的红。   “你个臭婊子,你是嫌我脏么?嗯?”   李宇虽然这么说,但他竟然还在笑。外面的路灯晃过,我总觉得他那笑容阴郁的可怕。李宇用手将我胸前的血滴抹匀,又低头用舌头舔净……我看着他毛乎乎的头顶,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李宇又给了我两个耳光,斥责道:“你是觉得我好笑?”   我说不上为什么,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下来了。我知道李宇爱钱,我也知道李宇好色……但我真的很好奇,这些和命比较起来他会更爱哪一个。   “不,我不是觉得你好笑。我感谢你碰我,真的。没有你,估计没有男人会碰我了。”我说的真心实意。   李宇稍微跟我拉开了些距离,他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估计他以为我被打疯了,不然的话一个精神正常的女人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我眯着眼睛看他,生怕漏掉他脸上的丁点表情:“知道我为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要来机会折磨卢生吗?因为我有艾滋,我活不了多久了。可能三个月也许五个月,最长三年五年,没准明天早上你就会看到我肠穿肚烂的死在你家地板上。”   李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脸颊上松弛的肌肉极为别扭的抽动几下。连他眼底的那份阴郁也瞬间消失不见,里面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恐惧……李宇这样的表情让我舒服多了。   鼻子流血不止,顺着身体嶙峋的曲线往下延展。在马上要碰到李宇放在我身上的手掌时,他惊慌失措的往后退。车里空间狭小,李宇一个不留神撞了头,疼感使他叫的惨烈。   “我不信你说的。”李宇硬撑着场面,淡淡的开口:“哼!也真有你的,在所有拒绝我的女人中,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无法强迫的。”   我坦言:“你不用强迫我,完全不用。你要是想,我甚至都可以配合你把裤子脱了……你都不怕死,我也不介意有人陪我死。”   如果不是收到黄家赫的那条短信,估计我也不会对李宇的触碰如此反感。虽然我此生不能和黄家赫在一起了,但我不想让别的男人再碰我了。   一点都不想。   李宇微微抬了抬眼皮,他歪头看我,半晌得出结论:“小姑娘,你别想骗我。你要是有艾滋病,黄家赫还对你不死心,他是傻吗?”   我以极为不雅的姿势劈开腿:“那你随便吧!”   “那你……咳!”李宇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又往远离我的一侧移了移:“那你……”   李宇没有继续问,看来他也想明白了。我远离黄家赫是因为我爱他,而我接近卢生则是因为不爱。死前能够实现自己的遗愿,这是每个人都会极力去做的事情。   “我们两个,互惠互利。”身上的旗袍都已经被撕烂,我索性直接用外套将自己裹好:“我会离黄家赫远远的,如果我想做完的事情全都圆满了,我甚至可以回精神病院去。你想要和黄继革怎么邀功,我都随便你。”   “我只要你撒个谎好了,就跟所有人说,你会娶我。”李宇的眼神让我不安,但我仍旧将话说完:“而我想要怎么对卢生说咱俩的关系,你也不要管。”   李宇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许多:“你不会想要把病传给卢生吧?这个我是不会允许的,卢生死不死我管不着。不过我家的那个赔钱货,我养了二十多年,总不能被你说害死就害死了。”   这话还真是让我吃惊,看来李宇只是气愤李清河嫁给卢生,他还不至于冷血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而不闻不问。   “我当然可以不用这个办法,”我狡黠的笑了一下:“但是你要帮我。”   看李宇的面色谨慎,我补充说:“不要钱的。”   李宇嘴唇的弧度越来越大,他会答应,他当然会答应。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不答应才是犯傻呢!   不过知道我的病情之后,李宇倒是谨慎了不少。他连和我坐在一个车厢都担心染病,在半路上他直接将我丢下了车。   我是真的被丢下了车,跪倒在路上时膝盖都磕破了皮。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忍着疼迅速的打车离开。   李宇贪财,但他还算守信。第二天一早,他发短信给我说我可以代他行事一定的职责权利。当然,也都是那些不要钱的权利。不过这些权利用来威胁卢生,简直是绰绰有余。   收到短信之后,我十分愉悦的打通左亚的电话:“拿好你的相机吧!你有新闻可以拍了……什么新闻?比如说,卢生总裁殴打怀孕情妇之类的吧……” ☆、061 唬你   由于这段时间被冷落,左亚十分的不满。我似乎都能看到他在电话那端上蹿下跳的:“喂!吕诺!我受够你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还让我得普利策新闻奖,你是不是觉得逗我好玩?”   “左……”   “吕诺!真是没见过你这种女人啊!”左亚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的话里带酸:“我看到昨天晚上的新闻采访了,你和李宇在一起了吧?哼!你就算不告诉我你和卢生的事儿,你告诉我李宇的事情也可以啊!你知道吗?我要是在采访不出新闻,总编就要调我去生活组了……”   “闭嘴!”我怒不可遏,和左亚说话总是很难让我心平气和:“左亚,我就通知你一次,你听好时间地点,你爱去不去。”   因为昨天淋了雨,我的嗓子发哑。要不是有强大的信念支撑着我,想必我早就昏过去了。我将时间地点简短扼要的告诉左亚,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他自己了。大家能知道卢生做了什么那是最好的,要是不知道,其实我也是无所谓。   在我动身去卢生的公司时,姨妈在我家门口堵住了我。经历过在陵园的不愉快,她并没有太甘心。还没我等开口说话,她连拉带推的将我拽回到屋里。看我一身正装打扮,姨妈警惕的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找李宇吗?”   姨妈长的很美,在那个没有整容化妆PS的年代,她素颜的照片都可以说宛如仙女……可她现在确实是老了,虽然包养良好,但脸上已经生出了许多的皱纹。   我仰头叹了口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问:“姨妈,你找我来什么事儿?”   昨天姨妈自知失言,所以今天她笑的有点讨好:“当然有事儿啊!你妈妈不在了,我跟你妈妈有什么区别呢?诺诺,我没有女儿,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我女儿看待的!姨妈从你出院到现在,做的每件事儿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应该是有的。但我想,应该不全是对我好……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分纠结。   姨妈看我扬唇不语,她拉了我的手:“诺诺,听姨妈的话,千万不要和李宇这种人在一起……你没有和他怎么样吧?是吧?”   我笑的毫不知羞,我答的理直气壮:“我是跟李宇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像我昨天说过的,我要和李宇结婚了。”   “你怎么能这样?”姨妈气的满脸通红:“诺诺!你还病着呢!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你会传病给他的啊!你不跟黄家赫在一起不也是因为这个吗?你不记得了?”   我看了姨妈一眼,微微挑眉:“我不和黄家赫在一起,是因为这个……那你呢?姨妈,你不让我和黄家赫在一起,又是为什么?“   “我还能为什么?我当然是为你们两个好啊!”姨妈答的理所当然:“毕竟黄家赫那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要是没有姨妈昨天的那番话,我想今天我会信她说的。不过现在想想,姨妈连对她一往情深的黄家赫爸爸都不在意,她又怎么会在意黄家赫呢?   我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说:“姨妈,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听我这么说,姨妈的眼神微微黯了一下,她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哀戚。无论她怎么叫我都没有再回头……我现在和看卢生跪下时是一样的心情,心口的位置一阵阵刺痛。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他们带来的不单单是伤害,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完全就是慢性自杀。   我摸出电话打给秦征,秦征正在忙,他只是回短信告诉我说遗嘱可以签订了问是否还需要更改。   不用了,我过两天有时间过去签。我这么回答他。   我不清楚姨妈是怎么知道钱的事儿的,可能是从我妈妈那儿,可能是从其他人……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做过什么,她也还是我的姨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妈妈讲说她小时候看护姨妈的事情,那是我成年后对血浓于水最全面的理解。   虽然我没有亲妹妹,不过我想我妈妈要是活着的话,她肯定会希望我把钱留给姨妈。   人活着的时候喜欢追名逐利,可是等到要死的时候才会真切体会到,这些真的都只是身外之物。   用命换钱,用钱买命,奔波到头,也都是一样的结局。   因为李宇都已经交代过,即便是我拿着鸡毛当令箭往卢生公司里走,也不会有人横加阻拦。我直接进了卢生的办公室,卢生挥挥手让迫切想要解释的秘书出去。   从我进来开始,卢生一直低头看文件,他大度的摆出一副随我折腾的姿态。   站在办公室的地中间,我似乎觉得陵园的雨还在头顶往下淋。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我的意识甚至都变的有点模糊。   这里是我爸爸以前的办公室,一样的桌子,一样的布置。曾经我爸爸写的书法字,四个大字隶书“天低吴楚”……这四个字儿和卢生的相貌气质,还是挺般配的。   我一迈步,天地都跟着眩晕。身体迷糊,可大脑仇恨的意识却刺激的我亢奋而又清醒。我拿起卢生桌面上放着的红木笔筒,轻笑着说:“这个你没丢掉吗?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说我爸桌上的红木笔筒丑的要命一点都不配他的身份。”   卢生翻阅文件的手突然顿住,我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卢生依旧没有看我,但他抓着文件的指节已经泛白。   “可能是我会错了意啊!你的喜欢不喜欢,说明不了什么。”我扶住桌子的边缘避免让自己摔倒:“你喜欢,所以你会诱哄我让我爸爸换掉这个笔筒,这样你就能有机会得到了。你不喜欢我,所以你……”   卢生的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最后却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来是叙旧的?”   “生意的事儿。”嗓子干涩的生疼,我一说话似乎都能挤出血来:“叫倪菲来吧!”   卢生也撑着桌子站起来,他离得我很近。卢生弊端喷出的热气拂在我的脸上让我发冷,他隐忍着极大的怒气,冷声问:“谈生意,叫倪菲来做什么?吕诺,你唬我呢吧!”   “我摆明在唬你啊!”在卢生黝黑深邃的瞳孔里,我看到瘦瘦小小的自己,笑的狡黠而又得意。 ☆、062 赔命   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幻想过自己以后会遇到白马王子。我虽然也幻想过,但潜意识里自己总觉得那是故事。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长的不好看,我一直都认为自己会有一个平凡点的人生。24岁毕业,之后结婚嫁人,生个不太丑也不太漂亮的孩子……日子抄袭日子,生命一眼能忘的到尽头。   不过这些想法在16岁那年见到卢生时,全都改变了。   第一次见到卢生的那天正是盛夏时节,暴雨连着下了几日都没见有停的趋势。我和黄家赫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巧看到卢生在路边食杂店的屋外躲雨。   当时和卢生一同站在屋檐下的还有另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和卢生长的很像,如果忽略掉年龄的差异,他俩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卢生穿着白色的校服,他身后的大书包支楞八翘,应该是放学的时候太着急所以书本装的不规则。   我看着卢生,步子一点点慢了下来。在烟雨朦胧中,卢生静静的站在那儿,竟然让我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的飘渺之感。   卢生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也略显清冷:“卢志,我没有钱。你要是想要钱,你就去找我妈好了。至于她是在谁家打麻将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每天都换地方。”   我忍不住抬头,却看到卢生稍稍的弯起了嘴角,他注视着雨滴的黑眸里蕴含着浓浓的讽刺。卢生的身姿散漫,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孑然之感。   在我盯着他看的过程中,卢生突然对着我的方向偏过头来……瞬间我有一种被雷劈过的感觉,整个头皮都变的麻酥。   因为那次短暂的相遇,卢生的模样在我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每每夜里,我都会梦到他。卢生那张俊脸,一次又一次扰乱着我的心跳。   像卢生这样受女孩子欢迎的人,我从来都不敢奢望他会喜欢我。我小心翼翼的打听他的事情,我不着痕迹的跟着他回家,我状似无意的制造偶遇……梦里发生的事情意外上演,终于有一天,卢生开口和我说话了。   有一天放学,卢生跑到我班的门口等我,他说,吕诺,放学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就因为卢生的一句话,我世界里所有的花全开了。就因为卢生的一句话,我晕晕乎乎的做了好几年的梦。   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什么散漫,什么孑然感,这些主观情绪全都是我附加在卢生身上的。卢生本来就是贪财而又市侩的,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相信他是雨中那副淡薄的样子。   我看着倪菲挺着大肚子站在办公室时,这样的感觉更加的强烈。   倪菲满脸不屑的看着坐在转椅上的我,她耀武扬威的一下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指尖一下下的叩击桌面,声响让倪菲十分不耐烦。她问卢生:“你叫我来做什么?”   “你给我扇她的耳光。”我说。   这句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别说卢生了,连我自己都有点意外。不过话说了也就说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倪菲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站在我爸爸的办公室里。我忍着眩晕感动作迟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卢生,你给我扇她几个耳光。”   “你敢!”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已经7个多月了,她没化妆的脸略显苍白:“卢生,你敢打我!你打我试试!”   卢生满脸阴郁的看看我,又看看倪菲的肚子,摇头说:“我再不是人,我也不会打一个孕妇。”   我冷笑:“我又不是让你伤她的孩子,我只是让你打她的耳光。”   “我有多想扇倪菲的耳光,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能想象的出来。”我靠在椅子上,甚至都能感觉到我爸爸的气息:“打吧!卢生,你打她,我会很高兴的。我要是一高兴,也肯定会让李宇高兴的。”|   “李宇?”倪菲不敢置信的问卢生:“这个贱人说的是你的岳父吗?”   我真的不明白倪菲是怎么好意思说我是贱人,我还算客气的帮她解释疑惑:“是的,我这个贱人说的就是卢生的岳父。而我以后会是卢生的岳母……卢生还叫过我妈呢!你用不用让他叫一声听听?”   倪菲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她是从欢场出来的,骂人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她算是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最后她掐腰问卢生:“你真的叫这个贱人妈?”   卢生难看的脸色回答了一切。   “你他妈的是不是爱卢生爱惨了?”倪菲没有仪态的对着我破口大骂:“臭婊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倒搭不要脸的!你是不是觉得嫁给卢生的岳父,你就又能跟卢生在一个户口本上了?我明白告诉你,卢生不爱你!”   我面无表情的听倪菲侮辱,等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后,我淡淡的说:“倪菲,说这么难听的话,对胎教不太好……卢生,我的话,已经都说清楚了。做不做,你自己决定吧!不过我提醒你,我没那么多的时间等你。”   卢生似乎想摸摸自己受伤的膝盖,不过顾虑到我在这儿,他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下。经历过昨天的事情,该怎么去做,卢生比我清楚。   倪菲看卢生并没有直接拒绝,她不甘心的挺着肚子往卢生身上撞:“你打我啊!你打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会为这个贱女人打死自己的儿子!你……”   “啪!”   卢生没有打倪菲,他突然抄起我爸爸桌子上的红木笔筒,狠狠的砸了自己的头。几秒钟后,鲜血顺着他的脑顶如注般的往下淌。血滴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倪菲低呼着捂住自己的嘴。   “够不够?”卢生毫不手软的又砸了自己一下,倪菲不管不顾的拦住卢生的手。而卢生依旧看着我,问:“吕诺,还要我怎么还你你觉得够?要不要我把命赔给你?把命赔给我?我自己都要活不了多久了,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可是,既然如此,我到底又是在做什么? ☆、063 挨打   我想的愣神,甚至连倪菲气势汹汹的过来我都没有注意到。倪菲手法狠辣的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有点低烧,她这一耳光下来,我的脑袋更加迷糊。   在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屋外的秘书喊说:“总裁,黄家赫律师和张璐律师到了。”   黄家赫律师和张璐律师……黄家赫和张璐。   从听到黄家赫的名字时,我下意识的立马用手挡住了自己被打的脸。倪菲和卢生都看到了我的举动,可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两个也选择了默不作声。   卢生扯过毛巾捂住头,他清咳了一声,说:“请他们进来吧!”   没多久,正装打扮的黄家赫和张璐进到办公室来。要不是黄家赫偷着拍了下张璐的手提醒,估计她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询问卢生的伤势。   我坐在主位上看黄家赫,场面不能说不尴尬。   卢生随意的甩甩手上的血,问:“我记得我们新请的律师顾问是张璐律师,黄律师的价码太高,我担心我给不起钱。”   “黄家赫律师是我的师父。”张璐小心翼翼的解释:“我担心我出什么问题,所以才麻烦我师父过来的。”   黄家赫没说话,他似乎是在看我似乎又没有。春天风大,黄家赫的唇上有点干。估计他最近要处理的案子不少,黄家赫的眼眶发青,因为写字过多他手上蹭了少许的墨水。   倪菲冷哼着,她还算聪明的没开口去招惹黄家赫。   张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看看屋里的几个人,大家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沉闷中,陡然生出一丝丝暧昧的气息。直到卢生失血过多连连后退,沉闷才被打破。   黄家赫笑了笑,他温声说:“张璐,既然卢生先生还有事儿,我们等下午再来吧!”   “可以。”卢生脸上血红一片,但唇却是惨白的。他挥挥手,加重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儿:“不过,到时候希望黄律师不要再不请自来了!”   “师父……好。”张璐有点不舍得可又无可奈何,她乖巧的点点头,等着和黄家赫一起离开。   黄家赫虽然说要走,但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这次我看的清楚,黄家赫是在看我。他没有看满脑袋血污的卢生,他也同样没看眼神挑衅的倪菲,黄家赫看着我手捂住的地方若有所思,他微笑的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我记得黄家赫给我发的短信,他说了,他要成全我……可就算知道,但黄家赫若有似无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是让我不舒服。   一切烦恼,其实都是自寻烦恼。我想。   张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拉拉黄家赫的袖子:“师父?不是说等下再来吗?”   “恩。”黄家赫随意的答道:“走吧!”   正当我暗自松了口气时,黄家赫却伸手撑着额头揉了揉。迈开的步子还没等着地,黄家赫又转身跨了回来。我甚至都能看到黄家赫脖颈上的青筋跳了几下,他开口时的声音却还是优雅温和的:“吕诺小姐,能麻烦你把手拿下来吗?”   我坐在椅子上一凛,全身肌肉瞬间僵硬。   倪菲兀自插到我和黄家赫中间,冷笑着说:“我说黄大律师,你差不多也可以了吧?你到底有没有尊严啊?为了吕诺这种女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身价,我看着都心疼……要我说,你还是走吧!别让你的徒弟等着急了。”   站在一旁看着黄家赫的张璐,瞬间红了脸。   黄家赫越过倪菲的脑顶,他微笑地看着我,声音一提,清声说:“吕诺小姐,麻烦你,把你的手拿下来。”   脸上被倪菲打过地方都被我捂的发烫,我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黄家赫还不如发脾气,他现在这样笑实在是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卢生从昨天开始隐忍着的怒气终于得到了宣泄,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按下外间电话,叫秘书:“进来!请黄家赫律师出去!”   张璐双唇颤动了一下,她有点急躁的想要拉黄家赫出去:“师父!我们走吧!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事务所还要不要接生意了啊!本来因为……”   话说到一半,张璐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能明白,她想说的是本来因为我的案子就已经害的黄家赫差点关门大吉了。   黄家赫还是没理会其他人,他暴躁的喝了一声:“吕诺,我他妈的再说一遍,你把手给我拿开。”   这一声呼喝里面带着一股火山即将爆发的气势!我的心一抽,吓的不自觉在转椅上动了一下。   黄家赫看我呆愣愣的没有动作,也不再继续和我啰嗦。他绕开倪菲走到我旁边,力道极大的将我的手掰开。   黄家赫抓着我的手半天没说话,秘书带着保安进了办公室,可他们全都畏惧与黄家赫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而没敢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黄家赫自然的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发烧了?”   也没等我回答,黄家赫弯腰将手伸到我的腿弯处将我打横抱起来。本就眩晕的天地转的更加厉害,只是一转眼,我便已被抱在黄家赫的怀里。我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头枕着黄家赫的肩膀脸埋在他的胸膛。   “你放我下来!”我说话声一高,脑袋又是一阵缺氧的眩晕:“黄家赫!你放我下来!”   黄家赫砰砰的心跳声让我眷恋,同时又让我不安。周围其他的人都变成一个个晕开的水墨点,我的世界只剩下黄家赫一个清晰的头像。   “吕诺,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黄家赫呵斥完,抱着我往外走。等走到倪菲身边时,黄家赫双眸里布满了清冷:“等你生完孩子,这巴掌,我会亲自讨回来的。”   黄家赫……他居然知道是谁打的我?!   “师父……”   “张璐,你先回去吧!”黄家赫轻蔑的瞥了卢生一眼,桀骜的说:“回去跟你师兄们说,像是这种没有良心人的委托,以后就不要接了。”   既然不要接,黄家赫,那你今天来是干什么?   你是,知道我会挨打吗? ☆、064 自作自受   “你放我下来吧!”我觉得被黄家赫抱着太过矫情,再说我和李宇现在的关系做这些实在是太不合适:“我是有点发烧,但还没到不能走的程度。黄家赫,你放我……哎呦!”   黄家赫掐了我腰一下,或者说黄家赫掐了我腰上的骨头一下。他抿紧唇,棱角分明的脸上连那习惯的暴躁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威严的冷漠。   卢生公司里的员工大部分还是我爸爸生前招来的,虽然他们现在都认不出我,可许多的人都认识黄家赫。黄家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抱着我出去……直到有职员小声议论“黄律师抱着的那个是不是吕老板的女儿”,我才开始不安的挣扎。   “黄家赫,你放我下来。”我藏在他怀里的脸都发烫:“这样子实在是,太……你干什么!”   黄家赫直接走到开着通风的窗户前,他长臂一伸把我伸到窗外。风从23楼下生猛的吹上来,我的正装裙子都被吹的鼓鼓胀胀的。我仰头看着蓝天,眩晕感更加强烈,一股即将下坠的恐慌感让我连救命都呼喊不出来。   “还要我放下吗?”黄家赫站在窗户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知道自己要死了,和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这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感觉。我本就酸软的双腿吓的发抖,悬空的双腿在空中来回晃荡。抖动从身体连接的地方传到黄家赫的身上,他感受到我的恐慌,又赶紧将我抱了回来。   我害怕,是真的害怕。我害怕被自己爱的卢生害的半死不活,更害怕爱我的黄家赫狠心的把我从楼上丢下去。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或是委屈或是害怕或是气愤或是伤心,无论是哪件事儿都没能让我流泪。可黄家赫的举动却让我瞬间崩溃,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泪水阴湿黄家赫胸口的衬衫,他生猛的步子略微顿住遂又恢复正常。黄家赫鼻音的声音发沉,他一说话整个胸腔都嗡嗡的发震:“诺诺,你别哭了……我只是生气,我没真的想丢你下去。你别害怕,我不吓唬你了。”   黄家赫越是安慰,我眼里的泪掉的越快。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后悔的情绪多一些,还是难过的感触大一些,我胸腔发堵眼眶却发酸。黄家赫抱着我从23楼走到停车场,他胸口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你抬头给我看看,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倪菲打伤。”黄家赫坐在车上抱着我,他扒着我的脑袋想要看我的脸:“抬头,吕诺,你别躲了。”   “丑……”我的哭腔里带着几分委屈:“黄家赫,你别看我,我这个样子太丑了。”   黄家赫不为所动,他执着的扳正我的脸,说:“倪菲打的哪面?你有什么好躲的?你更丑的样子我都见过……你别躲了,我看看。”   确实,我基本上什么样子黄家赫都见过。我更丑的样子,他也见过。   黄家赫的脾气急,急的要命。迂回怀柔,这些跟他说都是废话。想说什么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去做……基本上除了感情上的事情会慢半拍以外,黄家赫大部分时间都是有话直说。   所以他当初和我说他要做律师,着实让我吃惊不小。   还记得黄家赫去参加素有“天下第一考”的司法考试那年,我还说过:“黄家赫,你要是当律师的话,估计你一定没什么生意。你这狗脾气,委托人要是结巴你都能急得跟他打起来……喂,别说我不帮着你,你要是当律师的话,我怎么也杀个人帮你捧捧场子不是?”   没想到,当时的玩笑话却一语中谶。   我妈妈被我用刀误杀时,我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救护车,第二个电话就是打给黄家赫。我哭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把话说完之后,又稀里糊涂的挂了电话。   救护车还没来的时候,我一直抱着我妈妈的尸体哭。救护车和警察一起冲进来,我肥腻腻的脸上蹭的满是鲜血,样子丑恶而又吓人。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没准我早就自我了解了。   因为我报案的电话没有说清楚,警察以为我是故意杀人。推门进屋后,警察直接将我按到地上拷了起来。可能我的体型太具有威慑力,警察怕我误伤所有给了我几拳。黄家赫正巧看到这一幕,要是没有他爸拦着,他差点和警察打起来……   我看着黄家赫,他也看着我。在泪珠折射的作用下,黄家赫鼻梁显现的更加高挺,五官轮廓似乎也更深。记得高中有个女同学和我说黄家赫帅的“惨绝人寰”,当时我还说她形容的夸张,而现在我却忽然很认同她的说法。   像黄家赫这样的男人……我今天遭受的一切都是自作作受,虐死活该。但是黄家赫不一样,他还年轻,他的人生正处于起步的时期,他完全没必要和我耗着。  我哭哭啼啼的说完自己的想法,然后忍不住嚎啕大哭。黄家赫就看着我哭,等到我哭声渐小,他这才缓慢的开口,说:“你觉得你爱卢生,你被卢生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你自作自受与人无尤,不值得同情可怜,是吗?”   在我胡乱的点头之前,黄家赫突然俯身吻住了我。我被他挤在车座的后面,完全动态不得。黄家赫的唇重重地在我唇上碾过,他头一低,勾出我的舌狠狠咬上。这一咬,黄家赫是真用了一些力道,我甚至都能感觉出自己的唇齿间沁满了血。   我惊慌失措的推开黄家赫,心突突的跳。我急吼吼的用袖子去擦他的嘴,连眼泪都吓了回去:“黄家赫!你不要命了吗?你知道吗?你这样子,你不单单会被传染上感冒的啊……”   黄家赫没回我的话,他双手一紧,再次将我搂在怀里。黄家赫低下头加深了吻,两唇辗转间,他嗓音沙哑的叹息一声:“我知道……跟你一样,我也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不值得同情可怜。” ☆、065 动情   “诺诺,算了吧。”黄家赫的唇在我濡湿的脸上辗转而过,他呢喃着含住我的上唇:“不要折腾了,也不要再被恨纠缠了。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我们去感受,还有那么多的情感值得我们去体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就算卢生愧疚的以死谢罪,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心情沉重的无以言表。   “我可以带着你离开,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黄家赫温柔的呼吸声渐渐转粗:“跟我好好的生活,剩下一天,我们就快乐的活一天,不好吗?”   我刚想要开口,嘴却被黄家赫用手捂住。黄家赫眸子幽深,略微疲倦:“我以为我自己够大度,我觉得我能放心的看着你折腾……可是你昨天真的和李宇一起走的时候,我却后悔了。”   “你说昨天散场的时候吗?”我挣扎着让嘴露出条缝,说:“散场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觉得我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黄家赫,但是他却并不给我说太多话的机会。黄家赫侧过头来,他轻轻啃噬着我的耳垂,低声说:“吕诺,我坚持不住了。”   “我真的是,有点累了。”黄家赫重重的叹口气:“无论多苦多累,其实我都不害怕。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的病,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你要是真的想报仇,我也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要再推开我了。”   黄家赫把手拿下来,他没再捂住我的嘴而我再没在插话。黄家赫一下下的扶着我的手背,轻声说:“我想过了,可能我做的事情确实是让你很有压力。我没有给你该有的理解,只知道一味的对你好。而我想要试着理解你时,你做的事情我又接受不了……如果我们只能这样想法相互矛盾冲突而彼此又不想试着妥协,那或许这辈子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的缘分吧!”   “吕诺,你不小了,我也不小了。我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之后回家睡觉,第二天见面忘了不愉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60岁死的话,我们的人生已经过了一半了,我们不能再玩打打闹闹你跑我追的游戏了。”   黄家赫抱着我的手劲都有些松,他认真的问我:“吕诺,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是还不想让我参与到你的人生中,那么我就放你走。而且我答应你,放你走,我不会再追你。”   放你走,我不会再追你……   爱情是什么?是突然而至的心跳?是蓦然的心悸滋味?还是足以温暖世界的温柔?   好像,都是又都不是。   而黄家赫给我的爱情,就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能做到心知肚明的顺水推舟。在我结婚的时候,黄家赫真心实意的成全。在我入狱的时候,黄家赫舍命相救的成全。在我想要报复卢生的时候,黄家赫冷眼旁观的成全。   成全,黄家赫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成全我。   黄家赫要走了。这样的念头仅仅是想,我就觉得难以忍受。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卢生,有那么多的左亚,有那么多的甲乙丙丁午己庚辛……但是黄家赫,只有一个。   我坚持了三年的复仇想法,我那些马上要接近成功的报仇欲望。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黄家赫的话开始变的动摇。我甚至开始想,或许生命,真的不应该浪费在自怨自艾和枕干之雠里。   就算痛苦过,就算不甘过,就算怨恨过……过去的,也就都让他们过去吧!   我想的动情,可满腔的情绪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要是我没有艾滋病的话,我可能会抱着黄家赫深吻,然后做更多亲近的事情。可嘴里还未消散的血腥味提醒着我,我爱他,就应该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我……”   “我知道了。”黄家赫突然站起来,他的动作太突然,我毫无防备的从他的腿上跌坐到地上。地下车库的地面发潮,我的裙子都被阴湿。我呆愣愣的仰头看着黄家赫,虽然我现在不胖了,但我呆愣的样子还是发憨。   黄家赫自嘲的笑笑:“在你心里,我一直比不上卢生,我也比不上你的仇恨。虽然早就知道,我在你的心里什么都比不上……”   下面的话黄家赫说不下去了,他想让自己走时的步伐潇洒一些。可谁承想,黄家赫的脚绊住车座的垫子皮筋,他压着我摔倒了下来。   黄家赫这一下压的结实,这回我整个后背的衣服都湿了。肺部的空气都被挤压走,可我反而伸手抱住了黄家赫。   这么长时间来,不止黄家赫累了,说真心话我也觉得累了。如果没有黄家赫努力为我做的这些事情,可能我真的会一条道跑到黑。我努力的想要拥抱仇恨的世界,中间却始终隔着一个黄家赫。   几乎在我抱住黄家赫的同时,他也扭头吻住了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黄家赫如此的动情,他力道大的恨不得将我压进地里。   因为我的病情,我们两个的亲密行为也仅限于此。当黄家赫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我时,我问:“黄家赫,你知道跟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辈子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不是个小事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黄家赫身上的肌肉收紧,十分用力的箍紧我。他一个翻身,将我放在他的身上抱着。地上虽然凉湿,但我们两个都没想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黄家赫粗重的呼吸平稳了些,他才开口说:“我不是等着你,所以一直单身。”   “我是因为试过了很多人,才更加确定是你。”黄家赫很实事求是:“爱你或者不爱你,你要是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并不能给你很明确的答案。但是我只要一想起和你分开,那种离别的情绪就让我透不过气。”   我的眼泪垂直掉下,掉在黄家赫的眼角滑下,他看起来也像是在哭。 ☆、066 何必要在一起   偶尔有车经过,为了不让我们两个看起来都像是精神病患者,我拉着黄家赫到他的车里坐下。   黄家赫拉着我的手,他盯着我灼灼的视线让我有点不自在。既然都已经这样……而我也不想真的放开黄家赫。人生本就苦短,顾虑太多也终归是苦了自己。   不过想起自己折腾出来的烂摊子,我又忍不住微微叹气:“李宇和你三叔,还有你妈妈……他们要怎么办?还有我的案子,又该怎么办?我本来,是想惩罚完卢生再回到北镇精神病院去的。”   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黄家赫的脸,从他的眉心移到鼻梁,又从鼻梁移到唇线饱满的唇上。黄家赫也没躲,他就这么任由我摸他。时间过了好久,久到我都忘了自己问了什么时,黄家赫才开口说话。   “吕诺,你爱我吗?”   这话黄家赫上次也问过我,上次他问的时候,我想他是确定自己内心的答案的。而这次问,我的答案我想黄家赫也是清楚的。   黄家赫期待的眼神让我不忍心沉默,我有些羞赧的答他:“我爱你,但是我们不能……”   “不要考虑能不能的问题,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就好了。”黄家赫再次发扬他固执的本质:“李宇的事情我去解决,我三叔,我妈妈,你都交给我。”   我蔫巴巴地看着他:“这么多事情交给你,会不会很麻烦?要不然,让我去说吧?”   “不用你说,也不麻烦。”黄家赫拿起我的手凑到他嘴边吻了一下:“你就好好的养身体,这比什么都重要。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有事儿还要你出面,那还要我个大男人干什么吃的啊!”   “走吧!”我偏头到车外,尽量不让黄家赫看到我的眼泪:“我们回家,黄家赫。”   黄家赫带着我回家,是真的回了家。   市中心的房子被我退掉,我和黄家赫一起回了我家以前的房子。这一次我们两个再回来,心情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以前房子墙体破败的裂缝在我看来,甚至都多了几分沧桑和厚重的感觉。   黄家赫拉着我的手,说:“重新翻修一下吧!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   “我没有心理阴影,”我不想难为黄家赫:“你也知道,我妈妈的死是个意外。当时其实是……你不必迁就我,而跑来和我住在这儿。”   黄家赫摇摇头,他给了我一个看似充分实则十分敷衍牵强的理由:“我住这儿上班要近一些。”   我没继续反驳,不过黄家赫陪我住这儿,房子总归是要重新整理一下才可以。我是无所谓,给个狗窝我都能睡。但是黄家赫不行,他是体面的律师,住在这里太不符合他的身份。   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为了我委屈自己。   折中了一下,我们两个将房子交给装修公司。带着不算轻松的心情,我暂时先搬到黄家赫家住。   在来黄家赫家之前,我最后打了一个电话给左亚。几天前我和卢生倪菲在办公室的场景,左亚在对面楼偷拍了不少的照片。虽然卢生并没有动手打倪菲,但是照片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内容还算很可观的。   “你要是不想用这个,也无所谓。”我算是做最后的告别:“我死之前,我会把我在精神病院写的日记交给你。这本日记里面,清楚的记录了我和卢生的事情……算是给你这几个月帮我忙的报酬吧!”   说完再见,我直接挂了电话。   是该再见了,那段晦涩的过去,那些荒诞的曾经。   通通再见了。   黄家赫家住的是loft,是商业住房改成造成的民用住房。高举架被黄家赫隔出两层,上层居住,下层办公。法律的书籍和案卷,整整被他堆满了一楼。我搬东西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找到能放行李的地方。   “要不你先把行李放楼上吧!”黄家赫淡定的拉着我的行李箱压过书山,可到二楼看见被案卷堆满了的半面床时,黄家赫瞬间慌张起来。他不断将案卷往地上推,解释说:“其实我家的东西不多,我就是没收拾……我没想到你要装修房子搬来住,所以才……”   “没关系。”我帮着黄家赫整理案卷:“我来收拾吧!这些案卷要放在哪里?书架上吗?”   黄家赫突然拉我过去抱住,我手里的案卷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有几页纸飘飘摇摇的往楼下掉,连姿态都是懒洋洋的。   “你是和我在一起了吗?”黄家赫的下巴摩挲着我的脖颈:“诺诺,我们在一起了?我等到你了吗?”   说爱你的人不一定等得起你,但等你的人一定很爱你……我抱着黄家赫,眼眶发酸。   我觉得好笑且还有点心酸,那句“我要是死了,换我在下面等你”终归没有说出口。   气氛正好时,楼下突然传来门锁拧动的声响。我和黄家赫稍微拉开些距离,一起往楼下看。   张璐抱着一大摞的案卷,她十分艰难的挤着门进来。张璐看了眼玄关位置放的鞋子,咋咋呼呼的喊:“师父!你这几天没来事务所,我把最近的委托和相关的资料给你送来了!师父?家里是来人了吗?”   我想着避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着避开。可能我的潜意识里觉得,我要是哪天死了,有个张璐这样欢脱的姑娘和黄家赫在一起也不错……没等我后退,黄家赫笑着拉我站在二楼栏杆显眼的位置。   “不是家里来人了,是家里添口了。”黄家赫笑的灿烂,让人如沐春风的男人最能打动人心了:“张璐,叫师母。”   从我的角度看,张璐的脸都被案卷挡在后面。她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正好低头。张璐的表情能僵了几秒钟,才问:“师父,你是和吕姐在一起了吗?”   张璐接下来的话让黄家赫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可是师父,我听我同学……就是给能源集团公司当法律顾问的那个,我听他说,他说李宇和吕姐下个月要结婚了啊!” ☆、067 怎么唱情歌,我们唱到眼睛都红了   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黄家赫不确定的问张璐:“消息确实吗?你同学是怎么说的?”   “哎呀妈呀!可累死我了!”张璐夸张的将案卷放在书堆上,她自然而又熟悉的脱掉鞋进屋:“太详细的他没跟我说,但是我听他的口气应该是很确实。好像是李宇找他了,问了些结婚的事情。婚前公证啊,财产分配啊,什么的。这些有钱人不就是怕结婚再离婚被分财产嘛?”   “我同学问他,李老板,你的未婚妻是什么人?李宇是这么跟我同学说的,喏,就是前一阵子我带着去投标酒会的……我按着时间算了算,应该说的是吕姐吧?”   黄家赫说什么都交给他,李宇的事情他怎么处理的我也没有再问。现在听张璐这么说,我觉得这还真是个问题。   “师父,东西给你送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张璐拍拍厚重的案卷,说:“师兄他们让我给你带个话儿,您要是在不来事务所,我们早晚要捅娄子了。”   “我知道了。”黄家赫垂眸,淡淡的说:“那你也给我带个话,要是真捅了篓子,他们就等着抄去年一年的新晚报吧!”   张璐调皮的伸伸舌头,蹦蹦跳跳的往门口走。等她穿好鞋要出去时,黄家赫突然说:“张璐,你把我家的钥匙给我留下吧!”   可能黄家赫的话张璐没太听清,她满脸不解,眼巴巴的抬头去看他。黄家赫拉着我的手,笑了笑:“以后不用你给我送案卷了,有什么事儿我自己去事务所取好了。”   “不好吧!”张璐的语调有点高亢:“师父,你要是过不来怎么办?那工作不是耽误啦?没事儿,我每天给你送就可以了。我正好要去你家楼下的书店,正好路过。”   黄家赫的声音清脆有力:“不用了,张璐。你一个女孩子,我总麻烦你过来我家也不太好。”   虽然黄家赫这么说,但我能看出张璐其实并不想交出钥匙。我站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实话,我是不喜欢有别的女人有黄家赫家的钥匙,因为这种行为实在是亲近的有些暧昧了……可我也不想让黄家赫太过拒绝张璐,看他这一屋子乱糟糟的案卷,我希望以后我不再了他能有人照顾。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办法再挽回了。张璐慌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她的钥匙链上绑了不少的玩偶和闪亮亮的粘钻挂坠。可能被我和黄家赫看着,张璐十分紧张,一大串的钥匙没有拿稳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   等到钥匙被卸下来,张璐几乎是丢下钥匙跑了出去。   “你干嘛欺负小姑娘?”我细细的看着黄家赫,笑说:“张璐喜欢拿着,你就让她拿着好了。你不是洁癖吗?家里这么乱你很不舒服吧?张璐要是偶尔能来帮你打扫打扫,也是好的啊!”   “你都不会生气的吗?”黄家赫似笑非笑的问我。   我太珍惜我们两个来之不易的幸福,只好坦白:“我觉得张璐蛮好的,性格开朗又善良。我要是不在了……”   黄家赫揉揉眉心,他每次觉得苦恼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揉眉心这个位置。看我满脸的坦诚,黄家赫说:“要是你不在了,我……”他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只剩一声叹息。   我尽量让沉凝的气氛缓和一下,生硬的打着哈哈:“男人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我要是不在了……”   “你要是不在了,我连下半身都懒得思考了。”黄家赫有点烦躁的催促我:“快点收拾收拾吧!不然的话,我们晚上要睡在书堆上了。”   我算是发现了,黄家赫的洁癖只是对待别人家,在他自己家的问题上他实在是太得过且过。不过他要用的书籍也是太多,收拾起来工程量极大。从上午一直收拾到晚上,loft的二楼勉强算是被我俩清理干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实在是一个比较痛苦的过程。   之前我和黄家赫住在一起,很多事情没有挑明,我们两个住的还算规矩。当时黄家赫虽然有点什么想法,但好在我的立场还是坚定的……可现在我俩的心意确定了,睡在一张床上很不安全。   我心里忐忑的要命,生怕一个不小心发生点什么事情。躺在床上关了灯,我反反复复的找些让人冷静的话题。像“李宇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我问了黄家赫就不下五遍了。   在最后,黄家赫不耐烦的用“李宇我会看着办”,生硬而又彻底的堵住了我没完没了的唠叨。我在夜色里,静静的盯着黄家赫的脸看。他睁开一只眼睛看我,在他的瞳孔中,我的倒影也是柔柔的。   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黄家赫略微有些发干的唇包住我的。夜晚里,黄家赫的声音格外性感,他沙哑着嗓子低低地念着我的名字:“吕诺……”   话音刚落,黄家赫灵巧的舌尖猛然挑开我的嘴。他的舌头直接深入到我的口腔里,勾弄着我的舌头温柔的嬉戏。黄家赫的一只大手抚过我瘦骨嶙峋的肋骨,从容不迫的抚向我的左胸。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坚定的搂住我的腰贴近他。   黄家赫一手握住我的胸乳,重重的揉搓了几下。他时不时的用指尖往我的乳端刺刺,带来疼痛的快感。在黄家赫的抚摸下,我全身都抑制不住的打颤。   “吕诺,”黄家赫的唇往下移,含住我的突出的锁骨,笑的性感:“你这里有我。”   说完,黄家赫的唇继续下移,他张口含住了我的胸部的突起。我无意识的嘤咛一声,浑身又热又红,活像一只煮熟的螃蟹。在夜晚里,黄家赫火热幽深的双眸格外显眼。他认真的在我胸前吞吐,一股股热流顺着我的下腹窜上,我整个人都难耐的扭动了一下。   我一直天人交战的大脑随着黄家赫的吻,变的混沌而又模糊…… ☆、068 还是要幸福   我的性生活,一直都处于一个很糟糕的状态。   和卢生结婚后,我们的夫妻生活从来没有和谐过。卢生本来就不喜欢我,所以在房事上他都是敷衍了事。为了交差,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别说是我的感受了,我估计卢生自己也不会有太愉悦的感觉。   而我在精神病院的三年,除了经期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有男人在身上。而那些男人,没有一个会温柔对待我的。   如此的情形,我想不性冷淡都难。   大部分男人碰我,我都是没有感觉的。偶尔碰到像李宇这样的,我多少会有点反胃。其他的时候,男人的触摸我都反应不大……但是黄家赫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很不一样。他只是简单的亲吻抚摸,我就能感觉出我内裤里面湿的厉害。   可能是因为心里迟疑,所以我迎合黄家赫的动作也是慢吞吞的。黄家赫灵活的舌尖在我口腔里摩挲挑逗,当湿热的吻移到我的耳畔时,我甚至有些敏感的缩了缩脖子。黄家赫浑厚的低笑在耳边缭绕,他灼热的气息让我更加的麻痒。   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出事儿,我赶紧出言阻止:“家赫,你……”   黄家赫冰凉的手掌滑进我的内裤,略微粗糙的指尖准确的抵在我腿心的位置。他的拇指按住了我腿心处的小核来回旋转揉搓,黄家赫修长粗的食指和中指试探着按压着想要挤进我的身体里。   像是触电一般猛的一窜,我从床上跳起来。一不留神踩到黄家赫掉在地上的笔,我脚下滑着往楼下摔。幸好黄家赫眼疾手快,不然的话我铁定是从楼下掉下去了。   我的心忽忽的跳,不知道是因为险些坠楼还是因为黄家赫的触碰。刚一站稳,我赶快推开黄家赫。我跑着要去楼下找水,可还没等跑远却被黄家赫伸手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黄家赫的大手又暧昧的溜到我的腰间,他拨开我的内裤,手不甘心的往小腹下方滑去。我挣脱不开他,急的开始哭。   “呜呜……”我哭的伤心,在精神病院里被人强奸时我都没哭的这么伤心过:“黄家赫,你混蛋!你别碰我!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我不动了!”黄家赫抱着我坐在床垫上,床垫不堪重负的发出极为色情的吱呀声:“诺诺,你看我这不也是忍不住了嘛……我们戴套,应该没事儿的。”   我抱着黄家赫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怎么会没事儿?我体内的病毒量不少,你戴套也是不安全的……现在这样,我都已经够不安了。如果你要是被我感染上了,我连死都不能安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黄家赫无奈的皱眉,他一下下的扶着我的背:“不用担心我,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听黄家赫的意思,他还是想要和我做的……虽然我也不是不想,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真是不允许。   “家赫……”我尝试着说:“要是你一定想的话,不如……”   黄家赫用力的掐了我屁股一下,他说话都发狠:“吕诺,你敢说和我分开试试。”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迫不及待的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想的话,不如你花钱去找小姐吧!你说你年轻轻的……”   黄家赫毫不客气的把我摔在地上,他的力气很大,我屁股上的骨头都摔的酸疼。我娇哼了一声:“疼!”   “咋不疼死你呢!”黄家赫咬牙切齿的咒骂,在黑暗中他雪白的牙凉森森的。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现在的情况我怎么说怎么做似乎都是错的。我胡乱的在地上踹了几脚,再次嚎啕大哭起来:“黄家赫,我发过病!我知道发病的时候有多难受!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你明不明白!这辈子,我就想好好的做一件对得起你的事儿!行不行!”   黄家赫站在暗处看着我哭,等到我的哭声渐歇,他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起来吧!地上凉。”   我们两个心情复杂的躺在床上,直到天隐隐的变亮,都还没有睡着。黄家赫从后面抱着我,一直维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过。太阳出来,天变的大亮时,黄家赫才小声的说:“诺诺,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我虽然不怕,但我不想逼你。”   眼眶发热,鼻子也跟着发酸。我闭紧眼睛没说话,假装我睡着了。   黄家赫因为我的案子,受到了很大的牵连。因为处于改朝换代的当口,有很多人想拿着黄家赫的事情去打击黄继革。虽然我没什么事儿,但是黄家赫却接受了不少的调查。从初一之后,大的小的检查报告黄家赫写了不少。   国内有许多的案子都是这样,稀里糊涂的,可能也就过去了。要是稍微较点针,很多的案子其实都是有问题的。哪怕是没有问题,也很容易查出些问题来。情况就是这样,很多事儿不能说的太细。   和黄家赫住在一起后,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看着黄家赫每天早出晚归,我十分的心疼。晚上黄家赫伏在案卷上困的点头,我总是忍不住跑到厕所去偷偷的哭。   有时候躺在床上我会问黄家赫:“我的案子是不是真的会有问题?要不然我再回精神病院去吧?程万里被处分了,其他的医生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做什么,况且我现在还有病……”   “没事儿,不用。”黄家赫说过他很不喜欢听到我有病的事儿,所以每次提到我的病情他总是刻意避开:“你就在家没事儿打扫打扫卫生,就可以了。”   虽然黄家赫这么说,但是我明白,这件事儿不会这么简单的过去。要是想保住黄家赫,我还是要回到精神病院去的。   可我实在是不舍得黄家赫,心里总庆幸着,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要是真不行的那一天,郑亚娟估计也来找我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日子勉强还算过的去。奇怪的是,来到黄家赫家后,我的病情似乎也有所好转。我的免疫力提高不少,晚间发热盗汗的现象也鲜少出现。不过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会定期去医院做检查。   意外的是,我竟然碰到了李宇。 ☆、069 模样   我看到李宇时,他正站在医院的侧门训斥秘书。   李宇的秘书大学刚毕业,属于那种踏实肯干的小姑娘。她简简单单的穿着正装,20多岁打扮的像40多岁似的。李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发了好大的火,他站在医院门口对着秘书破口大骂。小姑娘委委屈屈的低下头,面红耳赤的像是要哭。   我路过他身边,李宇习惯性的挥手:“滚吧!快滚!还不去排队?你是想让我自己去挂号吗?到底是我给你开工资还是你给我开工资?什么事情都要我提醒你,我真不知道要你是干什么吃的……吕诺?你来这儿干什么?”   秘书刚走,李宇转身正好看到我,他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吕诺,你来医院?不会是精神病复发了吧?要是有人说你是疯子,我绝对不信!你算盘打的是真精!骗我帮着你伤了卢生,那天你从卢生公司走后,卢生脑袋缝了两针……你倒是好,翻脸不认人和黄家赫好了!我真是没想到,我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最后被你这个小丫头算计了。”   这件事儿我没办法反驳,因为我确实跟李宇有过口头协议。见我没说话,李宇反倒更嚣张。他拿出骂秘书的劲头骂我:“你他妈的还骗我什么?有艾滋病?这么洋气的病你能得到吗?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你光腚站街上都没有男人愿意碰你……”   “你都不给自己留点嘴德吗?”听李宇越说越过分,我也不再忍耐了。黄家赫那么心疼我,我没必要让李宇得寸进尺的糟蹋:“骂人不花钱你也不能这么舍出脸啊!”   李宇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估计他肯定知道我和黄家赫住在一起了。看我不相让,他说话也收敛了些:“吕诺,我认识你爸爸,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我说你两句,还不可以了!”   长辈?有长辈趁着我睡觉时想要掐死我的吗?有长辈借着醉酒强吻我的吗?   我不理会李宇的话,问他:“外界传咱俩要结婚……这事儿你知道吗?”   “你也说是外界传了,”李宇蛮横的耍赖:“外界传的事儿,这我怎么会知道?”   本来我也没指望从李宇嘴中问出什么,今天碰到了,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城里的形式还不明朗,李宇说的也含糊其辞。   李宇咂咂嘴,他呵了口痰极不文雅的吐在地上。这次他没让我滚,而是先一步上车……可在李宇的手碰到车门前,他猝然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本来人头攒动的医院门口,因为李宇的摔倒而瞬间清场。   我犹豫了几秒,这才上前看了看。李宇的唇紧闭,他昏倒时身体前倾鼻子被撞的鲜血淋淋。李宇的眼睛紧闭,嘴唇发黑发紫。看情形,他应该是心脏病发了。   按照李宇这种贪财的性格,我要是救他估计会被他讹诈到倾家荡产。我四下看了看,人都避远远的看着。有好心的人帮着叫医生,可却被告知没有合适的担架需要等待一会儿。   看李宇的指甲都有变紫的迹象,我略微迟疑,接着跪到地上为李宇做CPR心脏复苏术。   在精神病院时,我一个狂躁症的病友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每次他在休息区狂躁症发作时,总连带着会犯急性心脏病。医师赶到会先在休息区为他做CPR,我见了三年,也算耳濡目染学了些急救知识。   胸口的位置按没几下,李宇似乎恢复了点意识。不过他的眼神涣散,焦距十分的游离。哪怕在这个时候,李宇还不忘呢喃着:“吕诺,别以为你救我……我不会给你钱的,我也不会答应你什么。你救我,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求你。”   “你闭嘴吧!”我没好气儿的说。   我救李宇,倒不是想让他帮我什么。从我家出事情之后,我慢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理报应这一说。没和黄家赫在一起,我倒不怕死。可和黄家赫好了以后,我实在是舍不得死。   救李宇,算是为自己和爱人积福吧。我想。   “你怎么能对你爸爸这么说话?”一个男声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一回身,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他暴躁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像黄家赫:“让开!我们来抢救!”   有医生抢救,李宇估计不会死了。可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男医生却阻拦的拉住我的手:“你干什么去?你爸的费用还要办理一下。”   我啼笑皆非:“谁说他是我爸了?”   男医生的视线在我身上扫视了几圈,几秒后他才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儿:“好吧,那你男朋友……”   我彻底无奈了:“医生先生,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和这个老头有关系了?我只是路过看病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男医生挑眉的动作让我看傻了眼,他说话时傲慢的语气和黄家赫简直太像了:“你俩没关系?没关系你会救他吗?”   “救死扶伤。”我甩开他的手:“你救你的人好了,有必要这么刨根问底吗?他的秘书去排队了,你站在车前等着就好了。”   男医生真是不依不饶,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长的和黄家赫相似。可渐渐的,我发现他死心眼的劲头和黄家赫完全一模一样。   我们两个站在医院门口拉拉扯扯的,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对于人多的场合,我总是会感到恐慌。我妥协的掏出电话:“行了,你赢了。你不是想找他的家属吗?我认识他的女婿,我打给他还不行吗?”   说话间,从人群中挤过来一个貌美的中年女人。我定睛一看,是姨妈。   没等我叫人,那个年轻的男医生竟然开口了:“周姨,你来了啊!你稍等一会儿。”   姨妈的表情足足僵了能有十秒钟,她不确定的问:“诺诺,你和宫宸认识?”   “诺诺?”这个和黄家赫长的相像名叫宫宸的男医生也微微惊讶:“周姨,你认识她?”   虽然没说话,其实我也很想问,姨妈他们两个认识? 070 开不了口   “这是我姐姐家的孩子,吕诺。”姨妈熟稔的为我们两个相互介绍:“这是宫宸,宫医生,我同学家孩子。”   我不记得黄家赫有哪个表弟表哥姓宫,而黄家赫没有堂弟堂哥,要是有也肯定不会姓宫。姨妈早就认识宫宸,她既然没对宫宸的样貌表示异议,我只好先不动声色。   姨妈好奇的问:“你们两个在这儿聊什么呢?宫宸,你这么大的人了,跟女孩子在单位门口拉拉扯扯的,你也不怕同事笑话。”   “周姨,不是这样的。其实是……”   宫宸简单的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从他的言辞间的亲切程度可以看出,他和姨妈认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事情讲述完,宫宸摊摊手:“大概就是这么个经过。”   像,真像……宫宸挤眉的动作活脱脱像是从黄家赫脸上扒下来的一般,要是非说他俩有不同的话,恐怕就要说牙齿了。宫宸的牙面上有不平的糙面,估计他有带牙套。虽然现在没带,但宫宸偶尔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捂嘴。宫宸的身高也比黄家赫略矮,无论怎么看他都像缩小版的黄家赫。   姨妈看我没说话,她伸手拽拽我的袖口,调笑着问:“丫头,怎么看傻啦?宫医生说的是真的不?你什么时候交了新男朋友没告诉姨妈?你和谁一起来的?”   “我约了路博文医生复诊,我自己来的……是路医生告诉你我今天复诊吗?”我将视线从宫宸脸上移开,有些不太想多提:“昏倒的患者是李宇。”   姨妈的表情一凝,转瞬又恢复正常。她笑着拍打宫宸的胸口,说:“这个我可以作证,她跟那个李宇,肯定是没有关系的。宫宸,我们两个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这个……”宫宸站在原地不肯让步,他应该是责任感很强的医生。即使和姨妈熟悉,他也不想放我们先走:“周姨,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医院有规定的,要是死账太多了,我们也不好交代啊!这样吧,她刚才不是说知道患者女婿的电话吗?让她联系一下病患家属,你们再走吧!”   要给卢生打电话,我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这个宫宸是真轴,蒸熟煮不烂,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姨妈也不能说太多,只好劝我:“诺诺,要不你把卢生的电话给我,我给他打一个吧!”   正说话间,李宇的秘书哭哭啼啼的带着李清河来了。八成李宇的秘书去刚才的位置没找到李宇,她只有打电话叫李清河来了。   几日的时间,李清河憔悴的厉害。她的日子想来也不能太好过,老公的情人临盆在即,自己的爸爸还吵着要娶老公的前妻,肚子怀不了孩子不离婚的话以后自己很容易被扫地出门……我在她的这个年纪,肯定她这么坚强。   李清河应该是看到我了,可她似乎并不想和我多说话。姨妈解了我的尴尬,她招呼道:“是李宇的女儿吧?你爸爸刚才心脏病复发,现在正在急救室里抢救,你快去办理一下手续吧!”   “你们把我爸爸怎么样了?”李清河眼神不善的扫了李宇的秘书一眼,接着又眼神不善的看向我:“吕诺,你等着,我爸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一定……”   “你爸爸是她救的。”宫宸可能明白过来他误会了什么,别扭的帮我解围:“要不是她刚才为你爸爸做CPR,你爸爸的抢救不会太顺利的。”   李清河冷哼一声,她小跑着往急诊室走。等到经过我身边时,她突然拉住我的手,不依不饶的说:“你们以为,我会信吗?这位医生,你和黄家赫是亲戚吧?别以为你们能只手遮天掩盖真相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撒谎到什么时候!”   刚散开的人群因为李清河的吵闹又一次的聚拢起来,我对于被围观的事情极为反感和不安。我不想和李清河在这儿难看的大打出手,只好妥协:“行了,你不就是要我和你去急诊室吗?我和你去就是了,你把手给我松开!”   李清河揪住我的袖子不肯撒手,我掐着她的手也不放。我们两个姿势难看而又诡异的往急诊室走,最后又很不协调的一起坐在椅子上。   “路医生那里……”我犹豫着问姨妈。   姨妈了然的对我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一会儿跟他说。”   宫宸奇怪的看了我们两个一眼,却没有说话。他低着头,阴影打在脸上看起来轮廓极深。   李清河疑惑的在我和宫宸之间看了一眼,估计宫宸和黄家赫如此相像她也觉得匪夷所思。李清河再次冷哼:“吕诺,你要是真伤了我爸,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李宇那种冷血的性格,倒是教出了一个孝顺的好女儿。   等了没多长时间,急诊室有医生走出来告知病患已经安全,家属可以进去看看了。   李清河吩咐秘书看着我,然后趾高气昂的进病房去了。秘书诚惶诚恐的盯着我,小心翼翼的寸步不离。   李宇连昏倒都念念不忘着说,他不会领我的情。现在李清河带着气儿进去,我也不指望李宇会说什么好话。看了眼黄家赫发来的询问短信,我有些不确定的瞄了眼站在不远处和姨妈闲聊的宫宸。   正当我拿不准宫宸的事情到底要不要问黄家赫宫宸时,李清河从病房里出来了。   “你爸是不是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收起手机,准备离开:“李清河大小姐,我可以走了吧?”   我刚要转身离开,李清河却突然拉了下我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我手腕处的骨头太硌人,她碰了一下又立马松开。说到底,李清河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脸蛋微红,艰难的说:“吕诺,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聊聊?”   虽然不知道我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但李清河难得对我有礼貌,我也不想计较太多了:“走吧,我们两个去走廊那面说。”   在走廊的位置站定,门缝吹进来的阴风让我打了个寒颤。李清河看看我,说:“我听我爸说了,他说,他昏倒在外面没人管,是你救了他。”   “还有事儿吗?”我只是想尽快离开,简短的结束对话:“没有事儿,我要先走了。”   “吕诺!”李清河再次叫住我,她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的说:“我要和卢生离婚了。” 071 裙下之臣   我不知道是该道惋惜好还是恭喜合适,略微踌躇,我实事求是的说:“姑娘,这话你跟我说不着。第一,结婚离婚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左右不了什么。第二,我和卢生已经离婚了,我现在也不想嫁你爸爸做你后妈。你俩离婚也好,出轨也好,跟我没关系。”   在我眼神拒绝下,李清河没有在上前拉我。她若有所失的呢喃出声:“最初我和卢生在一起时,我爸爸就极力反对。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爸爸只在乎钱根本不在乎我……卢生很会讨人欢喜,他总是让我有一种被宠着的感觉。我缺失的那部分父爱,可以说在卢生身上找回了。”   “我认识卢生那会儿,你还在精神病院。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想过你会出来,我想这辈子就和卢生这么过着也挺好。”李清河叹了口气:“在你没出院前,卢生一直都伪装的很好。但在你出院后,卢生总是频频走神。最近更是严重,他偶尔说梦话都会念叨着你的名字。”   这还真是让我没想到,我忍不住讽刺:“卢生念叨我做什么?念叨着盼我早点死吗?”   “不是,”李清河的眼睛大而空洞:“他说他很抱歉,他觉得对不起你。”   本来我只是玩笑的话,被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反倒不好意思:“这话真是卢生说出来的?八成你听错了吧!你要是没听错,那就是卢生脑袋被砸傻了。”   “以前我总觉得你和卢生之间,可能是你误会了卢生什么。”李清河没理会我戏谑的话,她自顾自的说:“不过现在我是想明白了,卢生一定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儿。你想嫁给我爸羞辱羞辱卢生,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要不是李清河和卢生一起脑袋被砸傻了,那就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我冷声问她:“李宇……我是说,你爸和你说我的病了吗?”   李清河停顿几秒,小声说:“说了,刚才我爸说你在精神病院得了艾滋,他说他和你结婚也是想教训教训卢生。”   我点点头:“那卢生知道我的病吗?”   “不知道。”李清河完全没有迟疑:“我不会跟他说,我爸爸更不会。我爸一直祈祷你和卢生能发生关系,卢生要是有什么事儿,我离婚也不用花太多的钱。”   我轻笑:“和卢生离婚,会分走你不少钱吧?”   “我爸就因为这事儿病了。”李清河深深的自责:“其实我爸这个人就是说话难听些,他倒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刻薄……我以前是年轻不懂事儿,现在经历过了,也明白了不少。”   哎,冷血的父爱,也是父爱。我想。   我低头看眼手表:“你放心,我没几天日子好活了。卢生这个人,以后他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现在这么平心静气的接触下来,李清河的性格倒也不让我讨厌。我们两个都被一个男人伤害过,不能说同仇敌忾,但多少也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感觉。   李清河小心的看了眼远处站着的姨妈,低声对我说:“你姨妈,好像有点问题。”   “你可别多想,我一点没有挑拨你们之间关系的意思。”李清河的表情十分坦诚:“上次我在超市见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时,我就觉得她眼熟。后来又见过几次,我才想起来。你姨妈,她经常和卢生的爸爸在一起。卢生他爸爸来我家住那几天,我撞见过几次。”   我脑海中的一些零散的碎片,瞬间被串联在一起。姨妈和卢生的爸爸在一起……这么说的话,我初一去姨妈家时碰到的那个和卢生很像的男人,应该就是卢生的爸爸,卢志。   卢志,我只是在第一次遇见卢生时见过。因为年头太久,我甚至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印象中只是觉得他和卢生很像。我和卢生结婚那会儿,卢志在外地被拘留说赶不回来。我当时让黄家赫托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钱。可一切都办妥后,卢志却拿着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姨妈为什么会和卢志在一起,这我不得而知。我估摸着,应该也不是太见得人的关系,不然的话李清河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注意。   不过这简直是太奇怪了,姨妈的男人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她好面子爱虚荣,一般男人很少能看上眼,跟卢志在一起……这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   走廊上人声嘈杂,有出车祸送来抢救的病人从我和李清河身边被推过。我们沉默的靠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等到走廊里由嘈杂又转为安静时,李清河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儿,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就是,倪菲她……”   “清河!”脑袋上粘着胶布的卢生跑过来,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回头问李清河:“爸呢?他怎么样了?”   李清河估计已经懒得理会卢生的做戏了,她不耐烦的指指身后的病房,又温和的对我说:“我先去看我爸了,有时间我们再聊。”   卢生说要看李宇,但他却站着没有动。他应该是想开口和我说话,却苦于找不到很好的切入点。我没理会卢生,也没给他拦我的机会,小跑着融入到人群里快速离开了。   宫宸已经走了,只剩下姨妈在等我。李清河说的事儿,多少还是让我有些别扭。这一次我没让姨妈和我一起进到诊室里去,而是让她在外面等着我。姨妈笑着应允,但脸色已经有些不自然。   路博文是姨妈裙下之臣的典型代表,对姨妈,他完全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无论我什么时候来复诊,他都很热情。但我这个病毕竟不同其他,慢性绝症,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拿好路博文开的药,我默默的往外走。药吃了不少,但怎么都没见好转。姨妈也清楚我们两个的关系不同以前了,她除了嘱咐我要按时吃药,也没提送我回家的事儿。   姨妈走后,我一边看药瓶上的洋文,一边排队等着打车。正当我努力冥想瓶身上写的是德文还是法文时,排队的长龙突然产生一阵骚动。   有人高喊着:“出车祸啦!出车祸啦!救护车压死人啦!” 072 律师先生   看热闹的多了,排队等车的人就少了。车刚开出医院的主街,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来看一眼,是姨妈。   “姨妈,怎么了?”我问。   姨妈语气怪怪的,听起来好像很遗憾:“诺诺,你回去了吗?”   “嗯。”我稍微摇下点车窗,说:“我已经从医院出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姨妈话说的怏怏不睬:“哦,我是看医院门口有出车祸的,我担心你,所以打个电话问问。没什么事儿,你平安就行了,先挂了。”   这电话打的,真是让我心里不太舒服。姨妈失望的口气,好像十分遗憾我没有死似的……我告诉自己,可能是我想多了。姨妈虽然贪财,但怎么她也是我的亲人,她不会盼着我死的。   折腾了一大天,我到家天都快黑了。我脱鞋进屋时,黄家赫正半躺在沙发上面。太阳西沉,窗外天际一抹艳艳的橘红像是给黄家赫镀了层金边。他眯着眼睛看我,身上的正装还没有换。   黄家赫宽肩窄腰,肌肉紧致四肢修长。他双脚交叠放在茶几上,看起来散漫而又慵懒。黑漆漆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   我坐到黄家赫旁边,他伸手抓住我的手掌将我拉起,声音温润的问:“今天去医院了?”   “你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儿。”黄家赫见我惊讶,他嘴角漾出浅浅一笑:“去复检了?医生怎么说的?你最近状态很好,应该还不错吧!”   路博文医生说,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好,但情况却不乐观。医生说了太多的专业名词,我基本都没听懂。不过他有一句话我听懂了,他说我体内的病毒数已经达到了快要爆发的量……黄家赫看我一直低头看着脚尖,他故意问道:“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怎么会呢!”我烦躁的将头扭到另一边,掩饰着打开电视问黄家赫:“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事务所的事情都忙完了吗?我听说……”   黄家赫突然伸手抱住了我的腰,动作轻柔的将脸贴在我的胸口位置。他胳膊裸露的位置和我的贴在一起,含糊的说:“有点想你,就早回来了。”   “啧啧啧,大律师,你这样可不好。”黄家赫突如其来的温情让我觉得不太好意思,我想要拨开他却好似没有力气,玩笑着说:“你的那些徒弟知道你这样吗?他们要是知道你这样,你当师父的威严不就荡然无存了?”   “我不要威严。”黄家赫猛的抬头,一字一顿的说:“吕诺,我要你。”   黄家赫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却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惆。他眼眸似湾透着忧伤:“吕诺,我想要你。很多时候,我总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感情……但我还是想要你。”   话音刚落,黄家赫伸手抱住了我的脖颈吻住了我的唇。他的唇依旧干涩,唇瓣上细碎的皮屑磨蹭的我有些痒。在我的唇上辗转厮磨了片刻,黄家赫的吻一点点的深入。他伸出舌尖闯进我的嘴,温情绵长。   吻着吻着,黄家赫箍在我身上的力道开始加大。他呼吸变的粗重而急促,我被他牵引着倒在沙发上。   我的脑袋被黄家赫吻的发晕,心底酸酸的。脸上布下的绵密啄吻,我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溺毙在黄家赫的温柔之中。甚至我都开始幻想,我们要是能这样死在一起或许也……可当我偏头时,却意外的看到了刚才的车祸报道。   “今日下午三点,市五院门前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在这场事故中,有一名女子脊椎骨被撞断,当场死亡。据警方透露,该女子名叫李清河。今天下午,她的父亲李宇在医院门口因心脏病发昏倒。李清河是在为父亲回家取住院用品时发生的意外,事故的具体原因,警察还在调查之中。欢迎知道线索的朋友拨打电话……”   黄家赫见我对他的吻没有反应,他抬手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我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黄家赫有些担忧的问:“诺诺,你想什么呢?不会又是……”   我抬手捂住黄家赫的嘴,怔怔的问他:“黄家赫,刚才新闻上说死的女人,是李清河吧?李宇的女儿?卢生的太太?”   “应该是吧!”黄家赫让我倚在他的怀里,用下巴轻轻的摩挲着我的脑顶:“你看,这不是有照片吗?”   我被黄家赫抱着,大脑却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实在是奇怪,不久前还和我说要离婚的女人,现在居然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无意识的呢喃:“李清河死了,那卢生……哎呦!你掐我干什么?”   黄家赫皮笑肉不笑的冷哼:“李清河死了,卢生单身了。你是想回去找他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重重的打了黄家赫一下,说:“我只是下午碰到李清河时,她和我说了些事情。”   我将李清河同我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学给黄家赫听。当然,我刨除掉李宇侮辱和卢生见面的那部分内容。黄家赫听的时而眉头皱紧,时而浓眉舒展。直到我讲完,黄家赫这才缓缓的开了口。   “根据我这么多年接触案子的经验来看,李清河的死,应该不是意外。”黄家赫颇为专业的点评完,又故弄玄虚的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我也觉得有蹊跷,但我实在是懒的去想。黄家赫乐意讲给我听,我倒是乐享其成。再说,能让我们两个暂时忘却我病情的事儿,说说也是好的。   黄家赫一提到案子,他眼睛里兴奋的都在冒光:“第一,救护车的状态。一般停在门前的救护车,大部分都是来送抢救病患的。李清河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实在是太可疑了。就当是她路过好了,她那么大的人怎么会不小心钻到车轮底下去的?”   黄家赫越说越亢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判案的福尔摩斯。开始我还能听明白一些,等到越往后听,越是感觉云山雾罩。   像是鬼上身一般,在黄家赫说的最起劲时,我突然问他:“黄家赫,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073 别扭   “一模一样么?”黄家赫突然一顿,迷瞪着一双眼看我:“要达到这种程度,估计只有双胞胎可以了吧?但是我是不可能了,我是独生子。”   在黄家赫专注的目光下,我坦言:“我今天在医院见到一个医生,他叫宫宸……你先别臭脸,喂!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吃醋啊!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   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只注意自己,黄家赫自然也不例外。可能因为得来的不容易,所以他总是格外的珍惜和小心。一旦我用不一般的词语形容别的男人,黄家赫总是会臭脸。   对于黄家赫这种行为,我总结为心理年龄不成熟。不过黄家赫要是吃宫宸的醋,我觉得还挺有趣的:“那个叫宫宸的医生,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却跟你长的非常非常像。”   “一模一样?”黄家赫皱眉。   “差不多吧!去骗其他人,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我实事求是的说:“他认识我姨妈,听说是我姨妈同学家的孩子。也怪了,这个宫宸长的和你像吧,倔脾气和你也像。要不是我对你熟悉,恐怕也会被蒙骗了。”   黄家赫皱眉,他似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双胞胎兄弟。   “别想了。”担心黄家赫想傻掉,我好心提醒着说:“我问过我姨妈了,她说宫宸要比你小一岁……说正经的,你爸爸是不是有情人什么的?我看前一阵子有外地的法官嫖妓养二奶的,你爸爸应该也有吧?没有血缘关系会像成这样,简直是没有天理。”   黄家赫扯了扯嘴角,笑涡时隐时现:“我爸你还不知道吗?他这辈子只爱你姨妈一个人,而且是那种爱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说完,黄家赫笑的欠扁,补充说:“这点我和我爸爸很像。”   用“走火入魔”四个字形容黄家赫爸爸对我姨妈的爱,这一点都不夸张。   听我妈说,姨妈年轻时的追求者可以说不可胜数。黄家赫的爸爸黄继龙,算是追求者中最执着的一个。在我姨妈第一次结婚时,黄继龙甚至对我姨妈说,我等着你离婚。   姨妈以为他是在说笑,所以也没当真。可姨妈离婚后,黄继龙真的再次展开了狂热的追求……几次无果后,黄继龙才算有点心灰意冷。   黄继龙和郑亚娟在一起,听说也是因为姨妈。姨妈反反复复的拒绝让黄继龙伤透了心,他发誓说一定要找个比姨妈还漂亮的女人当老婆。为此,他这才娶了郑亚娟。   和郑亚娟结婚后,黄继龙故意经常带着她到我姨妈眼前晃悠。姨妈每每炫耀这件事儿,我都觉得异常心酸。可能因为我当时和黄继龙算是相同的情况,我们都爱上了一个无论怎样都不会爱上我们的人。   哪怕是现在他们都已经人到中年了,黄继龙对我姨妈也是不一般的。几年前他甚至还为我姨妈,和郑亚娟离过一次婚。也是因为那次,我姨妈和郑亚娟彻底撕破了脸。   爱情是会让人疯狂的,无论年老年幼。而且我总觉得,爱一个人的年老要比爱她的年轻更需要勇气……我此生唯一庆幸的是,黄家赫看不到我变老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我怕是永远都处于30岁左右的模样。   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因为李清河的死,我情绪低迷了几日。大概算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我也不清楚。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师,我只是个贫民小老百姓,伸张正义主持社会公道的事儿基本上用不着我出面。李清河有爸有老公的,我相信她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李清河一死,她和我说了一半倪菲的事情,算是彻底的断了。不过我想,现在李清河死了,倪菲也能熬出头了。生下孩子,卢生还单身,他们这对狗男女勾搭到一起是早晚的。   天气渐渐转暖,城里的氛围也一点点变的焦躁。有黄家赫拦着,郑亚娟倒不会来找我麻烦……可当黄家赫开始回家越来越晚时,我明白事情要开始变的越来越糟。   每天晚上和黄家赫睡在一起,这总是让我感觉矛盾而又无力。我离不开他,我也同样爱不起他。我们朝夕相对的生活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加重分别时的伤痛。   为了不牵连黄家赫,我找秦征偷偷为我办理了回北镇精神病院的手续。我想着等黄家赫出差,我再悄悄的跑回医院去。我这么做虽然挽回不了黄继革改选中兵败如山倒的事实,但最起码不会让黄家赫因为我坐牢。   秦征做事儿,我自然是放心的。我被离别的伤感情绪笼罩,夜夜夜夜都难以入睡……也奇了怪了,在我办理好北镇的手续后,黄家赫竟然一次远门都没出过。不仅没出过远门,他连加班也没有了。按时回家,按时上班。到点吃饭,到点睡觉。黄家赫正常的,甚至有点不正常。   没有日期的离别、长期积压的郁闷让我觉得累,很累很累。和钝刀切肉的折磨比,我更喜欢利落的斩首。于是,在某天吃晚饭时,我试探着问黄家赫:“你事务所最近的委托是不是少了?为什么我觉得你每天都在家?”   “还那样。”黄家赫的脸上像是挂了一层薄薄的霜,他只是简单的敷衍了我几个字,接着又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什么惹黄家赫不高兴了,总之我们两个人陷入了冷战中。黄家赫没有和我大吵大闹,但是他冷淡的样子却让我心里堵胀的更加厉害。   晚上睡觉时,黄家赫倒还是跟往常一般抱着我。可能因为心情不好,连黄家赫铺在我脖子上的气息,我甚至都觉得是冷的。   时间过了好久,我们两个都没有睡,屋里静的要命。   黄家赫的叹气声率先打破沉默,紧接他之后,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们没有吵架,但是却真的有在闹别扭。虽然不知道闹别扭的原因,我却委屈的想哭。   这一次黄家赫没有哄我,我哭了两声反倒觉得没劲。最后,只好自己尴尬的停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黄家赫沮丧挫败的开口:“吕诺,我没那么不中用,我用不着你为我做那些事儿。” 074 渴望   我心虚的装傻:“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就算了。”黄家赫无奈的叹气:“睡吧,什么都别想。我让你在那种地方呆了三年,我不会再让你回去了。”   我从小就有一个毛病,碰到难过伤心的事儿,如果没人询问关心的话我自己慢慢也就消化了就觉得不难过了……而黄家赫每次都特别讨厌,他对我嘘寒问暖体贴式的几句话,会让我瞬间觉得自己无比的可怜委屈。   黄家赫的话刚说完,我就趴在被窝里小声的啜泣。哭着哭着,哭声渐渐转高。黄家赫好笑的说:“你怎么还跟小学时候似的?哭起来不歇气儿,跟个哨儿似的。你别总‘一一’的哭,哭这么多年了,你倒是哭个二给我听听?”   有好多年我都没这么哭过了,自打和卢生在一起,我都是在拼命的难为自己。当着卢生的面我从来都不哭,因为我知道哭不但得不到他的关爱只是会招来厌烦……有黄家赫这么个男人是真好。   不过我哭的时间是太长了点,当黄家赫开灯看到我眼眶红肿的只剩下一条缝时,他急的眼睛都红了:“闭嘴!别他妈的哭了!”   黄家赫下床跑到楼下冰箱里取冰块,他略微粗暴的动手将我按在床上敷眼睛。肿胀发热的地方被冰块敷着,舒服的我低吟一声。   我开口说话,声音都是沙哑的哭腔:“黄家赫,你是不是知道了?”   “嗯。”黄家赫也不跟我打哑谜了,不过他的嗓音也有些哽咽:“从你第一天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闭着眼睛,又有泪从眼角滑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家赫没吭声,他避而不谈,拍拍我的小腹:“过来,我给你敷敷那面。”   “黄家赫……”   “还记得审讯官吗?你说是z先生的那个?”黄家赫叹了口气,不疾不徐道:“我有让他帮着保护你。”   我推开黄家赫,不满的坐起身:“保护我?你是让他监视我的吧?”   心里揪揪的难受,我对面坐着的黄家赫眼里也是凝结了不少的寒气。   在这个世界上,黄家赫是我最爱的男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唯一没有让我挥刀自尽的原因就是黄家赫,他是我活下去的全部理由。我宁愿选择回精神病院去,也不想害他……但是黄家赫却找人跟踪我,他不信任我。   黄家赫不信任我,而他不信任的举动证实了我确实是不值得他信任。这两点,我真的不知道哪一个让我要更难受些。   “我要监视你干嘛?”黄家赫低沉含混的说:“我又不是要拿你的行踪记录上法庭,我派z先生看着你,自然是为了保护你。你也知道,z先生好贵的。”   黄家赫话里有话,看来他是知道我曾经想让z先生跟踪他的事儿了……我不买黄家赫的账:“少糊弄我了,你要他什么时候保护我啊?”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啊!”   黄家赫说的理所当然,而我却又哭了。   “你嗓子都哑成这样了,你就不能歇儿会吗?”黄家赫无语。   黄家赫将我抱在怀里,他的大手时而轻时而重的拍在我的身上。说是安慰却更像是抚摸,本就焦躁的情绪被黄家赫拍散。可从黄家赫拍的位置散开,又有无数的小虫在身上爬般全身都是痒痒的感觉。   这种痒让我十分陌生,那是一种又渴又痒的感觉,散步在身体的各处。我紧紧贴着黄家赫,缓缓的磨蹭着他的身子。一种由心底到小腹的强烈痒意,让我渴望着亲吻黄家赫。   黄家赫的手凉凉的,摸在身上极为的舒服。我伸出舌头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舔咬了一下,身体空虚瘙痒的感觉来的更加强烈。   而黄家赫似乎也跟我有一样的渴望,他掰过我的头吻上我的唇,舌头急切的伸到我的口腔里搅动。我想我是疯了,我几乎都没有思考,在触碰到黄家赫的唇时我立马激烈的回应他。我们两个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吻的难分难舍,恨不得把对方揉到自己的体内。   只要稍微和黄家赫的唇离开些距离,立马又会被他拉回来。嗓子发哑,发出破碎动情的声音让我觉得有点羞耻。黄家赫的身子渐渐发烫,恨不得将我立刻烧成灰。他一只手托着我的臀,让我完全动弹不得。   直到我被黄家赫吻的发晕,他这才喘着粗气松开我。黄家赫眼中有滚滚的火焰在盯视着我,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觉得我眼里似乎有泪水了:“明天我要去医院复诊。”   每次我们两个都到关键的位置停下来,对于这一点黄家赫已经习惯了。他失望的眼神让我心里抽紧,我抬起上半身轻咬了下黄家赫的耳垂。他身上肌肉缩紧般的打了个颤,我不舍的说:“你等我问问医生,肯定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在一起的。”   我躺回到床上时,黄家赫的手还撑在我耳边发愣。我害羞的厉害,一骨碌从他怀里出来卷着被躺好。心咚咚的跳,我脸上烫的厉害。   过了好一会,黄家赫才冲过来隔着被抱住我:“诺诺!你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我使劲的卷住被,让他去想吧!这么让人难为情的事儿,我是打死都不会再说的。   第二天一早黄家赫难得没在臭脸,他腻腻歪歪的不想上班,说什么也要请假和我去复诊。最后还是一句“你要是和我一起复诊,我就不问了。”好用,黄家赫听我这么说,只好啧啧嘴不情不愿的去上班。   我是想好了要和黄家赫好好在一起,什么牵连不牵连的,我俩要是死在一起也不错……话是这么说,但能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的好。要是问问医生,可以做些措施避免感染,那是最好的。   去问路博文这个问题,真是不太合适。虽然他是个医生,但最起码也是我姨妈的同学,算是长辈。要问他怎么在性爱过程中采取措施,是打死我都问不出口的。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别家医院做检查。 075 泄密   我从家里开门出来,张璐正巧敲门想要进来。我推门差点撞到她,她手不尴不尬的举在半空中。   “有事儿?”我问她。   张璐收回手,她轻咳了一声,说:“我师父说你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他要我陪着你一起去。”   这个黄家赫……他是怕我不问,还是怕我不去做复检?   其实这也不能怪黄家赫,确实是我诓骗他太多回。从小到大,我在黄家赫那儿的信誉都不怎么好。看样子他这回是下了狠心,说什么也要让我今天问清楚这事儿。   但是张璐和我一起去看医生……   “我只是有点感冒,不用人陪着。”我尝试着说:“我听黄家赫说你们最近也挺忙的,你还是回去吧!”   张璐不耐烦的挥挥手,急躁的嚷嚷:“我师父让我来的,我要是没和你一起去医院,这不是没完成工作吗?”   说完,张璐不甘心的看了眼黄家赫家的大门,嘟囔着说:“不就是医院门口的车不好打么?用的着人送么?这么大个人,又不是断手断脚……要不是我师父,你以为我想和你去吗?”   张璐心里的落差很直白的表现在脸上,她的心理我能理解。以前自己有钥匙的屋子,现在每次来都要像个外人一样敲门。这样的落差,任谁心里都不会太舒服了。   她已经不像第一次见我时那般亲切,张璐绷着张脸,像是跟谁赌气似的。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她小裙子上的褶皱也转的雄赳赳。   我沉默的跟在张璐后面,不禁觉得好笑。   刚和黄家赫在一起那会儿,我还想着等我死后让他和张璐在一起。那时候的想法简单,我要是不在了,有人能帮着我爱黄家赫也好……但是现在,一想到黄家赫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心疼的跟死过一般。   我死了,黄家赫要是孤零零独自一个人生活,我想我会很难过。可我死了,他顺其自然跟别的女人好了,我怕是会更难过。   拉开张璐的车门,我被车里皮质发新的味道呛的大声咳嗽。张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气儿:“马上要夏至了,这么热的天你居然会感冒……给,喝点水吧!”   我接过张璐递过来的水,客气的道谢。张璐脾气虽然急,嘴说话也挺不好听,不过她心眼倒不坏。她这个脾气,和左亚倒是有点像。   “去市五院是吧?”   还没等我回答,张璐一脚油门就往市五院的方向开。我挑挑眉,也没说话。那就先去市五院好了,等到张璐走了,我再去别的医院也一样。   李清河死了有一个月了?张璐的车停在五院门口时,我仍旧心有余悸。虽然地上已不见血迹,但我的心跳还是不免跳的快了些。   “我在这儿……”   张璐回头看我,话说了一半生硬的断住。她死死的盯着我脖子,接着偏头看向车窗外,冷淡的说:“我在这儿等你,你自己进去吧!请你抓紧时间,我也是很忙的。”   谁又惹她了?   我奇怪的从车上下来,又奇怪的跑到医院的窗户前照了照。张璐看的位置有一块棉絮状的吻痕,是黄家赫昨天弄出来的。   “诺诺!”   我回头,又是姨妈。   “我估计你今天要来复诊,我也没什么事儿,所以来陪陪你。”姨妈挎住我,笑着四下看了看:“黄家赫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我和黄家赫在一起之后,每次复诊姨妈都会跟来。而她主动提到黄家赫,这还是第一次。我简短的说黄家赫去上班了,姨妈笑着点点头没再问话。   去路博文诊室的路上,我们又碰到了宫宸。宫宸站在远处,不细看的话他完全就是黄家赫。我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姨妈看我傻呵呵的发呆,笑说:“喜欢宫医生吗?要不要我撮合撮合你俩?宫医生的妈妈是我的同学,她可比郑亚娟好说话。我是过来人,这个我比你要懂。有个好婆婆,是十分重要的。”   估计姨妈说这话也不是认真的,我随口答她:“是吗?”   “当然了啊!”姨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不自觉的说:“要不是你第一个姨夫的妈妈差劲,我们也不至于……行了,快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姨妈不来我就已经够不好意思问的了,现在姨妈跟着一起进来,我更加无法询问。路博文还是照往常那般为我做了检查,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出了结果后,他问:“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照实回答了几个问题,路博文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等我汇报完,他略微叹了口气说:“诺诺,我建议你,现在来医院住吧!”   “不用。”我攥紧了手:“我住在家里就行了。”   路博文摇摇头。   姨妈心平气和的劝我:“诺诺,你要听医生的话。你现在病着,你住家里怎么能行呢?是不是家赫不让你来?不行我去和他说。”   倒不是黄家赫不让我来住,要是对我的病情有帮助别说是医院,就算是北极黄家赫都会来跟我住……但是我想在家多陪陪他。现在还没有病的太严重,等到实在不行的话再说。   可能我检查的时间太长了,张璐发来短信语气不太好的催促我快点。我回她,我马上就走。   我抬头对姨妈说:“先这样吧!我要回去了,谢谢你路医生。”   揣好路博文给的药,姨妈一直忙着对我碎碎念。她想让我住院,我觉得还挺温馨的。最起码,我能感觉她在乎我的死活。   “诺诺,你千万别死撑。”姨妈瞥了一眼四周,看没有人她才放心的说:“你现在是艾滋病,不是一般的发烧感冒。先不说你会不会传染黄家赫,要是你……”   拐角的位置突然传来垃圾桶磕碰的巨响,姨妈警惕的收了声,我们两个一起沿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   张璐满脸的慌张,无论怎么想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可她的表情依旧慌张:“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慢?我要……我要回事务所了,你快着点!” 076 欺骗   姨妈问:“诺诺,你认识她?”   “黄家赫事务所的,他徒弟。”不知道张璐听到了多少,我也并不想多说:“姨妈,她送我回去就行了。你也早点回去吧!等过几天有时间,我再去看你。”   姨妈点点头,她警惕的看了张璐一眼,谨慎的离开了。   张璐脸上的肌肉很是纠结,姨妈的话她应该是都听到了。她不像刚才那般随意,走路的时候和我隔着能有1米远的距离。我真不知道是该无奈,还是该好笑。   到了停车位,我客气的道谢:“谢谢你送我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这里还是比较好打车的。”   张璐满脸的戒备,好像我说话喷溅出来的飞沫都带着病毒一般。现在知道我的病了,估计她要后悔死了让我上车了。   我说要走,她倒没松口气:“你要自己回去?”   我笑说:“是啊!今天麻烦你了,以后我会和黄家赫说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吕姐!”看我要走,张璐赶紧叫住我。她眼神里满满都是矛盾,想必她心里一定斗争的厉害:“吕姐……你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和我师父交代啊!”   张璐坚持着要送我,在推辞下去反倒不好。不过这次我识趣的没坐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后排。上车坐下,我偷偷瞄了一眼,刚才我喝的水瓶被张璐扔掉了。   我坐在后排看着,张璐开车的肩膀紧绷的厉害,她连呼吸似乎都缓慢了。我被张璐小心翼翼的样子弄的十分不舒服,我都恨不得开口告诉她我这样是不传染的。   “我师父……”张璐咬咬唇上的皮:“他说你是感冒,来医院开药的。”   我不明白张璐既然听到了真相为什么还要这么问,她的举止言谈让我很不舒服,怪异的眼神就好像我有多脏一般。我语气不太好的哼说:“嗯,是,他以为我是感冒。”   接着我们两个都没再说话。   除了黄家赫和姨妈,这个世界上很难再找到不嫌弃我病情的人了。我又开始挣扎,自己要和黄家赫发生关系真的是不安全。如果为了一时欢愉而感染黄家赫的话,那我还不如……   我杂七杂八的想了不少,心事儿多了也就没认真看路。等到张璐停车时,我皱眉问:“怎么开到你们事务所来了?”   “师父要我带你过来的,他说要和你吃午饭。”张璐关闭车火,她并没有看我:“吕姐,你先去二楼会议室等我师父吧!我上去告诉他一声,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接见委托人,应该没时间过来,你稍微等一下。”   黄家赫还真是不死心,他工作时八成脑子里都想着这么点事儿了。我轻笑着从车上下来,仰头看气派的黄家赫律师事务所,脖子有点酸。   “那你先过去吧!”张璐隔着车对我喊话:“吕姐,我要去忙了。”   张璐没告诉我怎么走,她匆匆丢下话又迅速的跑上楼去了。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想着还是不要给黄家赫找麻烦了。我又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接随其后往楼上走。   我还思索着怎么表述自己的身份时,前台小姐先笑着问:“是吕诺小姐吧?”   “你认识我?”我记得我好像没来过黄家赫的事务所。   “认识啊!你是找黄家赫律师的吧?”前台小姐极为热情的引领我往里走:“你可是我们律师事务所的名人,这里谁不认识你啊!”   我想起在茶室撞见黄家赫和他徒弟的那一次,他们应该也是认识我的,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罢了。时间一长,我早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也没再问过黄家赫。   现在机会难得,我不着痕迹的问:“我是名人?我怎么不知道。”   前台小姐化着好看的淡妆,她笑眯眯很和气:“黄家赫律师办公的电脑,他的桌面背景就是你的照片。为这儿事儿,张璐没少笑他。几乎每次他们师徒出去吃饭,他们都要拿这个事儿笑笑他……会议室到了,用我通知黄家赫律师吗?”   我背对着她摇摇头:“不用了,我等他就可以了。”   “那好,有什么事儿你叫我。”前台小姐也没介意我的失礼:“那你先坐坐,我出去了。”   会议室的门关上,我这才敢转过身。会议室的玻璃墙上映着我的脸,眼眶红红,似乎又要哭。   昨天晚上一定是把眼睛哭坏了,不然为什么我又抑制不住的想要哭呢?   我在会议室里绕圈走,手指轻轻的划过会议室的桌面。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我却一点不觉得温暖。   要是我能早些注意到黄家赫多好,要是我能珍惜黄家赫陪伴的日子多好,要是我能和黄家赫一起变老多好。   要是我能不死,多好。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我惊慌的赶紧转身擦脸。黄家赫坏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诺诺,问过医生了?”   “没来得及。”脸上擦干净了,但我的声音却还是哑的:“姨妈和我一起去的,我没好意思问。”   黄家赫侧身关好会议室的门,他将手里的案卷丢在桌子上,快步上前抱住我:“我就知道会这样,我都问好了,晚上我们回家应该就可以……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着急,竟然自己跑来了。”   “你好好说话,离我耳朵远点。”被黄家赫饱含色情的话挑逗的不好意思,我不止眼眶红,整张脸都变的绯红。我娇声埋怨:“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要不是你说要跟我吃午饭,我才不会来呢!”   黄家赫一愣:“我叫你来的?我什么时候叫你来的?”   “不是你叫我来的?”我也一愣:“但是张璐说,你要和我一起吃午饭的啊!”   “中午我要去趟分局,不能和你吃午饭。”刚说完黄家赫又加了一句:“不过你要是亲我一下,我会尽量赶回来的。”   我害羞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办公区:“黄家赫,还是……”   拧不过他,我只好踮脚笨拙的去吻他的唇。但在我触碰他之前,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影。   张璐慌张的将我推在地上,她高喊着:“师父!她是骗你的!她不是感冒!” 077 我介意   会议室都是大理石地板,我猝不及防的被张璐推到地上,摔的屁股生疼。会议室门口围了不少的律师,他们一个个都在指着我窃窃私语……这回真像前台小姐说的那样成了名人,我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张璐气哄哄的站到黄家赫旁边,她动作明显的擦擦手。   黄家赫脸色微沉,怒斥道:“张璐!你干什么呢!”   看黄家赫要过来拉我起来,张璐也来不及顾忌黄家赫的脸色,她不甘心的抱住黄家赫的手:“师父!我说的是真的!吕姐都是骗你的,她不是感冒,其实她……”   “张璐!”黄家赫厉声呵斥着打断张璐的话:“你闭上嘴,马上松开我。”   “师父!你听我说,她真的是骗你的!”黄家赫越是不接话,张璐越着急,她是真的担心黄家赫:“师父,我和她去医院,我亲耳听到她和她的姨妈说……”   “啪!”   在张璐曝光我的病情前,黄家赫抽出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张璐瘦小的身子被打的站立不稳,她顺着黄家赫动作的方向扑了出去。黄家赫刚才放在会议室桌上的案卷被张璐撞到地上,里面的纸张撒了满地。   “我用不着你告诉我。”黄家赫发怒的样子让他整张脸显的更加刻板:“她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你省省吧!”   有其他的师兄弟进来,他们轻声安慰着扶起张璐。张璐委屈的低头轻声啜泣,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小师妹因为我被打了,张璐的律师师兄一个个眼色不善的怒瞪我。   在人声嘈杂的屋子里,黄家赫一开口,周围瞬间安静了:“虽然你们都叫我师父,可我一直是用一视同仁的眼光对待每一个人。”   黄家赫没理会众人的眼光,他边伸手拉我起来边说:“工作上,咱们是师徒。在生活上,我拿各位当朋友。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的私生活,我希望各位给予一定的尊重。”   几个律师面面相觑,连张璐的啜泣声似乎都变小了。   黄家赫这话说的,其实挺伤人的。再加上他的表情冷森,更是让人不敢开腔。黄家赫拿出在法庭上的气势,威严的使人不敢侵犯。   看黄家赫是真的生气了,几个律师拉着张璐想带她离开。而张璐被打了一耳光,也犯了倔劲,说什么也不肯走。   “都松开她。”黄家赫靠在会议桌上,他牵着我的手攥着:“张璐,你想说什么,你就说。也别说我没告诉你,你要是再没分没寸的想起什么说什么,那你就给我滚蛋。”   张璐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她的左脸上被黄家赫打出一个硕大的红掌印。衡量再三,她问:“师父,你知道她真实……你知道她不是感冒是吗?”   “你说呢?”黄家赫反问:“她是我的女朋友,她有什么我能不知道?”   张璐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嚷嚷着说:“可是为什么啊!师父!你既然知道……你该知道这个是会传染的啊!要是被感染上,你也会没命的!”   黄家赫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忽然转晴,“你想知道我介不介意,是吗?”   话音刚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黄家赫拽着我的手将我拉向他。他一只手伸到我的脑后扣着我的颈部,双唇覆了上来。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我推他,但他却纹丝未动。黄家赫的态度坚决,动作却是轻柔的。他张开嘴包住我的唇,细细柔柔的舔舐吮吸。触电般的感觉在我俩的身体里游走,麻酥酥,暖熏熏。   屋子里的人不少,但只有我们两个唇舌辗转的声响。我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要不是靠在黄家赫的身上,估计我又要跌在地上。   一记深吻结束后,我整个人几乎瘫软在黄家赫的怀里。黄家赫若无其事的扫视众人,冷哼着对张璐说:“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介不介意了吧?”   张璐脸色煞白,她抖着唇没有说话。   “就因为这事儿,所以你才诺诺骗来的,是吗?就因为这事儿,所以你才把楼上开会的人都叫来,对吗?”黄家赫冷笑:“张璐,你过分了吧?你是我什么人啊!什么时候我的事儿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黄家赫在骂张璐,但实际上他把事务所的人都骂了一遍。估计他也是怕张璐将我的事儿跟别人说了,所以他提前给所有人一个警告。   想怎么样,是他黄家赫自己的事儿。不用任何人打着关心他的名义,来伤害我……这是黄家赫想表达的意思。   我闭上眼睛,尽量不去多想。如果张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病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黄家赫住在一起,那他们会不会以为黄家赫也染病了?   要是他们认为黄家赫染病了,他们会不会像张璐嫌弃我那般嫌弃黄家赫?   如若是这样,那真是我不想看到的。可能因为有了顾虑,我不自觉的推了黄家赫一下。   黄家赫的胳膊将我缠紧,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险些被憋死。听到我的咳声,黄家赫这才微微松动身子。他不客气的说:“都去工作吧!以后上班的时候,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说完,黄家赫夹着我大步离开。我们两个一迈出会议室,张璐就蹲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黄家赫要是不夹着我,我恐怕直接就跌在地上了。从会议室到停车场,黄家赫一路都在黑脸。   我坐在副驾驶上,胡乱的揉揉脑袋。张璐今天的行为,说我不受伤,那完全是不可能的。我是有病,但我也不至于怪异到被所有人围观指责。   艾滋病确实是很不好听,多数人感染上这个病都是因为滥交或者吸毒……张璐对黄家赫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我在理智的时候,也经常会嫌弃我自己。   “你不是说要去分局吗?”黄家赫俯身为我系安全带时,我糯糯的问他:“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黄家赫的情绪似乎好了些:“没事儿,我正好回家有事儿。”   “有事儿?”我抬眼询问:“你忘了案卷在家?”   “不是,”黄家赫微微一笑,声音魅惑暗哑:“离中午还有点时间……我们回家去试试我新学到的预防措施。” 078 同类   “还是不要了吧……”对于这事儿我还是很犹豫,一想到别人会用嫌弃的眼神看黄家赫,我心里就揪的难受:“要不,你的‘这个问题’我们想想别的办法解决?”   黄家赫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我:“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呢?”   我轻咳了一声:“我会有办法的。”   “哦?”黄家赫装傻的刨根问底:“什么办法,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啊!”   我羞得满面通红,捶了黄家赫一下,娇斥着说:“你怎么这么讨厌,明明知道你还问。”   黄家赫牵起我的手吻了一下,突然说:“对不起。”   “啊?”我义正言辞的松开黄家赫的手:“你说,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养小了?”   “养小?”黄家赫皱眉:“你这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的是张璐的事儿。”   我又不傻,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张璐的事儿。不过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我也不想继续加重黄家赫的心理负担,随意的挥挥手:“张璐年轻不懂事儿,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她就是比较爱咋呼,没什么心眼。再说,你让她来接我,也是为我好。我才不会那么不懂事儿呢!”   黄家赫不着痕迹的瞄了我一眼,看我真没有生气,他讨好的解释:“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想收女徒弟的。张璐来我事务所应聘那天,她穿了件和你一样的衬衫。接触下来,她的性格多少又和你有点像。那时候你刚进北镇,你还不要我去看你……我就这么留下了张璐。”   我想问问黄家赫,要是我不出来,那他是不是就和张璐在一起了。   不过话到嘴边,终究没问出口。用没发生的事情去问黄家赫,这简直是太蠢了。要是问出来的答案让我心里不舒服伤害我们彼此,那更是愚蠢至极。   黄家赫又瞄了我一眼,说:“就算张璐说出来,也没什么,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啊!”我有点沮丧:“你的同事知道我有病了,他们肯定也会以为你有病了。他们要是歧视你,那该怎么办?”   “张璐路上是不是做让你难堪的事儿了?”黄家赫的警觉性很高,他瞬间明白过来我担忧的原因。他倒是没多说,无所谓的耸耸肩:“知道就知道吧!误会就误会吧!别人都以为咱俩是同类,不好吗?”   我怔怔的看着黄家赫,他知道我在看他却并没有回头,而是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的侧脸很好看,你忽然觉得自己爱上我了?”   “不是。”我摇摇头,认真的说:“我是忽然觉得,我比以前更爱你了。”   我的话说完,黄家赫反倒不好意思了。他脸红艳艳的,我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了摸。   “别摸了,我这开车呢!你在摸下去,可要出事儿了啊!”说完,黄家赫补充道:“回家再摸吧!”   一小我就知道,黄家赫这个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的说话算话。从下车开始,他就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边吻着我边锁上车。   我们两个一路亲一路往家走,跌跌撞撞的开了门。连鞋都没顾的上脱,我们两个牵绊着一起跌进黄家赫的案卷里。伴随着衣服撕扯的声音,是身下纸张被压碎的响动。   黄家赫今天的热情超出平常,我被他挑逗的也异常激动。他的舌卷着我的舌,胶着的舌在我们两个的口中来回梭滑。昨天夜里的痒感再次涌上,我体内被黄家赫撩拨的像是火烧一般。   湿润的舌离开我的口腔,黄家赫的唇辗转侧移到我的耳畔。他伸出舌头细细的在我的耳洞里舔舐,带着蛊惑人心的嗓音,沙哑的说:“摸我。”   说完,黄家赫绵密的吻一点点的顺着我的身体往下延伸。从脖颈到锁骨,他又是吸又是咬,最终在我的胸前停留。黄家赫的舌尖在我的胸部上灵活勾转,他反复的在胸部顶端吮吸,酥麻的感觉从顶端的坚挺散开,我身子都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颤栗。   触手可及的是黄家赫紧致的肌肤,摸上去,带给我是坚实的温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裙子下面的内裤已经被黄家赫除去了。黄家赫的手指刚碰到我的腿心处,我又不自觉的夹紧腿:“黄家赫,不然我们再……哦!”   黄家赫没理会我的话,他从容的牵起我的手引导到他的小腹下方。我被迫握住他的炽热,随着黄家赫的动作上下套弄起来。   “诺诺。”黄家赫笑的迷人,他声音暗哑的问:“你说的解决办法是这个吗?嗯?”   黄家赫上挑的尾音和手里的热度让我脸上一片火烧,我害羞的几乎要哭。   “诺诺,”黄家赫掐着我的腰,一个翻转我就压在了他的身上:“你再说一遍,说你爱我。”   我身上的衣服凌乱,胸口裸露了一大片,下面的内裤被脱掉了更是空荡荡的……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办法停下来了。我心里怕的要命,握着黄家赫下身的手都哆哆嗦嗦的发颤。   黄家赫躺在我的身下,他一笑,整张脸都变的生动起来,让我的心好满。见我呆愣愣的没说话,黄家赫在我耳边低喘:“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来说好了,黄家赫,我爱你。”   “你真是没羞没臊到一种程度了,哪有人会自己说爱自己的,你……”   我的话说到一半,黄家赫抬起我的臀对准他的下身,磨蹭着按了进去。突如其来的快感和痛感袭来,感觉强烈的让我失声尖叫。我掐着黄家赫肩膀的手一下子收紧,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的掉。   “黄家赫!”   我挣扎着想要让他出来,惊恐的惧意让我下身骤然紧缩。不知道是因为下面太干还是夹的太紧,身下的黄家赫也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我急的嗓子都喊破音了:“黄家赫!你不是说要回家试试新的安全措施吗?你怎么就这么进去了!你还没戴套呢!” 079 寂寞还是你   黄家赫没有理会,他又用力伸手将我往下按了按。黄家赫下身粗大的物件直达身体深处,我甚至有一种被从中撕裂的错觉。   腰被黄家赫扶着,我完全动弹不得。好不容易能稍微挪动下臀部,我体内的物件刚退出几分又被黄家赫强行按下。他低头含住我的耳垂,声音暗哑:“不用戴了……这么亲密的行为,怎么可能会有安全的防护措施呢?”   黄家赫低头将我脸上的泪珠全都啄走,他腰臀摆动着不断深入到我的身体里。渐渐的,我身体抗拒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身体连接的位置不断有汁水外溢,水珠掉在纸张上面,滴滴答答的暧昧声音让人脸红心跳。   正当快感铺天盖地的打来时,我口袋里的电话竟然传来了说话声。   “喂喂?诺诺,你在吗?”姨妈的声音透过手机的话筒传来显的格外突兀:“你在干什么呢!接了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黄家赫什么时候碰到了接通键子,没办法,我只好拿过电话应答。但是现在的情形实在是没办法聊太多,我只能支支吾吾的应着想要挂电话。   “诺诺,你住院的事儿有没有和家赫说?”姨妈却并不想草草的结束,她关切的问:“你要和他说,你这个病真的耽搁不得了啊!”   姨妈的电话实在是坏人兴致,黄家赫恶意的狠狠顶了我一下,我反手在他身上掐了一下。不过姨妈还是感觉到了我这面的异样,她奇怪的问:“诺诺,你在听吗?你怎么喘的这么厉害?”   “没什么。”我尽量忍着不叫出声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姨妈,我等下再打给你。”   我几乎是吼着说完,然后立马解脱一般掐断了电话。黄家赫轻笑的声音十分性感,接着他加快了动作。   我一面哭一面叫,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二层loft里回荡。黄家赫赤条条的上半身和我紧密的压在一起,是真实的血肉温度。   不再是卢生那般的冷淡抗拒,不是那些医师们的肆意凌辱,也不是李宇让我作呕的反胃……和黄家赫在一起,我是真的体会到灵肉结合的感觉。随着黄家赫的动作,快感像是激流一般在体内流淌划过。黄家赫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滚烫的身体让我迷糊的被自己本能驱使。他的身上蒙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触手是丝滑般的质感。   “你爱我,是吗?”黄家赫气喘吁吁的重重在我胸口吸了一下,我胸前的两坨肉被他掐的形状扭曲:“说,你是爱我的。”   我被黄家赫折腾的说不出话,唇齿间只能吟出破碎的字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脑袋里全都是混浆浆的一片。   黄家赫抱着我从楼下走到楼上,又从楼上到楼下浴室。直到临近中午十二点,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我。   我腰肢酸软的躺在黄家赫怀里,忧心忡忡的问:“黄家赫,我们现在这样……你要怎么办?”   “我有什么怎么办的?”我们两个身上潮湿一片,黄家赫给了我一个湿腻腻的吻:“时间还来得及,我还赶得上去分局。”   “我不是问这个。”我说的有气无力。   黄家赫捧着我的脸,他的鼻尖对着我的,我看他都有点斗眼。黄家赫的嗓音是情欲褪去后特有的沙哑,他懒懒的带着笑意:“前30年,我都悄无声息的爱着你。要是让我的后30年都在思念你的日子里渡过,那我还不如和你一起去死。”   我小声的说:“不值得的。”   黄家赫一转不转的盯着我,我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讪笑道:“死我一个就好了,在赔上你一个,我总觉得不值得。这笔买卖,咱家是亏了。”   “我听我的朋友讲过一个故事。”黄家赫一下下的摸着我光溜溜的手臂:“他认识过一对夫妻,是和我们一样的青梅竹马。只是他们不像我们这般曲折,大学毕业后他们就结了婚。”   “日子一直都过的很好,他们两个也很恩爱。丈夫每天都抱着妻子入睡,无论是什么事情,他们都没分床睡过。后来,那个妻子得了绝症……”   我低呼了一声。   黄家赫不甚在意的为我顺了顺湿哒哒的头发,淡淡的说:“是啊,绝症。对相爱的人来说,死别简直是太残忍了。妻子得了绝症,没多久就死了……你知道她的丈夫怎么了吗?”   “怎么了?”我颤颤巍巍的问。   “也死了,他妻子死的第二天丈夫就自杀了。”黄家赫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心惊:“丈夫写下遗言说,他忍受不了没有妻子陪伴入睡的夜晚,哪怕是一晚也忍受不了。寂寞,比死亡让他更难以忍受”   人为什么要活着?在精神病院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为了钱吗?为了名吗?为了权吗?为了利吗?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终归是虚无的。   有人爱,有事做,有所期待……这应该是人活下去的动力吧!活着和不寂寞的活着,区别还是不小的。   “可是,”我眼泪涌出来:“我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黄家赫也没让步:“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活着。”   事已至此,继续探讨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努力从伤感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笑着问他:“回到事务所,你也别和张璐呕气了。今天的事儿她做的是有点过分,但你打一个女孩子的耳光也太不绅士了……你还是人家师父呢!别这么小气。”   “我是有点急了,有点冲动才打了她。”黄家赫挑眉,嘟囔着说:“女徒弟是娇惯了些,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坚持,就不应该收女徒弟。”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脚一下下的蹬着他光溜溜湿滑滑的腿。黄家赫的眼神微暗,哑声说:“你要是再动,我今天真来不及去分局了。”   “你先躺着吧!”我从黄家赫的怀里脱身出来,笑说:“我去买午饭。”   黄家赫啧啧嘴,叹了口气:“要不是急着去分局,我直接就把你当午饭吃了。” 080 好的情人   我买完午饭回来,家里却多了个客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房厅坐着的姨妈我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黄家赫还没洗澡身上衣服也穿的别扭,应该是姨妈来的突然,他开门时胡乱套的。黄家赫衬衫上纽扣都扣的错位,下身穿着大沙滩裤,打扮可以说是不伦不类。   姨妈的胸脯不断起伏,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怒气。见我开门进来,她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瞥了一眼刚才和黄家赫滚过的案卷,上面的水渍未干,隐隐的还透着情色的味道。姨妈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一圈,眼神颇有深意,想必她也能猜出我和黄家赫刚才做了什么。我被她看的不太好意思,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咳……”我尽量打破尴尬,低低询问:“姨妈,你吃过午饭没有?”   “还用吃吗?我被你气都气饱了!”姨妈激动的从包里拿出诊断,啪的一声拍在茶几上:“诺诺,你现在这样,为什么还不去医院住!”   黄家赫的脸色一沉,在他碰到诊断前,我先一步抢过诊断揣好,讪讪的说:“我没什么事儿,我挺好的。”   “还没什么事儿?还挺好?”姨妈怒冲冲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脸涨的通红:“你就算不去医院住,也不必要和家赫在一起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你是会害死家赫的!你说你们这么在一起,家赫是会被感染上的!等以后你们两个要是分开,你这不是……”   “周姨。”黄家赫身子前倾,他拉过我在他身边坐下:“我和诺诺,会结婚的。”   我身体紧紧贴着黄家赫,心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揪得紧紧的。不只是我,连姨妈的表情都僵住,她话说的不太利索:“可是……你们、你们要结婚的话……你爸妈,郑亚娟,她不会同意吧?”   黄家赫微微颔首:“我妈妈是不同意,不过我爸爸倒是还好。但是我想,我和诺诺要是真的结婚了,我妈可能也会同意吧!”   “不可能!郑亚娟根本不可能同意!”姨妈亢奋的挥着自己的手,她晃荡的连发髻都散乱开:“她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同意的!你们不能结婚!不行!我说了不行!”   在我的印象中,姨妈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优雅淡定的。她上次这么激动,还是在陵园里听说我和李宇在一起时……而这一次,姨妈更是直接被气昏了头,她怒冲冲的往门外走。还没到门口,她又想起落在沙发上的包。返回来扯过包,她走的彻底。   大门被姨妈大力关上,loft的楼梯似乎都震得嗡嗡发响。过了几秒钟,黄家赫才开口:“诺诺,你姨妈为什么对咱俩在一起反应这么大?”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如果说是因为担心黄家赫,那她显然有点担心过了头。要是说担心我……我唯一能想到的,还是因为钱的事儿。   “可能,是因为遗产吧!”我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对黄家赫隐瞒:“在卢森堡我还有些钱,如果我不结婚的话,姨妈可能会觉得这些钱都会被她继承……我把房子留给你了,钱也确实是留给了她。”   黄家赫轻轻抱着我,他的手臂柔柔圈着我:“那你告诉周姨了吗?”  “没有。”我缩在黄家赫的怀里,幽幽的叹息道:“我要是告诉了姨妈,我估计她也不会这么关心我了。我没有亲人了,我也不想报仇,我更不想住医院……我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有爱的男人,有惦记我的亲人。不管是因为什么惦记我,多少也会让我觉得有点安慰吧!”   黄家赫没说话,他磨蹭着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里。他的气息像是羽毛一般,细柔的扫过我的肌肤。他收紧了手,闷声说:“我们结婚吧!我不会让你住医院的,你再等我一周,事务所的事情都处理好我就专心在家照顾你……诺诺,我也是你的亲人,我不为了钱,只是想惦记你。”   提到亲人,我鼻腔发酸:“黄家赫,我们这么做真的可以吗?我没有爸妈,也没有太在乎我的亲人……但是你和我不同,你爸妈爱你,你的家人都在乎你。你要是被我感染了……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了。”   黄家赫也没说太多,他一下下拍着我的后背安抚。   我们两个在沙发里蜷缩了好久,黄家赫赶去分局时还是晚了。临走前,黄家赫不忘劝说我:“遗嘱的事情,我看你还是找机会和周姨说说吧!她走时的样子让我不太放心,我担心……别在弄什么事情。”   “不会的。”对于这点我还是放心的:“她是我亲姨妈,还能害我吗?她可能是缺钱,所以……我相信她,她不会做什么的。”   黄家赫啧啧嘴,他拉过我的额头吻了吻,匆匆的去上班了。   大门刚一关上,我赶紧掏出姨妈拿来的报告。看完之后,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光力一般,瘫软着跌坐在地上。   要是没有黄家赫,我该怎么办?   要是没有彼此,我们又该会如何?   简直是,不忍想象。   张璐的事情算是一个不太愉快的插曲,但过去也就过去了。张璐那个人没心没肺惯了,她虽然被打了,可听黄家赫说她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我和黄家赫的事情,在事务所乃至整个城区都传的特别夸张,连我这个不出门的人都听说了。   左亚甚至打电话来谴责我,他觉得自己被我骗了,有什么头条我都没有给他……大骂我一顿后,也不再听我说,左亚大力的挂断了电话。   不管外面说什么,我自己心里十分的不安。和黄家赫发生关系的第三天,我又偷偷的跑到医院去检查。虽然确信自己活不长了,可我还是奢望着会有奇迹这类东西。   为我和黄家赫,奢望着。   路博文在的市五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不过我不想再看到姨妈,也只能改了医院。因为设备不如五院先进,我要等一周之后才能得到检查结果。   我有些垂头丧气的从诊室出来,一不留神撞到了个女人。   “对……”等看清女人的脸,我话说到一半冷哼:“倪菲,原来是你。”   81 死胎   我能有多久没见过倪菲了?   具体有多长时间,我也不记得了。在我的印象里,倪菲似乎总是大着个肚子……不过,她怎么还没生?   我估计倪菲怎么也要临盆了,但她仍旧是化着浓妆,大睫毛忽闪忽闪的,香水味浓的我都想吐。就算是撞了她,我也不想和她道歉。我绕开她想要走,但在错身的时候却被她伸手拉住。   “吕诺,好久不见。”倪菲笑的妖异,她眼角处的银粉看起来像是眼泪:“你来医院干什么?我是来做婚检的。”   我哼了一声,却并不想答话。   倪菲拉着我没松手,我也不敢大动作的和她拉扯。我们两个站在诊室门口的楼梯口,要是稍有不慎倪菲从楼梯滚下去,那我的责任就大了。   “卢生,他要娶我了。”倪菲洋洋得意的翻开着她的指甲,笑呵呵的对着我耀武扬威:“你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不知道倪菲纠缠我是想干嘛,不过我猜,她肯定不是为了听到我祝福的。但是现在要我嫉妒她?我除非是疯了。   我话说的尖酸,语气却还算大方:“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卢太太。卢生第一个前妻住进了精神病院,卢生的第二个前妻意外死亡……你这个第三任,你自求多福吧!”   “哼!”倪菲一下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笑的意味深长:“我会过的好,我自然会过的好。”   我妈以前曾经和我说过,男人,是女人一生的事业。从倪菲身上,我算是明白的透彻。我理解,但也同样觉得心酸。婚姻或者是爱情,永远都要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如果爱情成了雇佣关系,爱人成了老板,那真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对着男人谦卑,讨好……时不时的为自己设立些假想敌,为了保住地位和其他女人斗智斗狠,有事儿没事儿的来寻寻我这个前妻的晦气。   她的人生,真是个笑话。   我这么想,但倪菲并不这么觉得。她觉得自己胜利了,那种趾高气昂的优越感让人厌恶至极。如果我要是还爱卢生,可能会被她气的跳脚。不过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应付她:“你可以松开我了吧?我要回家了。”   “回家?”倪菲的眼尾上挑,她慢条斯理的拉着长音:“啊,我想起来了,你和黄家赫在一起了是吧?哎呦喂,真是感人呐!”   还没等我出言反击,倪菲强硬的拉着我靠近她,她趴在我耳边说:“黄家赫会和你在一起,你的事儿他都知道吗?”   “我的事儿?”我不动声色的反问她:“我的什么事儿?”   倪菲呵出的香气浓郁,她故弄玄虚的逗弄着我:“你的事儿……比如说,你在北镇的时候伺候那些男人的事儿。比如,你答应要嫁给李宇的事儿……要嫁给李宇的事儿你可能都忘了吧?但是我告诉你,李宇可是当真了呢!”   我们两个稍微拉开了些距离,倪菲轻哼:“在李清河的葬礼上,我见过李宇。是的,他出院了。李宇觉得李清河的死和卢生有关,所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跟你不一样,他可不是个善主。”   “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继续不动声色。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倪菲冲我一笑:“李宇觉得,你是能和他结成同盟关系的。而且李宇和我们一样,他也看出来了卢生心里是有你的。”   这话我听李清河说过,只是李清河说的时候我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往心里去。而倪菲现在会跑来跟我说这话,我实在是不能不怀疑。   我诧异的表情没来得及掩饰就被倪菲捕捉到,她讽刺的轻笑:“啊哈!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卢生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   “你松开我!”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和卢生,你们两个是彻头彻尾的狗男女!还心里有我?你他妈的也不摸摸,卢生有心吗!知道我为什么不再继续找卢生报仇了吗?是因为不值得!我没必要被狗咬了之后再回身去咬狗!”   “我真是想给你鼓掌了。”倪菲的语气满满的都是遗憾:“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吧?你出院那天,其实卢生并不想和你离婚的。”   无论我怎么白眼对她,倪菲还是坚持说:“是啊,卢生是不想和你离婚的。出院那天,你要是态度稍微缓和一点,卢生就不会拿离婚协议给你……他对你不死心,连幼稚的李清河都能察觉出来,何况李宇呢?”   我彻底没了耐心:“那你今天想和我说什么?让我不要和李宇联手祸害你家男人么?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回头找卢生?要是担心这两点,我可以告诉你,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我对卢生对李宇,甚至对你,我都没有兴趣。我不爱卢生,我也不恨你。你们想怎么折腾,我都随便你们。”   倪菲哈哈大笑:“吕诺,你说你要早点明白这么个理儿多好?执迷不悟那么久,也不是害人害己吗?”   “倪菲,你知道我这么多年学到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我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倪菲的肚子,冷声说:“做人,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的好。你也是做妈妈的人了,多给你的孩子考虑考虑吧!”   倪菲厚重的粉底下,难看的脸色怎么也遮挡不住,她声音沉沉坠地:“吕诺,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我给自己留有余地……你知道,李清河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我果断的拒绝:“我也不想知道,你不用告诉我。”   “呵,可真是绝情啊!”倪菲怅然:“她是为你死的,你知道吗?”   我不信:“是吗?那我是不是初一十五多给她烧点纸钱?”   “你还别不信。”倪菲的脸在我的面前放大:“要不是李清河想要告诉你我的事儿,她也不会死。”   “李清河说了一半的话,你还记得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倪菲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   我瞬间毛骨悚然。   082 陷害     倪菲怎么会知道李清河和我说了什么?   李清河和我说话时,走廊上就我们两个人。姨妈和宫宸虽然也在,但他们站的位置离我们很远。按照我和李清河说话的音量,姨妈和宫宸肯定是听不到的。而我想,李清河应该也不会无聊到临死前跑去告诉倪菲她和我说了什么。   “惊讶吗?”倪菲轻飘飘的笑:“李清河死了能有3周了吧?她没死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活不长了……本来她老实的和卢生离婚,也就没事儿了。但是谁让她多管闲事儿,居然跑去通知你。”   倪菲的孩子活不下来,这个我一点都不惊讶。我刚出院那会儿倪菲就已经有了身孕,当时她完全不顾忌,喝酒抽烟什么都不耽误。   可是死胎……还是有点太惨烈了。   话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看出来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倪菲的孩子死不死活不活,那是她和卢生的问题:“这回你该说完了吧?我是不是能走了?”   倪菲的长指甲抠进我的肉里,我们两个的脸离得近,鼻尖似乎都若有似无的触碰到。倪菲的眼里迸发出火光,她疯狂的样子让我开始有点害怕:“吕诺,你现在要是把我推下去,你猜会怎么样?”   “你疯了。”我直言不讳,尽量小心的避开倪菲:“我没那么无聊去……”   我的话还没等说完,大肚子的倪菲突然跳起来抱住了我!   楼梯口比较狭窄,我和倪菲站在这儿就已经够拥挤了。倪菲突然的举动,让我避无可避。和身材臃肿的倪菲比较起来,我实在是过去瘦小。她皮球般的肚皮撞在我的肚子上,我只能踉跄着往后摔。   出于本能的,在往下滚的过程中我伸手去拉楼梯的栏杆。但是这里医院的设施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扶手不但没有让我保持住平衡,反而将我食指的指甲掀了下去。倪菲像是胶皮糖一样黏在我身上,她死死的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松手。   从一楼到二楼,总共23节台阶。每撞一下,我身上的骨头都晃一晃。倪菲的大肚子挤压着扭曲着,不停的变换形状。我们两个打着滚,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在翻滚的过程中,倪菲的眼妆看起来星星点点。   我们两个摔到一楼的大厅中间,周围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倪菲的手劲松开,她平躺在我旁边,无力的哼哼:“救命……这个女人是疯子……她推我下来的。”   吵闹声很大,但我眼前昏花,已经意识不到声音是哪里发出来的。伸手一摸,身上都是黏糊糊腥臭的污血。   我浑身上下都是伤,没了指甲的食指更是钻心的疼。在一众人吵吵闹闹声里,我清晰的看到倪菲在和我比划着嘴型。   清晰明了,她说,我的孩子死了,但也要死得其所。卢生心里有你,他要是不想你再回到精神病院去,那他就要娶我。哪怕我的孩子死在了肚子里,他也还是要娶我。   倪菲精致的脸上满是血污,她对着我笑笑,接着一动不动的跌躺在担架上。   我擦擦脸上的血,啼笑皆非。如此丧心病狂的方法她居然能想的出来……她偏执的程度,我看都可以去北镇治疗了。   因为涉及到故意伤害,受伤的我也被保安带走了。虽然很少有人知道真相,但人的脑补功能却是强大的。什么小三上位,什么婚外情寻仇,等等,等等。我和倪菲的关系,被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个社会上有太多的看客,他们完全就不懂得辨别是非,永远都把看到的冰山一角当做事实的真相。他们一生会做的两件事儿无非就是义愤填膺的骂人,要么全心全意的装圣母……涉及到的无辜的孩子,面无表情的我这一路被看客骂的是面目全非。   “吕诺?”   我一转身看到黄家赫,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脸上的血腥被泪水冲掉,显的更加脏兮兮。我也没顾着保安的阻拦,跑过去抱着黄家赫嚎啕大哭。   “你……这是受伤了?”怀里的男人推开我,他神色懊恼的看看自己被我弄脏的衬衫:“我今天还要去相亲呢!”   我被砸昏的头一点点变的清明,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是和黄家赫很像的宫宸。   宫宸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换上了白衬衫,他和黄家赫是极少数能把白衬衫穿的很好看的人。不过被我“冲动”的一抱,宫宸的白衬衫上沾满了难看的血污。   保安轻咳一声问:“你们认识?”   出乎我的意料,宫宸还挺礼貌:“我们认识,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我是市五院的医生,我今天是来找你们医院的一个护士的。”宫宸出示了身份证,保安这才信得过他的话:“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多久,警察也来了。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没机会打个电话给黄家赫。宫宸还算够意思,他一直陪着我接受问话。最后因为倪菲还没醒,这事儿只能先当做意外处理。问了一个小时的话,警察才肯放我走。   宫宸和黄家赫相似的相貌,实在是让我很有安全感。得知可以走了宫宸也大大的舒了口气,他礼貌的问是否需要送我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想让宫宸和黄家赫见面。我隐隐的感觉,他们要是见到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可我满身是血的样子,也没有哪个出租车敢送我。我总不能去坐地铁吧?   左右为难之下,我只好麻烦宫宸。   宫宸的脾气应该也挺急,一路上好几次险些闯了红灯。我坐在副驾驶,越看他越感到心惊。我并没有让宫宸送我到家门口,而是在离黄家赫家一个街口的地方下了车。   我开门进屋后,立马往浴室跑。连衣服都没脱,我直接打开花洒冲。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却怎么都洗不到。   门外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没带钥匙的黄家赫回来了。可没想到的是,我刚一打开门,门外的人就狠狠给了我一下子。还没等看清来人的脸,湿漉漉的我就已经被按压在地上。男人坚硬的膝盖抵在我的脊柱上,我的手也被粗暴的反绑在身后。   这个流程,我是熟悉的……北镇医师抓患者回来的时候,就是用这一套流程。   83 精神分裂     我没有动也没有挣扎,反抗也只是对自己更不好。在精神病院这么久,我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太了解。要是我稍微表现出反抗的情绪,掰折胳膊弄断腿,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来抓我的人也是熟人,几乎在他一张嘴时我就认出来了。我呵呵的冷笑,说:“王强医师。”   王强笑的阴森,他趁人不注意在我耳边舔了一下:“吕诺,你出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没有人能真的离开北镇。就算你出去了,你也还会回来……林静旁边的墓地,我都给你留好位子了,就等你回来了。”   “你怎么抓我,你还会怎么放我出来的。”我身体似乎都有点发抖:“我男朋友是市里的首席律师,你们擅闯我家把我抓走,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强在我的胸口掐了一把,笑说:“好啊,那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不善罢甘休的……吕诺,我也被感染上艾滋病了,我们晚上又可以在一起玩了。”   这一次,我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   我身上衣服湿乎乎的,血渍被晕染开,衬衫上面腥红一片。撕扯的过程中,我头上的发带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头发全都胡乱的贴在脸上。王强掐着我的后颈,他压低我的身子拖我往外走。   像是狗一样,我被王强和三五个医护人员丢进了车里。他们开来的是专门关押重度病患的车,我一被丢上去,手铐脚镣立马锁上。   我安安静静的坐在座椅上,身上疼的已经完全麻木了。王强没有和其他医师一起坐在前排,他拉上防护网在我旁边的座椅坐下。他饶有趣味的问我:“你知道的吧?程万里被处分了。”   “程万里被处分了,我也顺理成章的当上了院长。”王强的手指伸到防护网这边来,他虚虚的在我脸上画着圈:“这么说起来,你也算是帮了我个大忙……算是发善心吧!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今天来抓你,是你的亲属向我们举报的。”   “亲属?”我终于有了反应,说出的话都沙哑的厉害:“我的哪个亲属?卢生吗?”   精神病院有一个十分不好的纰漏,有时候他们会仅凭亲属讲述病情收治正常人。有些和亲属产生矛盾因利益冲突被陷害诬告的人,往往也会被医师抓到精神病院来关押。三年前,我虽然被诊断出精神分裂,但要不是卢生要求我也不会被抓到北镇来。   现在王强又提到亲属举报的行为,我自然而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卢生。除了卢生之外,估计没有人会这么狠心了……可现在从法律意义上讲,卢生却并不算我的亲属。   王强没有回答我的话,他只是坐在一旁吃吃的笑。距离我出院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当了院长的王强发福的厉害。他养尊处优的肚子,突出的吓人。   沿着我出院的路线返回,我又再一次回到了北镇。还是那套手续,还是那套流程。被用刷子仔细刷洗过身体后,医护粗暴的给我换上衣服,又粗暴的给我丢回了病房。   我以前的病房有人住了,不过因为王强有特别“交代”需要单间,医护只能把我暂时放在林静的房间。   林静的房间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估计她死后就再也没有病人来住过。我掀开床垫看了看,有残缺不全被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张。时间过了太长,屋子里面又潮的厉害,纸张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霉斑,字迹已经辨识不清。   我站在病房的地中间,轻轻的念叨:“林静……”   虽然我此时非常非常想念黄家赫,但我却只能念出林静的名字。在这种地方,连想念黄家赫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窗外的天空从明亮到腥红,从腥红又沉成黑暗。每天这个时候,黄家赫差不多要从律师事务所回来了。他一般进屋之后都会先喝一杯凉茶,我要是给他偷偷往杯子里加了温水,他总会嘟嘟囔囔的不太高兴……不知道他今天回家后没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晚上六点,北镇准时开饭。   有医护过来开病房门,牵引着带我去食堂吃饭。和一众哼哼呀呀的病人走在一起,我显得更加沉默。我还是跟以前一样,面无表情的随着人流去食堂。但我的心,却不像以前那般平静了。   三年前来北镇时,我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我心里有强大的恨意。   我不想回来这里,我不会让王强那个畜生糟蹋,我更加不能让黄家赫伤心崩溃……这是现在会让我求死的唯一原因。   人生如果注定要走下坡路,那还是让我自己承担自己留下的恶果。   虽然食堂里的老病友居多,但认识我的却没几个。我走的时候什么样,我现在回来这里依旧什么样。北镇是个和外界半隔离的地方,除了脸上增加的皱纹外,在这里你完全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里什么都变化不大,同样的,食物也依旧相当的难吃。   和黄家赫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他常常抱怨,说我太瘦了,抱起来不舒服。早中晚,半夜还会加夜宵。黄家赫的菜谱,一周之内吃的东西都不带重样的……吃惯了黄家赫做的饭,北镇的食物闻着就让我想吐。   等到回病房时,医护不满的敲敲我面前的餐盘:“吕诺,你又忘了我们的规矩了?我们是不允许剩饭的,你昨天的饭就没吃了。”   “昨天?”我微微皱眉:“我下午刚来的。”   几个医护嘲讽的笑:“是啊,我们知道,你昨天剩饭时也这么说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纱布缠住的食指,缺失指甲的部位已经有鲜血透出来。医护看到我的动作,不耐烦的指指角落坐的狂躁症大个:“你的手伤是昨天和他打架弄的,你不记得了吧?”   虽然我知道这里的医护爱逗新来的患者,他们总是会串通一气让你以为自己是有精神分裂之类的病……虽然脑海中的记忆清晰,但我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发抖。   要是我真的是精神分裂怎么办?   要是我坚信的回忆都不曾发生过怎么办?   要是黄家赫的一切都是我虚构出来的……该怎么办?   084 浇水     我记得我出院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儿,我记得这大半年时间里黄家赫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记得我家那栋破破烂烂正在整修的别墅,我记得我在黄家赫loft养过的花,我还记得黄家赫今早出门时和往常一样说他爱我……我什么都记得,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明了。   所以,这些不可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几个医护玩上了瘾,他们继续哄骗我说:“跟你们这些精神分裂的人真是说不通!怎么,还想着你的律师能来救你呢?”   我盯着面前完全不见油水的菜汤发愣,不搭理他们的话。   “你这话每天都要和我们说一遍呢!”医师讽刺的笑:“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你想说,你和你青梅竹马的律师先生嘛!他怎么对你不离不弃,你们是怎么情比金坚。别人都说你是疯子,他在酒会上扶你起来……拜托,这么长时间了,你倒是也说点别的听听啊!总是这老腔老调,我们都听烦了。”   其中一个肥粗短胖的女医护不屑一顾,满脸的鄙夷:“哎,真是理解不了这些疯子的想法。想什么呢?得了艾滋病还会有男人死心塌地跟你在一起?这种想法,也就只有幻想里有吧?”   本来,我对自己的想法极为坚定,黄家赫为我做的那些事情肯定是真实存在的……可医护们左一句右一句,说的还全都是我出院后发生的事情,让我也难免动摇。   我的冥顽不灵让医护大为恼火,女医护指着我面前的餐盘咒骂着:“别幻想着吃天鹅肉了!老实儿的吃你的饭!医院有规定,不准剩饭!吃掉!你给我都吃掉!”   “去你妈的!”我暴躁的掀开餐盘,趁乱将餐刀藏在袖子里。汤汁渗透到我没指甲的嫩肉上,是钻心刻骨的疼:“我才不信你们说的呢!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被医护一拳打在桌子上,宽大的病服袖口也被他们交叉着缠在身上。我的手死死的贴在身上,完全动弹不得。女医护在馊水里重新盛了一碗汤放在我的面前,说:“不想喝那个?没问题!把这个给我吃了!”   “哈哈哈……”我被缠的像个球一样,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我吃你mlgb!”   恼羞成怒的医护按着我的脑袋往馊水里浸,我也没挣扎,听话的把脑袋扎到饭盆里。在馊水里我也闻不到气味,只是偶尔感觉有米粒钻进鼻孔。汤水漫过我的耳朵,时不时我还能听到气泡鼓起的声音。   10多秒后,医护拉着我出来。我冷哼着吐掉嘴里的菜叶,满不在乎的说:“你是新来的吧?就会这点招数?”   来时的路上我就想明白了,这些医师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因为黄家赫的揭发,程万里受了处分。程万里的事情后,政府对精神病医院进行了一次大清查,医师收受钱财虐待病人的事情被曝光了个七七八八。这件事儿算是因我而起,医师们肯定不会这么算了。看我一脸的淡漠,医师们推着椅子带我去了医疗室。   医疗室是每个病患的噩梦,电击针扎,以前都是在这里进行。   不过程万里被撤职后,这些器材使用起来都需要严格把关……但是医师对人体都是极为了解,哪怕是没有专业器材,他们也会知道怎么折磨能让你痛不欲生。   医护们拿了毛巾拿了水桶,我瞬间清楚他们要做什么。我无所谓的问:“我最后一次接受这个是忍了20秒,你们猜猜我这次能忍多长时间?”   “闭嘴!”女医护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她用毛巾蒙住我的口鼻,凳子被拉低,凉水如注一般隔着毛巾浇在我的脸上。   窒息带来的是死亡的恐惧,我身体不受控制的挣扎,眼前灰黑一片。   在意识渐渐模糊时,我似乎听到女医生说了几句话。但她说的是“周”还是“郑”,我就没听清楚。估计看我挣扎的力度小了,医师们也松了手。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腔就像炸了一般,满嘴水锈味儿。   “2……21秒。”我吐掉嘴里的水,冷哼道:“我是不是也算刷新北镇的记录了?”   浇水的酷刑反反复复进行,从6点半到8点半,我几乎要虚脱。我被折腾的满身是水,医护们则折腾的满身是汗。女医护不甘心的看了眼医疗室里的电击床,说:“哼,要不是王院长要留着你晚上有用……你等我明天和王院长申请下来的。”   我面无表情的从推出医疗室,又面无表情的被推回病房。身上打结的袖子并没有解开,我双手叠在胸前被捆在床上。病房里没有开灯,我傻愣愣的盯着漆黑的棚顶看。   黄家赫……不会是我虚构出来的,一定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水浇过的原因,我脑海中黄家赫的模样似乎正在一点点变淡。我对精神病院的生活居然会如此适应,这一点让我自己很害怕。   我费力的挪动着袖子里的餐刀,一边割着袖子一边念念有词:“黄家赫是存在的,他是爱我的。他会来接我出去……他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我被抓到北镇来。”   虽然这么说,但我自己也不禁害怕。黑暗中记忆和现实猛然交错,我甚至都不禁怀疑,林静是不是也是我虚幻出来的。   到底林静是我,还是我是林静?我的爸妈真的是死于意外,还是被我吃掉了?   我想不出答案。   袖子被割开,我却没有动弹。黑暗一点点的吞噬光亮,惊恐的感觉不断放大。   到了午夜,王强就会来了。   我用力的攥紧手里的餐刀,不再继续无意义的自我怀疑。就算黄家赫是我臆想出来的好了,我也不要有人亵渎他。   走廊里巡逻的医护走了第三圈,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了。门外传来清晰的钥匙磕碰声……有人来了。   我没有哭,没有叫,也没有动。我闭上眼睛,就当做自己睡着了。开门进来的男人还挺有礼貌,他走起路来轻手轻脚的。看样子,应该不是王强。   男人刚在我床上坐下,我紧绷的神经猛然窜起。我手里的餐刀刺进他的肩膀,在满是血腥的黑夜里,他轻轻的叫我。   “诺诺……”   85 亲戚     是黄家赫!竟然是黄家赫?   “诺诺,你伤哪儿了?”一片死寂中黄家赫的声音尤为急切,我刺伤他的肩膀他也浑然未觉:“你别害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带人从北镇出去,流程极为繁琐。一种办法是精神病人有直系亲属监护,一种办法要走司法程序证明已经没有危害性的精神类疾病……无论是用哪种办法,黄家赫都没理由这么快赶过来。   所以,我真的怀疑黄家赫是我分裂出来的。   我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轮廓模糊的黄家赫,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个陪伴我成长的大男孩。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竟然都已经移了光景变了模样。   “黄家赫!你站在那儿别动,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能出来了!”我以前时常这么叫他……而死心眼的黄家赫,真的一直等我到现在。   我和黄家赫看着彼此,久久没有出声。我怕,是真的怕。我真的害怕伸手摸到的只是幻影,我也怕最终证实和黄家赫有关的一切都是幻想。   如果我从梦境中醒过来,梦外的黄家赫已经结婚生子按部就班的生活。那我还不如,让自己活的现实一些好。   我想要弄疼自己,让自己尽快从梦里醒来。但当我抬手想要把餐刀插进自己的手掌时,黄家赫却先一步握住了刀刃。鲜血顺着他的刀尖往下流,一滴滴的掉在我的手背上。   是滚烫的温度。   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去触碰黄家赫的脸,哑声问他:“你不是幻觉,是吗?”   黄家赫深吸了口气,他抢过我手里的餐刀,动作缓慢的将握住的餐刀抽出来。阴影里,黄家赫按住我满是鲜血的手,他的嗓音也哑哑的:“不是,我不是幻觉。你摸摸,我是真实存在的。”   “嘿嘿……”我笑的有点怪异,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幻觉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幻觉。我才不笨呢!我不会上当的。”   黄家赫用力的抱住我,从衬衫里透出他滚烫的温度。蓦然的,我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悲哀。黄家赫勒紧手臂,执着而坚定的问:“这样呢?还觉得我是幻觉吗?”   和倪菲从楼梯上滚下来,我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无数。来北镇之后伤口不但没有及时处理,更是被泡了好久的脏水。现在黄家赫这么一用劲,发炎的伤口阵阵刺痛。   但我不想让他停下,身上疼,那就让它疼:“黄家赫,你抱我,使劲点。”   黄家赫好脾气的配合我,我扭过头定定的瞧他:“你真的来带我走了吗?”   还没等黄家赫回答,病房屋里的白炽灯被猛的点亮。突然的光亮让我很不适应,一边尖叫着一边躲闪:“黄家赫!黄家赫!”   我的精神虽然受了惊吓,但好在还是正常的。黄家赫真的还在……他看我激动的厉害,赶紧将我抱到了怀里。病房的大铁门哗啦哗啦的拉开,王强趾高气昂的迈步进来。   王强来,是为了要和我……即使知道黄家赫在这儿他不敢做什么,但我还是忍不住往黄家赫怀里躲。黄家赫感觉到我恐慌的情绪,他抱着我没动,沉声打招呼:“王院长。”   “黄律师。”王强带着眼镜,刺眼的白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片冰冷的白。王强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做作的说:“你带来的文件说,吕诺下午伤了人,有人要告她故意伤害,是吗?”   黄家赫明显不乐意搭理王强,但是出于交涉目的,他仍旧点了点头。王强扣上文件,笑说:“我们会抓吕诺来,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啊!吕诺的亲属和我们反映,说吕诺在今天下午精神疾病复发,在医院伤了人。吕诺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她以前因病杀人都没有被判刑……现在黄律师竟然因为警察问话想要带她走?我想,应该是办不到吧?我们还是耐心点,等吕诺的司法鉴定结果好了。”   王强摆明是刁难,我到底有没有病,他和黄家赫一样清楚。司法鉴定的话,最快也要十五个工作日能出结果。从今天几个医师愤恨的程度来看,我恐怕是活不到出结果那日了。   我更加用力的抱着黄家赫,生怕他立马消失不见了。黄家赫感觉到我的恐惧,他也没顾忌王强在场,打着横将我抱在怀里。我的额头抵在他肩膀受伤的位置,上面沾染的是粘稠血渍一片。   “那我倒是要问问,是哪个亲戚来反映的?”黄家赫也不是吃干饭的,他气势汹汹的质问王强:“王院长最好能举例说明是哪个人,不然的话,我也是要追究你法律责任的。”   王强嗤笑:“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黄家赫隐忍着怒气:“哦?不能告诉我?我想,作为吕诺的律师,我有权知道。不然的话,我很怀疑你们医院是不是想钻法律的空子,企图徇私报仇。”   “黄律师!你是一个律师!”王强微微动怒:“你要求来探视病患,我尊重你是病患的律师才放你进来。你毫无根据的指责,我完全可以说你是诽谤!是诬陷!”   黄家赫低头看我,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里带着无限的温情,他轻声说:“诺诺,你先等我一下,行吗?我和王院长说两句话。”   我本能的缩紧手,又一点点的放开。黄家赫用他满是血渍的手掌拍了拍我的头,放我在床上,他闪身站了起来。黄家赫瞥了一眼门口的医护,他漫不经心的将病房门从里面拉上。   “关门干什么?”王强冷哼一声:“黄律师,你不会是想贿赂我……”   王强的话还没等说完,黄家赫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王强表情扭曲的想要叫人,还没等开口他又被黄家赫迎面一拳打了下巴。   “黄家赫!”王强扭动着自己的下巴,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你他妈的……”   提着领子将王强按在墙上,黄家赫的眼神是一片凌厉寒光:“你说的吕诺亲戚,来向北镇举报的人,是我妈吧?”   86 大限     “我也实话告诉你,北镇医院,你是回定了。”   这话是我上次见郑亚娟时,她和我说的。我本来以为我的案子没被人提起前,郑亚娟是不会难为我的。看来,我小看了一个妈妈想要庇护儿子时的决心。   想想也是,要是能有保护黄家赫的方法,别说让我去害人,就算让我杀人放火,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只是让我想不通的是时间怎么会这么凑巧?倪菲刚来找我的麻烦,北镇的人就开车来抓我……如果说他们没有商量好,我都不信。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王强眼里有怒有惧:“我们医院的所有行为都是合理合法的,我说过了,黄律师,请你说有理有据的话。”   黄家赫满身满脸都是血,他那样极端癫狂的眼神可以说是恐怖。在他的眼神之下,我甚至都有一种窒息的恐惧。抓过一旁床上的餐刀藏好,我真怕黄家赫一怒之下将王强杀了。   “我不管你收了我妈多少的钱,我都双倍给你。”黄家赫突然掐住王强的脖子:“你放心,我妈那面我会处理好。这钱,你拿着绝对不咬手……我现在要带吕诺走,我想做院长的你一定会想办法让手续看起来合理合法,是不是?王院长?”   王强被掐的脸都是酱紫色,他张皇失措的点点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知道能走了,我长长的舒了口气。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放松,我瘦弱的身体也已经严重透支。肺里似乎有大量积水,诱拐着我不断的闷咳。身体剧烈的抖动几乎耗尽了我残存的全部力气,灯光下的黄家赫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光,眩晕感越来越强。   在我即将要倒在床上时,黄家赫冲过来接住了我。我病服的扣子磕到他掌心的伤口,疼痛让黄家赫身上的肌肉缩紧,可他却并没有松手。   “回家吧!”我勉强扯出一丝苦涩的笑:“黄家赫,我不想死在这儿,我想和你回家。”   黄家赫的表情太过于刺痛我的心,他声音哽咽的点点头:“走吧,我们回家。”   因为黄家赫的手受了伤,他只能背着我从医院出来。即使是晚上,精神病院里也并不消停。黄家赫背着我走过一个个病房,越过一个个癫狂彷徨的灵魂。   突突狂跳的心,也不知道到底是我的还是黄家赫的。我趴在黄家赫的背上看着他侧脸,有气无力的笑:“你以前不是说你是我的大铁棚子吗?你怎么也流血了?”   “是啊!我也流血了。”黄家赫脸色疲倦,回答我的话时却显得耐心而又温情:“我说我是大铁棚子,你就真以为我是铁做的啊!”   我笑容未散,转瞬又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伤你的,我没想到是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害怕的要命……你又来了。”   “什么叫我又来了?我以后还会来的!一直来!”   黄家赫明显对我那句“你又来了”不满意,他恶劣的语气让我感觉心里满满。我身子轻飘飘的,似疼非疼,意识都一点点的远离,黑夜里的景物似乎都变的模糊起来。   在我还是小胖墩的时候,黄家赫也背过我。   那会儿我上高中,迷恋着卢生。卢生说要和我一起放学,我当然点头答应。不过卢生家住城南,我家住城北。得知我俩家的差距后,我苦恼的好几天都没有吃饭。甚至连脸上的痘儿,也冒的更加肆虐。   痘痘肆虐我,我很无理取闹的肆虐黄家赫。每天晚上放学,我都要对着黄家赫的胳膊掐拧捶打一番。偶尔下手重了,黄家赫也不做声。还是听其他的女生提到黄家赫的胳膊上青紫一片,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   不对黄家赫“动手动脚”了,我的哀怨只能靠眼泪抒发。我连着哭了一周左右,黄家赫也终于想出了办法。他用攒下买CD机的钱,买了辆自行车。这样我和卢生走到城南后,黄家赫再骑车接我回城北。时间上来说,完全不耽误。   开始一切都很好,我借口说要城南买东西,顺理成章的和卢生同路回家。黄家赫每天骑着自行车跟在我俩后面,等到卢生回家后我们两个在一起回家……可因为我笨重的体型,我们两个还是出了事儿。   有天下雨,黄家赫照例接我回家。但是谁承想我坐偏了身子,一不留神将脚伸进了车链子里。因为我胖,黄家赫只是以为脚蹬难踩也没当回事儿。   一滑一撮,我的整个脚都卷进了车链子里。皮肉搅烂,几可见骨。   当时黄家赫真是吓傻了,他费尽的扛了好几次才将我背在身上。我有多沉我知道,黄家赫背的有多吃力我清楚。但一路上黄家赫都没抱怨过,默默的背着我他满脸愧疚。背我到医院后,黄家赫整个人虚脱了。他瘫软在医院的地上,好长时间都没站起来。   而现在我虽然没那么重了,但黄家赫背的似乎依然吃力。他的动作缓慢,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外走。   看着黄家赫的动作,我想起林静给我讲过我的一个圣经故事。   “说,一个人死后在天堂和上帝一起散步   海面上是他一生所经历过的画面   海滩上是两行脚印   一行是他自己的一行是上帝的   他知道这是上帝陪伴自己走过一生的足迹   可是他发现   在自己最失意的那些时候的画面   对应的海滩上却只有一行脚印   他伤心地问上帝为何弃自己而去   上帝说——   那是我背着你走过的日子。”   我艰难的扭过头去看身后黄家赫留下的一串脚印,只有他自己的……却是我们两个人的。   喉咙口一股血腥气涌上,险些吐在黄家赫身上。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我大限的日子差不多也该到了。   现在这样饱受痛苦的活着,也不过是另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死法。我略微眷恋的抱住黄家赫的脖子,想,要是能死在黄家赫的怀里……   这样的人生也不算太糟吧!   087 流年     某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死了。   我似乎走了好长好长的路,一直走一直走。四周都是茫茫的麦田,一眼望不到头。毒辣的太阳在天空中,带着能烤干人灵魂的炽热。吹过的风都是闷闷的,空气里丝毫水汽都没有。   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穿过麦田之后,我全身都是酸疼酸疼的。等到最后一棵麦子在眼前移开后,我竟然看见了我妈妈。   妈妈还是往常的穿着打扮,头发被梳理的纹丝不乱。她就站在我的面前,静静的看着我笑。   从我妈妈死后,我就再也没梦到过她。可此时此刻,我本以为模糊的影像却瞬间全都变的清晰起来。我觉得我的眼里都是眼泪,但我看到妈妈的样貌依旧是明朗的。   你要去哪儿。我问她。   妈妈摇摇头,她反问我,诺诺,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跟小时候一样,我只会坐在地上耍赖的哭……但是跟小时候已经不再一样,我妈妈不会过来抱住我了。   她还是跟我隔着固定的距离,她坚持问,你要去哪儿。   我能和你走吗?我哭的委屈,我找不到家了,我觉得害怕。   妈妈笑了,她说,你不是在家里吗?   我摇头,你和爸爸都不在了,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诺诺,你不能和我走。妈妈无声的拒绝我。我和你爸爸,我们才是一个家。你要明白,从你和卢生结婚起,你就已经有新的家了。   人做决定很容易,难的是承受决定带来的结果。妈妈说。   我从地上站起来,问她,妈妈,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我简直太痛苦了。   妈妈笑了,人从出生那天就知道自己会死,但不也都活的好好的?诺诺,为了爱着吧!   你和我爸爸死了,没有值得让我努力活下去的爱了。我心灰意冷。   真的没有吗?   我回头张望,在遥远的麦田另一头,我看到了黄家赫。   太晚了,我绝望的说,如果我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能注意到他,估计我还能追上他。但是,现在我们中间隔得太远了,太迟了。   太远吗?我妈妈笑,你不是跑过来了?   我跑过来了,我一定也能跑的过去。   是啊,既然他还在,那我一定能回去的。   带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我从梦里醒了过来。   不像电视里那般,我并没有经历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从医学的角度讲,我只是单纯的体力透支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到我妈妈的缘故,当我醒来的时候正哭的极为凄惨。我的眼里都是泪,眼皮被泡的发肿。   我极为费力的撑起眼皮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睡在我旁边的黄家赫。   黄家赫也睡着了,和我一样穿着病服躺在病床上。他的手和肩膀都被包扎好,厚厚的绷带看起来极为碍眼。因为失血过多白着张脸,眼窝看起来凹陷的厉害。他鼓着腮拧着眉,在梦里应该是和人生气。   我盯着他看了没一会儿,黄家赫也睁开了眼睛。他眼里凶光毕现,直到焦距调匀,这才一点点的褪去。   “我昨天没看到……”黄家赫猛的从床上起来:“你眼睛也被打了?”   我用包的难看没有指甲的食指对他招招手:“你来。”   黄家赫一愣,满脸诧异的从他的病床挪到我的病床上。我脸上微微一烫,心里虽然感觉不太好意思,但还是主动抱着黄家赫在我的病床上躺下。   “你是不是哪儿疼?不舒服么?”黄家赫还在纠结我红肿的眼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仇恨的因子:“你等着,等我调出北镇的监控录像,我要告的他们……”   “别提他们。”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一说话我的嗓子像破风匣子似的。黄家赫的怀里硬硬的,我鼻端满满的都是碘酒的味道:“让我抱你歇会儿。”   “哈哈……”   黄家赫突然发出的戏谑笑声让我不满,我满脸羞红的瞪了他一眼:“笑屁啊你!”   我佯装发怒,但黄家赫却还是笑的双肩发颤。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那种愉悦让我看着都觉得甜……我不禁开始怨恨起自己来,黄家赫一直以来要的都很简单。但是我却忽略了他那么久,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现在想想,当初黄家赫骑着自行车跟在我和卢生后面,那会是种怎样的心情。   “我怎么觉得你不太一样了?”黄家赫脸上继续挂着笑,他的双腿在被里夹住我:“你不会是饿傻了吧?”   我眯着眼睛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到现在的一切才是我做的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梦里我们并没有经历过去的那些,有另一对我们用一种和我们现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活着。”我在黄家赫的身上蹭了蹭额上发痒的位置:“他们比我们幸福,青梅竹马,一直牵手过完了一生。没有卢生,没有倪菲,没有李清河,也没有精神病院。你当律师,我找一份清闲的工作,周末我们一起在你爸妈和我爸妈家轮流蹭饭。”   提到我爸妈,黄家赫也微微叹了口气。他轻声说:“慢慢都会好的。”   “是啊!”我赶快扯出一丝笑容:“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   黄家赫抱着我没说话,病房静的我发困。就在我昏昏欲睡时,黄家赫有点不安的说:“诺诺,其实昨天的事儿……是我妈妈。”   不用说全,我也能明白黄家赫的意思。他是说,我会被抓回精神病院是他妈妈举报的。郑亚娟不是我的亲属,不过她应该是动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钱才买通了王强。   看到黄家赫满脸悲伤的表情,我也不太好受。黄家赫吻着我的手背,他忽然流下泪来。我被他吓了一跳,不安的伸手给他擦脸。他的泪水渗透到我食指的纱布里,疼的我忍不住哆嗦。   “我没怎么样,我也不太疼。黄家赫,你别哭了啊!”黄家赫的每滴眼泪都在我心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印记……可我哄人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黄家赫,你要是再哭,你要是再哭我也哭了啊!”   088 实情     黄家赫被我一说,脸瞬间红个通透。他别别扭扭的转过头去,擦掉眼泪,解释道:“我对消炎药过敏。”   消炎药过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消炎药过敏会哭的。   不过我并没有戳穿黄家赫的话,他说过敏,那就过敏吧!为了避免他尴尬,我继续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躺着不做声。   就算他妈妈做了伤害我的事情,黄家赫也不用和我交代什么……不过黄家赫却不这么想,他不愿意对我有所隐瞒。他要是想说,我还是乐意听的。黄家赫哭过的嗓子哑哑的:“昨天你和倪菲从医院楼梯上掉下来后,z先生就打电话给我了。可我当时正好和我妈妈在一起,她低血糖昏倒了,我只得先送她回家。”   郑亚娟回家之后,她想尽了办法缠住黄家赫。黄家赫虽然担心我,但听z先生说我没什么大事儿,也就没在着急往回赶……直到听说北镇的人来家里要将我抓回精神病院,黄家赫这才急了眼。   等黄家赫从郑亚娟那离开,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赶到家,我已经到了北镇。   要是想把我平安的从北镇领出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借口,是不行的。黄家赫和我一样清楚,我进了北镇势必要受到一众医师的公报私仇。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黄家赫只能去找他三叔。   “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也不能求我三叔让他派警察去抓你。但是开分证明这种小事儿,我三叔还是能办到的。”黄家赫一边玩着我的辫子一边含混的往下说:“我三叔疼我,却还是要卖我妈一个面子。绕了一圈,我只得再回去求我妈。我妈……她帮我给王强打了个电话,我进了北镇就好说了。说正经的,王强还不如程万里呢!程万里偶尔还硬气些,王强他是贪财好色又胆小,我吓唬吓唬他再给他点钱,他也就什么都同意了。”   黄家赫虽然说的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但事情的严重性我还是清楚的。他一个律师大晚上威逼利诱着让公立医院的院长放走精神病人,要是被人知道了这还得了?   黄继革还没倒,黄家赫能这么有恃无恐。但要是万一哪天黄继革倒了,黄家赫该怎么办呢?   “那个……”我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昨天在北镇的时候,医师们为了让我相信我得了精神分裂,他们说了很多我出院后的事情。我觉得吧,这些事儿应该都是你妈妈告诉他们的。”   黄家赫听的一头雾水:“你想说什么?诺诺,你直说好了。”   “我想说,”我叹了口气:“一个女医护提到了我得艾滋病的事儿,我想你妈妈是不是也知道我得病了?”   黄家赫沉默了片刻,吐气:“是,我妈妈知道了。她知道你的病,所以才会这么强烈的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她应该是知道倪菲要做什么,所以她不动声色的顺水推舟,接着倪菲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做了。”   郑亚娟知道了我的病情?可是,是谁告诉她的呢?   我看黄家赫,黄家赫也在看我。我们两个一起开口,却说了不同的名字。   “周姨。”   “张璐。”   我摇头:“我姨妈和你妈水火不容的劲你跟我一样清楚,你觉得我姨妈能心平气和的和你妈拉家常聊我的病情吗?你觉得这个现实吗?”   “我不觉得是张璐。”黄家赫赞同我的话,但却不同意我的列举的人选:“张璐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她还是挺有分寸的。”   说完,黄家赫不确定的补充:“偶尔有些事儿,她还算是有分寸吧!”   其实我也不相信那个会大咧咧叫着“师父”的女孩子会干这种事儿,不过除了姨妈和张璐,似乎没有人知道我的病情了……路博文?更不可能,我姨妈瞪下眼睛他都不敢说话了,何况是泄露我的病情。   想不通,干脆我也不浪费那个时间。我话锋一转,换了个问题:“倪菲的事情比较难办,我听她的意思,她是赖上我了。卢生要是不娶她,她是说什么也要告我伤害的。赔钱我倒是不怕,要是再和昨天那样把我抓回北镇去……”   我一想到昨天在北镇的心情,瞬间打了个冷颤:“我还不如死在外面。”   话音刚落,黄家赫就动作粗暴的捂住我的嘴:“什么死不死的!闭嘴!不准说了!”   “可说到卢生,”黄家赫捂着我嘴的手依旧没拿开,他表情古怪的看着我:“要是卢生会为了不让你回北镇而娶倪菲……你该觉得惋惜吧?你们两个错过的,还真是惋惜呢!”   黄家赫犯小心眼了,赤裸裸的。他虽然30岁了,但在吃醋这件事儿上比他13岁时劲还大。   毕竟是于心有愧,我只能顺着黄家赫哄道:“有什么好惋惜的?他欠我的,也该还还了。这辈子不还我,还等着下辈子跟我纠缠不清么?我这辈子都已经够不想见他了,何况下辈子。”   男人都是虚荣爱面子又小心眼的生物,只要你给予了他充分的重视,那他完全没了和你闹脾气的理由……这点所有星座的男人都适用,连黄家赫这种挑剔的处女座也不例外。   我这句话说的黄家赫十分愉悦,他拖住我的后颈,忽的凑过来吻住我。我从昨天开始积攒下的委屈恐慌情绪,全都被黄家赫的吻化解。我躺在病床上,全身都变得柔柔的。   唇舌纠缠的过程中,我眼神时不时的往外瞄几眼。这里是医院,门锁都是开着的。要是被突然进来的医生护士看到,也太没羞没臊了点。   而黄家赫则没有这样的自觉,他吻的热切,大有将这个吻发展延伸的趋势……我含糊的溢出一声轻吟,反倒更加刺激了他。黄家赫跃跃欲试的往我身上压,我昨天从楼梯上的伤口被蹭的有些疼。   疼痛刺激的我大脑清明了些,我稍微阻挡了一下黄家赫,气喘吁吁的说:“对了,黄家赫……我觉得,李清河的死,应该和倪菲有关系。”   089 患难     黄家赫对我的打断很不满意,但碍于在医院,他只能不解馋的在我唇上狠狠吻了一下。他躺在我旁边,小声说:“应该是吧……我听我三叔的意思,警察应该正在秘密调查。倪菲和卢生,这两个人早晚要有麻烦。”   “你早就知道?”我不高兴的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波及到黄家赫的伤口,疼的他咬牙切齿。我没在意黄家赫浮夸的表情,问:“既然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黄家赫揽臂一收,我又跌回到他怀里:“问题还没解决,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好好养你的伤。”   一碰到卢生的事情,黄家赫总会变的异常敏感。这次他是下了狠心,无论我怎么央求他都没告诉我其中的事儿。黄家赫极为官方的回复我“警方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你就算有怀疑也不要乱说。”,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只好讪讪的收了声。   我不说,但是警察却找上了我。我和黄家赫还没等出院,病房里就来了两个警察。顾忌到黄家赫的面子,警察对我还算客气。只是问了问我和倪菲当天在楼梯口的情形,并没有说太多。   “刘警官怎么亲自来了?”黄家赫比我要懂,他嗅出了警察之间不寻常的气息,问道:“是不是倪菲那面有什么问题?”   警察点点头,微笑着说:“黄律师,这个事儿可能要不太好办了。倪菲从医院醒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倪菲报了警,她说是吕诺故意把她推下去的。出了人命,就不能按照一般的民事案件审理了。我估计,吕诺很可能会被判刑。”   我坐在病床上叹了口气,警察说的还真保守。如果倪菲现在不换说辞,我是一定要坐牢的。我不想坐牢的另一个途径,就是再回北镇去。   这两点,都不是我希望的。   黄家赫苦恼的揉揉眉心,他不甘心的辩解:“刘警官,这事儿要是按照刑事案件处理,会不会太草率了?毕竟当时只有她们两个站在楼梯口,并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是故意伤害。倪菲要是告吕诺故意伤害,那我也可以告倪菲诽谤。她说的完全没有根据!要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了,也要吕诺负责任么!”   “黄律师!黄律师!”刘警官比较了解黄家赫,看黄家赫越说越激动,刘警官赶紧出言安抚:“你先冷静点听我说,这件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的啊!倪菲现在刚醒过来,她受了伤,还没了孩子,精神肯定要受到一定的刺激。她的证词,也是有主观情绪在里面的……我看你还是想办法去和倪菲沟通一下,赔点钱,道个歉,也就没事儿了。”   黄家赫很坚持:“道歉的事儿是别想了,我们是不会做的。刘警官你和我一样清楚,道歉在法律意义上讲就是认罪。我相信法律是公证的,法律会还我们清白。”   刘警官啧啧嘴,黄家赫上了倔劲是谁也劝不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例行公事完,刘警官客气的告辞。   “你放心,”黄家赫握住我的手,无比郑重的说:“倪菲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儿,我不会让你受那份委屈去跟她道歉的。我会有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我眼眶发热,想,有黄家赫这句话,我去坐牢也无憾了。   黄家赫会想出办法的,这点我一直坚信。如果没有目击证人,那我和倪菲的事情就解释不清楚。虽然双方各执一词,但法律总不会因为谁受的伤害大就同情谁……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和黄家赫出院回家的第一天又一次见到了刘警官。   “倪菲有证人了。”刘警官长长的出了口气:“一个记者,叫左亚的。他说他去医院采访,正好听到了倪菲和吕诺的对话。”   黄家赫紧紧的搂住我,他似乎十分害怕刘警官直接将我抓走了。不过好在案子还没正式开始,刘警官也是看在和黄家赫的交情上来提个醒。   刘警官走后,我和黄家赫心情沉重的坐在沙发上。沉默中,我突然就哭了出来。   “我怎么会这么没用!”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在黄家赫的手背上:“我做事没脑子,还经常自以为是的办错事儿!我以为我能收买的了左亚,但是没想到反而得罪了他!我说要报仇,事情却做了个半吊子!我想要套倪菲的话,反倒促成了倪菲和左亚认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问题总会解决的啊!”黄家赫和我一样理不清头绪,除了这句话他也给不了我能解决问题的合理方案。或许我们心里都明白,这一次真的是事儿大了。太多的问题同一时间爆发,可谓是来势汹汹。   晚上我们两个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天上没有月亮,拉了窗帘的屋里黑漆漆的。在一片黑暗中,黄家赫突然对我说:“要不,我们两个走吧!”   “走?”我眼前一片迷茫:“我们要走去哪里?”   黄家赫略微侧身子,唇印逐渐往下吻在我的脸上,他低喃着说:“去个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呗!我看美国就不错,你毕竟在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语言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障碍。”   “我们现在走……”我有点担忧:“合法吗?”   黄家赫略微沉吟,说:“多少有点不合法吧……但是我们没必要留在这儿为了守法而被冤枉,法理不外乎人情,我们也是情非得已。”   好吧,就算黄家赫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除了我的事情外,黄家赫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律师。免费帮着老百姓打官司为农民工讨工资的事儿,他是经常做。现在又要一个正直的好律师为我做违法的事儿,我心里怎么也不太舒服。   不过黄家赫的态度坚决,在他看来,我们两个离开算是最好的决定。最起码,在我和他妈妈也不会起太正面的冲突。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和黄家赫决定离开的第二天,卢生竟然找来了。   090 前夫   卢生来的那天雨很大,虽然现在中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但毕竟没到夏天,雨水还是有点泛冷。大雨从凌晨开始,一直到下午都没见有停的趋势。   本来我和黄家赫正在收拾行李忙着打包,他动了些关系找了点人,我们两个的手续问题也都不成问题了。太具体的黄家赫没有跟我说,他只是告诉我一切都处理好了。   “我的病要怎么办?”对于这件事儿我还是挺担心的:“出入境的话,需要健康检查的。要是有艾滋病,会不会当场被海关丢回来?我现在的病情,到了美国也会被驱逐出境吧?”   “倒不至于那么严重,不过……”黄家赫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条件确实是不太乐观。   “不行的话,我们在边境偷渡吧!”黄家赫也有放弃奢华美利坚合众国的想法:“到老挝越南之类的地方,人少,查的也不严。就是到时候生活辛苦些,需要自己种地糊口之类的。”   我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儿:“我和倪菲碰到的那天去做过检查,医生说让我一周后去取报告结果,今天差不多到日子了。”   “我开车去吧!正好我要回事务所一趟。”黄家赫挠挠头,看着一地散乱的衣物他似乎十分的头疼。我们两个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点,黄家赫临出门前还不忘嘱咐:“你的指甲还有伤,千万别沾水。太重的东西你都留着,等我回来整理。”   黄家赫还没等老就已经变的唠叨,我笑着催促他早去早回,他这才关门离开。   看着关上的大门,我心里一片惆怅。这次出行不像是游玩或者是蜜月旅行,没有期待也不奢望未来。走了,这辈子怕是很难回来。我倒是还好,无牵无挂,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是黄家赫还有爸妈……我回想起过年时黄继龙和我说的“失独”,内心里一片酸楚。   我踢着地上的杂物,心情不太好的跌坐在衣服堆上。偏头看黄家赫满满登登的书籍卷宗,我真的很舍不得。黄家赫努力奋斗了好多年的事业,要是因为和我“私奔”而毁于一旦的话,真是十分让人惋惜。   如果黄家赫以后都离开法庭,只能和我一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如果黄家赫那双手不在用来指点江山,而是用犁耕地让我俩不会饿肚子。   这些如果都成真的话,那我……   屋外猝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我头皮发麻,自打被北镇的人再次抓过后,我对敲门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的心突突的跳着,问话的嗓音都变的有些尖利:“谁啊!”   “是我。”隔了能有几秒钟,门外的人声伴随着雨滴吵闹的音响回我:“我是卢生。”   从放弃报仇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和卢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卢生叫过我几声“妈”,我让他难堪过,他三拜九叩一路跪着给我妈妈道过谦……这些,我算他是还我了。   在我最初想要报仇时,我曾经和黄家赫探讨过一个问题。如果法律不能惩治坏人的话,是不是应该让人以暴制暴。   这个问题让我纠结了很久,但是和黄家赫在一起后我却彻底想明白了。主持正义这种事儿,不是我能做的了的。   天理报应,谁都逃不掉。   所以卢生前来,我没有怨恨也没有欣喜,可以说完全做到了心如止水。隔着厚厚的门板,我说:“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了,你走吧!”   卢生却没有走,他再接再厉的敲着门:“诺诺,你放我进去,我和你说几句话!”   我的话说的清楚,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了。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我才得来了黄家赫,我已经失去不起任何了。卢生想敲门,他就敲吧!总之,我是不会见他的。   和卢生生命中的很多事情一样,他一直缺少一定的诚意。卢生看我没有理他,他敲了一会儿也就走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卢生竟然从阳台上跳了进来。   黄家赫的房子是商改住的,虽然商水商电,但好在不限购。买下之后,黄家赫将高举架的一层改造成了英伦风的loft。阳台的位置黄家赫修了栏杆,也因为这样多了把手,从一楼直接能翻过来。   外面大雨磅礴,水雾四溢。卢生唇抿的极紧,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一动不懂。落地窗都被他敲的“砰砰”响,玻璃上留下一串散乱的泥掌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恐怕是世间最残忍的词语。要是早些年卢生来找我,别说让他淋雨了,他哪怕是吹风了我都心疼。可现在,卢生就算死在我家的阳台上我都懒得看一眼。   没有恨,也不是赌气,真的是懒得而已。   我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在屋子里归置着行李。雨有转大的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十分响亮。穿着黑西装的卢生站在外面,显得瘦弱而又可怜。   卢生也不再敲了,他站在阳台上伤感的盯着我看。这样的场景,我很难不感到心酸。以前我和卢生结婚时,他从来都不会看到我为他做了什么。我给他熨衣服洗袜子,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我抱着衣裤准备上楼,阳台上的卢生突然扯下栏杆的一根铁条,狠狠的去砸落地窗的玻璃。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情绪激动的卢生,冷淡的看着他在落地窗上留下一道道的白痕。   在卢生拆掉黄家赫的loft前,我拉开了落地窗。卢生丢下手里的铁条,静静的站在雨中看我。   “进来吧!”   我语气平静的说完,继续抱着衣服上楼。卢生看了眼衣服堆最上面黄家赫的内裤,眼神黯淡的问:“你和黄家赫……你们要走?”   “不是。”我不想说太多:“雨天柜子潮,拿出来晾晾。”   卢生周围地上留下一圈阴湿的水痕,他点点头,水珠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你以前……”卢生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他嘟囔着说:“你以前也喜欢做这些,下雨阴天,总是会把衣服拿出来晒。”   我没有理会卢生,继续收拾我的。卢生孤零零的自己站在地中间,处境极为的尴尬。衣服渐渐的被我清理出来,时间一长我甚至都忘了卢生的存在。   可就在我打包好最后一箱衣服时,一旁湿哒哒的卢生却突然抱住了我。   091 想你   身上的雪纺衬衫很薄,卢生身上未干的水渍瞬间将我的上衣阴湿。   手被他掐的生疼,卢生眷恋的在我脸颊上蹭了蹭:“诺诺,你不要和黄家赫一起走……你别丢下我。”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大了,哗啦啦的水声吵的人心烦:“卢生,你松开我,我新洗的衣服都要被你弄脏了。”   卢生的语气变的柔和:“诺诺,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也是身上淋湿了,我没脱衣服躺在床上,你也是这么说的我。”   “卢生,你是吃错药了吗?”我冷笑着:“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过这么温情的回忆,你知道我的以前都是怎么告诉我的吗?我的以前告诉我,我最爱你时你婚内出轨了一年。我的以前告诉我,你在我住进北镇时不管不问了三年……你的以前?你记错人了吧?”   我真是想不明白,卢生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和我谈以前?以前我要是稍微说点家里的事情,卢生都会极不耐烦的对我吼:“你知不知道我一天很累很烦?我没有心情听你讲这些家庭妇女的琐碎事儿!”   卢生不珍惜的不仅仅是我的劳动,更多的,他忽略的是我对他的爱。现在他拿着我的伤痛来想要让我感动眷恋……他凭什么?   我就算会,感动眷恋的也是那时候的我自己,和卢生,没有一点关系。   卢生抱着我的手一点点松开,我不客气的将他推远:“卢生,滚吧!”   刚一转身,卢生又不甘心的上前拉住我的手腕。这一次他用的力气有点大,甚至打散了我怀里的衣服。   “和我在一起吧,好吗?”卢生的声音里浸了雨,听起来朦朦胧胧的:“以前的错儿,我都不会再犯了。黄家赫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的。诺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黄家赫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这一定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卢生根本不知道黄家赫为我做了些什么,他不在意的态度让我大为恼火:“我们还是说以前好了,先不提我爸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死的。在我收押的日子,你在哪儿?卢生,作为我丈夫的你,有去为我想办法吗?有帮我找证据证清白吗?”   “没有,你什么都没做。”卢生的胸膛微微一震,一声轻微的叹息传了过来。我不理会卢生愧疚的情绪,继续说:“不,你比什么都没做还要残忍。你不但袖手旁观,你还和你的情妇一起等着我死。你心安理得的花着我爸妈的钱,不知廉耻的寻欢作乐。”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丑嘛,觉得我除了有钱以外完全配不上你嘛。卢生,你自己都说过,你说我像你多出来的手指,完全破坏了你身体和谐的美感……我恭喜你,我这个六指已经彻底的从你手上消失了。”   我挣了挣,但是卢生却并没有松手。他定定的看着我,只是满怀执念的说:“诺诺,我不会再犯了……我以前确实是挺混蛋的,这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你刚去北镇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开心挺自由。没有你爸妈的唠叨,也没有你没完没了的电话,我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一直对钱的渴望很大。小时候我爸妈总把我丢在家里,他们只有取钱才会回来……我和你在一起,确实是为了钱。你刚到北镇时,我也确实松了口气。”   卢生闭上眼睛,碎碎念的絮叨起来:“不过你到北镇后的第三个月,我出去应酬喝多了酒,进屋后还吐了血。我胃出血的厉害,也醉的厉害。我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就叫你,屋里的倪菲听了生气,我俩因为这事儿还大吵了一架。我醉醺醺的拿车钥匙从倪菲那走了,可一开门我却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想你,我心里明白,如果是你的话,无论你受多大的委屈你都不会让我醉酒开车出门的。”卢生的眼里的雾气氤氲:“自从那次以后,我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想你。虽然我不喜欢你咋咋呼呼的性格,但我也知道你是最掏心掏肺对我好的。你在北镇的时候,我不是不想去见你,而是我实在不敢去见你……”   我听的有些犯困,无所谓的说:“卢生,你要是想要自己心里舒服点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不恨你了。”   “诺诺!你听我说完!”卢生的情绪激动,他脸涨的通红:“你出院之后,我其实不想和你离婚的。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只能还和过去那样对你凶。过去每次我一对你凶,你都会过来哄我……可元旦碰到程万里后,我知道了你在北镇发生了什么,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你和黄家赫住在咱家以前的房子里,我每天都会开车过去看。”卢生拉着我和他靠近了些:“我看你和黄家赫在一起,我心里难受的要命。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每天晚上下班我不自觉的又会开车过去了。”   “我很不是人的说过你像多出来的六指一样难看……但我现在知道了,六指割掉也是会疼会不适应的啊!”卢生对着我是难得的煽情:“诺诺,倪菲的事儿我会帮着你解决的。黄家赫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我不爱钱了,我想爱你,好不好?你别走,你别不要我!”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之后,卢生居然哭了。   从卢生开始说的时候我就面无表情,等他说完我依旧是面无表情。卢生想让我听到的是他有多后悔多内疚多爱我……但我听到的,却是一个自私鬼得了便宜卖了乖有了一切还想要继续有人无私爱他的屁话。   人都是犯贱的,我是,黄家赫是,卢生,也依旧是。   “卢生,我就问你一句话。”我看了看表,黄家赫差不多也快回来了。我寻思着赶紧让卢生走,不然的话来不及去菜场买菜:“你说黄家赫能做到的你也都能做到是吧?那我告诉你,我有艾滋病。”   “黄家赫能和我在一起,卢生,你能吗?”   092   卢生白净的脸被雨水冲洗过,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加是纤尘不染。他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一会儿灰一会儿白,最终变成黑锵锵的一片。潮湿的衣料被体温蒸干,黏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我再次尝试远离卢生,却依旧被他攥着没能动弹。   “卢生,我在北镇这三年明白一个道理。”既然挣脱不开,索性我就任由他抓着也不再挣扎:“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良心是天生的,有些人天生就有,有些人天生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怎么也不会突然长出来……尤其是你,更不会。”   卢生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   我嗤笑:“有时候我都纳闷,我自己当初是怎么爱上你这种寡廉鲜耻的混蛋的?为了钱,你真是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能不要。对我是,对倪菲是,对李清河也是。先不说其他的,就凭你这点,我也不会回头了。我和钱放在一起,我依然是会输的。我又何必呢?”   “我不会了。”卢生咬着唇,说话声音近似呢喃:“我有钱了,我不用在你和钱之间选择了。”   “那我真敢感到庆幸。”我讽刺。   卢生像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他开口说:“诺诺,其实你……”   “其实你什么?”   另一个人的说话声突然在屋里响起,我和卢生一起回头。黄家赫满裤腿子都是泥的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我和卢生。   我略微心惊,使劲的想要甩开卢生的手。卢生见到黄家赫,永远都是一副斗鸡的样子。卢生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我揽到怀里。   你看,卢生还是那个卢生。什么他后悔,什么他要和我在一起,什么他会对我比从前好……完全都是屁话!卢生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他不仅不在乎我的生命,更加不会关心我的脸面。为了男人可笑的自尊心,他当着黄家赫的面如此挑衅的抱着我。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完全没有考虑到我也是有尊严的。   过去没有,现在亦然。   黄家赫一反常态,他笑呵呵的在门口换了鞋进屋。但裤腿上的泥实在是太多了,他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多出一个泥脚印。黄家赫单手靠在沙发靠背上,笑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我也停下挣扎,心里不断的犯嘀咕。这个黄家赫……他不会这个时候犯小心眼闹别扭吧?   黄家赫太平静太淡定太无所谓……看起来,就像是暴风雨前的诡异平静。   果然,我没有猜错。黄家赫从容淡定的姿态连一分钟都没维持住,他突然跳过来仆向卢生。   卢生抓着我也没能避开,我被卢生抓着也没能躲开。客厅的地板没有衣服,但是摆了不少根雕。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我俩总喜欢在树下挖蚂蚁洞的原因?黄家赫对根雕的艺术品极为喜爱,每次出国他都要带不少这些玩意儿回来。很多感谢他的委托人也送根雕给他,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摆了不少……黄家赫跟个人肉炸弹似的这么砸过来,我们三个人极为惨烈的摔在根雕上面。   因为我被卢生抱着,所以摔的还算好些。因为黄家赫压着卢生,所以他情况还算乐观。而被压在下面瘦弱的卢生,他就不怎么样了。卢生被压的一下下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黄家赫并没有给卢生喘匀气的时间,黄家赫急躁的将我推开,动作迅猛的和卢生缠打在一起。   被推开时后脑正好砸在根雕上,我眼前的画面黑了一黑。黄家赫和卢生打的难解难分,横冲直撞的地板似乎都跟着晃悠。等我眩晕的感觉散去后,我举起一个顺手的根雕跑着要去帮忙……可脚下一滑,我扑了出去,根雕笔直的砸向了黄家赫。   这一下子不轻,本来很有优势的黄家赫摇摇晃晃的从卢生身上栽了下来。   “你……你看到了吧?”卢生费力的爬到黄家赫身上,得意的说:“诺诺心里还是有我的,她说不爱我,你信吗?我们毕竟做了2年夫妻了,你算是……”   卢生的话还没说完,我抄起家里茶几上的花瓶就往卢生的后脑上砸。花瓶瞬间炸开,卢生浓密的头发后面也流下一行血柱。   我帮着推开卢生,心疼的扶黄家赫起来:“黄家赫,你没事儿吧?疼不疼?晕不晕?”   黄家赫抿着唇没说话,他揉揉后脑似乎并没有伤的太重。而卢生被打伤了头自己也站不起来,只能捂住受伤的脑袋靠在根雕上看我。在一片狼藉泥泞的地板上,黄家赫怀里掉出来的检查报告,早就湿透后被碾成了纸屑。   卢生的样子,我完全没有可怜同情他的想法。除了厌烦,丝毫没有其他。黄家赫手掌的伤口撕裂开,也开始不断的往外流血。   我心一抽,语气恶劣的赶卢生:“你能不能走了?是不是非要让我给你丢出去你才开心?”   “卢生,这是我最后一次郑重的告诉你。”我脸上都嗖嗖的冒着冷风:“我们两个,是彻底的老死不相往来。过去我们是有情也好,有恨也罢,全都一笔勾销。现在,请你立刻滚出我的家。”   “我知道你是想惩罚我。”卢生白惨惨的脸忽而笑了,他笑的有几分狠绝:“诺诺,我是说什么也会追回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卢生做事儿,确实是不择手段。为了娶李清河,他甚至连结扎都能做……我不知道卢生为什么这么大的决心,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事情要不妙。   无论怎么打骂,卢生就是赖在地上不肯走。他脑后的伤淌了一地的血,眼看要变成休克型缺血。   最后还是黄家赫叫了救护车,这才把卢生送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我和黄家赫两个人,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在泥血混合的地上,我扒着看了看我的检查报告,完全辨识不出任何。   “黄家赫,你去取报告的时候医生说……黄家赫?你干嘛去?”   黄家赫完全没搭理我的问话,满脸阴郁的往楼上走。我又追问了一遍,他这才不耐烦的扯着领带停下,说:“卢生的门,是你给开的吧?”   黄家赫并没有给卢生喘匀气的时间,黄家赫急躁的将我推开,动作迅猛的和卢生缠打在一起。   被推开时后脑正好砸在根雕上,我眼前的画面黑了一黑。黄家赫和卢生打的难解难分,横冲直撞的地板似乎都跟着晃悠。等我眩晕的感觉散去后,我举起一个顺手的根雕跑着要去帮忙……可脚下一滑,我扑了出去,根雕笔直的砸向了黄家赫。   这一下子不轻,本来很有优势的黄家赫摇摇晃晃的从卢生身上栽了下来。   “你……你看到了吧?”卢生费力的爬到黄家赫身上,得意的说:“诺诺心里还是有我的,她说不爱我,你信吗?我们毕竟做了2年夫妻了,你算是……”   卢生的话还没说完,我抄起家里茶几上的花瓶就往卢生的后脑上砸。花瓶瞬间炸开,卢生浓密的头发后面也流下一行血柱。   我帮着推开卢生,心疼的扶黄家赫起来:“黄家赫,你没事儿吧?疼不疼?晕不晕?”   黄家赫抿着唇没说话,他揉揉后脑似乎并没有伤的太重。而卢生被打伤了头自己也站不起来,只能捂住受伤的脑袋靠在根雕上看我。在一片狼藉泥泞的地板上,黄家赫怀里掉出来的检查报告,早就湿透后被碾成了纸屑。   卢生的样子,我完全没有可怜同情他的想法。除了厌烦,丝毫没有其他。黄家赫手掌的伤口撕裂开,也开始不断的往外流血。   我心一抽,语气恶劣的赶卢生:“你能不能走了?是不是非要让我给你丢出去你才开心?”   “卢生,这是我最后一次郑重的告诉你。”我脸上都嗖嗖的冒着冷风:“我们两个,是彻底的老死不相往来。过去我们是有情也好,有恨也罢,全都一笔勾销。现在,请你立刻滚出我的家。”   “我知道你是想惩罚我。”卢生白惨惨的脸忽而笑了,他笑的有几分狠绝:“诺诺,我是说什么也会追回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卢生做事儿,确实是不择手段。为了娶李清河,他甚至连结扎都能做……我不知道卢生为什么这么大的决心,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事情要不妙。   无论怎么打骂,卢生就是赖在地上不肯走。他脑后的伤淌了一地的血,眼看要变成休克型缺血。   最后还是黄家赫叫了救护车,这才把卢生送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我和黄家赫两个人,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在泥血混合的地上,我扒着看了看我的检查报告,完全辨识不出任何。   “黄家赫,你去取报告的时候医生说……黄家赫?你干嘛去?”   黄家赫完全没搭理我的问话,满脸阴郁的往楼上走。我又追问了一遍,他这才不耐烦的扯着领带停下,说:“卢生的门,是你给开的吧?”   093 挨打     此时黄家赫全身都散发着“挑刺儿”的气息,实话实说,他这样我还是挺害怕的。倒不是害怕黄家赫揍我,我只是不想他伤心难过。我明白,刚才看到我和卢生抱在一起,黄家赫心里也别扭。   “我没想让他进来……”我支支吾吾的解释:“卢生自己跳到阳台上来的,他拿铁条砸窗户……我总不能让他把房子拆了吧?”   “拆!你让他拆!他要是能拆下来我算他厉害!”黄家赫瞬间勃然大怒。他刚才打架打的头发翘起来,颇有几分怒发冲冠的感觉:“我家的玻璃都是防弹的,别说卢生拿铁条,他他妈的就算拿火箭炮我都不怕他!吕诺,你缺心眼吧!你自己在家,给他开什么门?他要是怎么样你,你连哭都找不到门!”   我不是不后怕,但黄家赫这么骂我还是会有逆反心理的:“他怎么样我?他还能怎么样我?他要是喜欢怎么样我,我俩也不会有今天了!你瞎操哪门子心!”   话音刚落,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黄家赫脸上的怒火沉沉坠地,脸拉的老长。过去我惹他不高兴,他都会在我肥胖的脸上使劲乱掐泄愤。对于修理我的事儿上,黄家赫从来都不手软。   几乎是下意识的,黄家赫一迈步,我撒腿就跑。   黄家赫追着我在屋子里转跑了几圈,最终,我体力不支的被他扑在沙发上。黄家赫丝毫没有犹豫,他扒下我的裤子抬手就往我屁股上打。   “还犟嘴!”黄家赫脸黑的像是地府判官,他冷冷的扫了我两眼,下手是毫不留情:“要不我干脆打死你好了,这样我也能省心了……吕诺,你不用觉得委屈,也不用和我说那些没用的。我是男人,卢生有什么样的心思,还能瞒过我?”   整个房子里都回荡着“啪啪”的拍打声,随着黄家赫抬手落手的动作,我疼的不断来回扭动。他实在是太用劲了,我屁股上都是火烧火燎的疼。我的手被他掐住,只能跟个大虾似的来回弓跳。   “好疼!疼死了!”我委屈的哭,头发蹭的满脸都是:“黄家赫!你混蛋!你小心眼,你不是男人!”   “疼?当然要疼!不疼我打你干嘛!”黄家赫看着我哭叫,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你从小就是这样,只有知道疼了才会学乖!前几天北镇的事儿你还没有教训吗?也不管是谁就给开门……要是能让你长记性,你骂我也值得了。”   看我哭的声嘶力竭的,他脸色没变,手却缓缓放下了。黄家赫虽然不再打我,但我的哭声却萦绕在房间里久久不散。   “行了行了。”黄家赫余怒未消,但也还是硬邦邦的哄劝我:“我就是拍几下,至于哭成这样么?”   提好裤子滑坐在地板上,我别过头不看黄家赫,哭的很是专心致志。   黄家赫一声不吭的坐在我旁边,他伸手想要摸摸我的脑袋却被我十分不给脸的避开。   “你哭也没用,我不觉得我做错了。”黄家赫的话和语气明显就是矛盾的,他犹犹豫豫的解释:“你虽然吃过亏上过当,但你这个人的防范意识实在是太差了。你想想,上次你要是不轻易给北镇的人开门,你至于被抓走吗?而这次你又……你快别哭了!”   我也不说话,大声哭着表示我的不满和抗议。   黄家赫有些心烦意乱的揉揉眉心:“吕诺,你听我说,这个事儿真的很重要。你说咱俩以后要是去个治安差一点的国家,你还这么随便的话不是……我就打你那么几下,你至于哭成这样吗?你看我脑袋被你砸的大包,我都没说哭呢!”   我不配合的想要跑开,却还是被黄家赫伸手抓住。黄家赫把我按在他的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我不断的嚎叫中,黄家赫闷声闷气的说:“我就算再小心眼,我也不会拿你出气。你自己想想,你这事儿办的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啊?”我的鼻音里带着浓浓的哭声:“黄大律师,你这么殴打我,你自己想想,你这事儿办的合适吗?”   黄家赫叹了口气,他抱我在怀里,伸手将我脸上的眼泪抹掉。我一点点平静下来,也不再哭了。黄家赫知道我生气了,他也不好意思道歉,别别扭扭的问:“我也没太用劲啊……有那么疼么?”   “不疼?”我不断的捶打着黄家赫发泄,怒气冲冲的指责说:“那你倒是脱下裤子来让我打啊!”   黄家赫出乎意料的痛快,他竟然真的伸手去脱裤子。   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按住他的手:“喂!你……”   黄家赫压着身子过来,他热切的舌头顶开我的唇探了进来。没有客套,也不带嘘寒问暖,直接就是激烈的掠夺和霸道的索取。黄家赫越吻越深,深的我都有些难以喘息。脊背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臀部上火烧的疼痛都转为怪异的快感。   温热的指尖滑过我的胸前,又辗转往身下游走。激烈拥吻的间隙,黄家赫一边不断的按压我,一边动手脱裤子。虽然我早就领悟到黄家赫和我的动手实践能力不在一个层次上……但他这裤子也脱的太快了点吧?   裤子刚一脱掉,我立马感觉到一个炙热坚硬的东西戳在了我腿心处。黄家赫略微和我拉开些距离,他漆黑的眼眸里映出我红艳艳的脸。   “行吧,我也确实是吃醋了。”猝不及防的,黄家赫挺进我的身体里带来刺激的感受。他绵密的吻印在我的眉眼间,呢喃着说:“吃了好几年的醋,劲是大了些。”   说完,黄家赫深深浅浅的律动起来。我细细的感受着黄家赫在我的身体里脉动,手指都不自觉地蜷缩握紧。   雨小天黑,黄家赫也终于停了下来。我扶着酸软的腰肢,努力的想要爬到厨房去。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蛋糕,我这才算有点力气说话。   黄家赫赤条条的来厨房喝水,我用喊的嗓子沙哑子问他:“黄家赫,你今天取回来的报告单,结果怎么样?”   094 神似     “你不是不让我先看吗?”黄家赫挑眉,情欲褪去后他的脸上是闲散的漫不经心:“你那么嘱咐说要咱俩回来一起看,我连医生都没问,拿了报告单就回来了。”   我跑到客厅的地上用手扒了扒,报告单经过碾压踩踏已经彻底变成了碎末。我瘪瘪嘴,想,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的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多一个地方证实也只是多一份烦躁。   “我前几天在医院的时候有查过身体,”黄家赫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当做安慰:“我的HIV显示并不是阳性……要是和艾滋病人做爱没有采取措施,有几成几的感染几率?”   黄家赫光溜溜的身子让我觉得害羞,我一边扯过旁边的布单给他围上一边说:“九成九吧!后天艾滋病大部分都是这么感染上的,不是性交就是针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有潜伏期,所以查不出什么来。我从感染到显性,过了一年才被查出来呢!”   “诺诺。”黄家赫的语气很谨慎,他尽量选择些比较妥贴的词句:“你当时,是怎么感染上的?”   我也懒得擦地,扶着酸软的腰肢跌坐在沙发上。我想了想,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和不少的……医生们都还好,他们嫌弃我们病患脏,也怕我们怀孕。在医院期间怀孕,病患家属要是找上门来会很麻烦。我觉得我会感染,主要是因为针头。我有一次献血的时候,医生忘记换针头了。半年后,那个病患就被查出艾滋病了。”   黄家赫围着个布单坐在我旁边,他将我抱的很紧很紧。我们两个一直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我睡着了,黄家赫才抱我上楼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黄家赫都忙的要命。我忙着家里,黄家赫忙着家外。报告单坏掉也就坏掉了,谁也没闲工夫再去做检查。日子一忙起来,我连药瓶空了都没注意。我也没功夫去医院,药也没连续吃……奇怪的是,我的症状倒是好些了。基本上一觉能睡到大天亮,气温升高后也没有盗汗的现象出现。   “我用不用再去查查?”转好的症状让我变的忧心忡忡:“黄家赫,你说我会不会……”   “不会的。”黄家赫赶紧捂住我的嘴,安慰的话也显得沉重:“症状减轻了,这说明你要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我心里的恐惧不断的加强,要是我和黄家赫出境没多久我死了,那黄家赫要怎么办?到时候我不仅仅是传染给他病,更是害的他有国都回不了。   因为这种担心,我总是会被噩梦吓醒。一次次的,我梦到黄家赫被警察拷走。我想救他却动不了喊不出,只能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要不,我们去住院吧?”每次我从梦里醒来,都能看到黄家赫担忧心疼的眼神:“你这样子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说了我不会住院的,哪怕是死在路边上我也不会回医院去住。不过为了让黄家赫省心,临走之前我还是决定回五院再看看。   这一次复诊,姨妈并没有跟着来。我到诊室时,看到的就是一脸的惆怅路博文。他心不在焉的给我做了些常规检查后,问:“你最近有你姨妈的消息吗?”   路博文问完,我也恍惚想起我确实是好久没见过她了。看我摇了摇头,路博文叹气说:“我这两天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有接。”   才两天打电话没接而已……用不用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啊……   “我再给你开一周的药,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姨妈不在,路博文显然对我很敷衍:“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来医院住住。”   去药局取完药出来,碰巧遇到了宫宸。   宫宸和一帮医生在一起讨论病例,看到我从药局出来,他跑着过来打招呼:“嗨。”   “嗨。”想起上次的事儿,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宫医生……我上次弄脏了你的衬衫,真是抱歉啊!”   宫宸说话前总习惯性的挡下嘴,他拿过我手里的药瓶打开闻了闻,问:“你病了?这个是增强免疫力的,不过这个进口药的药效很强,一般都是给病重的人吃的。你就是太瘦了,多吃点水果就好了。”   我笑了笑,并没有说太多。宫宸一边送我往外走,一边问:“我看你总来五院,是有熟悉的医生吗?”   “嗯,我姨妈和路医生是同学。”我把药揣好:“就是第二诊室的路博文医生。”   “路医生?”宫宸停下步子,他婉转的建议说:“你要是想看病的话,找我也可以。路医生是骨伤科的,我是综合科的,我可能要比他……”   我也停了下来:“你说什么?路医生是骨伤科的?他不是……”   “是什么?”宫宸捂住嘴笑了笑:“你在路医生那儿看了很久的病吧?连路医生是哪个科的你竟然都不知道?”   说话间,药房的小护士追了过来:“宫医生好!吕小姐,你的药拿错了!”   “拿错了?”我拿药出来看了看瓶身:“没错啊!这个药我都吃了好几个月了,不会错的。”   小护士坚持的把我手里的药瓶和她的对换,换完之后她撒腿往回跑:“抱歉啦!我们药房今天新来的小护士不清楚规矩,她发错了。”   我奇怪的拧开瓶子,颠了颠瓶身。里面花花绿绿的药片,身姿轻盈的翻滚几圈。宫宸凑过身来闻了闻,他也满肚子的疑问:“好大的药味。”   “是啊!”我淡淡的收回瓶子:“这个药我都吃了好几个月了,是这个味道。”   宫宸的眼神若有所思,他犹豫不决的开口询问:“吕诺,能给我一粒药吗?”   “不用了。”我把药收起来:“这药……我不会吃了。”   宫宸以为我没听懂,他有些急躁的拉我的手:“吕诺!你给我一粒儿!你这药不对!”   就在我们两个人拉扯间,黄家赫的车突然停在了路边。   黄家赫从车里冲出来,大骂道:“喂!你谁啊!你他妈的……”   宫宸一抬头,黄家赫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住,完全没了动静。   我呆愣愣的看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095 被捕   “你……”   “你……”   黄家赫和宫宸几乎同一时间指着对方,然后又都不说话了。   像,真是太像了。本来我以为宫宸会比黄家赫矮一些……但此时他俩站在一起,完全和照镜子一样。只是宫宸脸上的痣比较多,而黄家赫的脸则要光滑些。   “诺诺,这是谁啊?”黄家赫呆愣愣的拉我到他身边,他眼神微闪,问:“宫……叫宫什么那个大夫?”   宫宸伸手过来:“宫宸。”   “黄家赫。”黄家赫心有余悸的握住宫宸的手,本来他俩长的就像,现在这么一握手,场面更加的诡异。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宫宸穿着白大褂,黄家赫穿着黑西装。他们两个不凡的外貌挺拔的身材,吸引了无数路人侧目。   有一个大妈经过,不无赞叹的说:“呦,看这俩小伙子,标板溜直的真像样啊!我要是有这么一对双胞胎儿子……”   黄家赫和宫宸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大妈好远,直到见不到人,这才收回了目光。   “咳……”黄家赫轻咳一声,先开了腔:“宫医生,方便和我们出去聊聊吗?”   “啊?啊!”宫宸不像黄家赫那般淡定,他的目光中有点六神无主:“可以,黄先生,你们稍等我一下。我要回趟诊室跟我们主任请假,这里不好停车,黄先生你在前面的街口等我好了。”   宫宸一跑开,我忍不住对黄家赫说:“以前我还觉得你长的挺特别,在年轻‘小白脸’中,你算是比较有特色的。不过今天看来,你这也不算独家了啊!”   黄家赫并没有和我玩笑的心,他深思着拉我上车,提车往街口的位置开。我们两个心事重重的坐在车里等宫宸,双双陷入了沉默。   我犹豫着开口:“你说能不能……”   “不能。”黄家赫强硬的拒绝。   我不太甘心,接着问:“你说会不会……”   这一次黄家赫的态度更加果决:“不会。”   我有点赌气:“那你说是不是……”   “不是。”黄家赫叹了口气,仰头看车棚。   我彻底恼火了,一拍座椅怒斥道:“黄家赫,你有完没完?你能不能听我说话了!”   黄家赫好看的眉眼一挑,口鼻间是宫宸不及的自信:“上次你和我说过宫宸的事情后,我问过我爸。我爸很明确的说,他没有情妇,也没有和其他的女人生过孩子,我也更加不会有超生被养在乡下的弟弟。”   我目瞪口呆,我要说的话黄家赫竟然全都猜中了。   “猜中你说的话有什么好惊讶的啊!现在你睡觉时候哼气的语调一变,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梦话。”黄家赫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他轻笑一声,继续专注的看着棚顶:“不过你还别说,这事儿真是奇怪。刚才宫医生回头看我的时候,我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果然不只是我一个人觉得诡异。   等了能有十多分钟,宫宸换好衣服过来了。车里不太方便闲聊,我们三个人去了附近的咖啡馆。宫宸走在前面,他推门进去往里走,有不少小资白领对他放电……可等到黄家赫进去时,窃窃私语则要多一些。   我挽着黄家赫的胳膊往里走,有一个女人酸声酸语的说:“这女人命倒是挺好呀!一下坐拥两个美男……这要晚上睡觉上错了床怎么办?”   黄家赫气的咬牙。   宫宸穿着休闲服,坐在黄家赫的旁边他更像一个学生。我们三个坐定,各自点了杯咖啡后,就开始互相凝望。   黄家赫比较习惯发问,他的表情稍显严肃:“宫医生,冒昧的问一下,你的生日时辰是什么?”   “1985年9月14日下午三点。”宫宸又习惯性的捂捂自己的嘴:“我是处女座的,在市九院生的。”   我和黄家赫对看了一眼,大感震惊。   宫宸看我俩面面相觑着没说话,他略微不安的问:“吕诺,黄先生,是怎么了吗?我的生日……哪里让你们很奇怪吗?黄先生,你的生日是哪天?”   不是很奇怪,而是实在是太诡异了。黄家赫面色纠结的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淡定的说:“我的生日是1984年9月14日下午两点五十,我也是处女座的……我是在市五院生的。”   宫宸暗自松了口气,他笑眯眯的说:“那我要叫你黄大哥了,是吗?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我看咱俩张这么像,还担心会不会发生报错孩子的事情。”   我不知道宫宸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像成这样,一定是有问题的吧?就算不是双胞胎,也会是失散的兄弟之类的啊!   黄家赫赞同的点点头,他们两个又没说话。   还是我忍不住,好奇的问:“宫医生,你家住在哪儿里?你是怎么认识我姨妈的?”   “有点礼貌哈。”黄家赫猛的将我拉回来,他神色自然的将咖啡杯塞到我怀里:“快点喝,不然要凉了。”   宫宸抿嘴笑了笑,说:“既然没什么事儿,我还是先回医院去吧!今天周五,人会比较多。”   我还想问话,奈何黄家赫一直在餐桌下掐我。我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才把话憋回去。   宫宸临走前,不忘提醒我:“吕诺,路医生给你开的那个药,你还是不要吃了。虽然我对进口药懂的不是很多,但我总感觉那个药有问题……很像一种会破坏自身免疫力的毒剂,你还是不要吃了。”   说完,宫宸就走了。   咖啡桌上只剩下我和黄家赫两个人,我望着杯里的波圈发呆。我眼神发直,定定的问黄家赫:“你怎么不继续问宫宸了。”   黄家赫用勺子在杯里搅拌几圈,淡淡的说:“我有一种感觉,很强烈很奇妙的感觉。我觉得宫宸,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他不想过多涉及到自己的身世……或者说,他和我心里一样的矛盾。我们渴望真相,同时又抗拒真相。”   因为什么渴望?又因为什么抗拒?   真相太显而易见,所以大家都选择沉默了,是吗?   我没说话。   “诺诺,我今天路过三院,重新找医生给你打了份检验报告。”黄家赫的话语缓慢而又温柔:“我拿了过来,你现在想不想看看?”   姨妈同学给我开的药有问题,姨妈在我出院后反反复复的提到我的伤害刺激我,姨妈想要让我去报仇她不希望我和任何男人在一起过分亲密。   和黄家赫酷似的宫宸和姨妈很熟,姨妈曾经和黄家赫的爸妈很要好,而姨妈现在又不知去向……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一点。   我亲爱的姨妈,她是有问题的。她布了很大的一个死局,怂恿着我跳了进去。   “还是不要了。”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一定是好事儿。我们都要走了,还追究过去的事儿干嘛呢?走吧,我们先回家。”   临走前我把路博文开的药丢在了咖啡馆的桌子上,死了算我活该,能活下算我命大……有很多事儿,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我和黄家赫开车回家,路上我又做了黄家赫被捕的梦。拷在他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吓的我不停的尖叫。   黄家赫不停的安慰我,说那仅仅只是个梦……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车刚在楼下停好,瞬间有一大群警察围了上来。   警察中为首的是刘警官,他从众人中走出,直接拿出手铐直接将黄家赫铐住。铁面无私的让人胆寒,说:“黄律师吕小姐,请你们和我们回局里趟。四年前吕太太的谋杀案,还需要你们回去重新调查一番。”   096 没病   不仅黄家赫被拷起来,后下车的我也同样被拷了起来。手铐凉的刺骨,大热天里我都忍不住哆嗦。   黄家赫还算是处变不惊,他笑着问:“刘警官……我想给我的律师大一个电话,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刘警官瞬间明白过来,黄家赫是想要给黄继革通信儿。不过现在的人太多了,刘警官也没办法通融:“先到局里去吧!到时候,你想要给谁打电话,我都管不着。”   虽然面上看起来公证严明,但私底下刘警官还是卖了个人情给黄家赫。我和黄家赫还有刘警官坐一辆警车,司机也选的是刘警官比较亲信的警察。上了车之后刚开出小区院,刘警官这才小声说:“家赫啊!听你刘叔一句话,现在先别给你三叔打电话。”   刘警官如此谨慎的样子,让人心里难免提着。他不说,黄家赫肯定不会自己主动问。虽然刘警官和黄继革是同学吧,但不打自招的事儿黄家赫也不能干。   “家赫啊!现在事儿既然被人捅出去了,你就先跟我回去。”刘警官知道黄家赫所想,他也并没有把话挑明:“照我估计,应该没啥事儿……就算真有什么事儿,不还有你大伯和你爸呢!”   说完,刘警官看了我一眼。   黄家赫遇到我的事情,他总是变的有些沉不住气:“刘叔,倪菲那面,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她还坚持告吕诺人身伤害吗?”   刘警官气的要命,他不客气的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家赫,你还有闲心思管别人的事儿呢?你爸他们都急坏了!你知不知道!你能不能长点心!”   黄家赫摇头,很直接的坦言:“叔,吕诺的事儿,对我来说不是别人的事儿。我……”   我掐了黄家赫一下,怒目瞪他:“你先别说了。”   黄家赫憋话憋的难受,但最起码还算听话。接下来的路上,黄家赫全程保持缄默。我们被拉到警察局,立马被分开关了起来。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我和黄家赫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最近我们两个的精力都在倪菲身上,黄家赫十分担心倪菲和左亚串供诬陷我。因为我有前科,有证人的话我很难会从中脱身。   虽然知道我的案子早晚是个麻烦,但我们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我盘腿坐在铁床上,思绪麻木的用手铐抠着墙上的石灰。四年前我妈妈刚死的时候,我就这么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里。被收押9个月的时间,270多天,我每天都是数着看守所的砖墙过来的。   当黄家赫带着我从看守所出来时,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用再回来了……没想到我四年后回来,竟然还拖家带口的捎上了黄家赫。   我和黄家赫还没转送到看守所,而是先被关在警察局。并没有人来审问,我们只是被关着。警察局的伙食,一如既往的难吃。晚饭的汤汤水水我都没有动,过了时间就被警察撤下去了。警察局闹吵吵的,有放走的流浪汉,有被抓进来的小偷。人来人走,跟大客栈似的。   到了晚上海上似乎是起了雾,连带着整个城区的温度都有些降低。我穿的衣服不厚,警察局里也没有床铺盖着。我整个人缩在铁床上,反而感觉更加冷。   这种地方,就算睡也睡不着。午夜过后,大铁门突然嘎啦嘎啦的开启。我整个人一惊,腾的一下从铁床上跳起来。   “你干嘛呢?”黄家赫的站在灯泡逆光处,他被我吓到了,不断的拍着胸口:“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你……”我顾忌的看了眼黄家赫身后的警察,没有说话。   警察嘎啦嘎啦的将大铁门又拉上,他低低的嘱咐黄家赫说半个小时后回来,接着走了。   黄家赫走到我床边坐下,我们两个对望了一眼,同一时间抱住对方。   “你怎么来了?”我声音蒙了潮气,变的有点哑:“警察放你来,不怕你和我串供吗?”   黄家赫不以为意的笑笑:“没事儿,这些人以前都在我三叔手下当过兵。照顾照顾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了,我也不是来找你串供的。我就是看你睡没睡着,你要是睡着了,我就直接回去就不进来了。”   有些话很矫情,但是不说可能以后都没机会了:“黄家赫,对不起,我连累你了……要是警察问话的话,你就说你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精神病的病例是我伪造的,你做假供也是我威胁的。你就记住,什么事儿都和你没关系……我好说,大不了就回北镇去呗!我又不是没回去过,也不是没出来过。这回凑个整,来个‘三进三出’好了。”   黄家赫没同意也没拒绝,微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脸。虽然声音不大,但黄家赫确实是笑了:“你不是特别怕北镇吗?好几次你做梦的时候都说死也不回去……现在怎么还主动要求自己回去了?”   要是有办法,我也不想回去。但是事已至此,我不回去的话黄家赫就要跟着我一起坐牢。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我把罪都扛下来。   我没回答黄家赫的问题,转而问他:“黄家赫,我的检查报告,到底是怎么说的?”   黄家赫笑了笑:“你今天不还说不想知道?”   “是啊!”事情变化大的让我回不过来神儿:“当时我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的死……”   在昏暗中黄家赫突然用手掐住我的下巴,他抬起我的头细细的端详着我的脸。黄家赫漆黑的眸子被灯映照成琥珀色,凝敛的目光中是无比的认真:“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下巴就这样生硬的被黄家赫抬着。突然之间,黄家赫猛的低下头,狠狠的吻上我的嘴。辗转之中,他用贝齿咬破了我的唇瓣,一下下的吮吸着冒出的血珠。   不知道开心还是难过,黄家赫的脸色纠结的扭曲着。带着几分造化弄人的神情,黄家赫淡淡的说:“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   “诺诺,你的病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艾滋病。”   097 真实的东西永远都是最不好看的   “是不是你拿的报告错了?”   我不敢去相信事实。   就算我和黄家赫都不用死了,就算是黄家赫不会被我感染了。我也还是,不希望这是真的。   对于一个深信得了绝症认为自己马上要濒临死亡的人来讲,告诉他快死了,和告诉他实际上是没病的……这两点,到底哪个要更残忍些?   我想,是后者。   北镇的日子,出院后的半年,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我的脑顶挥散不去。长此久久,等死已经成了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什么时候死,死在哪儿,无论老天给我什么样的安排和结局,我都完全可以接受。   因为知道要死,我在最短时间内想最快速消耗掉自己残存的人生。仇恨也好,爱情也罢。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拼尽全力去尝试去珍惜,我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在满是悔恨后又变的满是遗憾。   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老人,他挥霍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钱财无牵无挂等待死亡时,医生却通知他误诊了。   我觉得,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但是我的情况,又稍有不同。我的艾滋病确诊病例不是一个人开的,在北镇时有确诊,在五院时也有确诊。   就当做我姨妈和那个蒙古大夫路博文做过手脚好了,但也不可能这么巧合。北镇呢?北镇是公立的精神病医院,所以每次体检都是找外院权威的团队来给病患做……   我想起来了,查出我有艾滋病的那次体检,正是路博文所在的五院医疗团队做的。   如果我不是以为得了艾滋病的话,我可能还在默默的忍受北镇的生活,致死都不会出来。姨妈这么处心积虑的,到底是想做什么?嗯?想让我报仇?想让我死?   我脑海中的念头渐渐变得清晰明确,不管做什么,姨妈想让我死就对了。她对我好,亲近我,说要帮我报仇。她维护我,呵护我,处处都表现的为我好……她所做的一切一切,不都是为了我的遗产么!   以前,我也不是没怀疑过。在陵园那次,我就已经发觉姨妈不对了。她喜欢说一些为我着想的话,但却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对我好。她说我不要错过黄家赫,但我真和黄家赫在一起时她却是反对最激烈的。   姨妈一步步,一次次,她都在加重我的怨恨,唆使我去报仇。   我深信至今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表演好装的像,而是我真的全心全意相信她。我没有亲人了,爸妈死后,我真的是一个亲人都没有。虽然我的过错严重,但我依旧是个小孩儿。我想要大人的关心,我想要亲人的谅解……在最无助最彷徨时候出现的姨妈,我对她是百分百的感恩和信任。   她说帮我报仇,她说要照顾我,她说是为了我的病好。   呵,这些最亲近的暖话,却是世间上最残忍的谎话。   从小到大,我花钱从来都不太在意。家里有钱,也惯着我花费。和卢生产生隔阂最多的原因,也是因为我的钱。当时我还太小,还不明白。我好多次都哭着问黄家赫,卢生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不就是因为钱吗?   黄家赫回答我的答案,今时今日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个通透。黄家赫对我说,确实是因为钱。有钱并不一定能买来一切,但你相信我,钱很多时候都能改变一切。   从卢生身上我领悟了这一点,从姨妈身上我更加的大彻大悟。他们所做的,不是因为深仇大恨也没有太多的虐恋情深。简单而又直白,直白的你不得不去相信。   他们出卖了所为,为的,就是钱。   我想起李清河临死前和我说的,卢志和姨妈非同一般的关系……我不禁怀疑:“黄家赫,你说,我爸爸的死,会不会是姨妈做的?”   没等黄家赫说话,我情绪激动的判断:“你还记得我们问卢生我爸爸死的事儿吗?我爸爸既然不是自杀的,总不会是意外身亡吧?姨妈做了这么多,不就是因为她知道我手里还有钱吗?要是为钱,她和卢志杀了我爸爸,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我爸妈都死了,我还在牢里,谁会知道我家少了哪些古董钱财呢!问卢生是谁杀了我爸爸时,他那么激动……就是因为这事儿和他爸有关系吧!”   “你冷静点!”   黄家赫用力的抱着我,他嗓门有点大。隔壁号子里的犯人被吵醒,不耐烦的大力翻了个身。黄家赫低声安慰我:“这都是我们的猜测,不一定……”   “怎么会不一定?怎么会不一定!”我甩着脑袋,哭笑着说:“钱到底有什么好?为了钱,这些人都不是人了么?我给他们!我都给他们!还不行吗!”   我趴在黄家赫的怀里,哭的是泣不成声。   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送黄家赫的警察也过来了。黄家赫抹掉我脸上的眼泪,不舍的亲了亲我的额头。他低声说:“老天会给这些人教训的,我听警察说,倪菲因为死胎停留在身体里的时间太长,她的子宫严重穿孔发炎,已经被摘除了……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我爸妈已经在筹划了。等我们一出去,我就带你去美国。到时候,我们去加州……”   “黄家赫。”警察在外面催促着叫了一声:“该回去了。”   为了不继续惹麻烦,黄家赫只得起身离开。   黄家赫走后,我更是睡意全无。我坐在牢里的拐角处,一动不动盯着地面的坑洞出神。我一遍又一遍的默背圣经里的章节,却完全找不到真实的情绪。   这样的人生,就算是有黄家赫,我还有活下去的必要么?   但一想到我要是死了,黄家赫会自己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又觉得不忍心。加州……他要带我去加州呢!他说要娶我,他说要我信他。   我信他。   警察来时天已经大亮,他通知我有访客,我也仍旧蹲在拐角没站起来。   访客?我唯一相见的只有黄家赫,但他还是跟我一起住在牢里。   警察见我没反应,也只好作罢。可来看我的访客并不甘心,我没出去,她倒是自己进来了。   来的人,是郑亚娟。   098 犯人   郑亚娟穿着白色的运动服,脱掉正装的她完全没显得轻松多少。她的眼皮红肿眼圈青黑,估计也是一晚上没有睡。   我动作迟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屁股凉的已经麻掉。我不知道要该说些什么,道歉或者是其他,听起来都像是毫无意义的屁话。   郑亚娟脸色忧伤,她的情绪也极为激动。不过她倒是没扇我的耳光,膝盖一弯,她直接给我跪下了。   “你……”   我连上前扶起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无意识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生冷的铁栏杆,我这才停了下来。我大脑泛空的看着郑亚娟,喉咙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郑亚娟跪在我面前,她的头发虽然被熨染过,但已经长出了白茬。从我的位置看去,是星星点点的白。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边啜泣一边央求:“吕诺,我求你了,你救救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我怀胎十个月生下的儿子啊!我不能让他有事儿啊!”郑亚娟此时完全没有了大总裁的风范,她和一般妇人无异,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帮我救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我和他爸爸说的话,他完全听不进去!吕诺,我信你是真的爱我的儿子!我求你了!你一定要救他!上次北镇的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下跪!我给你磕头!我求求你了!”   说完郑亚娟真的一下下的给我磕头,水泥地板都被她脑袋砸的“咚咚”响……隔壁号子里的犯人又不耐烦的翻了下身子。   “你……”我嗓子破音,说出的话有点突兀:“你要我怎么救黄家赫?”   听我这么说,郑亚娟也不磕头了。她跪着走到我的面前,胡乱的用手擦掉脸上污脏的泥血。她虽然激动,但也很好的掌握了自己的音量:“吕诺!这次的事儿是有人故意捅上去的。黄……家赫的三叔正处在晋升的关键时期,有他的政敌在后面扯他的后腿等着抓他的小辫子。他三叔这次不能插手其中的话,你和家赫都要坐牢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郑亚娟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去自首,你把一切都承担下来。四年前的案子,你就说是你自己伪造的虚假病例,是你威胁着家赫接的案子。只要你把一切都承担下来,家赫估计不会被判的太重。要是缓刑的话,他应该连牢都不用做……现在就连你回北镇也没用了,只有自首这条路。”   自首,那么伪造病历逃过牢狱,这是要罪行重判的。四年前我就被判为死缓,逃了四年,估计现在直接就是死刑。看郑亚娟的态度,问题如果不到了解决不了的地步,她也不会给我个晚辈下跪磕头。   到时候,我们去加州……这辈子,我想我是没命和黄家赫一起去加州了吧?   见我一直没有言语,郑亚娟绝望的继续磕头哭求。我看了几秒钟,缓缓的蹲下平视她,说:“郑姨,你不要这样子。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是不会让黄家赫有事儿的。你放心,就算是我死,我也要保住黄家赫。”   郑亚娟绝望的眼眸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她抱着我嚎啕大哭:“吕诺!谢谢你!谢谢你!”   “不,是我要谢谢你,谢谢黄家赫。”决定去死,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我还要麻烦你,帮我最后做两件事儿。”   “什么事儿!”郑亚娟十分的坚决:“你是要钱还是要什么,都没关系。就算你要我的一切,我都会给你!只要你救我儿子,只要你救家赫!”   世人果然都是爱钱的,就连郑亚娟这种日进斗金的总裁,她都觉得钱能摆平任何……我哑然失笑,我都要死了,我要钱做什么呢?   “你帮我找下我的姨妈,你带她来见我,我还有几句话要和她说。”我想了想:“既然黄家赫的三叔被人盯上了,那就算我全都认下来,也会被人查出蛛丝马迹的……”   郑亚娟以为我要反悔,她急急的打断我:“吕诺,你是不想……”   “请你耐心点,听我把话说完。”我冷静的安抚住焦躁的郑亚娟,说:“我会写下一份认罪书,然后在这里自杀。当然,自杀的东西要麻烦你帮我准备。刀子可能不太好带进来,要是方便的话帮我买安眠药好了。这个痛苦小一些,死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太难看。”   郑亚娟呆愣愣的看着我,我轻笑:“吓到你了?你放心,我可以用我死去的爸妈发誓,我如果不拼死保护黄家赫安全,就愿他们的灵魂永世不得安生。”   我的表情太淡定,太漠然,完全没有任何的说服力。郑亚娟光鲜的来,又狼狈的走。虽然她得到了我的承诺,但她对我的承诺明显是将信将疑。   也是了,我要是把一切都推在黄家赫身上,没准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加上黄家赫三叔做的许多事儿,我也知道内幕……能放弃生的机会给别人,这种行为确实挺难让人理解的。   可黄家赫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为他做的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这可能是我这么多年学过最有用的东西了——人自己犯下的错,总归是要自己承担。你自己走错路,你自己脚上磨出的水泡,你还想要别人替你疼吗?   那才是,真的不现实。   姨妈不知道去了哪里,郑亚娟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到她。无论如何,我都想临死前把一切都问清楚。   我都要死了,秦征也不用在藏着掖着了。郑亚娟走后没多久,我就叫了他来。算是最后结算我的律师费用,最后再确认一下遗嘱。   “还要维持不变吗?”秦征听我讲完了所有的事情,惋惜的说:“这些钱留给你姨妈,我都觉得可惜了了。”   但看我依旧坚持,他也没再多说。最后抱了抱我,秦征带着我最后确认好的遗嘱离开了。   秦征刚一离开,隔壁号子收押的犯人又动了动。   这一次他不仅是动了,而是更加直接的站起身来……是个伊拉克人。   099 露脸   在英国留学时,我曾经对世界各地的人进行了一定的研究。   像是你不能送给墨西哥人紫色包装的物品或者是礼品,再比如你不能随随便便的触摸泰国人或者是印度人的头部。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出于礼貌问题,总归是不能见面就问别人是哪里人或者不是哪里人。能一眼识别出来是哪些人尽量避免冲突矛盾,这点,还是极为关键的。   我在英国的室友,她是日本留学生。因为交情不深,到了今天,她的名字我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不过她的男朋友我却记忆深刻,是个很帅的伊拉克人。   隔壁号子里的犯人,也是个很帅的伊拉克人。就算这里的灯光再不好,可他的面部特征依旧明显:棕色皮肤,脸型略长。浓重的眉眼,高大的鼻梁……最为明显的,便是他修剪的错落有致的小胡子。   海湾战争和90年通货膨胀时,国内来了不少的伊拉克人。因为我爸生意上的关系,我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但是最近得知的伊拉克人,就只有z先生一个。   不过我并不觉得小心谨慎的z先生会这样毫无新意的登场,所以我对隔壁的犯人并没有在意。   这个昨天开始一直被我们吵醒的犯人,发音极为不准确的叫我:“驴糯?”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从声音上来听,这个伊拉克人应该很年轻,他面无表情的说:“晃驾鹤让我给你捎句话。”   “什么?”我略微皱眉,问他:“你是说,黄家赫?”   伊拉克人点点头。   我并不信他:“你是谁?”   他想了想,在空中跟我比划了个“z”。   还真是z先生。   一向如此小心谨慎的z先生,怎么会开口跟我说话?这简直是太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你给我发短信时不是说不能轻易说话吗?现在就不怕我录音了?”   “录音?”这些话他显然经常说,所以发音极为准确:“你要拿什么设备录音?”   连警察局都能蹲得,z先生也真是敬业……我问他:“黄家赫让你告诉我什么?”   “晃驾鹤说,”z先生停顿了几秒:“他说,你不要死掉。”   这还真像黄家赫会说的话。   我轻笑两声,避开这个话题:“你在我面前露了脸,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z先生意外的笑了,他笑的无比的狡黠:“怎么泄露?你又不一定会出去。”   看到我奇怪的眼神,z先生淡淡的解释:“你会死的,为了晃驾鹤。”   “我为什么一定会死呢?”我也不知道自己再问些什么问题,说的话就像是流水账一样:“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你不爱晃驾鹤吗?”z先生的眼神无比犀利:“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好吧,我无言以对。   z先生也没急着走,他卷起自己的迷彩裤,大喇喇的坐在隔壁号子里。我看了看他,问:“现在和你说话,要收费吗?”   “不用。”z先生很直白:“我对于将死的人,一向都很‘轻手软脚’。”   我对于z先生的乱用成语很无奈:“你是想说心慈手软吧?”   “你们国家的人……”我继续问他:“我一直都很不能理解你们中东那些国家的人,为了宗教理想,捆了炸弹就把自己往人群里丢……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去死已经很难了。怎么还会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精神而死?难道你们就不会觉得这么做很傻吗?”   “傻?有什么傻的?”z先生满脸鄙夷:“难道像你们这样,为了钱不断的厮杀就好吗?精神宗教确实很虚无……可有人用生命去证实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没有质感。”   “你要为晃驾鹤死,难道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精神吗?你难道能说,你这么做不是因为爱他吗?”z先生学我说话:“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轻笑:“我还以为你也是只认钱呢!”   “我爱钱,也认钱。”z先生无比的坦荡:“但是和钱相比,还有更多我爱的事物。”   我想起黄家赫,眼眶禁不住发热。我抽了下鼻子,问他:“我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吗?你知道那么多的事情,难道就想不出一条能让我和黄家赫活下来的路吗?你要是能我,我可以把我遗嘱里的钱通通都给你。”   听我这么说,z先生明显很心动。以他的能力,知道我的账户余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他反复思索了半天,终是遗憾的说:“抱歉,这一次,你和晃驾鹤只能活一个了。”   我叹了口气。   门外吵吵闹闹的,警察似乎抓小偷回来了。   “我有一个办法,应该可以行的通。”z先生漫不经心的往门外看了一眼,说:“去找你前夫吧!他应该有办法。”   “你说卢生?”要找他我还不如去死:“他一个商人,能有什么办法?”   z先生还是比较有职业操守的,他知道的秘密多,但也不好随便泄露。他的中文不太好,为了能让我理解起来清晰点,他用英文告诉我:“你应该知道美国总统的选拔吧?”   “经济基础,永远都是能决定上层建筑的。”z先生手脚麻利的卸掉号子的通气窗铁,淡淡的说:“政要和商人,都是彼此需要的。有了钱财,政要才能进行选举。有了政策,商人才能赚钱。”   z先生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将铁窗整个扒下:“所以,站队是很重要的。黄继革要是倒台的话,哪些商人会得利哪些会失利呢?这个,你跟我一样清楚。”   黄继革要是倒台,那么一直和黄继革亲近的李宇,自然是要受到影响的。那卢生……   “想想李清河的死吧!她死了,李宇和卢生自然会站在对立面的。”z先生身手矫健的攀爬上通气窗:“还有,倪菲为什么会知道李清河和你说的话……是李清河自己告诉她的。”   “算是对老主顾的优待吧!愿主保佑你和晃驾鹤。”   z先生在窗口消失之前,他解答了我心里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但同时,他也给我带来了更大的疑惑。   卢生能有办法让我和黄家赫一起活下来……可是,值得吗?   100 公共情妇   在我想明白值不值得的问题之前,郑亚娟找来了我的姨妈。   不知道郑亚娟是用什么办法劝服的,姨妈来的时候已经是鼻青脸肿。她的鼻梁应该是最近被打断过,扭曲青紫的厉害。眼角的位置擦破了皮,嘴角好像也有点豁。   姨妈和我中间隔了张桌子,她不断的来回挫着手掌,看起来她十分的紧张不安。沉默了能有一分钟,我这才开口问:“姨妈,最近过的还好吗?”   “那个……”姨妈哆哆嗦嗦的用手去摸口袋,惨兮兮的说:“我能抽口烟吗?”   我摇摇头,指了下墙上的禁烟牌子:“这里算是公众场合,是不让抽烟的。”   姨妈顾虑的看了门外站着的警察一眼,只好作罢。   “诺诺,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姨妈的眼神闪烁,不安的说:“我还有点事儿,我得着急……要走。”   姨妈对我的所有关心果然都是假的,此时我的手腕被拷上住在警察局里,姨妈竟然问我有什么事儿?   她既然急着走,我还是抓紧有话直说的好:“我的病,是你和路博文做的假吧?”   “你的病?”姨妈一愣:“你的病怎么了?严重了吗?”   我也一愣:“我的病,艾滋……我去三院查过了,我应该是没有毛病的。宫宸医生说,路博文给我开的药都是有问题的。大概的意思,就是说那些药会让我看起来像是得了艾滋病一样。路博文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你不会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   “路博文这个混蛋!”姨妈大力的一拍桌子,忿忿不平的骂道:“他居然连我也骗!”   姨妈转头可怜巴巴的拉住冰凉手:“诺诺,这事儿我真的不清楚!都是路博文和卢志那两个混蛋搞出来的,我完全不知情啊!我只是帮卢志……”   “帮卢志做什么?”我冷冷的抽回手,问道:“骗我手里的遗产?”   姨妈点点头。   我冷哼:“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真的让我感染上艾滋病呢?这样岂不是更好,我出院之后,报仇未果,然后烂死在医院里。你继承了我的遗产,可以继续和两个男人一起逍遥快活。”   “我真的是不知道啊!”姨妈还在假装,哄骗着说:“诺诺,我真的是尽我所能保护你了。卢志确实说过要真的感染你,我是舍不得你,才假装欺骗你的啊!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费尽心力的去讨好路博文那个二傻子。我只是缺钱,缺的厉害……你是我姐姐的孩子,我怎么会想让你死呢?”   这还叫不知道吗?   “你和卢志是什么关系?”我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这笔钱的?”   听我这么问,姨妈倒是小声啜泣起来了:“诺诺,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我是真的不想啊……”   事情的经过,无比的恶俗。   卢生家的种子不怎么好,连带着卢生家的人全都是狼心狗肺。卢生有个叔叔,叫卢俊。这个卢俊,就是我姨妈的前夫。   卢俊人如其名,长的是无比俊俏。卢生要是小白脸界的翘楚,那他叔叔比他还要厉害的多。卢俊比我姨妈大了几岁,油头粉面巧舌如簧。我姨妈漂亮,追求的人也多。因为这样,她一小的心气儿极高,谁都看不上。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栽在卢俊手里了。   虽然长的仪表堂堂,但卢俊这个人不怎么好。他游手好闲,完全不务正业。姨妈年轻那点心思都放在美上了,下乡回来也一直没什么工作。两口子结婚之后常年是各家蹭饭,婆家没什么钱,我姥姥身体又不好,来的最多的就属我家了。   卢俊喜欢打麻将,有事儿没事儿就叫着卢生他妈来家里搓几圈。而卢生他爸的爱好和他们不太一样,他是偷鸡摸狗外带着酗酒成瘾。小叔和嫂子天天打麻将凑局子,闲着的卢志和姨妈就勾搭在了一起……时间没多久,这事儿就被卢生的奶奶发现了。   “我婆婆以前当过兵,是个暴脾气,她知道这事儿之后直接将我从卢家赶了出来。”姨妈哭的委屈:“当时家里的人都不用好眼神看我,百般无奈下,我为了生计做了高官的情妇。高官垮台之后,我又被转手送人。渐渐的,我成了高官们的公共情妇……多亏了你妈妈,是她收留了我,是她帮着我结束了被送来送去的生活。”   姨妈这个人,纯粹是风流惯了。加上她是过怕了苦日子,所以总想着法能不劳而获便能钱财进账。我爸脾气不算好,但对我妈,他是完全没有脾气。姨妈住在我家,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动了歪脑筋的她,想办法勾引了我爸。   “你也知道,我年轻时候下乡受了苦,不能生孩子。”姨妈的眼睛看起来更肿了:“我嫁人已经嫁的很失败了,要是不找一个好男人,我后半辈子要该怎么办呢?”   我极为震怒,手铐都被砸的哗啦响:“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爸爸,他是你的姐夫!我妈妈那么信任你,她供你吃穿养活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你是她的亲妹妹啊!你知道吗?我妈妈每次和我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儿时……”   “我和你爸真的没做成什么!”姨妈极力的辩解,她不像是在说假话:“真的!你信我!我还没做成什么,你妈妈就回来了!她跟我说了卢森堡钱的事儿,她说她死后会留这笔钱给我养老的!”   我冷笑:“那你现在想告诉我什么?你想说,这笔钱是我妈妈留给你的,所以你想要回来是天经地义?还是你想说,你是我和我妈妈的亲人,所以你带给我们的伤害,我们都应该一笑而过毫不在意?”   姨妈的脸色惨白,呢喃着说:“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从何而知这笔钱的存在的。”我重重的舒了口气,尽量保持自己的语调平和:“下面,请你不带作假的接着往下说。”   101 毒瘾   “你在北镇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去看你啊!”姨妈的眼神无比诚挚:“我也是真的想帮你报仇,况且,我是真的不喜欢卢生那个混蛋小子……”   一个无比惊悚的念头冲进我的脑海,我哆嗦着打断她的话:“姨妈,卢生的妈妈,不会是你和卢志杀的吧?”   卢生的爸爸鲜少出现,我对他的印象基本都停留在“十七岁那年的雨季”。而卢生的妈妈,我可以说是极为熟悉。   卢生的妈妈李莉是典型的泼妇,她打麻将上瘾,说话从来是得理不饶人。邻里邻居的住着,基本都被李莉欺负过。我刚和卢生结婚那会儿,她那张刻薄的嘴把我里里外外的羞辱了个遍。我印象清晰的记得,李莉无比鄙夷的和她的麻友笑话我是穿婚纱的猪。因为这事儿,我在婚礼彩排时还哭过。   卢生这个人对我不怎么样,但是对他的爸妈,他绝对是孝顺的。对于卢志那种偷鸡摸狗的父亲,卢生都极为迁就的。那对李莉则更不用说了,卢生在我这骗的大部分钱都被李莉拿去打麻将输光了。   还记得有一次我帮着卢生送钱给李莉时,她是这么和麻友说的:“这就是我儿子的女朋友……长的虽然又丑又蠢,配我的儿子嘛,自然要差了些。不是我儿子心好要了她,她这副蠢样子怎么会有男人喜欢?他们老卢家选儿媳妇可挑呢!你看我现在长的不起眼吧,但年轻的时候也是……”   就算李莉在夸耀她和卢志的关系,但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分局好久了。   卢生的爸爸不太喜欢李莉,连带着也就不怎么喜欢卢生。之所以卢生起名叫卢生,卢志取意为是他姓卢的生的。   爹不疼妈不爱的卢生,在我看来总是多了几分忧郁伤感的气质。哪怕是后来得知卢生娶我是因为他爸急需用钱,我也没说什么。婚后卢生拿钱贴补他爸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卢生妈妈突然死亡,卢生对他爸爸的态度才转变的彻底。   到底李莉是死在床上,还是死在麻将桌上,这事儿谁都说不清楚。总之她那天是在打麻将,因为通宵了太多晚,打着打着她就睡着了。麻友叫了几次没叫醒,抬着将她放在了床上。等到卢志回家时,发现李莉已经脑出血死了。   李莉的突然死亡,让卢生很是消沉。从殡仪馆回来后,一向隐藏情绪极好的卢生竟然抱着我失声痛哭。我当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哭碎了,所以也没注意事情的不合理性……李莉的身体特别的好,骂人三四个小时都不带歇气儿的。怎么突然就脑出血,意外猝死了呢?   在李莉死后,卢生再也没给过卢志钱。卢生是这样对我说的,卢志从李莉的意外死亡中获得了保险的大笔赔偿,以后都不需要在从他这儿拿钱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以前不知道姨妈和卢生叔叔的关系,我对卢生的举动并没有多想。我只是单纯的以为,卢生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有钱。不过今天听姨妈说的这些话,我不禁产生了更深一层次的怀疑:“姨妈,卢生会来追求我,也是和你有关系吧?”   姨妈的唇抖的厉害,她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她不断的用手搓着膝盖,表情扭曲而又痛苦。   我问的问题姨妈都没有回答,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算是默认:“我说的么,我说怎么在我和卢生结婚时全家最赞同的就是你……你是怎么跟卢生说的?嗯?说我外甥女儿又傻又好骗,有的事钱可以给你们花?你是不是和卢生说,只要钓住我,你们以后都可以衣食无忧了?得了钱还不够,你们就想越要越多谋财害命了,是不是!”   姨妈狠狠的抓紧膝盖,污脏的指甲深深的抠进肉里。她小声而又无意识的对着我呢喃:“没有,我没有这么做。”   “没有?我看不见得吧!”连姨妈勾引我爸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能有的:“行!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就当这些都没有。我自己长个包子样,我不怪狗跟着。但我再问你,我爸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对面坐着的姨妈突然抽搐着倒在地上。她的的身体像大虾一样,来回的弓身再弹回。嘴角流出白沫,不断的嚎叫。   门外的警察听到响动,立马冲了进来。总共进来两个人,一个负责掐住姨妈的嘴避免她呛死,一个大声质问我:“她有癫痫?羊癫疯?还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了!”   我冷冷的看了说话的警察一眼,拒绝开口。   人都是怎么了,做坏事的坏人是坏人,做了错事的好人也当成坏人……就因为我年轻时犯的错事,有必要什么坏事儿都往我身上想吗?   就因为我带着手铐,所以就一定是罪大恶极吗?   查看姨妈的警察说了句比较公道的话:“小陈,你别冲动。这个女的应该是毒瘾犯了,跟吕诺没关系。”   说完警察撸开袖子看了看,姨妈的手上一排青紫的针眼。   毒瘾发作时居然会昏倒抽搐……想必姨妈的毒瘾已经十分严重了。难怪,姨妈会那么想要钱。这种瘾比艾滋还要命,不但会没命,更多的则是会丧失心智。   意外的是,姨妈昏倒没多久,宫宸竟然冲了进来。听警察说过姨妈是有人跟着一起来的,但是我万万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宫宸。   宫宸匆匆的和我点过头,又急急的想要跟着被警察带走的姨妈。姨妈是会被送到戒毒中心,或者是被丢到大街上,这个我都无所谓了……不过我还是抓住宫宸,小声的告诉他:“帮我转告姨妈一声,就说我妈妈留下的那笔钱,我死后,也还是她的。”   不知道宫宸明不明白我说的话,但我说完了,也总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松开傻愣的宫宸,最后看了眼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姨妈。我没再说什么,沉默的和警察回了号子里。  102 California Dreaming   我从会客厅往号子里走,走到拐角时,暗处突然伸出双手将我拉了进去。我安静的被抱着,腰间的手臂是我熟悉的热度。警察没有过来,而是识趣的走开了。   “你怎么来了?”我轻声问黄家赫。   黄家赫微微讶异:“你居然知道我?”   “别玩了。”我转过身,笑说:“你还是律师呢!居然如此的不守规矩……你就不怕局里告你藐视警察?”   黄家赫哈哈一笑:“藐视警察?你新定的罪行吗?”   三天没见,黄家赫明显比刚来的那天邋遢了些。他的下巴上隐隐的泛着青,胡茬长的参差不齐。黄家赫动动弧度,嘴型好看。   “我刚才见到了宫宸,”我们难得见一次,我不想提那些沉重的话题,而是漫不经心的开着黄家赫的玩笑:“他比你要整洁的多呢,大律师。”   “是吗?”黄家赫不以为意的摸摸下巴:“你难道就不觉得我这样很有男人味儿吗?”   我不敢苟同。   黄家赫挪揄的犯着小心眼:“你见到我都不太热情啊!是不是突然觉得宫医生比我好?啧啧啧,你还真是绝情。”   “我喜欢宫医生,你应该感到高兴吧?”我好笑:“我喜欢宫医生的话,最起码说明你的脸对我还是有吸引力的啊……别闹别闹!别挠我的痒!我说正经的呢!怎么会有人吃自己的醋?”   我俩嘻嘻哈哈的在拐角的暗处打闹,看黄家赫没有太过伤感的情绪,我忍不住问他:“见过你妈妈了?”   “是啊!”黄家赫点点头:“我妈都把事情和我说过了。”   z先生见过我和郑亚娟的会面,我有点担心他会把我们会面的内容告诉黄家赫……可看黄家赫的样子,z先生应该并没有说太多。   “我妈妈说,咱俩的事儿问题不大。”黄家赫抱着我靠近他:“你安心等着,过几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郑亚娟不会和黄家赫说真话,而我,自然也不会说。事态现在已经很严重了,不死一两个人,要拿什么平息?   看我没说话,黄家赫不满的摇摇我的身子:“喂,我好不容易跑来见你的,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你不会真的看上宫宸,跑来私会他的吧?”   “你瞎说什么呢!”我不满的打断他的话,解释说:“是我姨妈来,他和姨妈一起。”   黄家赫大感意外:“他和你姨妈一起来?他不会看上你姨妈了吧?”   “你怎么变的这么贫?”我不禁皱眉:“警察对你用刑了?我怎么觉得你像神经错乱了呢?”   黄家赫轻笑着将头置放在我的肩膀上,笑着说:“没有啊,没有错乱。我就是很想你,一时之间什么都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我隔壁的号子里确实住着个话痨,我被他拐带的比较有说话的欲望。”   我们两个静静的抱在一起,谁都没说话。   “喂。”黄家赫叫了我一声,遂又沉默了。   我想黄家赫也不见得是真的不担心,毕竟我们两个还都被关着,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敢打包票。他这么没完没了的说,可能也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不那么紧张罢了。   “黄家赫。”我也尽量找些愉快的话题问他:“世界上那么多的地方,你为什么想去加州呢?”   黄家赫反问:“你不是很喜欢加州?”   “我说过?”这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当然。”黄家赫的声音黯淡了一下,接着轻快的有些浮夸:“你留学的那年圣诞节,我和你聊MSN时,你跟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吗?”   留学那年圣诞节,我其实并没呆在英国。因为想念卢生,我大老远偷着跑了回来。为了不让我爸妈知道,我连黄家赫也骗了。现在黄家赫问我们聊什么,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也难怪你会不记得了,咱俩说的话也确实是忒多了点。”黄家赫不着痕迹的为我化解了尴尬,他轻声说:“当时我问你怎么没出去跟同学过圣诞节,你告诉我说你在看王家卫的《重庆森林》,你说你也特别想去加州。”   我实话实说:“我真的是一点都没印象了。”   黄家赫也没介意,他语气淡淡,却每个字儿都凿在我的心上:“你说完之后,我也找了《重庆森林》来看。当天晚上,我就开车从费城去了加州的圣地牙哥。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我从美国的东海岸开到西海岸。一路上我都在听电影里的插曲California Dreaming,我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带你去看一看……”   “别说了!”我脸上满满的都是眼泪,肌肉却痴痴的发笑:“我们这不就要去了吗?等我们一从这里出去,我们立刻去加州……不不不,我们先去你的学校,先去费城。到了费城,我们沿着你上次的路,一起开到加州去。”   黄家赫俯身抱紧我,他的眼里里是无限的暖意:“好啊!有你陪着,别说开车去加州,就是开车去北极我都去。”   我把脸藏在黄家赫的怀里,尽量不让他看到我的眼泪。   住在这里这么多天,黄家赫身上的味道并不太好闻。警察偶尔留个情面给黄家赫开个小灶,但肯定不会让他在这里大摇大摆的沐浴更衣刮胡子。毕竟这不是能讲究的地方,警察也不会在乎号子里的卫生指数是否达标你是不是有洁癖。   估计时间差不多,黄家赫也该走了。我抱着他依旧不肯撒手,死死的搂着他的腰说什么都不放。   警察在拐角外面的走廊上催促黄家赫快些,在我们两个身体刚拉开些距离时,我又不舍得的扑了回去。   强烈的分离感让我不舍得松开他,我心里明白,这次,可能就是永别了。   不知道黄家赫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想法,他叹了口气再次抱住我,小声嘟囔:“要是在家里床上也这么……行了,我该回去了,我的访客还等着呢!”   “你的访客?”我问他。   黄家赫挠挠下巴,答我:“张璐。”   看我还是没动,黄家赫搬着我的脸和他正视,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儿的。我小时候算过命,大仙说我福大命大,能活到89呢!”   黄家赫不忘补充:“我和我的老婆,都能活到。”   我边哭边笑着点头,一点点的松了黄家赫的手。   黄家赫没提,我也没忍心问的是……大仙有说过,你的老婆会是我吗?   103 唯有时光   从会客室到号子,总共才200多步的距离,我走了能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回到自己的号子,脸上已经一片平和。哪怕是看着在号子门口等我的郑亚娟,我也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要的安眠药。”郑亚娟泪眼婆娑的将药瓶放在我的手里:“诺诺……真的是谢谢你了。”   我摩挲了下瓶身,静静的问:“张璐,是你叫来给黄家赫的?”   郑亚娟点点头。   我轻笑一声,又问:“我得艾滋病的事儿,也是张璐告诉你的吗?”   郑亚娟略微迟疑,摇摇头说:“是周玲。”   姨妈……还是黄家赫猜对了。   “你怎么找到我姨妈的?”   郑亚娟这回没有停顿:“我知道她经常去的地方,她偶尔惹了麻烦,都喜欢藏那儿。”   “你和我姨妈,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打开药瓶闻了闻,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我姨妈,你们两个的关系真是神奇。说你们两个好吧,但你俩总打的不可开交。说你俩不好吧,但你俩还总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往一起凑。你们两个都斗了一辈子了,也该歇歇了吧?”   郑亚娟摸不透我是什么心思,但为了讨好我,她应和的点点头:“好,以后无论周玲做什么,我都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她要是再抢你的老公的话,我同意你揍她。”我避开警察的视线,自然的将药揣好:“但是别像这次似的,留着她的脸吧!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要靠脸吃饭呢!”   郑亚娟奇怪:“你不是……我听说,你不是留了遗产给她?”   “你听说?”我挑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看郑亚娟的面色为难,我轻笑:“有什么就说吧!事已至此,你还怕我说出去吗?”   “咳……”郑亚娟尴尬的解释:“是家赫的爸爸说的,周玲都已经吹出去了,她说她要继承一大笔遗产。这次你姨妈还真不是我打的,是她外面的男人输了钱,别人都知道她有一大笔遗产,所以都上门找她要的。”   我哈哈大笑,我还没等死呢,姨妈竟然把钱都花出去了。   “你放心,诺诺。”郑亚娟认真的神态和黄家赫很像:“你救我儿子一命,作为回报,我会管你姨妈的。就算是她抢我的老公,我也把她当奶奶供着。”   “用不着,我会把遗产留给姨妈也不是因为我可怜她。郑姨,你跟我家多少年邻居了?我妈妈多疼我姨妈,你和我一样清楚。我把钱留给姨妈,就是为了让我妈死的能安心。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我姨妈以后饥寒交迫,让我妈死不瞑目。”   “还有,”我拒绝郑亚娟的好意:“我不是救你的儿子,我也不是为了要回报让你赡养我姨妈……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只是救我爱的男人而已。”   郑亚娟看着我,她突然哭了出来。   除了黄家赫,我很少再会对其他的人表示安慰或者说些关心的话。哪怕她是黄家赫的妈妈,我对她的难过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我静静的看着郑亚娟哭,等到她的哭声渐小,我才缓缓的开口:“我的身后事儿,还要麻烦你。我死了以后,每年清明十五,麻烦你帮着给我爸妈烧烧纸……你就不用记着日子给我烧纸了,我的骨灰,我也不想留下。骨灰是撒海里还是丢山里,都随便你吧!只要,别让黄家赫找到就行了。”   “你……”郑亚娟的声音发哑:“你不要留骨灰吗?”   我笑的讽刺:“我留骨灰有什么用呢?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子女,唯一爱的也只剩下黄家赫了。他那么聪明,自然会明白我是为什么死的。留下骨灰,也只是让他难过伤感,何必呢?”   “好,我明白了。”郑亚娟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她简单的一句比我姨妈说的所有话加起来都真诚:“虽然我的道谢你可能不接受,但我还是要说。这一次,真的是谢谢你。因为你为我儿子和我们黄家做的事情,我会感谢你一辈子。”   我点点头,建议说:“换个人吧!黄家赫和张璐在一起,我不太喜欢。”   郑亚娟脸涨得通红,解释道:“诺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其实是……”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舔舔上唇,冷淡的说:“恋爱中的人,情之深深,意之拳拳。为了彼此去死,没准一拍脑袋就会做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面无表情的念叨:“黄家赫个大男人,要他一辈子守寡?别开玩笑了,就算是他肯,我还不舍得呢!不过,我还是不想要张璐。我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我毕竟也是小气的……想介绍,也别当着我的面做吧!”   郑亚娟的脸蛋涨红,眼里再次水汪汪的。   “那就再见吧!”我的语气还算轻松:“这一次,真的是要再见了。”   我招呼警察,转身要往号子里回。郑亚娟没有走,她一直在我身后看我。我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你和黄叔叔……除黄家赫外,你们还有别的儿子吗?”   郑亚娟一愣,她脸红的更加厉害。她年纪虽然大了,但却比年轻时还要好看。美人羞红脸,连一旁的警察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姨妈总是爱和郑亚娟比,其实在美貌上她真的比不过郑亚娟。一个女人的美丽,不在于她的眼睛有多大鼻梁有多挺。更多时候,则是身上散发的气质和气度。在这一点上,姨妈远远不及郑亚娟。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郑亚娟有点结巴:“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我不是听说了,我是切实的看到了。宫宸如果和黄家赫没有血缘关系,那都算我见了鬼了。   不过看郑亚娟为难的样子,再加上黄家赫说宫宸对自己的身世很避讳……既然黄家赫都没有去深究,我还是不要去说这件事儿了。   “没,没什么……还有,我的病是假的。黄家赫没事儿的,他会活到89岁的。你放心。”   说完,我转身回了号子里。   我自己静静的坐在号子里,内心一片的祥和。我的后脑勺抵在石灰墙上,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和黄家赫在一起的画面。刨除掉卢生参与的那段时光,我们大部分时间还算是比较愉快的。   “If the night keeps all your heart,Night keeps all your heart……”   我轻轻的哼唱完这首歌,拧开郑亚娟给我的安眠药吞了下去。因为没有喝水,药片粘在喉咙里是干涩的疼。就算全都咽下,疼痛的感觉仍旧没有减轻。   身体变的越来越轻,意识似乎也变的越来越远。我感觉好像是和黄家赫正在去加州的路上,温暖燥热的阳光,让人愉悦而又轻松。   朦朦胧胧中,我仿佛听见黄家赫轻轻的问我。   “吕诺,你爱我吗?”   他年轻英俊的脸,一如往昔。   104 好使   我没有死,没有灵魂出窍,也没有去加州。   其实全盘我和郑亚娟两个都已经谋划好安排妥,我写的认罪书、需要在场的警察证人、适当的时长让我发挥药效……一切一切准备工作全都停当,就等着我吃了药,死掉。   我吃了药之后,确实有一段时间非常非常的痛苦。整个胃部都火烧火燎的灼烧,脑袋更是混浆浆的阵阵恶心想吐。手脚四肢,都是麻凉麻凉的疼。全身都像是被碾零碎了般,四分五裂的被片成一块一块。   过去现在,什么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当初真不如选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以前我和黄家赫还探讨过,人濒临死亡那一刻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我吃药之前还想说要记着临死前的念头,等见到黄家赫的时候再告诉他……但我并没有这样的时刻,几乎在我药效将将要发作时,我便被灌醒了。   细长的管子被塞到我的嘴里,刚才吞药片时伤到的喉咙疼痛难耐。一股强大的水流顺着食道涌了进来,被塞满药片的胃部被涨的老大。强烈的压迫感迫使着胃部收缩,我不自觉的往外呕吐着。   要不是有人叫着我的名字,还紧紧攥住我的手,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接受北镇的“酷刑”。   我没有睁开眼,努力想用残存的意识将药片压回去……可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胃已经达到收缩的极限,由不得我强撑。   这真的是极为痛苦的过程,我的胃被反复的灌满又被仔细的排净。洗胃液在我的身体来回的流淌,将我整个人都洗涤的干净。   药物渐渐减少,人也一点点的清醒过来。虽然身体依旧无力,眼睛也还是睁不开。但我大脑里的意识,算是彻底被拉回来了。我甚至都能感觉出医生将胃管反折迅速拔出,他打开了消毒液,仔细的清洗着洗胃器械。   有人站在我的旁边,我也能感觉出他眷恋的触摸和不舍的眼神。他仔细的拿着纱布将我口鼻里的秽物清净,微凉的指尖细细的划过我的脸。   这样的触感,不是黄家赫的。   既然不是黄家赫,我更是懒得睁开眼。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索性放心的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喉咙口是割裂般的疼。隐隐的,我甚至能体味到食道上面满满的都是出血点。我的身子干瘪,胃被掏空,躺在床上几乎看不出厚度……即使没有绝症,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像是命不久矣。   我稍微动了动,右手的手腕吊着被拷在病床上。眼皮像是注了铅,无比的沉重。左侧没被拷住的手,在床边男人的手里使劲握着。他时不时的搓两下,似乎十分怕我突然没了温度。   坐在我床边的依旧不是黄家赫……是卢生。   卢生藏青色的西装粘着我吐出的秽物,上面花白一片,狼狈而又难看。他的头发也有些散乱,黑发之间黏住了药片显的格外滑稽。   我只是扫了一眼,遂又闭上了眼睛。我本身就没有什么力气,更是懒得抬眼看他。也没抽回手,就这样任由卢生握着。   本来我是想避免和卢生说话,闭上眼睛装睡的。谁知道装着装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叽叽喳喳的女护士们吵醒。这个时候卢生已经不再了,但他的西装依然搭在我的床尾。   这里应该是监狱医院,基本上来这儿的病患都是犯人。护士们比北镇的更加嚣张,拿着托盘都是毫不尊重的摔摔打打。   想要给我量体温的护士更是过分,她拿碘酒棉花时甩了我一脸的药水。   黄色的碘酒药液顺着我的脸上往下滑,黄白搭配的颜色让护士们笑弯了腰。我没动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群笑的浮夸的女人。   “这人什么来头啊?”一个护士一边换药一边问另一个。   另一个毫不避讳的当着我面傲慢的答:“我不知道啊……不过听说她昨天送来的时候差点都死了呢!是他前夫正好去警局探视,这才救了她。你是没看到她当时的样子,吐的那叫一个恶心!吐的鼻孔里都是药丸呢!”   “这是吃了多少药呀!”又有一个护士插嘴:“这么大的决心死,知道是为啥不?”   “我看她前夫挺帅的,不会是被前夫甩了吧?”   “我估计是,你看这个女的,眼珠都不动……听说以前还进过疯人院呢!八成,是个疯子吧!”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越说越肆无忌惮,有一个甚至放肆的戳了戳我脸上的碘酒。她随意的在我脸上画着花,问:“喂,我说,你不会是真的疯……啊!救命啊!”   我有太长时间活的都是完全没有尊严,现在哪怕是死,也同样死的没有尊严……为了维护自己那所剩不多的自尊心,我用没被铐住的手扯过一旁托盘里的剪刀,狠狠的刺进了摆弄我脸的护士的大腿。   可能是伤到了大动脉,护士大腿上的血如注一般喷了出来。洁白床单上是一片刺眼的红,我面无表情的拿过枕巾将自己的脸擦净。拔出剪刀,又面无表情的将它和枕巾一起丢在地上。   护士们惊吓的高声尖叫,有过来拉我的,有去查看伤势的。清冷空旷的病房,瞬间变的热闹非常。   卢生从门口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丢下手机就往病床前跑。推开了压我在床上的护士们,卢生急着问:“诺诺!你怎么样了!”   我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冷淡的看了看四周,淡漠的用手抹掉脸上残存的血液和碘酒。   护士们见到卢生,立马炸开了锅。受伤的护士被抬走,可屋子里却依旧吵闹。卢生冷着脸扫视人群一圈,咬牙切齿的说:“少他妈的在这儿鬼吼鬼叫的!伤了人,我们赔钱就是!你们都给我滚!都滚!”   “你怎么说话呢!”这里住院的,什么落马的权势没有?护士们脾气也不小,不依不饶的回击:“在这里伤了人,你以为是私了能解决的吗?我告诉你,你就算找院长都不好使!”   在一片吵嚷声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院长说话不好使,那我说的话,总归是好使的吧?” 105 那个男人   一众护士立马收了声,连个屁都不敢放。   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我见过……估计全城的人,没有没见过他的。   那个男人和黄继革的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和长相刻板严肃的黄继革相比较,他则显得要更融通些。平头,戴眼镜,衣着打扮还算平易近人。   他的五官总体来说就是一个字,大。大鼻子大眼睛大嘴,颇有一种大吃四方的感觉。即使是不说话,他站在门口的位置,也给屋里的人很强烈的压迫感。   你可能见过市长,但你八成不会记得市长身后的秘书。你也许知道双规有多严重,可你肯定不会知道决定双规的人是谁。   即使是这样,你能说这些记不住名字的人不重要吗?   当然不能。   黄家赫家,从他大伯到他爸,从他爸到他三叔,加上他的姑姑姑父,没有一个不是权重的。   而且,都是那些不需要露脸的权重。   商品垄断就已经极为可怕,权利垄断更加让人畏惧。和门口那个学究派的男人不同,黄家的长辈大都是从部队上转业过来的,是彻头彻尾的实干家。我妈以前和我说过,黄家赫的爸爸算是黄家在部队里军衔最低的。可转业后没几年,黄继龙也成了法院的一把手。   除了黄家赫爸爸黄继龙这个“非主流”离过一次婚闹点桃色新闻外,黄家的其他长辈基本上连红灯都没闯过。当初黄继革为了黄家赫的事儿接受李宇这样的商人请客,恐怕已经是破天荒了。   高处,必然是要不胜寒的。如果高处的人不耐住寒,摔下来可能死的要更惨。可人偏偏都死心眼,追求权势金钱地位……像卢生这样,努力想往高处爬的人从来都不会缺。   人类从古至今,所有的争斗大部分都是因为没有利益或者是利益划分不均。权利这种谋取利益的工具,无疑是最受追捧的。   而和黄家不同,那个男人属于位高的一类人。位高,但是没有什么实权。抛头露面的活儿可能他都干了,可真的要在政权上分一杯羹却没他什么事儿了。如此处境,不能说是不尴尬。   如此处境,也任谁都不能太满意……那个男人,也同样不满意。他就是黄家赫三叔黄继革的政敌,城里最大的一个政客。   我还记得z先生对我说过的话,他让我去找卢生。估计z先生早就知道,卢生是有了靠山的。而卢生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在我的病房里,卢生的靠山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个男人下马威似的一句话,护士们全都噤了声。她们的眼神紧张,看起来全都战战兢兢。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事儿,是政客们最拿手的了……那个男人立马施展了春天般的温暖,他一笑,大嘴不但没显得怪异,反倒有几分磅礴之气:“这件事儿,我会调查清楚的。现在我有个案子需要问问,希望各位小同志能行个方便。”   护士们立马点头,立刻作鸟兽散。   在那个男人面前,卢生对我有几分做作的亲昵,他笑着介绍:“诺诺,这位是……”   那个男人抬抬手,他打断卢生的话:“卢生啊!你先出去吧!让我和你的小妻子聊聊,不好吗?”   “行行!”卢生尴尬的搓搓手,临出门前,他不忘嘱咐我:“诺诺,你好好和陈叔叔聊聊。”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句话都没说。   卢生讪讪的笑了笑,略显颓唐的出了病房。那个男人看了看四处是血的病房,在地面半凝固的血浆上踩了踩,他淡淡的说:“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陈鹏。”   见我没说话,陈鹏也不着急。他用勉强算是干净的毛巾擦擦椅子,镇定自如的坐了下来:“出于礼貌,你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还是没说话。   “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嘛!”陈鹏翘起二郎腿,他鞋底沾满了血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办的这些事儿,能要了你的命?”   “伪造命案假证,刺伤司法机关医护……哼!还真是不知深浅。”陈鹏和蔼的笑散去,他拿出严冬般的寒冷,说:“你信不信,我现在能直接杀了你?”   “想说什么……”我一张嘴,嘶啦嘶啦的嗓音就像是破斧锯木一般难听。陈鹏的定力真算好,他居然没掉头跑。我说:“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好了。”   陈鹏十指交叉,正襟敛容一副谈判的样儿:“黄家做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啧啧啧,他们家人真的是无情无义啊!为了保住自己,居然就这么放任你死而不管不顾。”   我冷哼一声。   “我和黄家的关系,不用我赘述你也能理解。”陈鹏一笔带过局势,又开始说他的优势:“黄继革的败局,是肯定挽回不了了。就算是你死,也是白白的牺牲……要不是卢生求我,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看在卢生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机会。”   “你去指认黄家赫,我保准你会没事儿。”陈鹏大嘴一咧,亮出一口陶瓷修补过白灿灿的牙:“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保管黄家的人不会难为你分毫……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怎么选择才是有利的。”   我又嘶嘶啦啦的开口,声音破碎的我自己都恨不得堵住耳朵:“我要是知道黄继革其他的事儿呢?你想听吗?比如说,擅权谋私之类的?”   “你要是愿意说,”陈鹏的眼神里亮光点点:“我自然是愿意听的。”   我指指自己的嗓子,示意陈鹏我现在说话声很难洪亮。陈鹏倒是“纡尊降贵”,他没在意我鲜血淋淋的身体,坦诚的将他的大脑袋凑了过来。   陈鹏身上满满都是软中华烟草的气息,他毫无防备的将耳朵递到我的唇边……我冷笑了一声,低头狠狠咬在陈鹏脖间跳跃的大动脉上。   唇齿间的血腥味儿更加浓郁,我甚至都能听到皮肤被刺穿咬裂的声响。陈鹏厉声惨叫,他的警卫也跟着冲了进来。   血液的腥甜刺激了我,我死命的咬着不肯撒嘴。耳边响起枪响的同时,卢生宠着挡在了前面。   106 密会   老天对我,似乎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我想好好活的那会儿,它从来不让我好好活。等我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死,它又不让我痛痛快快的死。   枪响之后,我什么感觉都没有。陈鹏的嚎叫还在继续,嘴里的甜腥也越来越浓。门口有拉扯钝重的声响,直到陈鹏揪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一下,我这才酸软的松了口。   我满身满脸的血,也不知道到底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大喇喇的躺在床上,我感觉身上的痛楚似乎都变的有些轻飘飘。肌肉不自觉的抽搐,我咯咯的笑了起来。   “疯子。”陈鹏捂着脖子,脸色惨白的跌坐在椅子上。   既然我精神正常的时候别人还是拿我当疯子看,那我疯一回,又能怎么样呢?   松开陈鹏之后,我这才注意到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一片血腥之气中,夹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硝烟味儿。警卫拿着枪,依旧在严守岗位,枪头无时无刻不再对准着我。而在刚刚过去的厮混中闯进来的卢生,他的胳膊为了我挡了弹,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卢生会救我的命?   按照惯有的思维,我估摸着卢生救我,肯定是因为我现在很值钱。要不然的话,就是因为我如今比较有用。这两点选其一,估计不会有其他了。   陈鹏和黄继革,他们之间的争斗成败衡量于毫厘之间。如果不是我现在的证词有用,陈鹏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来利诱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的所说所做,完全能够决定这场政治斗争的成败。   黄继革不会让我活,而陈鹏则不希望我死。我的生死都取决于这两个几乎算的上是陌生的男人,这不能说不好笑。   陈鹏冷冷的看我,他进我眼神呆滞的躺在病床上没动,气不打一处来。估计脖间的疼痛刺激的他没办法继续维持好领导的形象,陈鹏扭曲着脸吩咐急忙赶来的院长,说:“再等两天,你们把她的脑袋切成片给我看!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疯子!给我看着她!不准让她死!她要是死了,你们全医院的人就等着吃不完兜着走吧!”   说完,陈鹏带着人走了。   陈鹏走了,胳膊中枪的卢生也因为失血过多昏倒了。   这一天的会面,简直是鲜血淋淋。伤了个医护,伤了个富豪,也伤了大官。不过这一天过后,医护人员对于我都有了些尊重。或者更贴切的说,是畏惧。即使没有尊重的情绪在里面,最起码看起来也是尊重的。   人都欺软怕硬,天生的劣根性使然。连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也同样避免不了。   因为陈鹏在医院里被伤,整个医院都将我的病房戒严了起来。每天我吃过饭的碗筷都被仔细清点过数量,医生护士们就怕一个不防备让我有机会死在医院里面。   担心我咬舌自杀或者是咬人他杀,他们大多数时候更是将我的嘴缠上了。当郑亚娟来见我时,我完全被缠成了个粽子样。双手被捆在身上,嘴也被塞了个严实。要不是偶尔眼睛转一转,估计很容易让人当成是具死尸。   “你们医院是怎么做事儿的!怎么能这么对待病人!”郑亚娟将满腔的怒火都对准了病房主任:“你去!你把她给我解开!她要是伤了丁点,我和你没完!”   我都觉得主任不容易,松开我陈鹏让他兜着走,不松开我黄家还和他没完。   病房主任十分的为难:“黄太太,不能松开她,她是疯子,她咬人的!我们几个医护,一个被她拿剪刀刺了,一个差点被咬掉了耳朵,一个被她挠花了脸……”   “我说让你松开就松开,你费什么话!”郑亚娟打断主任的唠叨,强而有力的威胁着说:“魏主任,你们医院今年是不需要我们企业捐助了吗?”   “这个……”魏主任很是识时务的将我解开,立刻又灰溜溜的出了病房。   我无所谓的吐掉嘴里的毛,问郑亚娟:“黄家赫是怎么了吗?”   “没有,他挺好的,他还不知道你有事儿。家赫一直吵着要见你……但他现在被关着,他没办法出来,也就没太吵闹。”郑亚娟犹豫着开口:“诺诺,我来是黄家赫的三叔让我……”   “不用说了。”我一边活动着酸疼的胳膊,一边淡淡的说:“除了黄家赫以外的其他人,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想管。”   郑亚娟咬着唇,问:“听说陈鹏来找过你了?”   我点点头。   郑亚娟叹了口气,又问:“你现在,是想继续装疯吗?”   “是啊,装疯,卖傻。希望能蒙混过去吧!”我也不掩饰:“陈鹏来找我,看他的样子,估计就算我自杀他也会想办法赖在黄家赫身上。既然如此……我就让四年前的病例看起来是真的,不就好了?精神病本来就不稳定,复发的机会都很高。我要是在被关押的过程中旧病复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装疯我拿手,这个你放心。司法检查的那一套,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我拜托你,别再让北镇的医护们寻我的麻烦了。”   “上次的事儿,我也不想的。周玲说你有艾滋病,我心里又气又怕,自然会做错事儿。”郑亚娟满脸通红,她尴尬的话都有点颠三倒四:“如果你这次回去的话,我保证你没事儿。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再带你出来的。”   再出来?再出来干什么?受人非议饱受白眼连累爱人?   我看,还是算了吧!   没聊太久,病房主任就跑来通风报信,说是卢生来了。郑亚娟的脸色大变,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仓皇失措的从小门跑了。   “郑姨!”在她临走之前,我忍不住叫住她:“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再见黄家赫一次……不用见到面,看一眼就行。”   郑亚娟略微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几乎是郑亚娟刚一离开,卢生就开门进来了。他的胳膊掉在脖子上,显摆的样子就好像是立了战功的英雄。   107 不要脸   卢生关上房门,他若有所指的晃晃胳膊,说:“我告诉医护,说不用捆你。你是我的妻子,我来看你,你是不会伤我的。”   我要不是手被拷着,估计我会直接下床割了卢生的蛋。   初夏的天气,空气已经明显变的燥热。刚才护工来擦过地,走了之后他忘了关窗,风吹进来是丝丝的慵懒。和监狱一样,这里的窗子都被焊上铁条,合页被吹的吱嘎作响。我盯着合页上面生出的铁锈花,愣愣的出神。   “哎……”卢生长长的叹了口气:“你都想象不出来,我知道你是为黄家赫做这些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你竟然如此不爱惜自己……为了别的男人。”   “你还记得你上次出车祸吗?”我没有理他,卢生也不觉得尴尬,他自顾自的说:“上次你出了车祸,还是我将你送医院来的呢!你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我都要被吓坏了。”   卢生喋喋不休的样子,比我还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他此时的做派让我想起我刻薄的舅妈,我家过去没钱的时候,逢年过节去二舅家,舅妈从来都不给我们好脸色。偶尔吃了他家盘子里的水果零食,还要被骂的。后来我爸爸发达了,我舅妈也跟着变了脸。每次我去看二舅,她都会讲小学三年级她带我吃包子的事儿,说她对我有多么多么的好。而事实上,她这辈子就带我吃过那么一次总价值不过5块钱的包子早点。   可能和我舅妈一样,卢生觉得说一说过去勉强算是好听的回忆,就能够拉近彼此的距离了。好像说一说曾经残存的情谊,大家就能够不计前嫌的继续相爱。卢生手吊在脖子上,说的既生动又形象。上次车祸,他是如何将我从车里拖出来,如何等待救护车……要是外人听了,没准以为他是什么抗震救灾的大英雄。   “诺诺。”说完之后,卢生不忘将沉默的我拉进他的对话之中:“你有没有觉得,当时我们两个在一起,很美好?”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胃里却不断的翻涌着想要作呕。这种话卢生居然也能说的出来?美好?哪里美好?是他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害我差点死掉好,还是他害的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好?   不,一点都不好。过去我以为的甜蜜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卢生以为的美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过很美好。   看我还是不说话,卢生反而说的更卖力。过去的一切都被他颠倒了黑白,就好像当初一往情深深情不悔为我操碎了心的人是他似的。要不是他顶着卢生的脸还用的是第一人称,我八成会以为他是在说黄家赫。   黄家赫和我说,他说他当律师,从来都不怕那些不要命的人,唯独怕那些不要脸的。不要命的人你能救他,但是不要脸的人是天都没招。卢生此时的样子,真是让我对黄家赫的话领会的透彻。   卢生越是想表现,也只是让我更加厌烦。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好了,就当他现在对我的感情是不同一般的好了……可他这种付出就想要回报的性格,真是让我恶心。   黄家赫为我做的事情,可能很多我都不知道。黄家赫和卢生不同,他是真的全心全意的想要对我好。默默关心,无微不至。等到哪一天我不小心发现,更加会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在商言商,卢生被铜臭浸的彻底。部分投入,他希望得到超值的回报。这个世界上哪有这种买卖?我心里冷笑,我傻逼一次,不能一辈子都傻逼。   因为卢生此刻的所作所为,我反而更加想念黄家赫。   当所有卢生自以为煽情的借口都用光后,他继续深情的说:“诺诺,我救了你两次了。这些,弥补我曾经对你的伤害还不够吗?你说的对,你爸妈的死虽然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算是因我而起……我现在救了你的命两次,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重新接纳我了?”   卢生姿态放的低,但他的神态还是高高在上的。没办法,这个男人真的是被我捧习惯了。我捧着他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五年十年。我惯着他宠着他,我把自己的尊严给他践踏。卢生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以至于稍微放低点姿态,他觉得便是给我的无限荣宠。   “你贱的。”我淡淡的开口:“我又没说让你救。”   “你……”   卢生被我的话气的瞠目结舌,面红耳赤。我闭上眼,又不说话了。   “黄家赫到底有什么好!”卢生一脚踹翻床底下的暖水壶,护工刚擦过的地面瞬间水流成河:“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全都要对他好!”   “黄家赫大少爷,他真是尊贵啊!高中住校那会儿,我们寝室冬天洗床单,一个个手都会冻的起疮。而黄家赫从来都没有……为什么?因为他是少爷,学校的洗衣机都随便他用嘛!”卢生阴阳怪气的冷笑:“去讨好黄家赫,不就是因为黄家赫家里有钱吗!没有钱没有他老子,他黄家赫算个屁啊!他妈的!老子现在也有钱!还有的事钱!”   卢生的脸上赤裸裸的写着两个字,嫉妒。   无论卢生说我什么,我都不会搭理他的。但他要想说黄家赫,一个字儿都不行:“卢生,收起你那种小人得势的嘴脸吧!你想和黄家赫比,你配吗?”   “谁他妈的说我不配!”卢生用他没受伤的手掐住我的喉咙,他的眼神里满是狠戾:“你看着吧!黄家一倒,黄家赫这个大少爷就狗屁不是!他穷的屌蛋精光,我看你还拿什么喜欢他!”   “卢生,你这辈子就只知道钱吗?为什么你有钱了,身边却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为什么我就算是想和黄家赫一起死,也不要和你一起活?你都三十好几了,你他妈的知道什么是真心吗?”我哈哈大笑,满脸鄙夷的看着卢生:“黄家赫就算一无所有又怎么样?他有没有钱,对我来说他都是黄家赫……再说了,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不也是屌蛋精光吗?”   卢生伪装不下去,他是真的被我气的够呛。大手一挥,卢生直接将我从床上丢了下去。在拷着的右手牵引下,我生生腾空转了半圈。   不过卢生还算留情,我被他丢在被垛上,摔的并不太重。卢生用手拉拉西装,一本正经的说:“吕诺,就算你第二次不是求我救的你……可你吃安眠药的那次,总是你求着我来救你的吧?”   卢生……他是在说什么?我求他?我什么时候求他了?   108 叔叔   “你这是什么表情?”卢生对我的反应很不满,他气愤的去掏兜里的手机丢给我:“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你发的短信给我!你说你马上要死了,你让我来警察局救你……你好好看看!”   我将信将疑的瞥了一眼,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卢生手机的收信箱里,确实有一条我发给他的短信。从时间日期上来看,应该是我吞下药后没多久。   卢生神情怪异的看着我笑:“现在,吕诺,你还能说我是贱的吗?你来求的我救你……就跟当初,你求着我上你一样。”   这样的话再也不适合我和卢生,我面无表情的将卢生的手机丢在地上:“你不长脑子吗?我被关在警察局里,你觉得警察会给我个手机没事儿让我和闺蜜煲电话粥?”   “不是你发给我的?”卢生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他犹豫片刻,弯腰捡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说:“这不可能!要不是你发给我的!会是谁!”   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卢生站在我的床边上,他的目光不断的在我身上上下游移。在沉默中,卢生的脸色愈发凝重。片刻之后,他“啪”的一声把自己的手机丢在了地上,甚至还不解恨的踩了几脚。   “你想为了黄家赫死?我偏不让你死。”卢生说话时往外吐的气都有些急躁,他眯了眯眼睛似在自言自语:“我要让你看着黄家赫一无所有,我要让黄家赫看着你怎么再嫁给我……吕诺,你这辈子只能是我卢生的老婆。就算你死,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卢生发狠的话并没有让我的心里产生任何波澜,事实上现在就是一条狗跑到我面前吠两声都比卢生的影响大。毫不夸张的说,发呆发的太入神,我都不知道卢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晚上起了风,外面的嫩草被吹的簌簌发响。我的右手被悬吊着,指尖倒空的都已经冰凉。   那条短信是谁发的,卢生不清楚,但我想我能猜出一二。我和黄家赫被扣押时,自己身上的私人物品都被扣下了。手机,更是早早上交了。能够在警察局随意穿梭,找出我的手机发消息给卢生的……除了z先生,我想没人能做的到。   z先生能做到,这个我能够理解。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天在号子里,z先生说是黄家赫让他捎话给我。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黄家赫早就知道郑亚娟会来找我。而他说,让我不要死……是不是说郑亚娟和我说什么,黄家赫都能料想得到?要是黄家赫知道我做的这些事儿,那他会……   心头百味混杂在一起,是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我抠着掌心的肉,一股尖锐的痛直钻进心里。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没多久,一声惊雷巨响,紧接而至的是泄洪般的雨水。病房里的窗子依旧没关,雨水从窗缝间透进来,打湿了窗台下面的病床。   走廊里有人经过,护士的推车到我病房门口停下,她敲了敲门,小声说:“同志,你睡了没有?”   听我没说话,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走廊的灯亮顺着咧开的门照进来,地上投射出的是一个异常矮短的扭曲影子。   是个男人的影子。   男人走到我的床边,他身上固有的中年人腐朽气息让我瞬间认了出来。   “李总大晚上来,不知道什么事儿啊?”我冷冷的问。   李宇哈哈大笑,笑的也和我一样没有温度:“我来找你,谈买卖。”   可能是因为李清河的死,我对于这个中年丧女的抠门总裁怎么都厌恶不起来了。实际上,李宇除了在钱财上吝啬点以外,也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李总可真爱开玩笑啊!”我怅怅然:“我一个阶下囚,哪有什么买卖可谈!”   李宇呵了口痰,他挠挠下巴:“当然可以谈!上次的合作虽然不是很愉快,但是这次,我们一定要愉快,而且必须会愉快。”   “有什么事儿你照直说吧!”我没功夫和他打哑谜:“算是感谢李清河为我提的醒,要是可以,我会还这个人情给你。”   李宇倒也有话直说:“你和我结婚。”   “不可能。”我想都没想就拒绝:“我这辈子除了黄家赫,谁都不会嫁。”   “你和我结婚。”李宇像没听到我的话一般,继续说:“你一定要和我结婚……要是想黄家赫和你都活着,你一定要和我结婚。”   “救我和黄家赫?”我将信将疑:“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不是靠着黄继革么?黄继革都要自身难保了,‘叔叔’,你拿什么跟我保证啊!”   对于我讽刺的称呼,李宇完全没当回事儿。他又呵了口痰,极为傲慢的吐在地上:“卢生这个小逼崽子,以为靠上陈鹏就算赢了?姜还是老的辣,狡兔三窟你不懂么?政治和商场一样,瞬间就是风云变幻。尤其是像我这种底子不是很干净的商人,政策变化对我尤为危险。靠山只有一个,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我想了想,问:“那你要忘我做什么?”   “你只要和黄家赫一刀两断,嫁给我。”李宇清明的嗓音是少有的阴狠:“然后,你就等着看倪菲和卢生死好了。”   这样的诱惑对我实在是太大,虽然卢生和倪菲那两头烂蒜死不死和我没关系,但要是能让黄家赫和我都活着……   看我犹豫不决,李宇继续加大了筹码:“只要卢生和倪菲死了,我们两个立刻离婚。到时候你想嫁谁嫁谁,只要你不分我的钱,我他妈的才不会管你呢!”   “我还是不明白,”诱惑大利益大,伤害也同样是大的。我简直不敢去想我和李宇站在一起,黄家赫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你呢?”   屋里没开灯,外面的雷电晃的李宇脸煞白煞白的。他说的话让我无比的心寒:“嫁给我,才能证明黄家赫为你辩护不是徇私情。你们两个这么大摇大摆要死要活的在一起,然后还要别人相信黄律师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法律的公正性没有私心?”   “别傻了,这么掩耳盗铃的事儿,连我那个傻女儿都不会信的。”   109 死局   李宇这么说……我和黄家赫,好像是有点太肆无忌惮了。   我要是和李宇结婚,那么我俩一定是天底下最奇妙的组合。我没了爸妈,李宇没了女儿,而偏巧让我们失去亲人的,又都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情形十分的复杂,我思想上少有偏差,所有人的结局可能都会改变。如果不是出于对黄家赫的顾虑,我想我会义无反顾的同意李宇的要求。   “你给我时间考虑考虑,”我咬着唇,不敢轻易的答复:“等我想想清楚,我再给你答案。”   李宇点点头,他也没有太逼我:“我可以等你三天,三天之内,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答案。如果超过了三天……我恐怕也不能对你保证什么了,能不能抓住机会,还要看你自己。”   因为我没给出确定的答案,李宇也没过多向我透露细节。大家虽然是用一种不紧不慢的态度聊的,但这件事儿到底有多紧急,我们心里明镜似的。   暴雨过后,天空是异常的澄净。从病床往外看去,大海也是湛蓝湛蓝的。医院了和往常一样,有叽叽喳喳的护士走过,有来往转送的病人。一切都没有改变,日子好像还照原定的计划走着。   但我心里清楚,很多事情,都处在已经改变或者是马上要改变的节骨眼上。   郑亚娟在李宇走后的第二天来找我,我仔细给她讲了李宇说的事情。听过之后,她叹了口气:“李宇,确实是不一般。像我的企业,基本上都是靠着好政策发展起来的。要是没有黄家在,我的企业也做不了这么大……而李宇不一样,你和家赫岁数小,你们可能不知道,李宇以前那纯是靠打家劫舍发家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黄家赫的三叔还和他这么好?”我不解:“再说了,李宇要是这么厉害,他怎么不直接找人做了倪菲和卢生呢?那样直接给李清河报了仇,不是更好?为什么他还要来娶我?”   郑亚娟在商场和官太太圈里混的时间长,在思考问题审查局势上,她要比我厉害的多:“你以为他三叔不想呀?但是没办法,苍蝇老虎一起打,但也要一步一步来不是?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主要这个李宇也是够聪明,在他三叔上台前,他就把自己洗的差不多了。我想要不是为了自己的案底,李宇早就找人处理了卢生和倪菲了。”   “至于李宇为什么会找你,我也没想明白。”郑亚娟有点忧心忡忡:“救你和黄家赫,但是也不一定非要娶你。但是他现在说一定要娶你才肯救家赫……”   李宇娶不娶我不是重点,重点是:“李宇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他真的能救黄家赫出来吗?”   “应该吧!”郑亚娟犹豫:“李宇的路子比黄家要多,也要野。下九流上三路的人,他都认识不少。以前那些人他要不是打点好,他的脑袋都不一定掉过多少回了!他许诺你的那些,我觉得应该差不多能做到,不然的话他也不敢跟你说这话。”   看我半天没说话,郑亚娟不放心的追问:“诺诺,你的意思呢?你是怎么想的呢?”   郑亚娟虽然帮我,但她心里的算盘我清楚。什么话她都只说前半句,后半句留给我。为的就是以后黄家赫问起,她能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黄叔叔他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叹了口气:“嫁给李宇,我是肯定不想的。但要是只剩下这一个办法,我也只能去试一试了。”   郑亚娟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她转了转大眼睛,说:“你知道你和黄家赫这次的事儿,是谁捅出去的吗?”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是卢生。”郑亚娟说:“凭我的感觉,卢生不仅仅是想要帮着陈鹏打倒黄家,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们四年前做的事情,卢生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不过卢生交代的,全都是黄家赫的事儿。从始至终,卢生都将你说成了一个一无所知的嫌疑人……哼!要是没你配合,我儿子是会变魔术吗?骗的了人也骗的了司法检查机器?”   那天在黄家赫的loft里,卢生像发誓一样的说“诺诺,我是说什么也会追回你”……卢生,他真的是想死缠烂打的追回一具死尸吗?   也难怪郑亚娟最后说的委屈,如同下棋一样,现在是彻底陷入了死局。我要是不死,很容易被陈鹏他们钻了空子得以利用。可我要是死了,也保不准陈鹏会大做文章。   而且现在也不像四年前能做的了假,装疯卖傻蒙混过去也肯定不容易……似乎只有李宇的力量能够借助,来打破僵持的局面了。   在郑亚娟殷殷期盼的眼神下,我又一次叹了口气:“行,我可以答应李宇。但是我要见黄家赫一面,你帮着我安排。”   “现在不行,是真的不行。”郑亚娟眼神急切的证明着自己的清白:“你上次咬伤陈鹏之后,这里和家赫那儿陈鹏都派了人。只要你俩稍微一接触,肯定是要出问题的。现在是敏感时期,我实在是不能……”   虽然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可我也是铁了心:“你让我看看黄家赫,我们不碰面,远远看一眼就行。我想让他在看我一眼,然后……然后我就答应李宇。”   “这个……”   郑亚娟眼里一闪而逝的狡黠让我很不舒服,我知道她是想要让我嫁给李宇的。毕竟,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儿。而且她是一个母亲,她渴望护孩子的心理我十分能够理解。   不过,我也希望,她能了解了解我的心情。我和黄家赫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最后还是嫁给了李宇。别说以后黄家赫对我的心意变没变,我自己也再不会有脸回到他的身边。   嫁给李宇的决定,不亚于让我去死。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再见黄家赫一面。我要最后一次看看他对我笑的脸,我要永远记住他深情缱绻的眼神。   在我的百般恳求下,郑亚娟没办法,只得点点头。她说:“那就明天吧!明天我想办法安排,让家赫来医院一趟。”   110 想活   知道黄家赫要来,我特意装扮了一下。虽说穿着病房里的衣服不能换,但是稍微化化妆还是可以的。   由于上次刺伤护士的事儿,这里的护士对我不说诚惶诚恐,但也能算是百依百顺了。她们都知道我下手重,而且还不要命。加上有一众大人物为我“保驾护航”,她们连话都不敢对我说太大声。   我说需要化妆品后没多久,病床的餐桌上被摆上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工具。各种牌子各种用途……八成是医护之间募捐来的。   在我保证恳求下,被吊了几天的手终于被放了下来。但是医院里有规定,我依旧是被拷着的。只是这次略有不同,我的双手是被拷在一起。   我带着手铐,右手僵硬的掐了掐苍白的脸颊。头发枯黄,面容枯槁。眼神呆滞绝望,和一个活死人没有区别。   看了自己几秒钟后,我突然动作了起来。我的动作太突然,连一旁的护士都被吓了一跳。我拿出粉底液疯狂的往脸上涂,浓厚的粉底没能及时被推开,像是粘稠的石膏涂料。   我也没在意,生生给自己涂成了个大白脸。打上腮红不但没显的有气色,却和煞白的脸对比显的突兀。过分的白生硬的红,脸活脱脱的被我化成了纸扎人的妆容。   “吕……”   身旁的医护刚叫我一个字,我又动作起来去化睫毛。我眼皮控制不住的眨啊眨,眼泪开始不断的往下掉。没干透的睫毛膏被冲开,满脸的漆黑。和红红白白混杂在一起,可笑而又滑稽。   我一边擦一边哭,一边哭又一边化……我想要让黄家赫见我时好一点,哪怕已经错过了我最好的样子,我也希望他见到我时我能像个正常人。   离着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变的焦急。怎么都化不好,脸上已经是乌漆一片。   我胡乱的将面前桌子上的化妆品都扫在地上,绝望的趴在上面嚎啕大哭。   生不得,死不能。好人做了坏事儿,剩下的事情怎么做都是错的。人生给了我太多的岔路,我想要下脚,却怎么都找不到原路。   小护士看我哭的这么伤心,算是动了恻隐之心。她牵引着我从床上下来,带着我去厕所洗了把脸。医院水管的都是地下水,拔凉拔凉的。我脸上蹭掉粉底液,通红一片。   粉底已经被我打碎,只能挑拣着用。我已经哭累了,索性也闭上眼睛让小护士给我打扮。我咬着腮,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等了能有十分钟,这才算是弄好。   护士有点犹豫着问:“我要是帮你解下手铐换衣服,你会不会……会不会伤害我?”   “我没疯。”我淡淡的说。   小护士咧嘴笑了,她的年纪应该不大,也就是护校刚毕业的样子。她叫来看守为我松开手铐,为我换了套干净些的病服。   “这件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是最起码能少几个补丁。”小护士一笑眼睛弯弯着:“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好一些。”   我不想说太多,毕竟我和黄家赫见面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等到中午时间,护士长通知小护士带我去B楼做化验……我知道,黄家赫应该也是来了。   “我和我哥哥说来着,他说他知道你。”小护士好心的想要帮我缓解紧张,在路上她喋喋不休的说:“我哥哥说,要是方便的话,他想来见见你。”   我不记得自己认识哪些关系好到能在我出了事儿之后不落井下石的朋友,我微微讶异,问她:“你哥哥?你哥哥是谁?”   “宫宸。”小护士笑的轻快:“我是宫月。”   宫月的性格比宫宸开朗,具体点说,她要比宫宸自信些。我被她带着往B楼走,听她唠唠叨叨的说,我似乎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B楼我并不陌生,我吃安眠药自杀的那天,就是在B楼被抢救回来的……我和宫月走到一半,就听B楼出来的两个护士小声的窃窃私语说:“哎,你听说了吗?咱们这昨天晚上进来一个自杀的。”   “咱们这儿来的都是犯人,经常有害怕坐牢的人自杀被送来,这有什么稀奇的呀!”   “你不知道,这次自杀的,是首席律师黄家赫呢!”   “他?他为什么自杀啊!”   “你不知道吧?我听我一个司法口的亲戚说,黄律师这次贪上大官司了呢!影响挺差的,说是要判刑最少五年。”   “啊?五年,这么重啊!那真是……”   两个护士渐行渐远,我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宫月看了看,问:“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我的腿抖得厉害,宽大的病服都被我抖的来回飘晃。宫月弯腰按了按我的膝盖:“吕诺,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看我不说话,宫月扶着我让我站在路边。她小跑着去楼里,没多久借了辆轮椅推着我走。   嘴里被咬破的腮,疼的我阵阵眩晕。我不断的告诉自己,黄家赫不会有事儿的。是郑亚娟安排黄家赫来见我,不得已才用的招数……一定是这样。   但是没用的,在我看到被洗胃过后的黄家赫躺在病床上时,我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哀凉。黄家赫的脸色惨白,领口还有洗胃过程中沾染到的秽物。   我用手摸着窗户,却怎么都不敢开门进去。   宫月看到黄家赫的脸时,她是彻底惊呆了:“这个……这个是黄律师?他怎么长成这样?这也和我哥哥太像了吧?”   我没回答宫月自问自答式的话,自己滑着轮椅进了病房。几乎是在我到黄家赫床边的瞬间,他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吕诺。”黄家赫的嗓音沙哑,眼神也是游离的。他轻轻的说:“我刚才,差点也死了。”   我喉咙似乎被堵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了不让我的眼妆花掉,腮都被我咬的稀烂。   黄家赫闭上眼睛,轻笑:“我以为我不在乎死的……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我想活着,好好的活着。”黄家赫再次缓缓的睁开眼,看我:“吕诺,算是你还欠我的。你想办法,让我活下去。”   111 偿还   我坐在轮椅上,腿似乎抖的更加厉害了。握紧膝盖,尽量避免自己说话时结巴:“黄家赫啊……你在和我说什么?”   黄家赫不闪不避的看着我,他的眼神中没有我记忆中的深情,也没有我想象中的不舍。漠然,只有一片事不关己的漠然:“吕诺,我说,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坐牢。我想好好的活着,用我律师的身份,体面而又自豪的活着。”   “现在能让我这么活着的,只有你能办到了。”黄家赫不客气的说:“吕诺,我为你做过那么多事儿,问你要这么一点点的回报,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确实是不过分。和黄家赫对我做的那些事儿比较,我为他做的简直就是理所应当和微不足道。但是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让我还是……   我推着轮椅上前,粗暴的动手撕开黄家赫的嘴查看。他嘴里的味道并不太好,有着呕吐过后特有的腐败气息。我哆哆嗦嗦的松开手,头皮阵阵的发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没有磕痕,牙齿上没有磕痕……”我出神的呢喃着:“你不是宫宸,你是黄家赫……可是为什么呢?黄家赫为什么会对我说这种话?”   “我是黄家赫,我当然是黄家赫。”黄家赫仰头看着我微蹙的眉头,温温吞吞的说:“今天来之前,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想和你去加州,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这些都必须建立在,我们两个人身都自由的前提下。不然的话,全都是空谈。”   黄家赫的语调抑扬顿挫,不急不缓的字正腔圆:“我妈妈说你想见我,不可否认,我也是想见你的。为了能避开其他人的目光,我只有装成自杀……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想你自杀的那一瞬间,应该也感受到过,死的感觉并不好受,是不是?所以我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病房里沉静了几秒,连黄家赫正在输液的静点声音都变的清晰。要是没有轮椅,估计我会再次跌坐在地上。   我清了三次嗓子,才能问出口:“黄家赫,你知道,为了保你我需要做什么吗?”   “我妈妈没说。”黄家赫实事求是的摇头:“不过,我自己还是能想到一些的。”   “我要是为了努力做到你说的事情,我可能会死,会回北镇,会坐牢……会嫁给其他男人。”从黄家赫的眼神中,我便已经可以猜到他想说的答案。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挪揄的问:“黄家赫,就算是这样,你也还要我试着做做吗?”   黄家赫移开和我对视的目光,沉稳而又有力的说:“当然。”   以前我全心全意的爱着卢生,可他却为了钱抛弃了我。   从新开始生活后我全心全意的爱着黄家赫,但是他要我还他。   不得不说,我的人生,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忽然就笑了。   “本来,我今天要来也是想和你说这些话的。”我笑的脸上肌肉都有些僵,无所谓的摊摊手:“既然你都说了,也不必我再浪费时间了。这样子的告别,总比哭哭啼啼的场面要好的多。”   黄家赫闭着眼睛,难耐的翻了个身。他背对着我肩膀耸耸,没有说话。   他是一个律师,是喜欢讲理的。一旦现在的处境没办法让他讲理的话,他很容易情绪崩溃……所以,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一点也不怪他。   不仅不怪他,我还很是高兴。我能为他做的,我会竭尽全力去做。而他又欣然接受……我又为什么不高兴呢?   虽然黄家赫没有看我,但是我还有话想说:“我可能,要嫁给李宇了。”   “不是传言,也不是做戏。是真的,要嫁给他。”   “你说的没错,加州,我们是不能一起去了。以前没有机会,以后也同样不能。”   “黄家赫,我爱你……谢谢你,曾经为我做的一切。”   说完,我推着自己,迅速的离开了病房。   宫月在病房外面等着我,看我从里面破门而出,她小跑着追了上来。我强忍着的眼泪倾泻而出,模糊了一片世界。   要不是宫月及时追上,我差一点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宫月从护士服里拿住纸巾给我擦擦脸,低声询问道:“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   出了病房,不见到黄家赫,我澎湃的情绪立马被克制住。我淡然的结果宫月手里的纸巾,说:“没事儿,已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宫月松了口气:“真的没事儿吗?那就好,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我自嘲的笑笑:“以为我疯了?”   宫月的心思显然被我说中了,她的面色一哂,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嘿嘿,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不明白,我觉得你人蛮好的,为什么其他人都说你是疯子?”   “因为我并不是对其他的人都蛮好啊!”我说。   宫月不解:“为什么啊?”   我冷笑:“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宫月不说话了。   我们两个并没有急着回病房,宫月推着我在医院里一圈一圈的走。时不时的,她会讲几句她和宫宸小时候的事儿。虽然我没心情,但也算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估计是黄家赫和宫宸相似的地方太多,以至于我在听到他们两个童年的巧合时完全都没感觉到惊讶。比如,黄家赫15岁的时候摔断了手,而14岁的宫宸也意外摔断了手。再比如,17岁的宫宸起水痘和荨麻疹有一周的时间。与此同时,这一周的时间里18岁的黄家赫也一直高烧不退。   要不是他俩生日差了一年,我真的会觉得他俩是双胞胎兄弟。冥冥之中,在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两个有着某种神奇的联系。   宫月喋喋不休的停下,她小心翼翼的问:“吕姐,你男朋友……我说黄律师,你们是分手了吗?”   沉默被她看成默认,这神经大条的姑娘兴致极高的为我推荐:“你别太难过了,我介绍我哥给你当对象,好不好?”   我满脸阴郁。   112 哥哥   宫月语调欢快:“真的,我哥虽然不是律师,他的嘴可能要笨了点。但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吕姐!你干嘛去!你别自己推着走啊!你倒是等我一下!”   “你听我说正经的!”宫月气喘呼呼的追上我,她五官精细,和棱角分明的宫宸没有一个相像的地方:“吕姐,我哥……我觉得我哥喜欢你!”   “啊?”   这次我的沉默也维持不下去了,宫宸会喜欢我?开玩笑的吗?我俩总共才见过几次面啊?宫月居然说宫宸喜欢我?   “真真的,千真万确。”宫月瞪大了眼睛,极其认真的解释说:“大概是,四年前吧?我哥哥有一天晚上睡觉被梦魇着了,我晚上起夜上厕所的时候正好路过我哥的门口。我哥一直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的,我一时好奇……”   按照宫月的话说,就是宫宸晚上咬牙切齿的蹬着被子,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梦话。而宫宸的梦话,说的全是我。   “我哥哥说啊,他说,诺诺,你别走!诺诺,我会救你出来的……”宫月深情并茂的描述完,又转头看我:“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只有周姨的外甥女叫什么诺的。虽然我是没见过,可我哥和周姨的关系好见过应该没什么稀奇的,所以我也没当真。”   “回病房去吧!”和黄家赫见过面之后,我实在是没心情听宫月讲这些:“我有点累了,我想回去歇会儿。”   宫月拉过我的轮椅,就怕我不相信她似的,她急急解释:“前几天,你自杀来我们医院的那天晚上,我哥哥又做梦了。他这次喊的名字才清晰呢!他叫吕诺,什么的,好像说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当然啦,他还是跟上次一样,我问他做什么梦他都说不知道。不过这次,我明显看出他再撒谎哦!我问完之后,我哥哥的脸都……”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不管宫月是出于好心还是出于好奇,我现在不想听和黄家赫有关的事情。哪怕是和黄家赫长相相似的宫宸,我也一点都不想想起:“闭上你的嘴,我他妈的要被你烦死了!”   宫月的年纪小,她没什么心计,对人也没什么戒备。被我骂完,她委屈的整个眼圈都红了。   “对不起,吕姐。”宫月嗓音哽咽:“我其实想,我哥哥和黄律师长的那么像,你可能会喜欢。而且我觉得,我哥哥也是喜欢你的。只是他这个人那么木讷,肯定不会来找你说。我哥活这么大了,他也没碰到过个喜欢的人。我看到你在病患里,所以自告奋勇来照顾你,想和你说说我哥哥的事儿……”   宫月一哭,我更加的烦躁。我不会道歉,也不会哄人。只是略微生硬的说:“别哭了,送我回去吧!我是真的累了……这件事儿不要再提了,我住在这儿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宫宸到底是不是你亲哥啊!你居然会想着介绍我这种人给他当女朋友。”   “你人很好啊,我能感觉出来。”宫月小声的嘀咕了句:“法律会还你清白的。”   我冷笑。   这么说完,宫月的情绪也没见好转。不过她倒是收了声,静静的推着我回病房。   躺回到病房床上,我手又被拷了起来。宫月委委屈屈的刚要从房间离开,顶着和黄家赫一模一样脸的宫宸却推门进来了。   “哥哥!”   看宫月蹦蹦跳跳的跑来,宫宸略微皱眉:“月月,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医护人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你说你在病房里这个样子,病人怎么放心把健康交给你照料?”   “我知道啦!”宫月吐吐舌头抱怨:“你怎么和爸似的,就爱教训人。”   宫宸“教训”完妹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尴尬的站在门口看着我,进退不得。   还是宫月脑子转的比较快,她笑嘻嘻的拉着宫宸进来,介绍给我说:“吕姐,我大哥要比这里的医生专业的多呢!他神经科学的特别好……你的腿,让他看看好不好?”   我不敢去看宫宸的脸,一看到他的脸我总会想起不久前黄家赫绝情的样子。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我赶紧闭上了眼睛。害怕声音泄露掉自己的情绪,我咬着唇没说话。   宫宸倒是尽责,他没穿白大褂,也还是像个医生。他从宫月的护士服里拿出胶皮手套戴上,一板一眼的问:“你的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   “吕姐刚才和我去B楼的路上,她的腿突然就不好使了。”宫月也一板一眼的帮着宫宸解释我的病情:“开始我以为她是抽筋,或者是神经性痉挛……但是我们回来之后,她还是这样,走不了路了。还是有知觉,但就是动不了。”   宫宸触上我的大腿,他的体温透过胶皮手套传递到我的身上,烫的我一个哆嗦。   虽然他和黄家赫长的一模一样,但我却知道他不是黄家赫。而黄家赫,也再也不会想要碰我了。   “应该是神经性的。”宫宸极为敬业的搬着我的腿弯曲了几下试试,说:“当时你们在做什么?患者……我是说,吕诺当时有受到什么严重性的刺激吗?”   宫月有点犹豫,她趴在宫宸的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后,宫宸得出了结论:“是属于身心障碍症。因为心里的过度恐惧焦虑,导致了身体上的不受控制。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病还需要找心理医生开导开导。”   我在精神病院这么长时间,几乎在我腿动不了的刹那我就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黄家赫已经彻底的放弃我了,我这双腿,是好不了了。   “哥哥,你心理学不也是很厉害吗?”宫月撞撞宫宸,急着说:“你多开导开导吕姐?”   宫宸实事求是的说:“我是学过,但也不是很……”   宫月赶紧撞了宫宸一下,他下面的话生生掉在地上,摔个细碎。   就在宫月对宫宸怒其不争时,住院部的主任进来了。   主任马上要退休了,所以他对于可能出现的事故或者是隐约存在的危险都有点战战兢兢。看到宫宸和宫月在,他不满的说:“现在不允许探视!谁放这个人进来的?”   113 心有灵犀   估计主任以为宫宸是黄家赫,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说:“男监那面的!你们今早上送来的嫌疑犯跑过来了,快点给我带走!”   “等等!”宫月急了,她赶紧上前拦住主任,讨好的笑说:“主任,这不是男监的黄律师,他是我哥哥,来看我的……我知道他和黄律师长的是挺像的,但他真是我哥。”   主任不敢置信的看了几眼,点着宫月的额头说:“你个丫头!你就吹吧!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像?我还有2个月就退休了,你少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真的!真真的!”宫月拍着胸脯保证:“不行我给你看看身份证,我和我哥哥是一个爸一个妈的。我哥叫宫宸,我叫宫月,我们爸爸是宫浩天,妈妈是楚红。”   “去去去,小丫头骗子!有人要见吕诺,你别在这儿耽误我的事儿!”主任不信的扫了一眼他们兄妹俩,说:“呵,还兄妹?你当你主任我只是会吃饭啊!你们两个是兄妹怎么长的不像?还你们的爸爸是宫浩……宫浩天?”   在主任的盯视下,宫月猛的点点头。主任又满怀希冀的将视线转移到宫宸身上,宫宸也确认般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宫浩天是谁,但主任显然是知道的。主任不仅是知道,而且极为的畏惧。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说:“这个丫头,她是宫老的女儿,她怎么不说呢?你看这事儿弄的,我排了好几次的夜班给她。真是……”   隔行如隔山,医疗界的事儿我是一点都不清楚。看情形,宫宸的爸爸在应该是个大人物。   “没事儿的。”宫宸微皱的眉,遂又展开:“我爸爸觉得这样很好,月月在工作岗位上多锻炼锻炼,对她有好处的。”   主任拍着胸脯打包票:“这个你们放心,月月在我们科室,一定会得到最好的锻炼,以及……”   宫宸彻底的不耐烦起来,他皱眉的动作像极了黄家赫,看的我心里一阵刺痛。   “主任,我看吕诺现在的状况,还是不要让她会客了吧?”宫宸好心的帮我:“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再说,我记得咱们院里有规定的吧?没有警察局的手续,这里的病患能随便见人吗?”   主任擦汗的频率更快了,他左右为难的说:“吕诺要见的不是外人,是她的老公啊……听说好像离婚了,但最近好像又说要复婚了。警察局的手续,也是有的。所以见见,应该还是不打紧的吧?”   宫宸几乎是连赶带撵的将主任推了出去,接着他重重的关上了病房的门。在房门关上前几秒,瘦小的宫月也识趣的从门里挤着出去了。   病房里就我和宫宸两个,我躺在床上,他站在地上。沉默了几秒,我喘着粗气开口说:“要是没什么事儿,麻烦你也走吧!”   “我有点事儿想问你。”纠结了半天的宫宸,这才开口说话:“虽然现在问你这个问题很不合适,但这个疑问在我心里确实是很久了……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这句话烂俗到极致,在酒吧夜店搭讪,十个男人中有九个会这么说。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以前?多久以前?上周,上个月,还是上辈子?是不是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让我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见过你?   如此矫情的一句话从“黄家赫”的嘴里说出来,让我瞬间热泪盈眶……而宫宸的话里没有勾引,也不是在暧昧。他很诚实直接的告诉我,他在等着我给他答案。   “我是在师范附属的院校上的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我平静的擦掉脸上的眼泪,说:“大学在英国留学一年,后来回到国内……宫医生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宫宸眉头皱的深:“没有,因为我爸爸工作的原因,我和我妹妹一直转学。最近几年,我才回的国……这么说可能很冒昧,但是我真的想问问,你以前是不是很胖?”   “你听我姨妈说的?”我问。   “不是。”宫宸摇摇头:“周姨和我妈是好朋友,她从小到大对我都特别的好。不过我很少问她的家事,她也很少提。要不是那天在医院门口碰见,我也不知道你是她的外甥女。”   “那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很胖?”   宫宸的眼神有点迷茫,甚至是有几分费解:“我也不知道,我总是会做奇奇怪怪的梦。从小到大,我总是梦到我和一个胖女孩在一起玩……当时我在泰国,虽然我爸妈都是医生,但我也好奇的和同学去找神婆问过。神婆说,那是我前世的恋人,她没能投胎,所以跑来纠缠我。后来神婆给了我一个符牌,我戴上之后做梦确实也比之前少了。”   “那块符牌,我一直戴在身上。”宫宸抬眼看了看我:“可是四年前,我的符牌突然裂开了。可能是心理的暗示吧!当天晚上,我又做了个梦。”   虽然相信世间的因果之说,但我从来没想过世间会有如此神奇的事情。宫宸接下来说的梦,简直是让我目瞪口呆。   宫宸的梦境,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他说的画面,大概就是我四年前一审时的庭训现场。因为案子不好的影响,审讯的过程并未公开。庭训时在场的人也不是很多,除了一些必要的人员出席外,一个媒体记者都没有。   但是远在国外的宫宸,竟然在梦里还算是准确的还原了我庭训时的场景。   “我梦里的感情很强烈,”宫宸压了压情绪:“我觉得那个女孩是无罪的,我想救她,但是我却说不出话。最后,我只能……”   我心里已经想到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的追问:“最后你怎么了?”   “最后,我打了一个证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宫宸双手环抱在脑后:“我昨天晚上也是做了个梦,梦里我感觉自己要死了。我觉得,我死之前要来看看你……抱歉,我和你说这些话,会不会让你感觉很奇怪?”   宫宸并没有得到我的答案,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我们两个的谈话。在主任啰啰嗦嗦的絮叨声中,卢生的声音异常清晰:“主任,我有警察局批下来的手续,我为什么不能见她?难道说,你们私自虐待她,怕我看见吗?”   我的腿不能动,手也被绑着。宫宸呆愣愣的表情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拿起身下的枕头丢他:“喂!快点!你藏到我床底下来!”   114 怀孕   “为什么?”宫宸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是你的什么人要来吗?不方便的话我先出去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我藏在你的床底下?”   “这个人你一定不能见,因为你做梦的时候打过他!”我压低嗓子,急急的对宫宸吼:“你快点!藏起来!”   我是真的着急了,几乎是揪住宫宸的领子将他拉到了床底下。虽然黄家赫和宫宸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是我想,一定不会太简单了。现在对黄家来说是个多事之秋,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卢生打开门,我刚刚藏好宫宸。   “哼!”   卢生哼完,主任也紧随其后跟着进来。主任在屋子里看了看,问:“那个宫……宫先生呢?”   我没说话,而且我是打定主意不再说话了。黄家赫既然已经接受了我要做的事情,那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哈哈哈,”主任看着卢生难看的脸色,他自问自答的说:“我记错了,记错了。宫先生是我家楼下超市的先生……那个什么,你们先聊着,我去忙点别的事情。”   一般情况来说,像我这种住院的嫌疑犯和其他人见面时是需要有警察跟着的。因为在没定罪之前,很容易有串供或者是做假供的嫌疑……但是有陈鹏罩着,现在又不能当做一般情况来说了。   卢生一看就是憋着气儿来的,他脸上五官抽吧的跟掐出摺儿的包子似的。卢生的手臂依旧吊着,上面蹭了不少的烟灰。   “吕诺,听说李宇来找你了?”   “我还听说,你早上去看了黄家赫。”就算我不理他,卢生也能自己将对话进行下去:“你现在可以了啊,你行了啊!没有男人,你他妈的是不自在吧?住个院,你都能住的这么风骚。还有什么什么宫先生,又是在哪儿骚了着的?”   以前卢生虽然对我不好,但也从来没这么和我说过话。他现在的样子和他妈妈很像,脏话荤嗑,什么都往外招呼。应该是有事儿让他很生气很生气……我估摸,一改是我做的一些事儿让他很生气很生气。   我闭眼睛躺在床上不说话的样子,无疑是激怒了卢生。他暴躁的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水瓶,滚烫的热水瞬间撒在了地上。   “哼!”卢生冷冷的说:“我也听说了,黄家赫想要抛掉你了,是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疼的厉害。   卢生擦的油光锃亮的皮鞋“啪啪”的踩在水面上,他神气活现的像只看门狗:“黄家赫呢!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啧啧啧,黄家赫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比不上黄家赫……呸!都他妈的是屁!利益面前,他不也是和我一样,还是先保重自己了吗?你就傻吧!他是玩你呢!你没看出来?你让黄家赫白他妈的玩了!”   “你闭嘴!”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扯着手铐,整个床都被我摇晃的叮当响:“少用你肮脏的想法去侮辱黄家赫!你和黄家赫比,你连屁都算不上!他怎么对我,我愿意!你管不着!”   我手腕的位置用力过大,生硬的手铐割进皮肉,形成一圈血红的手环。卢生看着我手腕的位置,眼色黯淡了几分。他上前蛮横的单手将我抱在怀里,搂紧了我的腰。隔着破旧的病服,我都能感觉他急促的心跳声。   动作不方便,我也只能任由他这么抱着。卢生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到再睁开,双眸是幽亮幽亮的。   “其实我是想来好好和你说几句话的……怎么又凶你了?”卢生低下头,他的唇贴在我的后颈上,激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卢生自相矛盾的叹了口气:“吕诺,可能我已经习惯了,我是被你惯坏了。”   这是卢生唯一的一句真话,他想要我,不是他觉得他有多爱我。他只是想要和黄家赫争,他也不过是想要我继续惯着他。这个世界上能像我过去那么傻傻对他好的女人,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个了。   我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好笑,似是试探的说:“是啊,能惯着你的,也就只有我和你妈了。我跟着黄家赫走了,而你妈又被你……”   卢生异常警觉,甚至可以说他的表情十分警戒。他抱着我的手一翻转,掐着我的脖子问:“你说我妈又怎么样?你听说什么了?”   我闭上双眼,脸上挂着讽刺的冷笑。这就是卢生的温柔,短暂而又虚伪。他的温柔只是会在心情好的时候赏赐给你,等到你稍微触及到他内心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又会立马翻脸。   他的温柔和他的残忍,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这一次卢生倒是没像上一次那么粗暴的把我丢出去,他连掐着我的动作都有点小心翼翼。   “你说呢?”我冷冷的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听说什么?”   卢生怔怔的看着我,他的手一点点松了下来。   “你真的要嫁给李宇那个老东西?”卢生也不再和我纠缠刚才的话,他直接点明今天的来意:“你真的觉得,一个晚上要上三次厕所的老头能帮的了你和黄家赫?你想的也太天真了。”   卢生也清楚我是不会搭理他的,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嘴硬,黄家赫不要你了……其实,你也很恨他吧?”   “黄家赫这事儿办的,真是太不男人了。”卢生又一次的绕到我的床边,似是耳语低喃:“你和黄家赫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想的?他居然会让你怀着孩子嫁给李宇?”   微微仰起头,我盯着卢生,卢生也盯着我。在我愕然大睁的眼神里,倒映出卢生阴暗晦涩的脸。他没理会我震惊的表情,道:“还是说,黄家赫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李宇的?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要知道,你和他们两个好的日子,是有点说不清呢!”   我还没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卢生突然使力。他掀开床上半悬着的单子,猛的将藏在下面的宫宸揪了出来。   “你说是不是?”卢生沉沉冷哼:“黄家赫先生?”   115 床下有人   宫宸被藏的很好,我都想象不出来卢生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等到满身是水的宫宸被从床底下拎出来,卢生难得好心的解释了我们的疑惑。他指指地上的水说:“地上水流的方向改了,不用看也能猜出来床下有人……还真是让我惊讶,床下的居然是黄家赫。黄大律师一向不都是眼高于顶吗?怎么也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了?”   我不知道卢生是不是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和黄家赫神似的宫宸,不过此时此刻他肯定是认错了人。而宫宸似乎是想要解释,在他开口之前,我冷冷的出言打断:“黄家赫,你不用搭理他。你就看着他,让他自己在这儿丢人现眼。”   在我眼神狠狠的示意下,宫宸这才没解释。他擦擦袖子上的水,对身上的污脏很是嫌弃。没有黄家赫惯有的强势,宫宸的神色间更多的是憋火和委屈。   卢生看宫宸没说话,他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现在的卢生已经自我膨胀的厉害,他也只是以为“黄家赫”怕他而没有多话。卢生开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声,一会儿没见的主任又苦逼兮兮的被叫来了。   “黄律师,应该是被关押的吧?”卢生扬扬下巴,指说:“他的手铐呢?他的看守呢?咱们医院也是没个规矩了……等我见到陈先生,一定要和他反映反映。”   主任吓的腿都软了,他赶忙解释着:“卢先生,您误会了,这位其实是……”   看看宫宸,又看看卢生,最后又瞪了一眼我。主任觉得无比压力大,现在我们一方代表着一派人,他是谁也惹不起。   可主任也是在官场上打拼过来的人,他立马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顺着往下说道:“卢先生说的是,说的是!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了,我现在立马叫人把他带走!”   于是,刚才委屈被藏床下的宫宸,又无比倒霉的被拷了起来。   我静静的看着宫宸,仔细的打量起他的五官来。黄家赫和宫宸的差别都是细微的,但也是关键的。可能黄家赫说话比较多,所以他的唇要比宫宸薄了些。而宫宸因为总拿听诊器手术刀之类的,他的手要比黄家赫白净修长的多……他俩无一例外的有着洁癖,对于陌生人的触摸极为反感。   当宫宸皱紧眉头被拷上时,卢生又一次的冷哼:“黄大少爷,这么皮光嫩肉的被拷上,不舒服吧?”   等到宫宸被拷好,卢生再次用他的贱招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我暗自看了宫宸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理卢生这条疯狗。   “她怀孕了呢!你刚才还跟她说那么绝情的话,真是叫人伤心……”卢生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宫宸说:“上次在你家,你打我的劲儿哪去了?啊,我明白了。是不是你觉得,孩子不是你的?嫁给李宇,你也算是成人之美做了顺水人情?吕诺死不死跟你也没关系,管她死不死呢!你不死不就行了!……嗯?你是这么想的吧?”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你要是知道我有多恨你,那你就能想象的出,我看到你成为阶下囚心里有多么的舒爽。”卢生将脸凑到宫宸面前,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怨恨的光:“你看看你自己,你哪还有高中时趾高气昂的样子?”   “‘妈,我不要住这儿!’、‘妈,宿舍里有股怪味儿!’、‘妈,这里简直是贫民窟’……”卢生阴阳怪气儿的学完黄家赫说话,他用没完好的手拍了拍宫宸的脸,轻蔑的说:“是不是觉得和我这种穷人住在一起,完全是降低你的格调了?”   虽然卢生一直没有说,但他对黄家赫的成见我是一直能感觉到的。以前我觉得是因为我有事儿总去找黄家赫让卢生不高兴,所以婚后我尽量避免让他们两个见面……也是出院后我才清楚,卢生这么恨黄家赫,完全是他的嫉妒心理在作祟。   卢生现在就是丧心病狂,他拼命的炫耀着自己的财富,狠狠的将“黄家赫”往脚下踩:“大少爷,风水这种东西都是轮流转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轮到谁家去了!你以为你能养尊处优一辈子?我就一定得一辈子是瘪三?”   再往下的话,我都听不下去了。宫宸被卢生骂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气的脑顶生烟。要不是我用眼神示意他,估计宫宸早就冲过去揍他了。   卢生骂的激动,最后他终于骂到我身上来了:“你黄家赫一辈子都是要输给我的!一辈子都是!你不是爱她吗?你爱的也不过是我卢生娶过的破鞋!而且我也明白的告诉你,就算我卢生的破鞋,你也捡不起来!我连双破鞋都不给你!”   宫宸终于忍无可忍,扑着过去和卢生揪打在一起。   地上的水没擦,但好在已经不烫了。宫宸的手被拷着,卢生的手伤了一个,他们两个在地上打的十分滑稽。沾了满脸的水不说,还丝毫没起到什么实际的意义。   最后还是主任带着看守进来,这才将他们两个分开。主任是真被吓坏了,他哆哆嗦嗦的摊着手说:“完了完了!我还等着安全退休呢!还有两个月,两个月……怎么惹出这么大的事儿呢?”   吵闹过后,病房里的安静显的尤为突兀。事后续事情怎么处理的我并不清楚,也没人会特意跑来告诉我。静下来之后,我想的是另一件事儿。   卢生说的,他说我怀孕了。   我躺在床上无比艰难的动了动上半身,手腕被铐住,腿也动不了。我伸手摸了摸肚子,有点不敢置信,我是真的怀孕了吗?   可能是因为自身身体较差,也可能是因为吃路博文给的那些药,总之我的经期一直都不准。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来一次,有时候来也没多少。我这么烂的身体居然能怀上孩子,而且孩子还没折腾掉,这简直就是医学的奇迹。   一个念头冲到我的脑海中,让我的心脏狂跳不止……黄家赫希望我嫁给李宇,是因为他知道我怀孕了吗?   116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虽然这仅仅只是个念头,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却怎么也按压不下去。   黄家赫是为了让我平安生下孩子,才希望我嫁给李宇的……我的脑袋里像是滚字幕一般,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时不时的,还会配上黄家赫说话的声音。   这才是合情合理的,这才是我认识的黄家赫会做的事儿。   我想的投入,直到李宇站在我面前说了好半天话才回过神来。他跟上次来时的场景差不多,玩着深沉没有开灯。不过和上次稍有差别的是,李宇竟然会开口询问:“你的腿怎么了?我来的时候护士和我说你腿动不了了?”   “没瘸。”我对应付李宇显然没有什么兴趣,脑海中不断翻起滚下的念头依旧让我愉悦着。   李宇对我的敷衍很不满意,他讽刺的说:“呵呵,你多说俩字儿,不费钱的。”   我十分纳闷李宇今天怎么会这么大方,他居然“慷慨”的关心我。要知道平时他可是一毛不拔的,连多说一句话都嫌废气儿……李宇不耐烦的解答了我的疑惑:“我总不能娶个瘸子吧?那也太亏本了!”   “那倒也是。”我点点头。   李宇不希望和我继续浪费时间,他开门见山的说:“说吧!你嫁给我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   可能因为我今天一天的情绪波动太大,李宇说完话后我自己就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哈哈哈,行,我答应你。”   “什么?”我答的痛快,李宇信的倒不痛快,他掏掏耳朵,问:“你说什么?你答应我什么?”   我觉得更加好笑,笑的越发大声:“我答应你,我嫁你。”   屋子里没有开灯,哪怕是初夏,医院的门缝里还是会往里透着阴风。我莫名其妙的笑声让李宇感到恐慌,他抚平了自己脖子上突兀的鸡皮疙瘩,异常冷静的问:“吕诺,你是疯了吗?”   没有瘸,我也没有疯。事实上,李宇娶我和我瘸不瘸疯不疯都没有关系。不管是因为什么娶我,李宇自己内心肯定都是有盘算的。他那么精明,亏本的买卖他不会做。   得到了我的肯定答案,李宇也不做过多的停留。他只是说让我等着,接着便走了。   封闭的病房之内,消息却是传播的最快的。黄家赫住进来的第二天,在张璐来探过病之后,整个医院都流传着我们几个人凄凉婉转惨绝人寰的故事。   是的,几个人。所有能叫得上名字有瓜葛的人,都被牵连在了故事里。宫宸的身份被人们掩盖,可他和卢生打架的事情自然也都记在了黄家赫身上。而人们也乐于把这事儿记在黄家赫的身上,因为只有这样故事才能达到“惨绝人寰”的效果。   比较广泛的流传版本,说,我和黄家赫是恋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张璐横插一脚后,我们这才不幸被分开。和黄家赫分手后,伤心欲绝的我昏倒在路边,被“好心”的李宇救回了家。谁料被李宇的鳏夫女婿看到,又对我一见钟情。马上要和卢生谈婚嫁时,过去的冤案被重新调查。我和曾经的恋人黄家赫,也一起双双下了狱。在狱中我的新欢旧爱互相看不顺眼,这才大打出手……   整个故事编排的毫无美感不说,粗制滥造的程度完全是三流的狗血言情文。   能编排出这种故事的人,他不懂我,不懂黄家赫,也不懂卢生李宇,他更加不懂什么叫惨绝人寰。   幸好李宇的动作快,我在医院被这个故事荼毒了三天后,正式出了院。这三天里,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检查结果显示我是真的怀孕了。孩子出乎意料的健康,经历我自杀、洗胃,等等等等的事件。我的孩子,依旧健康的活了下来。   我自己摸着肚子都忍不住发笑:“你和你爸爸还真像,你们俩这个倔脾气是谁都没办法……你生命力这么顽强,是想被生下来,是吗?”   当然,也就只有我自己能回答自己。   三天后,我不仅出了院,李宇更是一步到位的将我从警察局接了出来。我的腿依然不能动,还是需要有轮椅推着走。   警察局的门口左面站着黄继革,右面站着陈鹏……阵仗似乎有点颇大。   黄陈双方人笑呵呵的眼神交流,谁都没先开口,谁也没先找茬。李宇是见过大世面的,他还算镇定的推着我从两帮人中间走过。知道的是我从看守所出来,不知道还以为大领导来下面的分局检查工作了呢!   在李宇推着我往外走的过程中,郑亚娟坦然的拉我到人群的一侧。当着郑亚娟这种大美人的面,李宇是难得的有礼貌。他对着郑亚娟欠欠身,给我们两个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郑亚娟直接将支票塞到我手里,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想要钱,但是我给你钱没别的意思……除了给钱,我真不知道能怎么谢你。”   想谢我?很简单啊!把黄家赫给我好了。我想。   我用手把玩着支票,面无表情的低头沉思。郑亚娟的手撑在轮椅身上,她的声音温和:“诺诺,你爸妈不在了,这个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到时候结婚,没有像样的嫁妆也不好看。要是还缺什么,你就和郑姨说,郑姨给你送去。”   “郑姨,我要是缺黄家赫怎么办?给送吗?”我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完,又道:“黄家赫怎么样了?能出院了吗?张璐每天都来医院,黄家赫应该被照顾的挺好的吧?”   打我答应嫁给李宇的那刻起,我和郑亚娟就已经结束了同盟军的关系。换个角度看,在黄家赫的问题上我们就是死敌。我能看透的问题郑亚娟没道理看不透……她笑的略显夸张:“是呢!诺诺,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他们两个挺好的。我想家赫出院之后身体好好,让他俩年底前把事儿办了。”   我真想看看郑亚娟知道我怀孕时的表情……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无趣。郑亚娟那个人爱子成狂,儿子和孙子哪个重要,答案太显而易见了。儿子要是没了,孙子对她来说恐怕没有丝毫意义。   郑亚娟给的支票,我拿的无比坦荡。我怀了孩子,收她做奶奶的钱一点都不过分。   可郑亚娟却从我的动作中揣悟出了另一层深意:“诺诺,你答应嫁给李宇,也是想好好过日子了吧?这样多好,女人啊,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警察局门口本就安静,郑亚娟声音挑的稍微高一些,众人纷纷回头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局里出来的黄家赫,他也同样站在人群之中。   117 静静的   以前要是有这样的事情,黄家赫会最先推着我离开。而这次他却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   虽然只有三天没见,但黄家赫看起来却消瘦的厉害。他脸上的浮肿不见了,腮部的咀嚼肌稍显僵硬。身上只是穿着衬衫,并没有打领带。张璐站在他身边,闭紧了嘴没说话。   周围不相干的人似乎都不见了,连郑亚娟不断宣扬的话音仿佛也变小了。天地之间只剩下我和黄家赫,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黄家赫的脸上一片漠然,可他看我的眼神我还是能读懂的。像是这么多年他给我的爱一样,寂静而又无声。他的眸色里一片压抑、深沉、隐忍,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稍微一说错话,黄家赫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我不能说什么,但是暗示他一下还是能做到的。我意有所指的摸摸肚子,告诉他我会照顾孩子他可以放心……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默契,我想黄家赫能懂。   郑亚娟的意图很明显,她是想将我和黄家赫断的干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她觉得我们两个也会没关系了。   为了避免自说自话的讲话进行不下去,郑亚娟横在中间挡住了我和黄家赫的对视,她笑的别扭:“我们和吕诺家可是多年的老邻居呢!到时候诺诺结婚,我们是一定会去的……不过我们两家的私交也就止于此了,要是大家再说两个孩子有私情,甚至是为了私情徇私枉法……那简直是可笑死了!”   黄继龙有点看不下去,他和黄家赫一样是个情痴。黄家赫的苦楚,他是最能感同身受的。情形紧张,但是黄继龙不免偏疼自己的儿子:“家赫啊!你和吕诺他们,你们一起坐车回去吧!”   这次没用郑亚娟出言阻止,我自己就开腔拒绝:“黄叔叔,既然不同路,也就不必同行了……老李,我们回家。”   在黄家赫的注视下,我被李宇缓缓的推着往外走。周围人的视线从脸上舔过,我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目不斜视。我心里难过的要命,喉咙甚至都布满了甜腥。   我不能哭。   为了黄家赫,我也不能哭。   坐上车后,多年在外闯荡的李宇都忍不住大大舒了口气:“操他奶奶的,这帮人,真是……走吧,先回家再去医院,到时候给你检查一下。”   看要去医院,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反映。李宇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喂,你没事儿吧?我告诉你啊,你不要给老子我……你吐什么啊!别吐车上!我的车很贵的!”   李宇提醒晚了,我实在是没忍住偏头吐在了车里。呕吐声夹杂着呜咽声,连胃酸里都隐隐的透着苦涩。   “我跟你约法三章,你给我听好了。”李宇扯过车里的纸巾丢在我怀里,他刻薄的说:“我这个人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不尊重我的人,一种是动我钱物的人。对于这两种人,我下手是从来不会客气的。虽然你现在怀孕了,但是你要是不想晚上继续像狗一样睡在地板上的话,你最好记清楚这两点。”   “哼,你一个花心吝啬的糟老头,你想要我怎么尊重你?”我无所谓的拿出纸巾擦掉嘴上的秽物,略微挪揄着说:“我换句话说好了,我怎么样算是不尊重你?”   李宇被我气的直哼哼,可我怀孕了,他也不能再动手打我,只得解恨着看了眼我吐脏的车座:“动我钱财的人,不珍惜我财富的人,都是不尊重我的。”   我笑着抿抿嘴。   “你不会是看黄家赫跟那个小姑娘在一起受刺激了吧?”李宇嫌弃的用车里的靠垫盖在我的呕吐物上,说:“你个没用的东西,真是拿得起放不下。”   我不服气的反击:“为什么要拿得起放得下?黄家赫又不是筷子。”   接下来的路上,我和李宇一直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废话。等到了他家,我们两个才住了嘴。李宇见我心情还算稳定,他奇怪的问:“嫁给我这个花心吝啬的糟老头,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你不高兴?”   不高兴?为什么要不高兴呢?现在有个不错的环境能让我把黄家赫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我为什么还要不高兴?   “我应该高兴啊!”我努力让自己从伤感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笑的夸张,说:“嫁老头是潮流,你不懂吗?你那些情妇,跟你不也是为了分遗产吗?现在你突然给我这么个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宇突然小心谨慎的捂了捂钱包。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滑稽,逗的我心情好了些……十月怀胎是个漫长的过程,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努力保持自己的身心愉快。   我被李宇推着,还没等进到屋里,开着的窗户就往外溢出阵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我奇怪:“你家装修了?”   李宇和我同样的奇怪。   他推开门时,一个驴包生猛的迎面扑来。要不是李宇拉开我,估计这一下子必定打的我口眼红肿。而此时在屋子里发脾气的女人没以为门会突然打开,她举着自己刚脱下来的高跟鞋愣愣的发呆。   “珍珍!”李宇气的满脸通红,登时大发雷霆:“你他妈的疯了么!谁让你上我家来的!谁让你砸我客厅的茶几的!你知道我那茶几多钱么你就砸!”   我刚才吐在车里,李宇都觉得我是在不尊重他……那陈珍珍现在把屋子里砸成这样,这不等于鞭李宇的尸了?   李宇显然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心疼的跟自己肉掉了似的。他连鞋也没脱,蹲着满屋子的翻看自己被砸碎的家具。   被骂的陈珍珍委屈的嘟嘴掉眼泪,她恶狠狠的指着我骂:“上次他们和我说阿宇要娶一个姓吕的女人时,我还没想到是你……你个不要脸的!你在茶室接近我讨好我,就是为了勾引阿宇吧?亏着我还当你做姐妹……我要撕烂你的脸!我看你还怎么拿这副淫荡的样子去勾引男人!”   118 看病   对于陈珍珍,我丝毫没有抱歉之类的情绪。就算说我嫁了李宇抢了她的饭碗,我也还是不觉得亏欠她任何。在骨子里,我其实很看不惯陈珍珍这样的女生。为了钱而依附于人的行为,完全就是不可取的。   不过转念一想,曾经在感情上依附于卢生的我,恐怕也没有资格瞧不起其他人。依附感情和依附金钱,一个是交付尊严,一个是践踏尊严,这两者本质上差不多。   陈珍珍是真的打红了眼,她把手里的高跟鞋一丢俯冲着向我跑来!   李宇站在远处忙着对他打碎的花瓶唏嘘感慨,没有他的帮助我自己坐在轮椅上很难避开。我尝试着抬抬腿,却依旧挪动不了分毫。   在陈珍珍撞上我的前一秒,我先一步伸手推她的胸。胸部的疼痛让陈珍珍低声嚎叫,而力的反作用下,我的轮椅也转动了起来。我也看不到后背,只能任凭轮椅往后滑行。   就在我马上要撞到柜子时,刚才还蹲着的李宇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跑了过来。他没有拉开陈珍珍,也没有阻挡我继续滑动。李宇眼神急切的伸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马上要从柜子顶端掉下来的花瓶。   “好险……”接住花瓶后,李宇释放的缓缓松了口气。我离着他很近,甚至都能听到他身上肌肉松弛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将花瓶放回到原位之后,李宇转头阴嗖嗖的瞪着陈珍珍。陈珍珍光脚踩在一地的狼藉之中,脚趾尴尬的来回搓动。   李宇冷冷的拿起墙上的电话,叫了物业的保安来。   “阿宇!”陈珍珍叫的无比恶寒,和一个能当自己爸爸的老头肉麻,我真的不知道陈珍珍是怎么做到的:“阿宇!你听我解释,我不想这样的……人家也是生气嘛!你也不看看你有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人家想你嘛!”   李宇连多一眼都不想看她,无比吝啬的挥挥手:“滚吧!”   “阿宇!阿宇!”陈珍珍踏着一地的碎片跑过来,看她脸上细微皱眉的表情,恐怕没鞋穿的滋味并不好受:“阿宇!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还不行么?”   “滚。”李宇惜字如金:“别让我丢你出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李宇的脾气已经十分的恶劣了……但是陈珍珍并没有这个自觉,她不断的用自己前胸蹭着李宇,说:“阿宇!好阿宇!你今天去我那吧!我好好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陈珍珍果然了解李宇,蹭了几下之后,李宇便脸色不明的不再说话了。陈珍珍就当我是死人似的,更加夸张的往李宇身上蹭。要不是李宇用眼神威胁着我,我恐怕会再一次的呕吐出来。   保安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场面极为香艳妖冶。陈珍珍蹭的上身扣子松开了,她整个人都贴在李宇的身上。   “过来吧!”李宇招呼左右为难的保安,他自己伸手将陈珍珍解开,递给他们:“客气点,丢出去就好了。”   保安以为李宇在说笑,事实上,我也觉得李宇在说笑。可当保安客气的请陈珍珍出去时,李宇登时大发雷霆的咒骂:“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吃的!我不说了么!丢她出去!是丢!你们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宇也顾不上贵不贵了,他抄起古董架上的琉璃顺窗户丢了出去:“这他妈的才叫丢!明白了没有?给我丢她!不然的话,这个月的钱谁也别想拿了!”   摊上李宇这样的老板真是麻烦,不顺他的心思怎么能行?他本来有事儿没事儿还喜欢循着毛病克扣个工资呢……保安也是卖力,几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抬着陈珍珍将她从屋里丢了出去。   这下子摔的不轻,我坐在轮椅上都替陈珍珍感觉疼。她跄的鼻子尖上面掉了块肉,手骨似乎也断了。   李宇看一眼被砸的七七八八,气不打一处来的还想再丢陈珍珍一次。他恼怒的挥挥手,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儿:“滚吧!”   砰的一声,屋里的大门被李宇关上。   “malegeb的!”   在陈珍珍初步砸的基础上,李宇又大规模的进行了一次打砸。我静静的看他,李宇发泄了能有10分钟,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是不是完事儿了?”我看了看客厅的挂钟,问:“我就不需要换衣服了,直接去医院吧!都这个时间了,再晚点今天该取不出结果了。”   “呼……”李宇长长出一口气,他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在绒布灯罩上擦了擦:“走吧!”   李宇如此不讲究卫生的行为,刺激的我又有点反胃。   我想去私人诊所,但李宇却坚持要去五院。我不太想去那儿,那里给我的回忆都太不美好。再说要是碰到宫宸,看到和黄家赫一样的脸,我可能会更难受。   但是没办法,李宇拿钱,他做主。我除了任由他推着,太强烈的异议也没用。   当时李清河在五院挂的妇科医生,是全国知名的妇孕专家。不过她的病号比较少,一般上午就挂没了。而李宇显然也不会给我挂那么贵的号,他倒是省事儿,看都没看挂了个宫宸的全诊的病号给我。   我被推到宫宸的诊室门口,咬牙切齿的问李宇:“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什么?”李宇装傻:“我有什么好故意的?我带你来医院,你就看你的病,怎么废话那么多。”   我攥着病本,怎么都不好意思进去。一想到宫宸为我听诊检查,我不仅脸蛋发红,浑身也不自在。   李宇可能是怕我浪费他挂的病号,他直接动手为我敲了门。里面叫“进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进。   “宫医生。”宫宸带着帽子口罩,他脸上只有眼睛的位置露出一条缝。我没太敢看他,直接将病本放在桌上说:“我怀孕了,想来做下检查。这些我不太清楚,我需要做……”   “把衣服脱了吧!”宫宸拿出听诊器,他有点放肆的在我上半身比划了一下:“我给你听听心跳。”   我捂着胸口,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来问问……和我一起来的,他挂错病号了。我是来看妇科的,不是看感冒。”   “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宫宸突然俯身过来,他带着口罩,声音发闷的问:“那用不用我帮你脱?   119 就算是我   我狠狠给了面前男人一个耳光,他的身子又有一点点的往后移。因为脸上有口罩,我这一耳光完全没起到任何的实际意义。   也不再和他废话,我转自轮椅自己往外走。   “哎!别走啊!”   “我不走要留下来干嘛?”我停下,偏头冷冷的问他:“黄家赫?”   黄家赫也不装了,他摘下口罩耸耸肩。清瘦的脸上扫过一丝黯然:“我其实想缓和一下氛围……但是好像不太成功。”   经历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们两个似乎隔着一种看不到的屏障。黄家赫站在对面看我,好像不知道要该怎么走进。我想起刚才离别时的场面,一时之间,也不想他靠近。   黄家赫能穿着宫宸的衣服坐在宫宸的办公室里,他一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我对着黄家赫招招手,他小心靠近的样子让我心里难过。等到黄家赫的脸凑近,我毫不犹豫的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次的耳光黄家赫挨的结实,他脸上没剃干净的胡须刺的我掌心疼。但也因为这个耳光,我们两个之间无形的屏障隔阂瞬间被击碎掉。   “我是不是吓坏你了?”黄家赫蹲在我的轮椅前,他的视线平视着我,解释:“上次在病房会说那些话,实在是事出突然。那病房里面有人盯着,我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是,我是暂时需要你和李宇结婚。但是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我和李宇有约定,他不会怎么样你……”   “你闭嘴!”我揪过黄家赫的领子将他拉近我:“谁说这个事儿了?我又不是傻,现在的情形你会这么做,我当然能明白什么意思!”   黄家赫也没挣扎,他任由我拉着。看我的脸色没有缓和,他又开口解释:“张璐的事儿你也别当真,这都是我妈放出的谣言。张璐和她的一个师兄再谈恋爱呢!估计好的话,他俩差不多都要结婚了。”   在黄家赫继续喋喋不休解释的功夫,我拉着他的上身让他靠的我更近。像是赌气一样,我用力的啃上黄家赫的唇。真的是用力过猛,磕到门牙,我俩都疼的直皱眉。   “谁让你死了!”我呲牙咧嘴的训斥着黄家赫:“还自杀……我想救你都救不过来呢!你居然自己跑去死!你脑袋是有泡么!”   黄家赫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我想,我和黄家赫花费多年才走到一起的真正原因就是这个。不仅仅是我单恋卢生,更多的时候则是因为黄家赫对我感情的体悟很差。我的心思他能明白,但是我感情的侧重点,他却想不清楚。   “你不是也背着我去死了吗?”黄家赫不服气,而且这中间还带了怒气:“不,你比背着我还要恶劣。我都找人通知你不要做什么了,但是你还是不听。一意孤行的要去做……你以为我通知情敌去救你,我心里就那么好受?”   “是你让z先生发短信给卢生的?我说卢生怎么那么巧就来救我,他还说是我发的短信……”我理亏的挠挠脸,却仍旧不讲理的辩解:“我那不是为了让你活着嘛……”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戳了黄家赫的痛楚,他甩开我的手,样子比李宇刚才东西被砸时还要勃然大怒:“你真是蠢!我就猜到你会答应我妈妈这么做,所以才不放心的找人通知你……你傻不傻?你简直是傻到家了!你这是救我吗?你觉得用你生命换来活着的机会,我会要么?”   “为什么不要啊!”我气冲冲的质问他:“为什么我想为你做点什么你都觉得是没必要?黄家赫,你这话说的简直是太混账了。你还说呢!你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没那天在病房里说的那些中听!”   黄家赫平静下来,他又蹲下来为我整理了下碎发说:“好不容易见面了,怎么还都浪费在吵架上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俩吵的混乱,我也被吵的极为生气。看着穿白大褂的黄家赫,我故意气他说:“我没事儿,我就是怀了孩子,腿还被孩子他爸自杀气的动不了而已。”   本来我也没想让黄家赫在吵架中认输或者是怎么样,但我这句话说完,黄家赫立刻蔫了。他眼中有着深深的自责,不舍得摸摸我的腿问:“腿疼么?我这几天都在询问这件事儿,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突然动不了了呢?”   黄家赫的眼神让我心里涩涩的发疼,他的情深令我不忍直视。为了不让自己哭,我生硬的打着哈哈:“你别往心里去,我是被气的胡说八道……我这腿没什么大事儿的。”   看黄家赫的眼神坚持,我只好解释说:“真的是没什么大事儿……我那天和护士去B楼看你,路上听其他护士说你是自杀了被送来的。虽然我也想过你可能是为了过来才做的,但我还是……可能是因为心理太过紧张,腿就动不了了。”   黄家赫凝视着我还不说话,他的表情让我极度慌张。我手忙脚乱的去摸他的脸,一下下的想要把他僵硬的表情揉开:“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这不是什么大毛病,身心残障而已,去看看心理医生就……”   这一次是黄家赫俯身过来吻住了我,刚才撞坏的唇上被他温润的舌头吻过,是沙沙的疼楚。我闭上眼睛搂住他的后劲,用心的加深了这个吻。多日来的愁苦被黄家赫濡湿的吻驱散掉,他吻的很认真,努力拉拽着我的舌头和他纠缠在一起。   门外有人敲门,宫宸和李宇的说话声从黄家赫粗喘的呼吸中传来。看样子,应该是宫宸出去的功夫黄家赫偷着跑进来的。   我刚想要推开身上的黄家赫,他却不满的低头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咬到我的唇上沁出血来,他才松口。宫宸被李宇在门口绊住,黄家赫也并不着急。他用牙齿在我的伤口上磨了磨,唇磨蹭着脸蛋往我耳朵边上移去。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儿。”黄家赫在我耳边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热热的呼吸让我感觉有点痒:“什么都不值得你去终结自己的生命……就算是我。”   120 年龄   “等方便了,我去看你。”黄家赫看我傻愣愣的没回过来神,他伸手抹掉我唇上的血迹,说:“就算不方便,我也会找机会去看你。李宇家是安全的,除了做检查,你尽量都别出来。”   门外的讲话声越来越近,黄家赫恋恋不舍的在我唇上啄了一下:“除了我说的话,谁的话也不要信。除了我,什么男人也不要看……”   “可是你不是说,你同意我嫁给李宇吗?”   黄家赫的脸色一凛,我笑哈哈的在他胸口上面拍了一下:“我开玩笑的。”   “这不好笑。”黄家赫一边脱掉宫宸的白大褂,一边说:“能够让人心情愉悦的话,才能叫做玩笑。你这个?你说的这个简直是人间惨剧。”   我摊摊手:“好吧,我是想说,你脱衣服的动作还是这么性感。”   黄家赫掐掐我的鼻子,表扬道:“这才听话。”   “宫宸在外面,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我担忧的看着大门:“诊室门口不少病人呢!你这样出去会引起骚乱吧?”   我说完话转头,黄家赫已经麻利的从窗户跳出去了。   身后的诊室大门被打开,宫宸穿着相似的白大褂进来了。刚刚在眼前消失的人突然又从身后打开的门进来……虽然知道他俩长的像,但这样的感觉还是不免让我惊恐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宫医生。”我木讷的和宫宸打着招呼。   宫宸的脸上有细小的擦伤和不明显的淤青,从愈合的程度来看应该是那天他和卢生打架时撞的。他看到我也不太自然,微微欠身,来到桌前坐下。他嗅觉敏锐的闻了闻黄家赫放在一边的白大褂,问我:“你是哪里不太舒服?”   一问一答,谈话进行的流畅。等到问完之后,宫宸公事公办的给我开药:“我只能先给你开一些孕妇可以吃的营养药,你的其他情况,你还是明天来挂专门的病号看吧!”   “谢谢你,宫医生。”   “不用谢。”宫宸客气的撕掉票单递给我:“去吧,取完药你可以直接走了。”   宫宸脸上的伤让我很是过意不去:“我不只是说看病的事儿,前几天我住院的时候……总之谢谢你。我心里觉得,实在是有点对不住你。”   “腿还没好吗?”宫宸往椅子后面靠了靠,他似乎不太想提,转而问:“心理医生你也还是顺便看一看吧!不然的话生产的时候你还动不了,估计会很麻烦。”   我点点头,拿好药单推门离开。宫宸拿过医书专注的看,没有再和我说话。   李宇在外面站着等我,我们两个沉默的去药局取药。往外走的时候,意外的碰到了宫月。   宫月没有穿医护服,身上是一套简洁的衬衫短裤。她是天生的笑唇,嘴角上扬的角度让人心里发暖:“吕姐!你出来了啊!”   那天宫宸和卢生打过架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李宇看我俩要说话,他不耐烦的自己先上车呆着去了。李宇走后,我有点担心的问:“宫月啊,那天的事儿,是不是连累你和你宫医生了?我刚才去宫医生那儿看病,不过我看他情绪不怎么太高。”   “你说我哥啊?”宫月随意的挥挥手:“他就是那样,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被外人揍,估计可能心里不太舒服吧!”   “外人?”我轻笑:“这个还分内人外人?”   宫月一本正经的:“当然了啊!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头,他可凶了呢!他从小就对我哥管的严,天天唠叨着要我哥继承他的衣钵。虽然我哥学的不错,不过照我爸的要求还是有一段的距离……但是你也知道,这种是事儿还是要天赋兴趣的不是?我哥稍微出点错,我爸就动手打他。有一段时间,我哥都有点自闭了呢!”   虽然不太礼貌,可我还是忍不住询问:“宫月,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怎么每个人提到你爸爸时的样子,都那么害怕呢?”   “你一定想想不出来,真的是很害怕。我爸在家,有时候连我妈都觉得紧张。”宫月吐吐舌头,说:“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给人看病的,我爸妈也是医生,他俩一个主治心血管,一个主治脑神经。我爸,算是名医吧!除了心血管的病患,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他。不过有一个你肯定听说过,生物医疗,有印象吧?那个就是我家开的。”   “生物医疗?!”我不敢置信:“那个说是能治疗癌症的生物医疗院,是你家开的?”   生物医疗是这几年的新兴的名词,听说可以用一种生物技术冷冻住癌症细胞,减缓癌症的扩散……效果神奇,医疗费用也异常高昂。癌症冷冻要分好几期,每一期的价格都在15万到25万之间不等。所以能看的起这个病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   难怪主任会如此害怕宫月的爸爸,宁得罪律师勿得罪医生,这都是有深刻教训在里面的。   宫月倒是对这些看的很淡:“其实也没传的那么夸张,疗效是有,但也不见得那么神奇。”   “你今天来是看你哥哥的吗?”我问她。   “不是啊!”宫月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我要转院了……因为我哥哥挨打的事儿,我家老头很生气。他说我们兄妹俩要是拿他的名字在外面招摇撞骗,最起码也要来个像样点的地方骗。”   我心里又往上涌起了愧疚感:“真是不好意思啊!连累宫医生挨了打,还要连累你换工作。”   宫月应该明白我有难言之隐,她伶俐的换了话题:“嗨,这都不叫事儿。来我哥的医院也挺好的,最起码我每天的午饭钱能省下了。哈哈哈,谁让他比我大10岁呢?”   “你是95年的?”我好奇的问。   “不是啊!”宫月解释:“我是94年的。”   我皱眉:“不是大10岁吗?我记得宫医生是85年的啊!”   “嗨!”宫月再次挥挥手:“我哥上学的时候改过户口,他其实是84年的。”   121 颐养天年   以前一直怀疑的事情在宫月的嘴里得到了证实,黄家赫和宫宸的生日差了几分钟,那他们肯定是双胞胎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上次黄家赫和宫宸见面的时候宫宸要隐瞒自己的生日?   等不耐烦的李宇从车上下来,他大声的对我吼,引得路人都纷纷侧目:“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了!我还有事儿呢!”   宫月有点分不清楚状况:“吕姐,那你有事儿你先忙吧!”   “你等会!”我对着李宇回吼过去,又转头轻声问宫月:“我能再问你点事情吗?”   “你说。”宫月抬头瞧了眼骂骂咧咧上车的李宇。   我想了想,说:“你们家和我姨妈,是怎么认识的?你哥哥为什么和我姨妈关系那么好?”   “这个事儿啊……”宫月奇怪:“你姨妈没和你说过吗?”   宫月知道的也并不多,她和宫宸的年纪差大,所以等她记事儿的时候宫宸和我姨妈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我听我妈的意思,是你姨妈以前救过她的命。”宫月挠挠头:“什么事儿,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说下乡什么什么的,我有一次偶然间听说她俩聊天时谈起的。”   “下乡?”我追问:“你妈妈下过乡?”   “下过啊!”宫月答:“我妈妈是第一批下乡的,她在内蒙古的一个农村。”   从年龄上来说,我姨妈是最后一批下乡的。要说她俩是下乡认识的而地点也不太对,我姨妈是在大兴安岭的一个小村子里……完全猜不透。   李宇又黑着脸下车来叫我,宫月也不好意思继续和我说话了。匆匆的道了别,她就离开了。   “跟你出来真他妈的是浪费时间。”李宇骂骂咧咧的看着司机将我抱上车,不满的说:“要不是嫌请保姆贵,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跟你一起来的。”   我沉默着没搭理他,我觉得李宇和我一起来肯定有什么别的目的。果然,刚上车开没多远,我猛然看见马路上往医院走的倪菲。   倪菲的孩子没了,她右手捂着的肚子瘪的十分不自然。她的头发干枯,气色十分难看。也没化妆,也没打扮,倪菲蹒跚着脚步动作迟缓的往上走。   “你知道我一般什么时候会觉得很高兴吗?”李宇眯着眼睛看窗外,问我。   “赚钱的时候?”   “其一吧!”李宇赞许的对我点点头,接着说:“还有,就是我看到我恨的人生不如死的时候……臭婊子,以为我女儿是包子,她爹也是包子吗?我他妈的就算是包子,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副好牙口能嚼的动的……老张,跟着她开!”   汽车调头跟上,而疲惫的倪菲似乎也并没注意。我可能是真的神经已经麻木了,除了黄家赫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儿,很少能牵动我的思绪。我和李宇一起看着倪菲,却全然没有他那般的兴奋。   李宇老脸涨的通红,他残酷的说:“以为什么?有了孩子就能上位了?有了孩子,你就以为一定能生的下来吗?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宇的话中有话,我试探着他:“倪菲的事儿,你做了什么手脚吗?”   李宇也不瞒我:“你和倪菲一起从楼梯上摔下来后,黄家赫就发短信通知我了。她给医生的那几个钱,算个屁啊!她不是想做假病历吗?那我就帮着她做的真实一点!她死胎呆在肚子里的时间太长,确实是很不好。虽然不好,可也不至于摘除子宫这么严重……她不是一直嘲笑我女儿不能生育么?我让她笑!她使劲笑!”   “这个贱人,以为什么都能顺她的心思?”李宇笑的有点哀伤,他重重的冷哼说:“从今以后,我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买她事事不顺心。”   说完李宇心疼的抖了一下,估计是倾家荡产的念头让他太害怕。生意人一般都比较迷信,害怕坏话成真,李宇补充着说:“破点财吧也就是,不能倾家荡产。”   我记得倪菲提到卢生孩子时的自豪,她说那是她下半生的经济保证……不过看样子,没了孩子的她不但没能要挟卢生成功,更是凄惨的被卢生抛弃了。   不但被卢生抛弃,还被李宇这个大佛盯上。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自作孽,是不可活的。   “回去吧!”我现在也有了孩子,听李宇说摘掉子宫死胎之类的话,我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你和黄家赫是怎么约好的?我是要先住在你家吗?”   直到倪菲进了医院,李宇才不甘心的叫司机开回家。他翘着二郎腿,说:“你的东西早就拿过来了,你就住在我家吧!你要是来医院的话,必须有我陪同。平时,你最好也别出门了。我家的院子大,还能看到海。有树有水的,你也算能颐养天年了。”   还颐养天年……李宇这个文化水平,也是真不怎么样。   李宇误解了我脸上的表情,他笑呵呵的解释说:“你就放心大胆的住吧!黄家赫已经把你吃住的费用都结算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把你剁成馅卖了。”   “是你说要和我结婚的!”我真是对李宇极度无语:“你怎么能好意思管黄家赫要钱?”   李宇耸耸肩:“这是生意嘛,一码是一码。黄家赫虽然给我提供了帮助,但是你并没有啊!所以我们还是算清楚账好了,避免以后有什么纠纷。我说过,我不会白白给吕森养孩子。同样的,我也不会白白给黄家赫养孩子。除了我的种,想花我一毛钱你都是做梦。”   我没好气儿的往边上挪了挪:“你看好你自己的钱吧!”   因为黄家赫给了钱,李宇“慷慨”的不让我睡地板了。他把北面的房子让给了我,屋子也勉强算是宽敞。只是这间屋子对着海,冬天的时候肯定要很冷。   不过想想我没准也住不到冬天。   黄家赫说他会来看我,我想现在局面这么紧张,他怎么也要过一周左右才能来吧……但是没想到的是,我吃完晚饭回屋后,就看到了大摇大摆躺在我床上等我的黄家赫。   122 罗密欧爬上我的窗台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很费解:“我刚才在客厅吃饭的时候并没看到你从大门进来啊?”   黄家赫答的理所当然而又理直气壮:“翻墙啊!你窗户忘了关。”   我所在的屋子,窗户极低。要是想翻墙进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这个不是重点好吧?   晚上海边起了大雾,屋子里面隐隐的泛着潮。李宇家的墙上贴着难看的壁纸,是那种像海苔一样粘稠的绿色。床挨着落地窗摆放,十分古典的圆形床头。黄家赫动作麻利的从床上下来,身上的麻料衬衫走起来颇有几分飒爽的感觉。他弯腰将我抱起,轮椅失了重物受惊般的滑动。   “黄律师,你就这么非法入室啊?会不会有点太肆无忌惮了?”   我虽然担心,却也不忍心责怪黄家赫。这么长日子没见面,我也想他想的厉害。今天匆匆见了两面,这反而勾起了我们更深的思念。   黄家赫和我一起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脸,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劫后余生的感觉。   “怕什么啊!”黄家赫搂我进怀:“我们可是付了钱的……李宇还能赶我不成?”   我用手指不轻不重的在他胸口画着圈,问:“你这么出来,没事儿吗?今天上午的阵势,我是真的吓到了。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啊!”   黄家赫不太想让我操心这些事儿,他杂七杂八找了很多的话。最后还是我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才肯老实交代:“我三叔得到消息,说卢生可能会亲自将你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把你掳走。”   “卢生?掳走我?”我觉得好笑:“可别扯了!卢生你还不知道吗?你要说他雇人来做这个,我信。但是你要是说他亲自来,那打死我都不信。卢生虽然贪心,可他又不傻。主动把自己推到人前的事儿,他才不会做呢!”   黄家赫柔顺的拍着我的背:“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自从你咬伤了陈鹏之后,陈鹏一直都不太待见卢生。要是没有陈鹏,卢生没几下子就能被李宇弄垮。卢生为了好好表现,自然会亲自跑来带走你……毕竟你们两个也是结过婚的,你现在又不能走,卢生嘴甜点哄哄女警察,想要带走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啊!”   得得得,说说话黄家赫的口气又有点泛酸。看我的眼神不善,黄家赫嗖的一声别过头去,吃吃的发笑。   “别笑了,丑死了。”我瞪了他一眼,惆怅的叹了口气:“你还能笑的出来啊?我问你,你不会真的要我嫁给李宇吧?咱俩要这样偷偷摸摸多久?一辈子么?”   “哎。”这个问题让黄家赫也同样头大:“不说一辈子,怎么也要三五年吧……咱们两个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便衣盯着。现在案子不知道怎么被其他人知道了,城里是闹的沸沸扬扬的。百姓都在质疑司法的公正性,天天都有一帮人去我三叔那儿吵。”   还是这么严重啊?   黄家赫热乎乎的身子往我身上贴了贴,他接着说:“要是咱俩关系一般,还能好说点。如果是普通的委托人和律师的关系,我三叔说案子是走的正常程序,大家也普遍能够接受……但是咱俩要是在一起结婚生子,那么肯定会有人用咱俩的关系做文章。到时候走后门妨碍司法公正的事儿,不好的说法也就全来了。”   “黄家赫啊!”我在他的怀中蹭了蹭,终于忍不住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哈!你现在要是突然多出一个弟弟,会怎么样?会对你家有影响吗?”   黄家赫反应很快,他的眼神瞬间变的清明锐利:“你是说宫宸吗?”   “你不用这样看我,这个很好猜吧?”黄家赫好笑:“你问的实在是没有技巧,再说答案也太显而易见了……要是再有一个弟弟,还是宫氏那种半医半商的家庭,虽说不一定有什么太大的政治问题。但麻烦,还是会有不少的。”   我舒了口气:“那还好。”   “不过现在的黄家,是什么麻烦都经不起了。”黄家赫补充:“况且,宫宸真的是我的弟弟。”   可能早就猜到这层关系,我俩的反应都不强,可周遭的空气却变得格外凝重。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他。   黄家赫问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宫月。”我把头缩入他的怀中,喃喃的说:“今天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她,她说宫宸和你一样都是84年的。你俩生日差了没几分钟,长的还这么像,不是兄弟的话也太有违天理了吧?”   黄家赫点点头:“我是专门找人去查的,只不过这一段时间没见你,也没机会和你说……宫宸应该是领养的,虽然宫家的手续办的天衣无缝,但我觉得他一定是领养的。”   “你怎么不说你是领养的?”   黄家赫只是紧紧的搂着我,没再说什么。   我将宫月和我说的事情都跟黄家赫讲了一遍,而他似乎好像没怎么再听。最后还是我气的叫了一声,黄家赫这才笑着和我拉开些距离,问:“你的腿还是动不了吗?”   “动不了了。”现在就没有一件能让我稍微顺心点的事儿:“不但动不了,而且还一点感觉都没有。医生说是心理的因素,让我放松心情……我试着什么都不想,却还是没有作用。”   黄家赫趴在我耳边坏笑着说:“那你说我现在要是和你……你下面会有感觉吗?”   “走开!”我被他气的面红耳赤:“时间宝贵,我们能不能说点正经事儿?”   “这还不算是正经事儿?”黄家赫讶异。   话虽然这么说,但黄家赫也没再坚持。我倒不是不想和他亲近,只不过在李宇家的床上做这事儿总是让我感觉怪怪的。再说,我现在的身体还不太稳定,和黄家赫靠近点我都担心他往外散发的荷尔蒙伤到孩子。   我抱的黄家赫越紧,独占他的心里也变的越强。黄家赫在和我说最近需要注意的事项时,我突然开口:“黄家赫,我要是死了,你也和我一起死吧?”   “我不要你活着缅怀我。”我说着说着自己就哭出来了:“我死了,你和我一起死好了。你说我自私也行,但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你娶别人,这样的念头光是想想就让我……”   黄家赫情绪激动的捧着我的脸,害怕伤到孩子,他吻的小心而又隐忍。我脸上的鼻涕眼泪都蹭到他的脸上,看起来他也和我一样像是再哭。   “不会的。”黄家赫安慰着我,更加用力的将我嵌在怀里:“我死我都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给我生儿子好了。”   123 母子   因为黄家赫的一句话,我几乎哭到崩溃。   垂涎美貌娶你的男人,没准哪天他就被更美貌的女人迷惑了。贪图富贵的男人,总归他会因为钱财离开你。如果你们不是因为爱开始的关系,那么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因为在一起的理由而分手。   卢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纷扰也太多。乱花迷人,早就蒙了人的双眼。   不过,那些能够打不跑、骗不走、诱不降、惑不迷的男人,那些无时无刻都坚信自己的心意执着的牵着你的手带你走向希望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肯定能算的上是爱人吧?   即便是给了钱,黄家赫和我一起睡在李宇家也是不合适的。但是我不想让黄家赫走,尤其是我清醒的时候我更是不舍得放他走。我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又任性,可我还是搂紧黄家赫的腰没有松手。   黄家赫是瘦了很多,以前他身上紧致有张力的肌肉现在已经略微变的松弛。我抱的紧,他身上的肋骨硌的我脸上骨头疼。   但是我还是不想放黄家赫走。   黄家赫也顺着我,他就抱好我,一点点的安抚平我紧张的情绪。闭着眼睛,我都能感觉到他灼灼盯视的眼神。似乎许久没有被黄家赫这样看着了,此时此刻的氛围让我难得安心。   死就死吧!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不后悔就好了……想完,我靠在黄家赫的怀里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李宇的砸门声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的睁眼,已经早上七点半了。黄家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床头上有挂好的市五院妇产科病号,可能是怕我看不见,黄家赫还在上面放了一朵小花。   “傻瓜。”我拿起小花,不自觉的轻笑出声。   “吕诺!”李宇砸门的音量更大,他吼的整个楼里都有回音:“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了!”   黄家赫贴心的把轮椅放到我的床边,在李宇愈渐不耐烦的咒骂声中,我一点点的挪动过去。等到我打开门时,李宇都恨不得拆房子了。   “你住在我家,请你注意一下我家的规矩。”李宇的眼神发直,满脸凶像。他的起床气比一般人要大得多,样子可怖的好似要吃人:“起床时间和吃饭时间,你自己给我记着。我他妈的没那么多时间!天天早上要来叫你!”   他气势汹汹的来,又气势汹汹的走。我也插不上话,只能沉默的自己一点点的往饭厅推。   等我滑到饭厅,李宇已经开始吃饭了。上次我来李宇家过夜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早起的时候差点被李宇掐死,那天也很舒畅的在卢生身上狠狠出了口气……这才过去多久,桌子上就只剩下我和李宇了。   李宇没有什么变化,他认真的吃着自己的早点。还是同往常那样,他把脆脆的油条整个泡在豆浆里,又刺溜刺溜的整个吞掉。我没动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宇吃。这一次我倒没感到反胃,不自觉的,我竟然生出一种伤感的情绪。   我说李宇是个好色吝啬的糟老头,即使他有家财万贯,他也还是个糟老头。虽然他骂李清河不争气是赔钱货,但是李清河的死,最难过的也还是他。   老年得子的喜悦有多大,老年丧子的悲楚就会有多痛……要是倾家荡产能换回李清河的命,我想李宇也是会换的。这么大的一栋楼,一直到死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光是想起,我都感到寂寞的发冷。   吃过饭后,李宇说有事儿,他安排了人带我去医院做检查,然后便去忙了。   李宇不和我一起去,我也乐得清静。可到了医院妇产科门口,我却碰到了郑亚娟。   “郑姨。”她毕竟是黄家赫的妈妈,我怎么也要给她些面子。我先打招呼说:“好巧啊!”   “不巧。”郑亚娟的脸色僵硬,她冷冷的看我:“我就是在等你。”   我让李宇请的医护去排队,自己和郑亚娟先在外面聊着:“找我有事儿吗?”   “家赫昨天晚上是不是去你那儿了?”郑亚娟咬着牙,她说话的声音都是嘶嘶的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惹的麻烦还不够多?三番四次的害家赫,看他不死在你手上你不甘心?你俩的胆子也太大了!真是没送上刑场,你就不知道怕啊!现在正是风头紧的时候,你们怎么敢这么做!”   “黄家赫来的事儿,我开始并不知道。”我顿了几秒,接着说:“我也并不想让黄家赫不安全,下次他来找我的话,我会和他说说。”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我婉转的话反而令郑亚娟更加恼火:“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你们两个没有下一次了!吕诺,作为一个女人你就不知道点礼义廉耻吗?你还真是你姨妈的外甥女,你和她一样的烂!答应要嫁给李宇,还勾着家赫不放!男人跟了一个又一个,你当自己是公交车?谁都能上?”   郑亚娟瞥了一眼我坐的轮椅,她情绪激动,说的话越来越怨念横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黄家赫面前?我要是你,我都会羞愧自尽!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我不说话,郑亚娟更加生气。她抬手扇了我一个耳光,骂道:“行!你行!本来你说你要帮着家赫,所以我也不想把事儿做的这么绝……但是现在既然你还纠缠着家赫不放,那也别怪我了!”   郑亚娟突然跑了过来,她推着我的轮椅快速的往医院七楼开着的窗口冲。医院的诊室门快速在我侧面飞过,绕的我眩晕着想吐。   我想要跳下去轮椅,可下半身依旧是挪动不了。耳边的风声呼呼,这要是从七楼掉下去,一定是必死无疑。   如果我被黄家赫的妈妈杀死,那黄家赫肯定要痛不欲生……稍纵即逝的念头刚过,一旁有人诧异的叫住我。   “吕诺?”   郑亚娟猛的停了下来,她不敢置信的回头去看叫我的男人。那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满脸学究气和黄家赫一模一样的男人……是宫宸。   124 谎话   郑亚娟停了下来,可她推着我轮椅的手也松开了。刚才跑的惯性太大,我的手掌都磨破皮了也还是没能阻止了轮椅前冲的劲头。   七楼开着的窗口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兽,等着将我吞入腹中。我紧张的全身肌肉紧绷,血液似乎也全都涌到腿上。膝上的神经跳动,我紧张的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在要撞到墙上时,一旁的宫宸及时拉住了轮椅。轮椅停下,但我还是被甩了出去!可能是在生死关头,神经先一步做出应急反应。我的腿软弱无力的站立住了,接着便摇摇晃晃的倾斜着往窗外掉。   “小心!”   宫宸丢开轮椅,他拉着将我抱紧在怀里。我听到身上袖子布料撕裂的声音,整个人转瞬跌坐宫宸的怀里。他胸口的肌肉结实,我的鼻子被撞的发酸。   “你没事儿吧?”宫宸问。   我摸摸我的腿,在危机时刻,腿部上面所有的神经都被激活了。不过紧张的情绪过后,腿软绵绵的有点发麻失力。加上这么多天没有用力肌肉萎缩,我只得无力的靠在宫宸怀里。   在拉扯的过程中宫宸的眼镜也掉了,还是郑亚娟为他捡起递了过来。宫宸道了声谢,他转身为我将轮椅摆放好,扶着我坐下。他看了看我和郑亚娟,拿不准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下。   正好医护排好了队要带我过去,宫宸也没松手,他直接帮着推我往妇产科走。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危机的情况,还是因为此时的局面。郑亚娟一直愣愣的看着宫宸出神,她也不说话,害的我紧张的要命。   等到郑亚娟叫着我的名字追过来时,我才觉得松了口气。只要她开口谈黄家赫和宫宸的事儿,这就好办。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说。这样的话,我和黄家赫永远也不会清楚自己的处境是什么。   或者更糟糕的,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麻烦敌人。   经历过刚才那一幕,宫宸很明显的不待见郑亚娟。也难怪,郑亚娟的举动是太疯狂了些。要和残障人士玉石俱焚的做法,血腥而有残忍。   不过宫宸的冷脸,让郑亚娟也挺难受的。毕竟她肚子里拿出几个孩子,她比谁都清楚。   “这位医生……”郑亚娟开口对着宫宸说话,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虽然她的举动令宫宸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她还坚持着问:“冒昧的问一下,这位医生贵姓啊?”   宫宸为难的看看我,他似乎并不太想说。见我没帮他解围,他也只好不情愿的说:“我叫宫宸,太太。”   一声“太太”叫完,郑亚娟哭的更加厉害。这一次宫宸也不看我了,他直接推着我离开。无论郑亚娟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头。   直到诊室门口见不到人,宫宸这才松了口气。隔着轮椅,我都能感到他身上肌肉松弛的颤动。宫宸犹豫了几秒,问我:“用我报警吗?”   我还在郑亚娟和宫宸见面的情景里没回过神,宫宸的话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报警!”宫宸的神色明显不耐烦了起来:“我说的你没听明白吗?刚才她的行为已经构成谋杀未遂了……你要是报警,我可以为你作证的。”   “不,不用。”   我无所谓的态度让宫宸很不满意,他脾气急躁的松了手。我的轮椅没了控制,兀自在地面上滑了几圈。   宫宸不明白,他不解的问:“她要杀你!杀你你懂吗?她要是成功,你现在已经没有命了!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了?到底是你精神不正常还是我精神不正常?你差点被那个妇女杀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幸好宫宸这话没让郑亚娟听到……我耸耸肩,说:“她是黄家赫的妈妈。”   宫宸突然暴躁的将自己整齐的头发揉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理解黄家赫的妈妈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宣泄般的在墙上踢了两角,问:“你说,刚才那个女人,是黄家赫的妈妈?”   我点点头。   宫宸使劲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他胳膊挡着,我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宫医生?”我轻轻叫他:“你能……方便和我说说你和我姨妈的事儿吗?”   宫宸的戒备心理很强,从好几次的事情中我都能看出一二。本来我问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宫宸竟然和我说了:“我是领养来的。”   这个我倒没觉得太惊讶,不过他说的下一句话瞬间让我喷了口口水。宫宸说:“我的亲生母亲,其实是你姨妈,周玲。”   我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这不可能!我姨妈,根本就不能生育。”   宫宸点点头:“是啊,我知道。她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连命都没了,这才不能生育的……我是她的私生子,她没有办法才将我送给宫家的。”   “这是谁告诉你的?”我气息不稳的问他:“我姨妈?”   宫宸叹了口气,再次点点头。   我不知道姨妈为什么这么说,但她一定是在撒谎。   从郑亚娟见到宫宸时失态的样子看,宫宸和黄家赫肯定都是她生的。而我姨妈,她不是因为生孩子大出血这种电视剧情节不能生育的。姨妈不能怀孕,全都是被人坑害的。   姨妈是最后一批下乡的青年,去了没几天,那批青年便返城了。不过就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破旧的大兴安岭农村也掩盖不住姨妈的美丽。虽然姨妈年纪小,但是长的极为成熟,全村的未婚男同志多少都对姨妈有点意思。   得到男人青睐的同时,姨妈也自然而然的收获了不少女人的嫉妒。那个保守的年代,女人对于经期的知识了解很少。而姨妈又没有什么相好的女性朋友一起,所以她在下乡月经初潮时十分的恐慌。   有几个嫉妒她的女青年告诉她,要用凉水洗脚,这样才会治疗经期……在大兴安岭寒冷凉水的浸泡下,姨妈得了极为严重的宫寒。她是因为这样,才不能生育的。   我将姨妈的事情,婉转的告诉了宫宸。宫宸不但没有信我,他摇摇头给出了更加有力的假证:“我有和你姨妈做的亲子鉴定,我不可能不是她的儿子。”   125 出气     姨妈的事情,都是我妈活着的时候告诉我的。姨妈就算是在狼心狗肺,她也不能骗我妈。不过我想姨妈的骗术高超,她能骗那么多的达官贵人骗的天衣无缝,想骗涉世不深的宫宸,应该不算难事儿。   宫宸是医生,而他会相信亲子鉴定这种能作家的东西而不是事实,这就说明了一点……我姨妈一定是做了什么,让宫宸感动到不愿意去相信眼前的事实。   医护再次在诊室门口叫我,说医生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我的手受了伤,只好麻烦宫宸帮着推我过去。等到宫宸马上要离开时,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是黄家赫的妈妈,和我没有半点的关系。我的妈妈,从来都只有周玲一个。”   说完没等我回话,宫宸将我丢给医护便离开了。   可能因为发生了郑亚娟的事儿,我检查做的极其心不在焉。最后从妇科诊室出来去护士站处理手伤,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黄家赫跑来接我,我这才吓的反问:“你其实是宫宸医生吧?”   “你想我是,那我就是吧!”黄家赫跑的急,他脑袋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他从脑袋开始往下摸我:“吕诺啊!你没事儿吧?没伤到吧?”   “我没事儿!你松手!”医院附近的人全都眼神怪异的看着我俩,我被黄家赫弄了个面红耳赤,赶紧推开他的手:“你干嘛呢!这么多人在呢!”   黄家赫来了脾气,他恶狠狠的瞪着无辜的路人发泄:“看看看!看什么看!我摸我自己老婆,谁还想管我!”   “你讲讲道理!”我跟他真是说不通:“大哥,这里是公共场所,你这么做不合适!”   黄家赫又犯了倔脾气,可他看了看我手上缠着的纱布,他只能听我的话没再继续动作……不过黄家赫很赌气,他一脚踹翻了垃圾桶,惊的路人四处尖叫。有同样带着孕妇看病的男同志,因为看不惯黄家赫的行为,两个人推推搡搡差点没打起来。   在秉着“同是奶爸,理解万岁”的基础上,黄家赫和男同志互相殴打了对方一拳,这才勉强算停了下来。   “安年成,你有完没完?”那个大肚子婆比我行动方便,她丢下自己的男人,先走一步了。   原来,这也是带着气儿来的。   那个叫安年成的男人看自己的老婆走了,他也顾不上和黄家赫继续闹下去了。他匆匆的擦擦屁股上的灰,一路小跑着追上。   而地中间眼眶被打青紫的黄家赫,他也很明显的出了气。虽然身体遭受了痛楚,但他表情十分的愉悦……这不是贱的么?   要我说,黄家赫就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典型的受虐倾向。   我也没理他,叫着医护推我往车里走。黄家赫转身看我走了好远,他也小跑着追上。因为跑步的原因,他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吕诺,你看完病了?医生怎么说的?”   “好了,没事儿,你回家去吧!”我不想和黄家赫吵,只是希望别有太多的人看到我俩:“有事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黄家赫以为我生气了,而事实上我也确实是有点生气。他跟在我旁边,略微讨好的说:“诺诺,我送你回去吧?”   看拐角的位置人不多,我摆手叫医护先上车里等我。只剩下我和黄家赫两个人后,他站在我面前一副办错事儿的样子让我瞬间又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了。我好笑的问:“黄家赫,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手伤?”   “你果然是知道你妈妈来找我了,是吗?”我刚才估摸着也是这么回事儿:“不用担心,你妈妈没做什么,我这些伤是轮椅弄出来的。她只是担心你,你别让她担心就好了。”   “可是我也担心你啊!”黄家赫不情不愿的说:“我来见你,肯定都会准备好的,要是危险我也不能来。”   黄家赫的性格我和郑亚娟一样了解,要是不感情用事的话,他就不叫黄家赫了。   我叹了口气,劝说太多也没用:“你的脸怎么样?疼不疼?你说刚才那种场合,你吵什么啊!要是被人看见,多不好?”   黄家赫自知理亏,他很巧妙的避开刚才的事儿。他蹲下来指着脸对我委屈的说:“刚才的男人真不是人啊!你看他给我打的,都肿了!好疼呢!”   “真的啊!紫了这么大一片。”我话里心疼,但是手上却没客气。在黄家赫脸上青紫的位置,我重重拍了一下,疼的他眼泪都流出来了:“黄家赫,你倒是能耐了,你在给我打啊?”   “你倒是也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啊!”黄家赫说的悲楚:“你和我妈,你们两个是我世界上最爱的两个女人了。你们两个闹成这样,我心里怎么能痛快?我的不痛快要是发泄不出来,我怎么能开心?我不开心,怎么能……”   我很实事求是的建议:“下回为了你开心,你还是打我吧!这样省钱一点。”   “我就是为了不打你,才打的垃圾桶嘛。”黄家赫小声的嘟囔道。   黄家赫推着我上车,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宫宸的态度让黄家赫很头疼,我姨妈和郑亚娟一直都水火不容的,现在郑亚娟的双胞胎儿子居然会流落在外面,而且他还只认我姨妈是亲生母亲……任谁,都不能把这个看做一个单纯的事情。   “要不我去整容吧!”黄家赫很认真的考虑:“我和宫宸的外貌一样,这早晚会出问题。现在没被人认出来,以后也是个麻烦。我要是整容变了样子,在替换掉我以前的影像档案……不过我整容的话,你不会跑去喜欢宫宸吧?”   我嗔怪的打了黄家赫的手臂一下,若有所思的说:“不过黄家赫,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和宫宸,你们俩现在的家庭都算是有头有脸吧?怎么会就没有人注意到你们长的像呢?”   “你的意思是……”   我也有点不确定,但又觉得事情只能这么解释:“我觉得,我姨妈是在保护宫宸。是她帮着在隐瞒你们两个的关系,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      126 浮生惨淡,幸而有你     黄家赫对我的话抱着很坦白的不信任。   我也说服不了他,毕竟我姨妈的口碑确实是不怎么样。   从上次警局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我姨妈。以她上次的情形看,我连她是不是能活着都不敢保证。而吸毒这事儿又太隐蔽,我要是想找到她,真的是比较麻烦。我问黄家赫说能不能找找看,他也只是说试试。   黄家和陈家的事儿闹的太大,z先生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再接黄家赫的活儿了……可出乎我的意料,李宇在听说我找我姨妈时,他却一口应承下来。   “你说帮我?”我不敢置信的问他:“你说能帮我找到我姨妈?”   李宇对我小看他很是不满,他摸了摸自己油光锃亮的脑顶:“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又不单单是个好色吝啬的糟老头。”   我叹了口气:“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你直说吧!”   “很简单啊!”李宇抽下鼻子呵了口痰:“下个月的15号,是市长女儿的订婚典礼。到时候,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这事儿简单啊!我满口答应:“可以,我答应你。但是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我姨妈的消息?”   “啊啊啊!”李宇摇着食指,他满脸鄙夷的看了看我的轮椅:“别想着你能坐着轮椅和我一起去……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我还勉强接受。但这个大肚子的女人还要坐轮椅,那我是怎么都不会接受的。”   我的腿经过郑亚娟的惊吓后,现在已经算是能动了。但是黄家赫请来的医生检查过后说,要想恢复到正常的行动能力还是要做一些简单的复健的。以我现在怀孕的身体状况来看,做复健是别指望了,最好还是等腿部神经自己慢慢适应。   “可我现在……”我犹豫:“我要是做复健的话,可能会……”   李宇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要你自己考虑了,不行的话,我就找别的女人好了。当然,你姨妈的事儿你也可以找别人。”   看我面上的反应淡淡,李宇不忘补充说:“唯我,就是我开的娱乐城,你知道吧?……我们里面,是会向有需要的客人提供购买毒品的渠道的。只要问问我们下线的‘零售商’,找你姨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耽误时间在犹豫上面。那些毒贩和瘾君子,你知道他们是经常性的变换地址的。”   “你帮我问着先。”我依旧犹豫,但也只能试试:“我努力15号之前站起来就好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宇笑的狡黠,他抿抿唇:“你姨妈,我是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我们交换好了……我这两天要出门一趟,你自己考虑吧!”   “出去?”我好奇的问:“你要干什么去?你总不会自己张贴寻人启事去满大街找我姨妈吧?”   李宇轻笑,半真半假的说:“搞不好我会。”   当然,李宇这么说只是个玩笑。他没当真,我自然也不会当真。可找我姨妈,还是比较要紧的。毕竟宫宸的事儿很敏感,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黄家的什么黑幕绯闻,民怨肯定要加深。郑亚娟没有直接当场认宫宸,估计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晚上不出意料的,黄家赫又偷着来了。他现在动作很麻利,翻我的窗户都用不上一分钟。我说他也是白费唇舌,还不如说点有意义的。洗过澡后,我俩躺在床上休息。我简单的说了李宇的意图后,黄家赫很激烈的反对了我的主意。   “不行,不能做。”黄家赫的态度很坚决:“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先不说孩子能不能保住,要是流产的话,你自己都承受不了……大不了我就去整容吧!反正就是割几刀,打打麻药就挺过去了。”   我的态度也很坚决:“你可算了吧!黄家赫,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把自己整成锥子脸的小白脸,小心我不要你。”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锥子脸的小白脸吗?”黄家赫又开始犯小心眼:“像那个姓卢的谁谁谁。”   我气的要命,冷笑着说:“行,那你去整吧!你要是整了,我就再嫁给那个姓卢的谁谁谁。”   “你……”黄家赫气结,逗的我哈哈大笑。   “你要是做复健,也不是不行。”在我的坚持下,黄家赫终于肯让步:“不过我要天天来,没有我看着你,我不能放心。”   “黄大律师,现在是真看出你没有案子接了啊!托儿所阿姨的活儿,你都包了?”我忍不住笑着挪揄他:“还你要天天来……你自己想想,从我来李宇家,你什么时候没天天来?”   黄家赫天天来,刨除掉安全的因素外,我还是很高兴的。女人嘛,都是喜欢多愁善感的。尤其是怀孕的女人,更加如此。经历了这么多的大起大落,能天天见到黄家赫已经是我最大的满足了。   我抱着黄家赫,也没出言赶他走。等到黄家赫渐渐睡着时,我害羞的趴在他的耳边说了句极其矫情的话:“黄家赫……浮生惨淡,幸而有你。”   “什么?你说什么?”黄家赫睡眼惺忪的看我。   “睡觉。”我蒙上被,脸被烧的微烫:“明天还要早起呢!”   因为李宇不在家,黄家赫也不客气的住了下来。医护和家里保姆阿姨的表情都不是很惊讶,我都怀疑李宇是不是故意给我和黄家赫倒腾地方的。   不过想想李宇那么抠门,要他有家不住而跑去住酒店,那还不得疼的他没了老命……我摇摇头,驱赶走自己的这个念头。   做复健的过程有黄家赫陪着,这是件很幸福的事儿。我的腿现在能动,只是动起来有点软绵绵没力。   黄家赫蹲下来为我揉着小腿,他一向急躁的脾气也变的温柔:“慢慢来,不着急的……我扶你起来,你自己慢慢走着试试。千万要小心,不要抻到肚子。”   我就像个刚会行走的婴儿一样,被黄家赫一点点的扶着往前。黄家赫看着路,而我一直在看他。阳光下他的侧脸清晰,是记忆里不曾有过的英俊。   黄家赫走的认真,他并没有看我。我情不自禁踮着脚,吻了他的脸颊一下。   “你怎么了?”   黄家赫笑着问我,可我去哭了。    127 你别再招惹别人哭   “疼了还是累了?”黄家赫被我哭的手忙脚乱的,他弯腰将我打横抱起:“哪不舒服了你倒是和我说啊?”   我哭起来没完没了,黄家赫将我放在轮椅上,他急的站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场景似乎一下回到了我俩七岁左右的时候,温馨而又熟悉。   小时候,作为两个很没有格调的胖墩,我和黄家赫是什么都喜欢吃。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什么零食都吃,而黄家赫是什么饭都吃。   黄家赫零食也吃的,只是他没我吃的这么严重。他是黄家的一枝独秀,作为仅有的一个孙子,他奶奶宠他宠的已经无法无天。黄家赫30多了他三叔大伯还对他这么宠惯,也是一直受他奶奶的影响,习惯了。   我妈对于我的零食,是严格把控。家里方圆几条街的大小超市食杂店我妈都已经打点好,是没人会卖我一包零食的。买不到零食的我坐在家门口哭闹,黄家赫站在一旁看我,他急得要命。   似乎从小都是这样,我一哭,黄家赫就没办法了。最后,还是他拉下脸来去食杂店赊了一袋鸡味圈给我。也因为这袋鸡味圈,黄家赫第一次被他奶奶打。   此时,我哭哭啼啼的和黄家赫说完这件事儿,他反而哈哈大笑。直到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了些,说:“别想了,都过去的事儿还值得你哭?要是我以前做的每件事儿都和你说,你不得天天哭啊?那以后还用不用过日子了。”   “你还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我啊?”我抽噎着拿纸擦擦鼻子:“你和我说说嘛!”   黄家赫是咬紧牙关怎么都不肯说,最后还是要我答应他一件事儿,他这才缓缓的开口:“其实我小时候不是不喜欢吃零食。”   “?”   黄家赫挑眉,他砸吧砸吧嘴,摇头晃脑的说:“咱俩小时候饭量都大,家里还不给吃饱饭……好不容易得来袋零食,我要是吃了,你要吃什么?”   “你故意的吧?”我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因为我以前总欺负你,所以你现在来寻仇?以前我惹你伤心,所以你现在天天就来招惹我哭?”   黄家赫轻笑着将我脸上的眼泪啄掉:“我以后就招惹你,谁都不招惹了。”   这个混蛋。   有黄家赫陪着,我俩说说笑笑哭哭闹闹,时间过的忽快忽慢。这可能是我俩一直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了,没有压力没有负担。李宇峭壁边上建造的别墅,为我和黄家赫建造了一道与世隔绝的天然屏障。   不用做检查,我也不用出门。黄家赫不开手机,郑亚娟也不能上门来找。偶尔我俩打开电视机看一看,外面的形式却并不算太好。   左亚因为给倪菲作证的事情,他是拍了不少我和倪菲撕扯的照片。因为这些照片,他算是在传媒界混的风生水起。周一早上我和黄家赫在客厅看早间新闻,报道新闻的主播便是左亚。   黄家赫只是扫了一眼,他直接关掉了电视。我忧心忡忡的样子让他也很忧心忡忡,他低头亲亲我的额头,简短的说:“别担心,这些都是陈鹏雇的群众演员……我们家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爸和我三叔,他们什么时候做过昧良心的事儿?”   虽然黄家赫这么安慰我,但我也还是不免担心。   垄断的危害是极大的,无论经济医疗还是政治。政府大楼前有不少的民众去静坐游行示威,公开对黄家做法表示不满。电视里的左亚说的铿锵有力,他已经褪掉了青涩。像我说的那样,他正一点点往自己的职业道路上攀爬。   没了良心,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舆论工具。   要不是因为黄家赫为我做的那些事儿,黄家也不会是现在的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虽然愧疚,但我也无能为力。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养好病找到姨妈。能帮黄家赫解决一个问题,算一个吧!   腿上的毛病是因为黄家赫得的,有黄家赫陪着,我复健运动做的极为顺利。像宫宸说的,我的病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话虽然说的俗一点,但却是这么回事儿。李宇一周后回来,我基本上能扶着墙自己走了。   李宇没带我姨妈的消息回来,但他却带来了郑亚娟。郑亚娟气呼呼的看着我和黄家赫,一点也不客气的说:“我要和我儿子聊几句,麻烦你们两个外人让让。”   “请便吧!”   李宇倒是痛快,他先一步出了客厅。我被说的有点尴尬,只能慢吞吞的往外一点点移。郑亚娟的视线像片刀似的,我身上的肉似乎都被她一点点的剐了下来。   黄家赫没太忍心,说:“妈,我先送诺……”   “送什么送?”郑亚娟瞪了黄家赫一眼:“她长腿了吧?自己能走吧?怎么哪儿都能显着你呢?”   我的脸登时变的通红,为了不让黄家赫为难,我咬着牙加快了速度。路程不远,但到了门口我几乎虚脱般的往地上倒。   “小心着您呐!”   李宇在我膝盖点地之前将我拦腰抱住,他身上油腻腻的味道让我觉得反胃。我呕吐着想要推开他,失了重心的我们俩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哇的一声,吐在了李宇身上。   李宇阴沉着脸擦掉自己脸上的秽物,冷冷的说:“告诉我,你是因为孕吐才吐的。”   “我是因为孕吐才吐的。”我很识时务的解释。   李宇也没和我一般见识,他和我一起坐在地上,不以为意的脱掉被弄脏的上衣。   “你怎么会和郑亚娟在一起?”我好奇的问:“别说你学雷锋。”   李宇笑了笑,他的眼神下流至极:“最难消受美人恩呐!像郑亚娟这样的美人说要来我家,我怎么能拒绝呢?”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些犹豫的问:“郑亚娟来是因为什么事儿?”   李宇比划着手指头:“你姨妈的事儿,和郑亚娟的事儿,这是两件事儿。你要是……”   “我付你钱!”我不耐烦的打断他的手:“你告诉我。”   “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就不怪你的没大没小了。”李宇身子往后靠,他用手支着地面打趣说:“你的罗密欧,似乎是和那个叫张璐的女人有孩子了。” 128 信任   “你当我傻吗?”我用踢掉脚边李宇的脏上衣:“叔叔,我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信不信随你,不过钱你是要照付的。”李宇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小眼睛眯眯着,里面闪烁着愉悦的光:“我是真想看看你见到张璐孩子时的表情啊!那肯定是丰富多彩的,比你常年这张不阴不阳的死人脸好……吕诺,我记得你爸妈没有什么面瘫之类的毛病啊?你为什么不会笑?”   我冷哼:“我为什么要对你笑?你又不是黄家赫。”   李宇啧啧嘴,没有说话。   我没用李宇的搀扶,自己一点点的从地上挪起来。李宇家的隔音效果很好,里面说什么我是完全听不到。   黄家赫有什么都会和我说的……我想想也就算了,放弃了偷听的念头,我自己动作迟缓的往客房走。   我走到一半,郑亚娟又把门打开了。她傲慢的叫我进去,我又只得动作迟缓的挪回来。郑亚娟是想和我们两个分别单独谈谈,我进屋之后黄家赫只能无可奈何的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无比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这才关上门。   “张璐怀孕了。”   郑亚娟盯着我的脸看,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情绪可以给她。我面无表情的问:“然后呢?”   “是个男孩,现在已经2岁了。”郑亚娟快速的说:“是家赫和张璐,在你没出院的时候有的。张璐偷着把孩子生下来,我们现在才知道。”   就算郑亚娟今天领着黄家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起过来,我也还是不太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关系,这和你当然有关系!”郑亚娟忍受不了我的冷淡,她很是恼怒的站在我面前对我鬼吼鬼叫:“我们现在想让黄家赫和张璐结婚,我们黄家要认下这个男孩!你听明白我的话没有?”   “行啊!”我说:“你只要和黄家赫说的通就可以了,不用特别来知会我。”   我才不会傻到呛着郑亚娟说,但我越是顺从她反而越是恼火。女人都是这样,她们喜欢看着自己的女性敌人被自己打败之后俯首帖耳俯首称臣。无论是儿子,还是丈夫。只要能夺回两个人之间的男人,看着对方歇斯底里情绪失控,这便算是一种胜利。   郑亚娟想看着我歇斯底里,这个实在是比较困难。我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再歇斯底里过了。即使她领着黄家赫的儿子当着我的面叫黄家赫爸爸,我也很难会有这样的情绪。   倒不是因为我不爱黄家赫,而是我根本不在乎他和谁有过什么事儿。儿子也行,前女友也罢,我都不在乎。现在黄家赫一心一意的爱我,以后他的身边只有我,那就够了。   要说计较的话,我经历的那些事儿黄家赫都不在乎……这能说明黄家赫不爱我吗?   根本不能。   不过郑亚娟没经历过我经历的那些事儿,所以她不明白我的想法。灵魂和肉体,永远是灵魂走的要长远一些。   “好,真好。”郑亚娟拍了拍手:“那我会和家赫说,你已经不在意了……要我说也是,嫁给李宇不是很好?啧啧啧,你看这个大房子,你和李宇两个人互相照应。他负责你生活,你管他终老。”   我轻笑:“这个事儿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郑亚娟气的脸煞白煞白。   我和郑亚娟谈话完之后,她丝毫没留时间给我和黄家赫。连我们匆匆看一眼的时间都没留,她拉着黄家赫的袖子就带他走了。   “你就不想发脾气吗?”李宇看着他俩的背影,不甘心的问我:“只要你不砸东西,我还是允许你在我家发泄一下的。”   “谢谢李老板,真是感谢您的慷慨。”我略微讽刺的笑笑:“不过算了吧,有那精神,我还不如去做复健呢!”   李宇真的是感到困惑,他收起了玩笑心,认真的问:“以前清河她妈活着的时候,要是有人带着私生子上门,她妈估计能砸烂了我的所有古董。”   从李宇说李清河妈妈的表情来看,他倒也有个痴情的样子……我状似无意的说:“别人都说李老板好色,我想应该不能吧?”   “行走江湖总要暴露几个弱点给别人不是?”李宇惆怅的太息:“不然的话,要怎么分辨来接近我的人到底是好心还是有意呢?”   这个老狐狸……我挪揄的说:“那爱钱呢?”   “这个是真的爱。”李宇立马正襟敛容,无比的虔诚。   我摇摇头,自己回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黄家赫都没有来。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处理私生子的问题,还是郑亚娟让我以为他是真的在处理私生子的问题。总之,黄家赫是完全的音信全无。   李宇时不时的会在我耳边煽风点火:“你的罗密欧没来呢!”   “我知道。”我语气散淡的回他。   李宇继续火上浇油:“他很可能被他妈妈逼着去和那个张璐结婚……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说到结婚,”我抬头看李宇:“我们的事儿是不是也应该办一下了?这两天新闻闹成这样,我们还是抓紧把手续办一办吧!虽然是假结婚,也要像那么回事儿是不?”   “啊哈!”李宇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一般,他指着我说:“你想和我结婚,刺激黄家赫出现是不是?我就说么,哪有听说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还不紧张吃醋的?”   我极度无语:“叔叔,你还是少看点偶像剧吧!”   虽然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思想不算正常,但我觉得,他们要是不拿我当正常人看的话,也许要好的多。   李宇虽然没提,但他和我一样清楚。我们两个的婚事,是不能再拖了。等我复健运动做的差不多,李宇便带着办理好的文件和我到民政局领证去了。   签字的时候,我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心理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我这辈子第二次嫁人,却还不是嫁的黄家赫。   看看旁边抱着和我同样无所谓态度的李宇,我禁不住讽刺的笑。我们两个臭名昭著的人,算是凑到一起去了。 129 新婚   从民政局出来,李宇不无感慨的摸了摸结婚证:“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签完字就急着走了。当时清河的妈妈也是怀着孩子大个肚子,雪天路滑,她自己不小心滑倒了,这才早产生下李清河。”   “当年的民政局,你肯定没见过。我结婚那会儿城区还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还没改革开放,这里也只是个小渔村。那个楼你看见没有?那个小二层,那是城里当时少有的楼房。”李宇的眼神瞬间飘渺了几分:“当时我比现在还混蛋,吃喝嫖赌,除了好事儿什么都干。清河她妈要不是和我吃那么多的苦,她也不能这么早就死了。而我结婚那天,要是没早走,清河也不会早产。要是再等一段日子生,清河也不能因为先天不足而不能生育。”   李宇和我的关系算不上好,但此时此景,他想感伤也只有我这个外人能勉强听听。幸福的人大多幸福的很相似,不幸的人则各有个的不同。我也没插嘴,而李宇也没打算停。   “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李宇叹了口气:“人哪,就是命。我曾经说过,这辈子除了清河的妈妈我不会再娶其他的女人了。上次说要娶你,也是赌气……没想到,还真的娶你了。”   我生硬的拍拍李宇的肩膀:“叔叔,我们现在的结婚也是假的。”   “是啊,假的。”李宇欣慰的点点头,伤感的神情转瞬即逝,他嗖的一声转头看我:“我都说了我第一次结婚的事情了,你是不是也该说说?”   “我?”我冷着脸拒绝:“我凭什么?”   “你还恨你前夫呢吧?”李宇挑眉看我。   第一次的婚姻,我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了。卢生以及卢生带来的一切,早都已经随着时间死在记忆里。恨不恨的,也说不上。被狗咬了,追着狗跑三五条街企图咬回来这种傻事儿,我不久前干过。但是,我已经不想在这么做了。   不过我是真的认识到,爱情这种东西。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刚刚好遇到,全都是假话。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刚刚好的两个人。而爱情,也没那么多的刚刚好。你想要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老天就一定会丢一个让你在下个街角遇到吗?别开玩笑了,老天又不是琼瑶。   你和你心动的人,你们两个的关系能经历过人事的打击,能经得起事事的变迁,这样的感情才是能够长久的。   我和黄家赫,就是这样的一种感情。过程多苦,我都能忍受了。我只期望好事多磨之后,老天开恩会给我俩一个妥善的结局。   因为是新婚,李宇难得请我下了顿“馆子”。在民政局楼后有一家卖兰州拉面的,五块钱一大碗,八块钱能加几块牛肉。李宇今天大方极了,为我要了碗八块的。   我怀孕能有10周左右,不但没有孕吐,食量反而大增。以前三五口就能饱,现在一大碗拉面我吃的汤汁不剩。估计李宇是怕我再要一碗,他的面都没吃完他就赶紧拉着我走了。   吃饱饭后,我的心情还算愉悦。作为回报,上了车我和李宇简单回忆了一下我第一次结婚时的事情:“我结婚的那天早上,还和我爸妈吵了架。”   “因为结婚那天早上,我爸发现卢生从我的包里偷钱。”我吃面条吃的满头大汗,汗水滴到眼里是火辣辣的疼:“我爸很讨厌人手脚不干净,他喜欢穷的有骨气的人……你也知道,卢生本来就不是有骨气的人。”   “我那个时候爱卢生,爱的要命。”我揉揉辣红的眼睛,平静的像是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我和我爸妈大吵了一架,接着我就和卢生从家里跑出来了。民政局,是黄家赫陪着我俩来的。”   李宇讶异:“黄律师来,是来抢婚的吗?”   “当然不是,你也太小看黄家赫了。”我轻笑:“他只是想来看着我结婚而已。”   “咱俩家的情况,正好相反。”李宇感慨了一声:“吕森要惯着你多一些,所以你把你爸妈害死了。清河对我敬的多一些,所以她是被我逼死了。”   我们两个一起长叹了一声。   “李清河死之前,她来跟我聊过。她知道倪菲想要用死胎的事儿害我,但她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我想起一个深藏心中的疑问:“倪菲和我说,是李清河自己告诉她的这件事儿的。倪菲也是怕李清河泄露她的秘密而起了杀心……李清河为什么跑去和倪菲说这些?”   李宇没有回答我的话,车里尴尬的沉默着。   汽车费力的往山上爬坡,快看到李家的大铁门时,李宇才缓缓的开口说:“那孩子……她是自己想寻死。”   “啊?”   “她知道倪菲已经是穷途末路,她也知道她泄露倪菲的秘密倪菲会杀了她。”李宇的周身弥漫着浓浓的伤感情绪,这样的情绪连我都不免为之动容:“清河啊……她是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她觉得自己被爱的男人抛弃了,她也觉得我不爱她。所以,她才会做这种事情。”   按照李宇的说法,我想我是很能理解李清河的。如果我没有碰到黄家赫,可能我出院后的我也会和李清河一样了。   希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是人活下去的根本动力。   临下车前,我听到李宇少有的伤感太息:“哎,这个傻孩子,我是她的爸爸呢!我怎么会不爱她啊……我要是不爱她,我也不会因为她不能生育的事儿,愧疚了一辈子而没有再要孩子。”   我的眼眶里又有点火辣辣的。   李宇刚打开家里的门,接着又动手关上。他回头很认真的问我:“你说一段感情最重要的基础是什么?”   我不明白李宇为什么会这么问我,不过因为刚才的事儿,我俩的关系也算是极为难得的进了一步。我反应平平的回他:“一段感情的基础,最基本的要彻底的相互信任吧!”   李宇忽然很是恶趣味的笑了笑:“既然这样……你说你要是看到黄家赫带着别的女人和儿子一起在客厅里等着庆贺你新婚,你还会信任他吗?” 130 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李宇的话,他就动手把门推开了。   我是不在乎黄家赫的过去,但不表示我不在乎黄家赫的以后。而现在,黄家赫正和张璐一起拘谨的坐在李宇家的沙发上。旁边还有一个两岁的小男孩,他正锲而不舍的往黄家赫身上爬。   虽然我一再的告诉自己,要信任黄家赫要信任他……可喘气的时候,我甚至都能感觉到怒火喷出,鼻腔里火烧火燎的一片。呼吸火热,我的双手却是冰凉。   我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如果黄家赫要是和别的女人生了儿子,我是不是真的能像说的那样无所谓?   那就说我有所谓好了,我又能怎么办?   李宇完全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他拉拉我的袖子,说:“走啊!见客人怎么不打招呼?傻了啊!”   “你们来了啊!”   我说完之后轻咳了两声,怎么听这话都有点奇怪。我抬头去看黄家赫,他正皱着眉拎起那个小男孩儿放在沙发上。黄家赫对孩子比较一般,最起码以前我们上学那会儿他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儿的。他总是觉得小孩子吵吵闹闹的,非常闹人。   黄家赫身边的小男孩除了长的胖,完全没有一丁点长的和黄家赫像。黄家赫显然对这个孩子也不是太待见,要不是怕摔死,估计黄家赫早就开窗户给他丢出去了。   “李先生,李太太。”张璐的脸色僵硬,她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兴奋:“真是抱歉,今天来的有点冒昧……我们是听说你们两个今天领证,所以来祝贺一下。”   “你们还真好心。”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却被黄家赫耳朵很灵的听到了。黄家赫掐着小男孩的腋下将他举起来,小男孩被他逗的咯咯笑。黄家赫玩笑着问我:“李太太,你说什么呢?”   “没有,”我出言否认:“我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黄家赫看着我似笑非笑。   李宇喜欢看热闹,可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免费的热闹。要不是黄家赫说晚上的饭他请了,李宇是说什么也不会留他们三个人在家里吃饭。张璐算是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做饭任务。我本来是想去休息的,却被她拉扯着来了厨房。   “吕姐,我要和你解释一下。”张璐小心的关上厨房的门,解释说:“这中间有误会,我和我师父其实是……”   “行了,那是你俩的事儿。”我靠在流理台上,尽量控制住自己想要掏出菜刀砍死张璐的冲动:“不用和我解释,我也不想知道。”   张璐急得都要哭了,她断断续续的说:“吕姐,我和我师父没什么事儿。就算是有什么事儿,那也是你没出院的时候……我知道你的病,还知道你和我师父的关系,我怎么还能和我师父有什么。”   我登时有种火冒三丈的感觉,这种怒火比刚才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出现时要严重的多。张璐的说法,就好像是我玷污了黄家赫似的……不过我转念一想,张璐这样想也好,至少她不会打黄家赫的主意了。   “好吧。”我的怒火被压下,心平气和的问她:“那你说说,你和黄家赫是怎么回事儿?孩子到底是哪来的?”   张璐委委屈屈开口:“上次师父在事务所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算是彻底的被他打清醒了。我来事务所快三年了,师父从来都没骂过我。师兄们要是欺负我,师父还会为我出气……我是挺喜欢师父的,我也知道他不喜欢我。”   我对张璐的暗恋史没什么兴趣,我要她还是直接说主题的好。   “有一次,我们打赢了一个官司。”张璐终于开始说重点:“为了这个官司,我们和师父好几夜都没睡了。我当时累了,就睡在了师父家。师父的妈妈正巧来,她以为我是师父的女朋友……前几天,我领着我姐姐的儿子上街,正好又碰到师父的妈妈。她非说我的外甥是我和师父亲生的,所以我……”   “所以怎么样?”我觉得好笑:“所以你就顺着她往下撒谎?你是不是觉得这么说,黄家赫就能接受这个孩子娶你了?”   张璐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这个想法,一点都没有。”   “师父的妈妈说,只要我能帮着她撒这个谎,她就会给我一笔钱。”张璐的眸色微暗:“其实,我有和我的一个师兄谈恋爱。但是他……他前一阵子给一个富婆打离婚的案子,案子结束后,他甩了我和富婆好了。我气不过,我也想变的有钱。”   钱,又是为了钱。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问。   张璐还算老实:“我觉得你和我师父在一起挺不容易的,我不想拆散你们。”   “我给你钱,郑亚娟给你多少,我都给你两倍。”我挠挠鼻子:“你这都是做的什么事儿啊?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招摇撞骗?你真的是律师吗?你现在的行为和大街上博取别人同情心骗钱的骗子有什么区别?”   我的语气可能有些重,张璐被我骂的呜咽着哭。我伸手拍拍她的背,叹道:“妹子,你真的以为郑亚娟会让你骗完这次就算了吗?你把她想的也太简单了吧?再说,你想想,黄家赫现在有艾滋病。万一郑亚娟要是真逼着你俩结婚,你要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呢!你是想守活寡,还是陪黄家赫一起死?”   张璐被我连蒙带唬的骗住,她哭的更加伤心了。   接下来,我们两个也没说话。也不知道黄家赫和李宇在外面聊什么,吃饭的时候除了我和张璐的外甥,其他人的脸色没一个好看的。   晚上下了大雨,下坡的路太滑开不了车。黄家赫和张璐还带着个孩子,只得在李宇家先住下。   晚上睡觉时,李宇竟然提出:“吕诺,晚上你和我睡一个屋吧!”   “你疯了。”我坦言。   “是你疯了吧?”李宇皱眉拉住我:“黄家赫和张璐有儿子了,你明不明白?儿子啊!你真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131 雨夜     不明白什么意思的是李宇,而我也不想和他过多解释。我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房里回。   李宇不甘心的再次追上,他这次没有那么坚持,问我:“你不会……像清河一样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李宇是怕我受刺激自杀。   “叔叔,你放心吧!”我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再可怕的事儿,我都经历过。”   我回到房间,放水洗了澡。屋外的大雨声和海浪声隆隆,吵的人耳朵疼。雨水成柱般从玻璃上往下淌,怒吼的海浪拍击着峭壁,击碎了无数的礁石。没有月光的大海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浓黑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从浴室出来,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即使关好窗子,外面的凉风似乎也能吹进来。拉好窗帘,我的膝盖刚碰到床面,门外又有人敲门。   这个时间,我估摸着只有黄家赫会来。本来我点赌气的不想给他开,可门外的黄家赫颇有破门而入的架势。为了不惊动屋子里住着的其他人,我只得把门给他打开。   我刚打开门,身上带着凉气的黄家赫迎面扑了过来。   黄家赫的动作生猛,但却很小心的搂住我的后腰护住我的肚子。他拉着我向他靠近,唇也迫不及待的贴了过来。我用力的睁开眼睛,视野里除了黄家赫纤长的睫毛在看不到其他。   在我盯着他看的同时,吻的专注的黄家赫突然睁开眼睛。我被他的视线纠缠住,猛的一阵心悸。身上的浴袍被扯开,里面穿着的内衣也被推高。我不断的往后退,直到小腿碰到床边缘,身子这才一点点的被黄家赫放到床上。   昏黄色的灯光下,我裸露着的上身看起来细腻而又暧昧。我猝然坐起身子,毫无防备的,黄家赫的脑袋顺着我身体的曲线滑进双峰之间。他毛茸茸的脑袋随着轻笑,来回的抖动。   我声音平稳的问他:“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有。”黄家赫仰起头,下巴上蹭满了色情的口水。他极为性感的舔舔牙齿,反问我:“你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   “好吧。”我伸手摸了摸黄家赫的脸蛋,稍显粗暴的再上面掐了掐:“没有就算了。”   说完,我凑过去亲他。亲他好看的眉眼,亲他笔挺的鼻子,亲他菲薄的红唇……体内盘旋着的渴望驱使我的手掌往他的衣服里探,冰凉的指尖触摸到的是一片滚烫滑顺的肌肤。在雨夜的吵闹声里,我吞吐的呼吸声听起来分外撩人。   “我今天好像是新婚。”我刚抽出空说话,脑袋又被黄家赫按回去。我仍旧不甘心的再次伸出头来:“新婚偷情,会不会被浸猪笼?”   如此淫乱的念头,反而更加激发了彼此的欲望。黄家赫吻的激动,他的喉咙间时不时会传出微弱的呻吟。他隐忍压抑的一下下往我身上压去,身下的床垫都被晃的吱嘎响。   “我有种新婚的时候,跟伴郎偷情的感觉……”我继续不死心的问黄家赫:“你呢?”   “你还有功夫说这个?”黄家赫配合着轻笑,他说出的话都蒙上一层情欲的暗哑:“好吧,我现在其实也有一种当伴郎来和新娘……”   黄家赫略微失控的去掰开我的腿,他滚烫的手掌时轻时重的来回在我腿根位置摩挲。游离的手掌就像使坏一般,若有似无的划过敏感地带。在我身体想要靠近时,手掌又灵巧的避开。   “现在,你的腿有感觉了?”黄家赫坏笑着在腿心的位置重重揉了一下,我低声的尖叫让他的眸色更暗。黄家赫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哑:“你复健做的很好啊……是不是就为了有感觉,而等我来呢?”   我被黄家赫说的倍感羞耻,整张脸就跟火烧一般。虽然理智上的羞耻心告诉我要矜持,可我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贴上黄家赫的下身。   “你可以叫,叫多大声都没关系。”黄家赫的大手在我身上四处煽风点火,他唇一点点移到我的耳边,说:“今天的雨大,你喊多大声,李宇都不会听到的。”   黄家赫对我脸红的反应很满意,他轻笑着俯身看我。此时我的浴袍凌乱,上面的衣料已经基本上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了。黄家赫将他的指头慢慢压入我的体内,再缓缓的抽出,再压入,再抽出……可能是怕上来就进行太刺激的动作,孩子会承受不了。黄家赫的动作克制而又小心,他下身已经又硬又烫,却还在忍耐着。他的手指进入的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的慢。直到整根手指全部深深的埋进去,黄家赫这才缓缓的出了口气。   我躺在黄家赫的身下,唇齿间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往外溢出破碎的呻吟声。他这完全不是在为孩子考虑,这根本就是在折磨我。我激动的小腹不断的收起抖动,体内被他勾起又麻又痒的感觉怎么都平复不下去。下身叫嚣着抽动,渴望着黄家赫更加深入粗暴些。   “喂,你到底有完没完了?”我低吼出声。   黄家赫笑的极其妩媚动人……该死的,他一个大男人妩媚个什么劲啊!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脱掉了黄家赫的裤子,单手勾住了他宽厚的肩膀,又自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灼热的感觉烫在我的腿心上,随着身体的下沉,被劈成两半的错觉让我忍不住喊停。   黄家赫急得脑袋上也是汗,他尽量轻柔的将我放在床上,哑声说:“这个姿势不行,太深了……”   为了保险起见,黄家赫还是尽量保证用小距离的抽插。我的身体慢慢适应过来,黄家赫的动作让我很快慰的轻吟出声。在闹吵的雨夜里,我们两个小心的渴求着彼此。   一时事毕,我和黄家赫累的满身都是汗。虽然黏糊糊的不舒服,但是谁都没有起来去洗澡。黄家赫撩开我湿漉漉的头发,轻声说:“睡吧!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我累的只想睡觉,也没力气问黄家赫其他的事情……可就在我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我突然推了推身边的黄家赫,问他:“你听门外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黄家赫的动作生猛,但却很小心的搂住我的后腰护住我的肚子。他拉着我向他靠近,唇也迫不及待的贴了过来。我用力的睁开眼睛,视野里除了黄家赫纤长的睫毛在看不到其他。   在我盯着他看的同时,吻的专注的黄家赫突然睁开眼睛。我被他的视线纠缠住,猛的一阵心悸。身上的浴袍被扯开,里面穿着的内衣也被推高。我不断的往后退,直到小腿碰到床边缘,身子这才一点点的被黄家赫放到床上。   昏黄色的灯光下,我裸露着的上身看起来细腻而又暧昧。我猝然坐起身子,毫无防备的,黄家赫的脑袋顺着我身体的曲线滑进双峰之间。他毛茸茸的脑袋随着轻笑,来回的抖动。   我声音平稳的问他:“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有。”黄家赫仰起头,下巴上蹭满了色情的口水。他极为性感的舔舔牙齿,反问我:“你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   “好吧。”我伸手摸了摸黄家赫的脸蛋,稍显粗暴的再上面掐了掐:“没有就算了。”   说完,我凑过去亲他。亲他好看的眉眼,亲他笔挺的鼻子,亲他菲薄的红唇……体内盘旋着的渴望驱使我的手掌往他的衣服里探,冰凉的指尖触摸到的是一片滚烫滑顺的肌肤。在雨夜的吵闹声里,我吞吐的呼吸声听起来分外撩人。   “我今天好像是新婚。”我刚抽出空说话,脑袋又被黄家赫按回去。我仍旧不甘心的再次伸出头来:“新婚偷情,会不会被浸猪笼?”   如此淫乱的念头,反而更加激发了彼此的欲望。黄家赫吻的激动,他的喉咙间时不时会传出微弱的呻吟。他隐忍压抑的一下下往我身上压去,身下的床垫都被晃的吱嘎响。   “我有种新婚的时候,跟伴郎偷情的感觉……”我继续不死心的问黄家赫:“你呢?”   “你还有功夫说这个?”黄家赫配合着轻笑,他说出的话都蒙上一层情欲的暗哑:“好吧,我现在其实也有一种当伴郎来和新娘……”   黄家赫略微失控的去掰开我的腿,他滚烫的手掌时轻时重的来回在我腿根位置摩挲。游离的手掌就像使坏一般,若有似无的划过敏感地带。在我身体想要靠近时,手掌又灵巧的避开。   “现在,你的腿有感觉了?”黄家赫坏笑着在腿心的位置重重揉了一下,我低声的尖叫让他的眸色更暗。黄家赫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哑:“你复健做的很好啊……是不是就为了有感觉,而等我来呢?”   我被黄家赫说的倍感羞耻,整张脸就跟火烧一般。虽然理智上的羞耻心告诉我要矜持,可我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贴上黄家赫的下身。   “你可以叫,叫多大声都没关系。”黄家赫的大手在我身上四处煽风点火,他唇一点点移到我的耳边,说:“今天的雨大,你喊多大声,李宇都不会听到的。”   黄家赫对我脸红的反应很满意,他轻笑着俯身看我。此时我的浴袍凌乱,上面的衣料已经基本上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了。黄家赫将他的指头慢慢压入我的体内,再缓缓的抽出,再压入,再抽出……可能是怕上来就进行太刺激的动作,孩子会承受不了。黄家赫的动作克制而又小心,他下身已经又硬又烫,却还在忍耐着。他的手指进入的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的慢。直到整根手指全部深深的埋进去,黄家赫这才缓缓的出了口气。   我躺在黄家赫的身下,唇齿间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往外溢出破碎的呻吟声。他这完全不是在为孩子考虑,这根本就是在折磨我。我激动的小腹不断的收起抖动,体内被他勾起又麻又痒的感觉怎么都平复不下去。下身叫嚣着抽动,渴望着黄家赫更加深入粗暴些。   “喂,你到底有完没完了?”我低吼出声。   黄家赫笑的极其妩媚动人……该死的,他一个大男人妩媚个什么劲啊!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脱掉了黄家赫的裤子,单手勾住了他宽厚的肩膀,又自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灼热的感觉烫在我的腿心上,随着身体的下沉,被劈成两半的错觉让我忍不住喊停。   黄家赫急得脑袋上也是汗,他尽量轻柔的将我放在床上,哑声说:“这个姿势不行,太深了……”   为了保险起见,黄家赫还是尽量保证用小距离的抽插。我的身体慢慢适应过来,黄家赫的动作让我很快慰的轻吟出声。在闹吵的雨夜里,我们两个小心的渴求着彼此。   一时事毕,我和黄家赫累的满身都是汗。虽然黏糊糊的不舒服,但是谁都没有起来去洗澡。黄家赫撩开我湿漉漉的头发,轻声说:“睡吧!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我累的只想睡觉,也没力气问黄家赫其他的事情……可就在我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我突然推了推身边的黄家赫,问他:“你听门外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132 玷污     “你管他是谁呢?”黄家赫挑起一只眼睛看我:“难道你还希望李宇来吗?”   “你说什么呢!”我手脚酸软的拍打了他的胸口一下:“你不觉得,这个声音不对吗?”   不是我多心,而是这个敲门声确实不太对。敲门的声音很微弱,就像是猫爪子挠一般。屋外的雨声浪声大,不仔细听的话是听不出来的。   经历过刚才的“运动”,黄家赫是累了。他耍赖的躺在床上,说什么都不肯下地去看。最后还是我说要去,他这才不情不愿的披着浴袍下地。   黄家赫穿着我的浴袍,看起来十分的搞笑。他的手脚都在浴袍外面,活像是穿童装的大人。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宽慰我,说:“这大半夜的,不会有人来的。你知道张璐是怎么敲门的吗?别管外面下雨,就算是外面下核弹,她的敲门声你也能……豆豆?”   打开门之后,黄家赫下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门外的不是张璐,而是张璐的外甥,两岁的豆豆。豆豆哭的声嘶力竭,由于眼睛的红肿,他显得更加胖了。黄家赫虽然不喜欢,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抱他起来,问:“豆豆,你怎么了?你姨呢?”   豆豆本来说话就不怎么顺畅,这么一哭,他呜呜啦啦说的更没有人会懂了。我听的一头雾水,黄家赫更是听的似是而非。   “好了好了,”黄家赫把豆豆肥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叔叔带你去找你姨,豆豆不哭啊!”   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我不放心的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黄家赫挥手让我上床,不满的说:“虽然是夏天,雨天海边也挺凉……你上床去吧!我带着豆豆去找张璐就行,估计她是在洗澡呢,豆豆无聊就自己跑来了。你是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在我家住,每天都烦的我要命。”   虽然黄家赫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随便套了两件衣服,我拉着黄家赫往外走。   本来我想帮着黄家赫抱下豆豆,但豆豆对我极为的厌恶。他死死的往黄家赫怀里躲,我看豆豆不情愿,也就只好作罢。   李宇家这么大的房子,为了省电走廊连个夜灯都不开。每天晚上天黑之后我都不出房间的,走廊的灯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我用手机照着亮走在前面,黄家赫抱着豆豆走在后面。豆豆应该是在我们门外敲了好一会儿了,他的小胖手上磨破了皮红肿的厉害。此时被黄家赫抱着,豆豆很是放心的趴在上面抽泣着。   “豆豆?”黄家赫拍拍他问:“你姨在哪儿呢?这么多的屋子,我们上哪儿去找啊?”   “你屋子在哪儿?”我问黄家赫:“张璐应该住你的隔壁吧?”   黄家赫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这我怎么知道啊!这都是李宇安排的,我也没仔细看……”   听到李宇的名字,豆豆突然情绪激动的挥舞着他胖乎乎的手抗议。黄家赫的脸离着他进,一不小心被豆豆打了鼻子。   豆豆完全不知道自己伤了人,他哭着嚎叫:“姨姨!坏人……亲……”   简单的五个字儿,我和黄家赫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顾不上豆豆的挣扎,黄家赫强硬的将孩子塞到我的怀里,跑着去找李宇的卧室。   李宇的卧室在楼上,黄家赫先我一步跑了上去。我手脚冰凉的抱着豆豆往楼上走,脸上被豆豆抓伤我也丝毫没感觉到。   先不说张璐是为什么来的李宇家,从感情上看,她是黄家赫带了几年的女徒弟。虽然张璐咋咋呼呼的爱办错事儿,可也不至于……如果李宇真的对张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那我和黄家赫怎么都不会太安心。   黄家赫急吼吼的叫着张璐的名字,但除了外面呜咽的风声和怒吼的海浪,什么声音都没有。夜里,穿着白色浴袍的黄家赫显眼的在屋子里穿梭。   最终,他在厨房的外面停了下来。屋里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楚黄家赫的表情。但很明显的,我看出他脊背的线条僵直了。   豆豆也顾不得抗拒了,他不断的往我怀里拱,小身子都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我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无比的沉重。拖着艰难的步子,我动作迟缓的移到了黄家赫身边。几乎在我看到厨房里的场景时,黄家赫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   黄家赫的声音竟然也在发抖。   怀里的豆豆挣扎着从我怀里脱离开,一溜烟的,他跑到不远处的沙发里藏着去了。怀里没了孩子,这更方便我动作。我扯开黄家赫的手,眼前的画面让我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厨房的双开门冰箱大敞着,冰箱里的灯照亮了地上的一男一女。橙黄色灯光里映衬的是李宇醉酒后不自然红晕的脸,他的裤子退到膝盖处,白屁股明晃晃的来回抽动。   而他身下躺着目光空洞的女人,正是张璐。她的裤子被扯掉丢在一边,上面有一滩刺眼的血红。   黄家赫比我先回过神来,他动手拉开李宇,紧接着狠狠给了李宇一拳。李宇悠悠晃晃的没站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冰箱里。里面的食物被他撞碎,汤汁稀里哗啦撒的到处都是。   “张璐?张璐?”黄家赫蹲下拍拍张璐的脸,他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浴袍给她盖上:“别哭了,你没事儿了,师父带你去医院。”   我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虽然我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去医院……但是要是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形,肯定是要报警的。   要是李宇被抓,我和黄家赫,估计也……   “黄家赫,你不能抓我,也不能让我有事儿。”李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满不在乎的说:“她想给你下药,但是结果却不小心被我吃了……你说她不是活该,是什么?”   “你撒谎。”我毫不犹豫的拆穿李宇:“张璐以为黄家赫有艾滋病,我们下午刚说过这事儿,她不可能这么去做的!”   豆豆完全不知道自己伤了人,他哭着嚎叫:“姨姨!坏人……亲……”   简单的五个字儿,我和黄家赫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顾不上豆豆的挣扎,黄家赫强硬的将孩子塞到我的怀里,跑着去找李宇的卧室。   李宇的卧室在楼上,黄家赫先我一步跑了上去。我手脚冰凉的抱着豆豆往楼上走,脸上被豆豆抓伤我也丝毫没感觉到。   先不说张璐是为什么来的李宇家,从感情上看,她是黄家赫带了几年的女徒弟。虽然张璐咋咋呼呼的爱办错事儿,可也不至于……如果李宇真的对张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那我和黄家赫怎么都不会太安心。   黄家赫急吼吼的叫着张璐的名字,但除了外面呜咽的风声和怒吼的海浪,什么声音都没有。夜里,穿着白色浴袍的黄家赫显眼的在屋子里穿梭。   最终,他在厨房的外面停了下来。屋里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楚黄家赫的表情。但很明显的,我看出他脊背的线条僵直了。   豆豆也顾不得抗拒了,他不断的往我怀里拱,小身子都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我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无比的沉重。拖着艰难的步子,我动作迟缓的移到了黄家赫身边。几乎在我看到厨房里的场景时,黄家赫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   黄家赫的声音竟然也在发抖。   怀里的豆豆挣扎着从我怀里脱离开,一溜烟的,他跑到不远处的沙发里藏着去了。怀里没了孩子,这更方便我动作。我扯开黄家赫的手,眼前的画面让我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厨房的双开门冰箱大敞着,冰箱里的灯照亮了地上的一男一女。橙黄色灯光里映衬的是李宇醉酒后不自然红晕的脸,他的裤子退到膝盖处,白屁股明晃晃的来回抽动。   而他身下躺着目光空洞的女人,正是张璐。她的裤子被扯掉丢在一边,上面有一滩刺眼的血红。   黄家赫比我先回过神来,他动手拉开李宇,紧接着狠狠给了李宇一拳。李宇悠悠晃晃的没站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冰箱里。里面的食物被他撞碎,汤汁稀里哗啦撒的到处都是。   “张璐?张璐?”黄家赫蹲下拍拍张璐的脸,他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浴袍给她盖上:“别哭了,你没事儿了,师父带你去医院。”   我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虽然我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去医院……但是要是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形,肯定是要报警的。   要是李宇被抓,我和黄家赫,估计也……   “黄家赫,你不能抓我,也不能让我有事儿。”李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满不在乎的说:“她想给你下药,但是结果却不小心被我吃了……你说她不是活该,是什么?”   “你撒谎。”我毫不犹豫的拆穿李宇:“张璐以为黄家赫有艾滋病,我们下午刚说过这事儿,她不可能这么去做的!”   豆豆完全不知道自己伤了人,他哭着嚎叫:“姨姨!坏人……亲……”   简单的五个字儿,我和黄家赫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顾不上豆豆的挣扎,黄家赫强硬的将孩子塞到我的怀里,跑着去找李宇的卧室。   李宇的卧室在楼上,黄家赫先我一步跑了上去。我手脚冰凉的抱着豆豆往楼上走,脸上被豆豆抓伤我也丝毫没感觉到。   先不说张璐是为什么来的李宇家,从感情上看,她是黄家赫带了几年的女徒弟。虽然张璐咋咋呼呼的爱办错事儿,可也不至于……如果李宇真的对张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那我和黄家赫怎么都不会太安心。   黄家赫急吼吼的叫着张璐的名字,但除了外面呜咽的风声和怒吼的海浪,什么声音都没有。夜里,穿着白色浴袍的黄家赫显眼的在屋子里穿梭。   最终,他在厨房的外面停了下来。屋里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楚黄家赫的表情。但很明显的,我看出他脊背的线条僵直了。   豆豆也顾不得抗拒了,他不断的往我怀里拱,小身子都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我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无比的沉重。拖着艰难的步子,我动作迟缓的移到了黄家赫身边。几乎在我看到厨房里的场景时,黄家赫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   黄家赫的声音竟然也在发抖。   怀里的豆豆挣扎着从我怀里脱离开,一溜烟的,他跑到不远处的沙发里藏着去了。怀里没了孩子,这更方便我动作。我扯开黄家赫的手,眼前的画面让我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厨房的双开门冰箱大敞着,冰箱里的灯照亮了地上的一男一女。橙黄色灯光里映衬的是李宇醉酒后不自然红晕的脸,他的裤子退到膝盖处,白屁股明晃晃的来回抽动。   而他身下躺着目光空洞的女人,正是张璐。她的裤子被扯掉丢在一边,上面有一滩刺眼的血红。   黄家赫比我先回过神来,他动手拉开李宇,紧接着狠狠给了李宇一拳。李宇悠悠晃晃的没站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冰箱里。里面的食物被他撞碎,汤汁稀里哗啦撒的到处都是。   “张璐?张璐?”黄家赫蹲下拍拍张璐的脸,他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浴袍给她盖上:“别哭了,你没事儿了,师父带你去医院。”   我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虽然我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去医院……但是要是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形,肯定是要报警的。   要是李宇被抓,我和黄家赫,估计也……   “黄家赫,你不能抓我,也不能让我有事儿。”李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满不在乎的说:“她想给你下药,但是结果却不小心被我吃了……你说她不是活该,是什么?”   “你撒谎。”我毫不犹豫的拆穿李宇:“张璐以为黄家赫有艾滋病,我们下午刚说过这事儿,她不可能这么去做的!”   豆豆完全不知道自己伤了人,他哭着嚎叫:“姨姨!坏人……亲……”   简单的五个字儿,我和黄家赫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顾不上豆豆的挣扎,黄家赫强硬的将孩子塞到我的怀里,跑着去找李宇的卧室。   李宇的卧室在楼上,黄家赫先我一步跑了上去。我手脚冰凉的抱着豆豆往楼上走,脸上被豆豆抓伤我也丝毫没感觉到。   先不说张璐是为什么来的李宇家,从感情上看,她是黄家赫带了几年的女徒弟。虽然张璐咋咋呼呼的爱办错事儿,可也不至于……如果李宇真的对张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那我和黄家赫怎么都不会太安心。   黄家赫急吼吼的叫着张璐的名字,但除了外面呜咽的风声和怒吼的海浪,什么声音都没有。夜里,穿着白色浴袍的黄家赫显眼的在屋子里穿梭。   最终,他在厨房的外面停了下来。屋里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楚黄家赫的表情。但很明显的,我看出他脊背的线条僵直了。   豆豆也顾不得抗拒了,他不断的往我怀里拱,小身子都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我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无比的沉重。拖着艰难的步子,我动作迟缓的移到了黄家赫身边。几乎在我看到厨房里的场景时,黄家赫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   黄家赫的声音竟然也在发抖。   怀里的豆豆挣扎着从我怀里脱离开,一溜烟的,他跑到不远处的沙发里藏着去了。怀里没了孩子,这更方便我动作。我扯开黄家赫的手,眼前的画面让我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厨房的双开门冰箱大敞着,冰箱里的灯照亮了地上的一男一女。橙黄色灯光里映衬的是李宇醉酒后不自然红晕的脸,他的裤子退到膝盖处,白屁股明晃晃的来回抽动。   而他身下躺着目光空洞的女人,正是张璐。她的裤子被扯掉丢在一边,上面有一滩刺眼的血红。   黄家赫比我先回过神来,他动手拉开李宇,紧接着狠狠给了李宇一拳。李宇悠悠晃晃的没站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冰箱里。里面的食物被他撞碎,汤汁稀里哗啦撒的到处都是。   “张璐?张璐?”黄家赫蹲下拍拍张璐的脸,他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浴袍给她盖上:“别哭了,你没事儿了,师父带你去医院。”   我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虽然我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去医院……但是要是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形,肯定是要报警的。   要是李宇被抓,我和黄家赫,估计也……   “黄家赫,你不能抓我,也不能让我有事儿。”李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满不在乎的说:“她想给你下药,但是结果却不小心被我吃了……你说她不是活该,是什么?”   “你撒谎。”我毫不犹豫的拆穿李宇:“张璐以为黄家赫有艾滋病,我们下午刚说过这事儿,她不可能这么去做的!”   133 怨恨     李宇呵了口痰,他身子不稳的支着冰箱站着:“你说我撒谎,那我就撒谎好了……现在你们想为这个事儿报警抓我?可以啊!行!抓我,你们要死多少人,你们比我心里清楚!”   我看着黄家赫,在幽黑的客厅里他手攥的咯嘣响。   这件事儿确实是很难办,如果说报警的话,势必要闹大。但要是不报警的话,先不说张璐怎么想,我和黄家赫心理就不会安生。   我是切身感受过被陌生男人……张璐此时此刻的痛恨,我是真的能感觉到。   “吕诺。”黄家赫字正腔圆的说:“你先扶张璐上去,我和李先生,聊聊。”   聊聊,是要私了了吗?   我点点头,顺从的去扶地上的张璐起来。她浑身上下都是青青紫紫的,没有遮挡的下身更是脏乱。在黄家赫的帮助下,我慢慢的扶她起来。   豆豆见张璐起来了,他小跑着过来。豆豆只是抓着张璐披着的浴袍角,神情严肃,一句话都没说。最后还是黄家赫抱着豆豆起来,这才免去了我的麻烦。豆豆难耐的在黄家赫怀里扭动几下,被黄家赫拍了下屁股,他这才不动了。   我静静的扶着张璐回我的房间,路上我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经历过这种事儿,就像是一个打了死扣的心结。这个心结怎么结、怎么处理,除了当事人,别人丝毫没有办法。我现在所有试图劝说安慰的行为,都会被张璐看成是冷嘲热讽或者是幸灾乐祸。   浴缸里放好水,我小心的扶着张璐进去。放好她之后,我刚想推门出去却被她叫住。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笑死我了。”张璐面无表情的情绪崩盘,眼泪噼里啪啦的砸在水面上:“我也觉得自己好笑,很好笑!借宿被屋主强奸……还是有同伴一起来的情况下被强奸的……我的同伴,还是我最信任的师父。”   张璐拿起浴缸旁边的沐浴乳砸我,盖子没盖严,里面的浴液洒出一条懒洋洋的弧度,淋的满地都是。她恶狠狠的看着我说:“我恨你,我恨你和黄家赫。你们两个倒是忙着寻欢作乐,把我自己丢给那个老头子。是你们,是你们害的我被奸污的。”   外面的风声似乎更大了,我偏头看了一眼被吹的吱嘎作响的窗户。等我再回头时,赤裸的张璐已经一点点的从浴缸里站起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女人如此强的怨念,张璐指着我说:“为了你,黄家赫会把这见事儿掩盖下来。为了你,黄家赫可以不顾及我的死活……但是我告诉你,你们别以为这件事儿能算了。潮水退后,暗礁不也是一样能显露出来?真相,可以暂时遮住,但是不能被彻底磨毁。”   “张璐,其实……”   我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张璐泻力的摇摇晃晃跌回在水里。她溅起的水花极大,我只能退着避开。水花落下,我跑上前去查看,张璐已经昏过去了。   虽然不能报警,但黄家赫还是为张璐找来了医生。我还在纳闷这大雨天哪有医生会出诊,而打开门看到门外的男人时,我又觉得没那么意外了。   来的是宫宸,也只能是宫宸。   宫宸浑身都是湿淋淋的,他被雨水浇的浑身发抖。我找了件黄家赫平时的衣服给他换上,他这才好了些。   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屋子里面没有人说话。请医生,叫医生,全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宫宸没有带助理,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充当一次护士。   “有点发烧。”宫宸摸了摸张璐的脑袋,说:“你把她的浴袍解开,我给她检查一下下身。”   我能做的只是些打下手的活,但在旁边看着也够难受的了。因为不是正常情况下进行的性交,行为不当加上初次,张璐的下身撕裂的严重。   “我不是专业的妇科医生,缝合的事情我做不了。”宫宸查了一圈,他偏头看看我:“你还是去休息吧!我自己能行,你还怀着孕,别吓到你。”   “没关系。”我算是换自己一份心安:“我照顾她可以的,李家的医护要明天早上才能来,到时候再给她看着。”   不知道宫宸知道多少,但是好在他没继续劝我休息。他一边给张璐上药,一边问我:“你还真镇定,看到女孩子经历这种事情,都会觉得比较可怕吧?”   我没有说话。   “不过,我也不觉得你是一般的女孩子。”宫宸摘掉手套,话锋一转说了别的:“有没有能挂吊瓶的地方?她感染引起了发烧,需要静点消炎。”   从半夜一直忙乎到凌晨,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的意思。我和宫宸出来,黄家赫正靠在走廊墙上等着。黄家赫用眼神询问的看了看我俩,宫宸礼貌的摇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感染发烧。身体上的伤害倒是小的,主要是心理上。她身体恢复好一些,我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疏导一下。”   说完,宫宸下楼去喝水。我和黄家赫站在走廊里,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我才问他:“这事儿,你和李宇说要怎么办了吗?”   “哎……”黄家赫无比沉重的叹了口气:“警察,肯定是不能找的。就算李宇说的是真的,这事儿也会闹的很难看。到时候我们两个的事儿,还是会被旧事重提……私了吧!赔钱给张璐,只能这样了。”   私了……我也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抱着豆豆去睡吧!看到这种事儿,这孩子也是吓坏了。”黄家赫颇为苦恼的揉揉眉心:“不管是张璐的原因还是李宇的责任,咱俩多少都有过失。我们都知道李宇是什么人,他不会动你,但是对张璐……是我想见你才来的,张璐其实是帮我在我妈面前演戏。我应该小心点的,是我没照顾好她。”   我抱着黄家赫的脑袋,除了叹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对不起张璐,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后可以的话,多补偿她点好了。”黄家赫拉我从怀里出来,推着我往房间回:“天快亮了,你去休息休息吧!”   134 崇拜   用吓坏了形容豆豆,简直是太过于轻描淡写了。我抱他回屋的时候,他虽然睡着了,神经还在一下下的抖着。从宫宸那里拿了点外伤药给豆豆掉破皮的手上抹上后,我这才躺下。   我以为我会辗转反侧睡不着,可事实上我刚一躺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是做梦了。说是梦,但这个梦却做的极为真实。外面下着雨,我的梦里也布满了小雨绵绵的阴寒。   似乎是又回到了北镇,眼前红色的墙体上都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我被王强几个医师压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   梦里,我没有哭喊,只是默默的承受这些。我静静的看着面前朦胧的男人脸,使劲的攥紧了拳头。   可能是因为张璐的事儿,也可能是因为张璐的话。总之,对于这件事儿要私了我分外的难受。情绪渲染着,不自觉我也便梦到了以前的经历。   虽然我现在有了黄家赫了,虽然我很少会去想北镇的事儿了,虽然我表现的无所谓……但是天知道我有多么恨这帮王八蛋,要是可以的话,我会不管不顾的将他们一个个全都砍个稀巴烂。   我知道我有多恨,我也知道张璐有多恨。为了我们的利益而让她委屈的咽下所有怨恨,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可错已经铸成,剩下更多的只是无能为力。   其实,我也是怨恨我自己的。因为怨恨自己,我巴不得扒开自己的伤疤给张璐看……但这样的行为于事无补,我的遭遇是自己的过错。而张璐的遭遇,却是我和黄家赫的过失。我的过去比张璐惨,这也完全起不到安慰的作用。更多的,也只是会激起张璐的怨恨。   因为这样,所以我刚才什么都没和张璐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怕是睡着了,我都能听到自己和豆豆的哭泣声。一大一小,伴着雨声,很像是夏日奏响的一曲挽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家赫拍着我的脸把我叫醒。我迷茫的看了好久,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用手指梳理了下头发,接着瞥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我哑声问黄家赫:“现在几点了?六点吗?”   “都中午十二点多了。”黄家赫随手擦掉我脸上的眼泪,他俯身抱起依旧在睡着的豆豆:“去吃点饭吧!这孩子好像也有点发烧,让宫医生一会儿给他看看。”   我头重脚轻的从床上下来,黄家赫也是满脸的疲惫。想来他肯定是看着张璐,一直都没睡。   “黄家赫……”我轻轻的叫住他,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我自己:“真的要私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良心这么不安?”  我和黄家赫,虽然我们会办错事儿,但我们毕竟不是坏人。像卢生那样坑害了别人自己还能心安理得的继续享受生活,我们是做不到。如果说做假供已经让我们受够了惩罚,那这件事儿的私了,会让我们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对,私了。”黄家赫的态度要比我坚决的多:“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小彼此的伤害。要是不这么做的话……”   说话间,房里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张璐双眼瞪的通红的看着黄家赫,她情绪激动的问:“要是不这么做的话,要怎么样?你说啊!你怎么不接着说!”   “最大限度的减小彼此的伤害?减少谁的伤害?”屋子里空荡荡的回响着张璐的话,我和黄家赫一时语塞。   应该是没有黄家赫看着,醒来的张璐自己强行拔掉点滴跑了出来。她手背上的针眼豁开,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掉。豆豆被吵醒,她也全然未觉,只是阴森森的说:“这话说的真好听,真冠冕堂皇!但他妈的自始至终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一个人!”   无论豆豆怎么挣扎着要找姨姨,黄家赫都抱着他没松手。张璐现在的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做出伤害其他人的事儿。她挥舞着滴血的手,完全陷入到了思维疯癫的一种状态:“黄家赫,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崇拜你吗?”   “在我念法学的时候,我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名字。”张璐的肤色惨白,脸蛋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老师和我说,你是我们法学院的骄傲,是法律界的骄傲。他要我们像你学习……我也真的是以你为榜样。”   “能拜你做师父,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张璐笑的凄楚:“我总觉得和你靠的进一些,离梦想也就进了些。在你身上,我也真的学到了很多……记得我来事务所的第一年,你免费为农民工打官司的事儿吗?你不仅不要钱,我们还惹了麻烦被企业老板雇的人砸了事务所。”   张璐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可她的脸不但没干净,反而将手上的血蹭在了上面:“你对我说,做律师的,就要有一种精神。因为我们是在黑暗和光明之中游走的力量,所以我们自身要有强大的信念。我们要坚信,我们是无时无刻都在捍卫正义的。如果不能坚持自己的信念,那么我们终将会被黑暗吞噬,最终沦为黑暗……”   “你他妈的倒是告诉我!”张璐张狂的将门口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在豆豆的呜咽哭声中她歇斯底里的质问:“黄家赫,你在决定将一桩强奸案子私了时,你他妈的是怀着什么样的精神!”   说完,张璐转身跑了。   黄家赫赶紧将孩子递给我,他紧随张璐其后追了出去。我实在是难以安心,只好抱着孩子去找楼下的保姆。因为大雨,李宇家的保姆全都没能赶来。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将豆豆交给保安。   “太太,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保安好心的问我:“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这件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心乱如麻的婉拒了保安的好意。我询问黄家赫和张璐的去向,保安的回答让我心惊肉跳:“我刚才看到那位先生小姐,他俩和其他人往崖边跑去了……”   135 诅咒   我不敢耽搁,紧追着往崖边赶。   小腹的位置有点坠坠的疼,为了不伤到孩子,我只能尽量快的走。崖边的岩石常年受海风和海浪的侵蚀,变的酥脆。鞋面压过,甚至都能听到石子被碾碎的声音。   不堪一击。   我走到崖边上,黄家赫、宫宸和李宇都在。张璐自己站在顶端峭壁,其他三个男人半包围的圈住她。张璐站的位置看起来风雨飘摇,十分的危险。她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能掉下去。   张璐身上裹着单薄的浴袍,和其他人一样,被雨水浇的狼狈不堪。我到的时候,李宇正对着张璐破口大骂:“多大点事儿!操!这也值得你要死要活的?”   本来张璐要死的决心是挺坚决的,被李宇一说,她似乎又有点犹豫。李宇满不在乎的提提裤子,冷哼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觉得第一次给我这个老头亏,我多给你点钱不就得了?其实你现在觉得委屈,也只是一时的……我是过来人,这些事儿我看的太多了!你的第一次,你给谁你都觉得委屈!”   “你闭嘴!”张璐的嘶吼被海风吹散:“是你强奸了我!你还好意思说!我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啊呸!”李宇冷哼一声:“要死你就麻利死!要是想活你就赶紧回来!如果你不是黄律师的徒弟,你以为我会管你的死活?我李宇活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儿没碰到过?别说你是因为我死了,就我他妈的动手杀的人,我都没在乎过!”   “你……我……”张璐动摇的更加厉害。   “张璐,你回来。”黄家赫抓住时机,他伸出手劝说道:“我跟你保证,只要你回来,什么事儿都会没有的。你会有崭新的人生,你会有不一样的开始。”   大海的咆哮,雨天的阴沉,外部的氛围更加渲染了紧张的情绪。从表情上来看便可以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是提着的。   “好,你说我会有重新的开始是吧?你说我的人生会不一样是吧?”张璐借着黄家赫低头,她狮子大开口的提出要求:“黄家赫,那你娶我!”   张璐指着我逼问:“你当着这个女人的面,你回答我,你会娶我!”   “你先回来!”黄家赫没给出肯定答案,但同时他也没拒绝:“张璐,你先回来!什么事儿,我们好商量!”   张璐跺着脚,她的脚下的小水洼激起无数的水花:“不行!我要你现在就说!立刻就说!你不是说被人强奸没什么吗?那你到底会不会娶我!”   黄家赫左右为难之时,李宇突然说话了:“你还真是痴人说梦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沉?也就我这个糟老头子能要你吧!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笑话吗?仗着别人对自己的几分不忍心,你就得寸进尺的谈要求?这么不要脸,你还不如去死好了!”   李宇的话越说越过分,看样子,他是真的想把张璐逼死好一了百了。我站在最外圈看着他们几个,一句话都插不上。   “我不想听你说的!”张璐捂住自己的耳朵,她脚下还在不断的跺着岩石,估计此时她的心里也很乱,说的话也毫无章法:“我不管!我就要黄家赫自己亲口说出来!我现在被这个男人强奸了,我已经不干净了……黄家赫,你呢?你到底会不会娶我?”   李宇再次接话:“按照你的说法,和我所知道的,吕诺要比你还不干净呢!”   “闭嘴!”黄家赫把矛头指向李宇:“我不准你再说一个字儿!”   “吓唬我啊?”李宇瞪了黄家赫一眼,极为轻蔑的在他脚底下啐了一口:“我有说错吗?吕诺在北镇,被多少男人强奸过?一天天,一次次……张璐,要是按照你这么说,吕诺不是更加不干净?”   张璐和宫宸是第一次听到我的过去,他们两个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黄家赫的威胁对李宇一点都没起作用,李宇接着说:“黄律师要不要你,和你干净不干净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吕诺也不干净,他不照样为她连命都不要了?”   “我还是那句话,想死,你就去死吧!”李宇鄙夷的样子刺的人心里不舒服:“做女人做到你这种地步,也算是可怜的了。以死相逼,男人都不要你。”   “黄家赫!”张璐彻底的绝望了,崖边是她自己跑来的,但是绝境却是被李宇一步步逼过来的。黄家赫要是说不娶她,张璐是真的没有脸活着了:“黄家赫,你说,你会不会娶我!”   “是啊!”李宇挪揄着问黄家赫:“你倒是说啊!你会不会娶她?”   黄家赫也是被逼的左右为难,他无奈的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个人的脸上都被雨水淋的湿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黄家赫再次回头看张璐的时候,他平稳的说:“行,我会娶你,你下来吧!”   张璐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愉悦的神情,一声岩石断裂的声音瞬间令人感觉头皮炸了开来。张璐脚边的岩层断裂,她一动不动的定在崖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活着,或许是很艰难。但往往,人都是贪生怖死的。张璐是一时冲动跑出来要自杀,可真的会死时,她又害怕了。   张璐的性格是比较喜欢反应过度,碰到事情她总是会被情绪渲染的失去理智。上次要曝光我的病情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此时她的神情已经开始后悔了,却也来不及了。岩石裂开的缝隙我们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但也只能这么看着。   岩石断开掉下是分分钟的事儿,贸然过去救她只会加速危机。张璐也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她的表情反倒释然了。   “我恨你,恨你们每一个人。”张璐笑的诡异而又模糊:“黄家赫,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你说过要娶我,我就当真了……你要是娶吕诺的话,我就咒你们一辈子都生不了男孩,怀了男孩也会流掉。而你们生的女孩,则会和我一样的下场!被老男人糟蹋,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张璐脚边半圈的岩石彻底垮掉。刚才还站在崖边的张璐,瞬间掉了下去。张璐被疾驰的海浪卷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136 重利   风吹过崖顶,张璐说话的声音还未散,人却已经不见了。我们四个人站在外围,谁都不敢往前移动半分,只好小心谨慎的往后退着步子。山体酥软,很难说会不会引起更大面积的坍塌。   黄家赫先跑到我身边,他想要扶我却被我避开了。倒不是因为黄家赫刚才说要娶张璐我生气,而是他一碰到我,我就会想到不好的事情……比如,张璐临死前说的话。   我站在雨里瑟瑟的发抖,宫宸沉默无言的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搭在了身上。虽然他的外套也是湿的,但多少能挡些风。我尝试着张嘴说谢谢,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等到离着断裂的峭壁有一段距离了,李宇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和我们三个不一样,李宇的表情要轻松的多。张璐死了,他也没必要假装了。李宇不雅观的抠着鼻子,不大摇大摆的说:“幸好这个丫头死了,不然的话,对我还真是个麻烦。哎,岁数大了,喝酒误事啊……”   “你不是说是张璐下药给你的吗?”我冷冷的盯着李宇看。   “哈哈哈,我说我没撒谎你就信?”李宇微肿的眼泡在雨中看起来油腻腻的:“我又不傻,人嘴两张皮,强奸这种说不清楚的事儿认了才是犯傻……谎话说的真,自然就会有人信了!你们律师,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你说是吧?黄律师?”   黄家赫冲着要过去揍李宇,但还没等黄家赫过去,宫宸的拳头就挨在了李宇的脸上。李宇的脚下一滑,他翻滚着摔了一身的泥。   可能因为职业不同,宫宸显得比黄家赫还要生气。上次见宫宸这么激动还是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似乎每次碰到病患生死的问题,宫宸都会如此。   加上张璐的死法太让人缓不过来神儿了,一个大活人,在眼前生生就没了。除了李宇这种冷血的商人,估计没人会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呸!”李宇也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不合适,但和他自己比起来,别人要渺小的多:“宫医生,你算救过我的命。所以这一拳算我还你,我不和你计较了。”   宫宸真是气疯了,他咬牙切齿的咒骂:“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救你,还不如让你死在医院门口。”   “你们兄弟两个,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医生。你们两个从事着社会上最令人敬仰的工作,但是你们骨子全都是这副德行!什么伸张正义,什么救死扶伤,啊呸!全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李宇再次哈哈大笑,他吹的嘴边流下的雨水四处飞:“要不人怎么说祸害留千年呢?像我这种祸害,谁死我都不会死的!”   李宇胡搅蛮缠的话让宫宸面红耳赤,从宫月的言语中我多少能感觉一些。宫家的人虽然在医疗方面垄断,但是他们家的人似乎都有一种侠医的情怀。对于医德,他们可以说看的高于一切。   宫宸在乎,黄家赫倒不在乎。律师的职业,是完全的费力不讨好。你赢或者输,都会有人骂你。   所以,黄家赫嘴上不遗余力的反击李宇:“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在李老板的身上,我算是明白了个透彻……我想,你也要庆幸自己这份铁石心肠。不然的话,老年丧子的孤独寂寞,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了的。”   李宇上扬的嘴角一点点的放下,雨水流进他的眼里,折射出一片冰冷潮湿的世界。我们三个人往回走,而李宇却在我们身后疯狂的哈哈大笑。   “寂寞?孤独?”李宇说着风凉话:“黄律师,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黄家赫固执的掐着我的胳膊拉我往回  走,李宇不停的在我们身后说:“黄律师,你是不是忘了?你爱的女人,她已经嫁给我了。她的孩子生下来,不管是不是你的,在法律意义上讲,那也是我的儿子。”   “别搭理他!”我反握住黄家赫的手:“让他去说,就当他是个疯狗,谁也别理他。说没劲,他自己就不说了。”   “小兔崽子!”李宇重重的呵了口痰,骂骂咧咧的说:“要不是因为你三叔,你他妈的以为我愿意管你们的事儿?我还明白告诉你,我现在想好了,就算是你们家的事儿完了,我也不会和吕诺离婚的。”   我的力道太小,黄家赫松开我就要去揍李宇。   让我没想到的是,宫宸竟然帮着我拦住他了。宫宸穿着黄家赫的衣服,在雨水的冲洗下,他俩细小的差异也被掩盖住。李宇幸灾乐祸的拍着手:“如果没有你三叔,我就大方一回,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笑话。黄法官的儿子,竟然被宫家给领养了,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宫宸没看李宇,他也没像往日那么抗拒自己的身份:“黄先生,先进屋再说吧!吕诺在雨里呆了太久了,她必须要回去了。”   黄家赫艰难的吐出一句话:“要他妈的不是因为吕诺,我早直接就把这个人渣丢下去了。”   “说他妈的废话。”李宇嚣张的呵了口痰:“杀人不犯法,我他妈的早去杀了。”   我们四个回到李宇家,刚把我送回屋里,李宇突然变了卦。在黄家赫报警之前,李宇叫来保安把包括豆豆在内的所有人都丢了出去。我身体虚的厉害,只能躺在床上从窗户里往外看着他们吵闹。   李宇倒是没浪费我的评价,他真的是明火执仗的坏,丝毫不打掩饰。逼死孩子的姨,在把孩子丢到雨里的事儿,也就只有他李宇能做的出来了。   黄家赫把豆豆交给宫宸,他却站在雨里没有走。没多久,宫宸把豆豆交给刚赶来的宫月照顾,宫宸自己则也陪黄家赫淋着雨。   李宇打着伞,估计是怕黄家赫真的一时冲动给他丢海里,李宇很是小心谨慎的站在保安堆里……李宇可能最舍得花的就属请保安的钱了。   “吕诺,已经嫁给我了。”黄家赫用李清河的死,真的是狠狠刺激到李宇了:“黄家赫,我把话放这儿,你别想再看到她,这辈子都别想了。”   137 儿子   “你凭什么和我说这话?”黄家赫指着李宇的鼻子:“你算什么东西?”   李宇打伞的手抖都没抖:“那我告诉告诉你,我算是什么东西。现在吕诺就在我的屋里,你有能力带她走么?你要是敢进去,也比怪我心狠。一会儿警察来调查张璐的死,我就直接告你非法入室。”   “我会给黄先生作证的。”宫宸一脸耿直的样子:“我是医生,我的话会有分量的。”   李宇轻哼:“你的话?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这话是以黄宸的身份说的,还是以宫宸的身份说的?”   黄家赫的眼底也是犹豫的神色,这样闹下去真的是要玉石俱焚了。   好在警察来之前,郑亚娟和黄继革一起来了。黄继龙应该也有来,但他气的没下车。而黄继革,他更是气的下车第一件事儿就是想打黄家赫一个耳光。   是的,仅仅只是想。当黄继革的手刚抬起来,他立马就犹豫了。面前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黄家赫”,让黄继革的手怎么也放不下来。   “三叔。”黄家赫叫他。   认出了哪个是自己的侄子,黄继革的手也毫不犹豫的打了下来。这一巴掌有气的,可更多的则是打给其他人看的。现在李宇帮着黄继革做事儿,黄继革为了收拢人心也不能对黄家赫的胡闹不管不顾。   “你给我滚回家去!”黄继革呵斥黄家赫一声,又转头客气的对李宇说:“真是对不住,我侄子年纪小不懂事儿,给你添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宇对黄继革有一种无名的讨好。照理说,李宇应该和卢生一样,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就算说李宇因为李清河的事儿和卢生闹掰了,但也不至于对黄继革如此的礼貌。   现在黄继革亲自出现在李宇家的大门,李宇也不再那么坚持了:“哪里的话,我也算是长辈,这点小事儿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要先先进去了……您知道,一会儿还要有警察过来。”   李宇最后的一句话,说是送客,不如说是示警。黄家赫和宫宸一起出现,还有黄家的人跟着。这事儿要是被陈鹏知道了,恐怕要坏事儿。   黄继革和郑亚娟又简单和李宇寒暄了几句,说完话,黄继革去拉黄家赫,而郑亚娟则是满眼温柔慈爱的看着宫宸。   宫宸被郑亚娟看的不自在,他先离开上车找宫月去了。直到宫宸的身影消失在车里,郑亚娟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过他。   黄家赫被拉着,但他却没有动。黄继革以前当过兵,现在虽然岁数大了,但是手劲依旧不小。即使隔着的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可我还是能看出黄家赫的脸因为疼痛憋的红紫。   “你给我上车!”黄继革发火了,他也没顾上人多,吼骂着黄家赫:“上车!给我滚上车去!”   黄继龙终于被气的坐不住了,他从车里出来也没顾上其他,直接怒冲冲的对着黄家赫一顿拳打脚踢。   无论黄继龙怎么打,黄家赫都站在雨里没有动。最后黄继龙用鞋尖狠狠踢到黄家赫膝盖上,黄家赫这才没能站住膝盖一弯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到底走不走!你到底走不走!”随着黄继龙的动作,无数的雨水泥石飞溅:“我还不如今天打死你好了,省的你再给我惹麻烦!”   我强忍着身体的酸疼,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我趴在落地窗上,静静的看着黄家赫。哈气喷在玻璃上,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用手抹掉,黄家赫的脸又再次变的清晰。   “爸,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走的。”黄家赫双手的掌心放在膝盖上,他低头跪在雨里,说:“你曾经告诉我,妈妈生我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你说这辈子,无论你是富贵贫穷,你都会保护我们母子平安快乐。哪怕你有一天没钱没地位,哪怕你有一天和妈妈没了感情……你也不会让我们母子饥寒交迫困顿彷徨。”   黄家赫被雨水呛到,他咳了两声,接着说:“我想,大家都是做爸爸的人。我现在的心情,你们一定能够理解。我不能让我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继续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但不带走吕诺,我是真的不会走的。”   “你……”黄继龙被黄家赫的执迷不悟气的再次举起手,但这次黄继龙的手说什么都没再放下来。   “我要带吕诺走,我一定要带她走。”黄家赫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们以后是死是活,我都认了。”   “继龙!继龙!”郑亚娟哭着扑跪在地上抱住黄家赫:“算了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要再逼孩子了!家赫能做到今天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总不能真的逼死孩子吧?”   宫宸从车里出来了,他靠着车门遥望着黄家赫一家人愣愣的出神。   “我逼他?我逼他?”黄继龙登时火冒三丈:“我要是逼他,我早就给他关在家里了!我要是逼他还能让他大摇大摆的上街给我惹祸吗?”   黄继龙叹了口气:“这如果仅仅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也就算了。但是老三为了家赫的事儿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们怎么能这么算了?我们算了,害死的不是我们自己,你们明不明白?”   郑亚娟只是抱着黄家赫哭,却没有再说话。   “三叔,我对不住你。”黄家赫有愧疚,可话里的态度丝毫没有动摇:“张璐出的事儿,会让我愧疚一辈子。而吕诺要是在这栋房子里发生什么事儿,我就不仅仅是愧疚的问题了。”   黄继革抬头看了看李宇,李宇轻咳一声插话进来:“你们走吧!……我就是碰母猪,都不会碰吕诺的。”   黄家赫没搭话茬,显然他对李宇的保证信不过。看黄家赫还没动,黄继龙一甩手,气的又上车去了。   “家赫,先回去吧!”黄继革开出条件:“我会派人来看着吕诺的,我保证她住在这里很安全。现在又出了张璐的事儿,事情可能还要再缓一缓。等到事情过去,三叔帮着你劝你爸,让你和吕诺结婚……我用我的生命保证,这样可以了吧?回去吧!”   “三叔……”黄继革说完,黄家赫这才抬头:“你能,用我的生命保证么?”   138 小蝌蚪找妈妈   黄继革是怎么回答的,黄家赫又是怎么说的,下面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在黄家赫的话说完后,我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   神经紧绷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淋了一夜的雨,我周身所有免疫细胞都开始疯狂的叫嚣,其叫嚣的结果就是我开始疯狂的发烧。但我现在还怀着孩子,除了保胎针我什么药都不能用。   等到睁开眼,我毫无意外的躺在病房的床上。而且从床单看,我是回了市五院。   我醒来没多久,宫宸正好拿着病例过来查房。我脑袋烧的晕乎乎的,看他都是双影。宫宸双影的嘴开开合合,他像是念咒一般,我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高烧已经烧过。脑袋清醒了,但身体的酸软还是存在的。这次宫宸没有走,他正坐在我床边皱着眉调弄点滴的速度。   我想问的事情很多,可张开嘴先说的却是:“我能喝杯水吗?”   嗓子像是大锯割烂木头似的,破碎而又难听。宫宸点点头,他转身倒了杯水给我。我一口气喝了两杯,喉咙的干渴才感觉好了些。我抬手看看右手手腕,上面没有手铐。   宫宸可能明白我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解释说:“张璐的事儿,是按照意外处理的。”   “意外?”我挑眉冷哼。   宫宸被我哼的脸红,却仍是继续解释给我听:“是的,意外。因为没有任何的认人证和物证证明这不是一桩意外,所以警察也就没再深入调查。”   “那……”我深深吸了口气,问:“强奸呢?”   宫宸脸红的更厉害:“这个,根本就没人提起过。”   我知道这样的结果对我和黄家赫是最好的,但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就像是发火一般,我故意挑刺儿的问宫宸,说:“没人提起,那这件事儿就能当做没发生吗?”   “吕诺……”   “没人提起,那豆豆呢?”幸好从当天的场景脱离出来,不然此时我的眼泪该显的多么矫情:“豆豆看着自己的姨被人侵犯,可是却没人给个说法?”   “吕诺……”   “这样的孩子,他长大的话,你要让他如何对待这个世界?平白无故受到的伤害,因为施害人有权有势就能彻底掩盖了吗?”   宫宸看着我没说话,我又重重的哼一声:“张璐说,真相像水面下的暗礁,水退了之后就会显现出来……这只是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能够掩藏真相的海水,它也是有力量在退潮之前击碎礁石的。结果呢?岸上的人,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世上的事儿不就是这样?”宫宸不耐烦的反问我:“吕诺,事情什么样,我们都一样清楚……你不满,你觉得委屈,那你想怎么样?”   “我?”我自嘲的轻笑:“我只是想让每个人都能被公平对待,我想要那些被特权伤害的人,能有个妥善的结果,就是这样而已,这过分么?”   宫宸实事求是的回答我:“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阶级也就不会有等级,没有差别,社会也就不会有进步。不公平,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   “你一个医生都会说出这种话,这个社会是没救了吗?”我笑的挪揄:“我知道人会被划分成三六九等,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人格也会被这么划分。我希望无论有钱没钱,无论有权没权,大家的人格都可以同样被尊重,就是这么简单。”   宫宸对我的话表示理解,但他更多的则是表示无可奈何:“这是我们都希望的,可你知道,这很难。”   发泄完情绪,我还算平静的问宫宸:“那天我昏过去后,黄家赫怎么样了?”   听宫宸讲说,我那天昏过去还是黄家赫先看到的。但是当时警察快到了,黄家的人只能手忙脚忙的绑着黄家赫走的。   黄家赫脾气真是倔的很,最后不仅仅黄继革保证发誓,连李宇都拿死去的老婆孩子发了遍誓,黄家赫才肯走。   宫宸看着我平静的脸色,问道:“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我应该想说点什么?”我反问。   “不知道,”宫宸耸耸肩,可能是想要我心情好一些,他的话里有一种讨好的欢愉:“一般的女孩子,要是宫月的话,她可能会激动的哭昏过去吧?而事实上,宫月那天也确实是哭的很厉害。当时她还一直和我说,让我学习学习,说这样比较好找女朋友。”   “你不是也说,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我倒是没继续聊这个:“宫月对你和黄家赫的事儿,她就没觉得奇怪吗?”   “奇怪,会有吧。”宫宸给我把点滴稍微调慢了一点:“不过我想,她也能够想清楚一二。”   经历过张璐的事儿,宫宸似乎也没以前那么戒备了。   我想想,问他:“你为什么会那么坚持我姨妈是你的亲生母亲呢?你看看郑亚娟,你在看看黄家赫……我姨妈那种自私的性格,我真的很难想象出,她会给什么人母爱。”   有小护士来问宫宸排班表,他告诉完,又坐回到我的床前。宫宸略微沉吟,缓缓的说:“我听说,我会被领养,是因为一次医疗事故。”   “事故?”我不记得黄家赫生下来的时候有什么事故啊?   “我出生的时候脐带缠脖三周半,因为医生的失误,我看起来像是窒息死了。”宫宸说的专业术语我都没听太懂:“为了躲避责任,医生直接告诉我妈妈,我生下来是死胎。”   原来是这样,难怪从来都没听郑亚娟提起过。有孩子死在自己的肚子里,对哪个妈妈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因为是按照死胎处理的,所以我直接被丢到了火葬场。我现在的养母,她正巧去找婴儿标本做实验解剖……是她救了我。”宫宸不太自然的撇撇嘴:“我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碰到周姨的,当时她抱着我哭了好久,她说她是我的妈妈。”   宫宸也未免……太好骗了点吧?   “宫医生啊……”我抿下唇:“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像小蝌蚪找妈妈吗?”   139 婚宴   “小蝌蚪找妈妈?”宫宸满脸的迷惑:“那是什么?”   “你小时候没听过童话故事吗?”我问他:“就是那个小蝌蚪,按照自己身体变化找妈妈的那个故事?”   宫宸的脸上依旧迷茫。   “你童年都是在干什么啊?”   这句话我是随口问的,但宫宸却很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我:“我的童年……我爷爷不太想让我学西医,所以我四岁开始就每天跟着他一起学中医。”   我对宫宸的童年并不是太感兴趣,我接着刚才的问题聊:“你不会真的因为我姨妈在马路上抱着你哭了几声,你就当她是你妈妈了吧?”   “当然不会了。”宫宸的两个拇指嬉戏着绕圈:“我开始不相信自己是被领养的,虽然宫家对我严厉了些,可我也明白那是因为他们对我抱有的希望大,是善意的情感……是后来,我阑尾炎手术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宫宸初中得了阑尾炎,急性需要切除的那种。在开刀住院时,他意外的听到了养父母的谈话,宫宸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领养来的。阑尾炎手术后,宫宸自己跑去找了我姨妈。   “我和周姨去做了DNA亲子鉴定,也是在五院做的。”宫宸垂下眼帘:“亲权结果显示,我和周姨是母子关系……知道这事儿后,周姨说,她很愧疚,她说对当年的事儿她完全不知情。她还说为了生下我,她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姨妈的话宫宸听不出来,但在我看来,完全是漏洞百出。首先在五院做的亲子鉴定,我就不敢确定是真实的。   不过,我对一件事儿感到深深的怀疑:“我姨妈说了那么多……既然她知道自己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不认回你?”   宫宸苦笑了一下:“我也问过啊!但是周姨说,宫家就我一个男孩。要是我走了,会毁掉我养父母大半辈子的心血……她说我们只要相认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她觉得找到我,能有人给她养老送终就成。”   最后一句话,才是姨妈的重点吧?姨妈之所以帮着宫宸隐瞒身世,姨妈之所以假装母亲亲近宫宸,都是因为这个。她不能生育,岁数大了男人渐渐也都靠不住。骗来一个儿子能有人养老送终,这才是要紧的。再说,宫宸心地善良又是宫家唯一的独子。有这样的一个假儿子,她晚年也不会太惨了。   这个世界上总归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天或许冥冥之中都安排好了。撒的谎,做的孽,到了时候自然会破解。人力想怎么隐瞒,也是没有用的。   而宫宸,他一小就被严格的教育长大。一碰到姨妈施展那种伪善的亲情,他肯定很难招架的住。   “宫医生,你最近有见过我姨妈吗?”   宫宸摇摇头:“没有,我好久没有再见过她了。”   “我申请到美国的实习项目了,7月中旬我就会过去了。”宫宸极其轻微的叹了口气:“虽然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我想,我现在不在国内的话,对你们会有点帮助吧?”   我想起他看到黄家赫一家人时的眼神,像是个被遗弃掉的孩子,无比的寂寞和哀伤。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谢谢。”   “不用谢,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宫宸抿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黄先生那天在雨里被打,我就觉得我应该去做些什么。正好医院有派医生出国研习这方面的考虑,我就申请看看……”   我们两个正说着话,李宇推门进来了。   张璐死后,我是第一次见到李宇。他还是老样子,油腻腻脏兮兮。看着他,我总是忍不住阵阵的犯呕。尤其是张璐之后,我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用不用我赶他出去?”   显然宫宸只是象征性的询问我,事实上,他问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往外赶李宇了。李宇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牙:“吕诺,今天已经到日子了。我们交换的事儿,你还要不要继续了?”   交换?   李宇好心的提醒着我:“你和我去市长女儿的订婚宴,我给你你姨妈的消息。”   “你知道周姨在哪儿?”宫宸问。   李宇不客气的用手拍拍宫宸的胸口:“小子,本来我不讨厌你的性格的。但是谁让你长了张我讨厌的脸呢?所以,你还是少在我面前开口的好。”   “吕诺,”李宇呵了口痰,显摆的擦下他的大腕表:“抓紧时间,婚宴要开始了。你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你不能去。”宫宸看我挣扎着要起来,他赶紧出言阻止:“你现在还在打保胎针呢,你要是有什么危险的话……”   “有危险?有什么危险?”李宇眼睛危险的眯起来:“我和黄家的人做保证的那天你不也在场?你以为我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啊!”   李宇这么执意的让我去,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不方便当着宫宸的面说。现在李宇和黄家赫已经闹的很僵了,再僵下去,我真的担心李宇在黄继革那儿翻脸不认人。   宫宸也固执的要命,他犯倔的样子和黄家赫不相上下。我叹了口气问宫宸:“知道为什么你和我说黄家赫的事儿,我没有那么激动吗?”   “因为黄家赫为我做的事儿,我也同样会为他做。”我耐心的解释给宫宸听:“所以,你只要能体会黄家赫当时的心情,那你也一定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   在我的百般劝说下,作为医生的宫宸这才肯放行。不过临出医院时,宫宸又让我吃了些营养药,走之前他还特意嘱咐我完事儿之后要立马回医院。   我面色平静的上了车,一路上我尽量坐着离李宇远避免和他说话。而李宇的情绪似乎也并不太高,他穿着十几万的西装,居然都忘了和我炫耀。   市长女儿的婚宴,场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来的权贵富商很多,但是大家都极为低调。车子快速的在市长别居门前停住,又快速离开,丝毫不会让外人看出异样。   李宇的车子开到市长别居前又绕开了,最后,却是停在了市长别居后的一个胡同口。   我满肚子狐疑的和李宇下了车,意外的,竟然看到了跪在胡同里的卢生。   140 爸爸   卢生应该也是来参加婚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被李宇带到胡同来了。卢生身上的白色礼服皱巴巴的,胸口位置还带着泥黑的脚印。他的身边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看样子,应该是李宇的人。   看到我和李宇从车上下来,卢生冷着脸把头偏到一旁去了。   “看到的,还满意吗?”李宇眯着眼睛,他满足的笑着问我。   李宇油光锃亮的皮鞋在胡同里闪亮亮,他走到卢生的面前掐着卢生的下巴:“哼!要不是清河喜欢,我早就把这个小白脸划花了。”   说完,李宇狠狠的给了卢生一个耳光。卢生发狠的挣扎着要起来,在他站起来之前,却又被身后的大汉按倒在地上。李宇抬脚踩在卢生的脸上,甚至还恶劣的用脚掌碾了一下:“我不会毁了你这个脸,但是我也不会给你留脸。你和那个贱人,你们两个不是喜欢吗?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喜欢。”   胡同里的穿堂风让我觉得有点凉,我对李宇单方面殴打卢生的行为一点都不感兴趣,低头看了眼表:“能快点吗?我下午四点还要打保胎针,我没时间和你在这儿耗着。”   卢生极其艰难的抬眼看了我一眼,他抿紧了唇没说话。   “好了,开始吧!”李宇也没给我解释太多,他转身对着他的人拍了拍手:“去把那个贱人带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瘦弱的倪菲被人从胡同的暗处拖了出来。   倪菲真的是被人在地上拖出来的,她脸上磨掉了血红的一片。子宫摘除之后,倪菲整个人都憔悴的厉害。缺乏雌性激素的分泌,倪菲更是少了以前的妩媚和妖娆。   李宇扬扬下巴,倪菲被丢到了卢生的对面。倪菲看了看卢生,低声啜泣的哭,她爬着到李宇的脚边哀求道:“李老板!我求求您了!您别在折磨我了!您想问什么,您尽管问!您问什么我说什么的!卢生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可以全都告诉您!”   “他的事儿?”李宇懒洋洋的抬脚踹掉倪菲,不屑一顾的说:“他的事儿,我根本不稀罕知道。以前的事儿,都算了吧!”   倪菲赶紧抹掉脸上的泥血,她勉强摆出笑脸:“您说的对,说的对!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以前我年轻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   “大人?大人啊……哈哈哈!”李宇真的极为愉悦:“你问问吕诺,我算不算什么大人?”   李宇冷笑的样子让我手脚都发凉:“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从来都不是。我这个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睚眦必报形容我可能都有点轻,我这个人啊,别人欠一顿饭,我都能去扒他家的祖坟讨回来。”   “我养李清河,养了20多年。”李宇蹲下身,他平视着倪菲哭泣的脸:“你算算,你们两个害死她,是欠了我多少顿饭?我要扒你们家多少祖坟?”   李宇又点点头,他手下人粗暴的将倪菲和卢生按在一起。卢生身上的礼服被倪菲彻底弄脏,李宇对卢生皱眉的表情很满意:“我不需要知道卢生的什么事儿,我也不想知道他干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儿……这些,我通通不需要知道。我现在要修理你们,而且马上就要修理。这个理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卢生和倪菲两个人被再次紧压在一起,倪菲的反应要大一些,她惊恐的大声尖叫。   李宇双手交叉着叠在小腹处,他也没忘了问我:“吕诺,看着还高兴吗?”   “我又不是变态,”我强装出镇定:“这么恶心的画面,只有你这种变态看了才会高兴吧?”   李宇呵呵笑着,似乎是对我的话表示同意:“也是,对你的胎教不好……那今天就先不看这对狗男女在大街上交配了。”   “你们给我扇对方的耳光,狠狠的扇。”李宇换了想法:“让我听到响,满意了我会让你们停下。”   卢生和倪菲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毕竟也在一起好多年了。虽然孩子没了,但也不是没有过感情。卢生深吸了口气,沉声说:“我今天,是市长请来的客人。”   “到了市长家,你才算是客人。”李宇是完全不怕威胁,事实上李宇给我的感觉是什么都不怕。他颇有一种大不了烂命一条的无所畏惧:“我他妈的想收拾你,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清河不会希望你这么对待我的。”卢生跟我一样清楚李宇无恶不作的性格,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发颤:“清河的死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   李宇不是三五岁的孩子,他肯定不会信卢生说的:“少跟我说这些,要是没良心会死,你他妈的早被雷劈好几次了……卢生,今天我打不死你,我都算你长的结实。”   “那个……”我真的怕如此血腥的场面把自己吓流产了:“你们的事儿你们先解决吧,我上车上去等你好了!”   “你走?”李宇大力的攥住我的手腕:“这一切我就是为了让你看的。”   “啊?”   “你不能走,你一定要在这儿给我看着。”李宇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了几下:“我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你看到这些。”   “你什么意思?”我挑眉。   “你姨妈,是我藏起来的。”李宇的人在我说走的时候就已经将路堵上了,而李宇看我走不了了,他更是可以放开了说:“我知道你,或者说,我知道你们这类人。黄家现在敏感的时期,你姨妈不见了,你肯定会紧张。”   李宇像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时不时的,他还为自己身上的羽毛得意一下:“上次你姨妈去警察局看你,我就把她带了出来。”   这还真是奇妙的逻辑,我冷笑:“既然李老板这么厉害,那你直接将我绑了来好了,何必这么麻烦?大费周章搭场演戏请观众,还真是辛苦你了。”   李宇笑笑没说话,但是我能明白,他是对黄继革有所顾忌。   “吕诺,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我会心疼的,只有你一个了。”   李宇回头的瞬间,我有一刹那的恍惚。某一刻,我甚至误以为看到了我爸。   141 熟人     李宇为什么会费尽心力的带我来看卢生和倪菲反目?   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样。在某个恍惚的一刻,可怜的我会让李宇想起同样遭遇的李清河。   虽然李宇表面上对一切都冷血,虽然李宇是个彻头彻尾坏的剔透的混蛋……但是从不自觉的言语间,我能感觉出李宇对李清河是有愧疚的。最起码,李清河的死,就让他耿耿于怀。   因为这份耿耿于怀,以至于李宇现在会不择手段的疯狂报复。   李宇带给我的感情极为矛盾,大部分时间里,他总是会让我恨的牙痒痒。可一旦我不小心发现他冷血外表下那仅存的真心时,我又会不忍不住同情他。   “你们……”   在李宇说话前我动手拉住他,我低头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叔叔,算了吧!这两个烂人,他们不值得你做这些。你听我一句,要是李清河活着,她肯定不希望你这样……李清河临死前我见过她,我觉得她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她不单单是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更多的,我觉得她是释然不在乎了。”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好了,”李宇拨弄开我的手,他绝决的说:“她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我要做的,是谁也拦不了……吕诺,你好好看着就好了。要是再多一句话,我就用卢生的袜子把你的嘴堵上。”   自从李清河死后,李宇一碰到她的问题总是会变的更加残忍和偏执。我带来的短暂间隙过后,李宇再次挥挥手:“开始吧,扇吧!”   卢生和倪菲相互看着,可谁都没有动手。   期间卢生看了我一眼,但却被我避开了。这不是我能管的事儿,再说,我也不想参与到卢生的问题里面。他有这一天,完全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像我妈经常和我说的,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在李宇手下的强烈压迫下,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终于动手了。卢生和倪菲几乎是同时扇了对方一个耳光,李宇兴奋的大叫:“用力点!不要停!我要好好看看,我看看你们的脸皮是不是真的这么厚!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疼!”   李宇不是一般的恶人,这点我们三个人心里都无比的清晰。如果卢生还处在道德败坏的地步,那李宇就是真正的大奸大恶。分尸杀人之类的勾当,李宇做起来恐怕都不会手软的。   为了自己的命,卢生和倪菲两个人真是下了力气。逼仄的胡同里,两个衣着光鲜曾经有过夫妻情谊的男女毫不顾忌的大打出手。胡同的上空回荡着耳光的声音,久久不散。   倪菲刚做完大手术,经过了一番折腾,几个耳光下去,她明显体力不支的扑在了地上。   李宇不耐烦的推开倪菲,叫骂着:“你个傻逼,连打人都不会!我示范给你看!”   说完,李宇蹲到卢生面前,他左右开弓的给了卢生几个耳光。卢生俊俏的小白脸瞬间变的红肿,嘴角的位置甚至都有血流下来。李宇眼神恶狠狠的,最后他干脆拉住卢生的后脖子,照着卢生的脸用力打了一拳。   卢生口鼻登时往外喷血,血珠溅了李宇一身。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回流到心脏里,只留下一片冰凉的空壳。   李宇刚一松开手,卢生立马懵怔的捂住嘴跌坐在了地上。      似乎被鲜血刺激到了,李宇眼里都是血红血红的。要不是恰好有巡警经过,估计卢生的门牙是保不住了。   不知道巡警是不是李宇派来的,总之在巡警开口说话时我有一种很强烈的装腔作势的感觉:“这里是怎么了?”   “警察先生,我路过,正巧看这对儿男女在打架。”李宇随意的将手背上的血蹭到卢生身上,他撒起谎来脸不红不白:“我好心过来拉架,没想到竟然碰到了我以前的女婿。”   警察脸上的表情似是而非,李宇笑呵呵的拉卢生从地上起来,问:“前女婿,你说我说的对吗?”   卢生没有说话,他的手掌挡住嘴,鲜血不断的从指缝间流出。警察眼神狐疑的在众人面上滑过,最后落在我身上,问:“小姐,事情如这位先生说的这样吗?”   我都能感到自己脸上的神情十分别扭,李宇说他心疼我,但那也只是一时的……李宇、卢生、倪菲,这三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可要是现在惹恼李宇,又太得不偿失了点。   强压下自己身体里叫嚣的情绪,我违心的点点头。   李宇咧嘴一笑,又露出他满嘴黄灿灿的牙。   警察经常在市长别居附近巡逻,这样的事儿恐怕也不常见。最终的结果,是卢生和昏迷的倪菲被带走了。而李宇只是派了手下去做证人,我们两个则相安无事的去参加市长的婚宴。   市长别居占地能有1千多平,豪华的极为低调。门口的高档轿车匆匆而过,打眼望去,没有低于一百万的车。   李宇身上带血的衣服也没换,直接大摇大摆的就带我进去了。我真的想不通李宇是怎么做到处变不惊的,在所有人对他身上的血迹表示好奇时,他仍旧能淡定的处变不惊。   李宇八成是感到我的好奇,他不着痕迹的解释说:“我现在53岁了,黄土都埋到胸口了。我前53年活的随心所欲,我没必要后面的几年里还委屈自己……要不是我舍不得自己的气没出完,我刚才直接就将那对狗男女打死了。”   我瞬间毛骨悚然。   这场婚宴参加的我极为揪心,在满场陌生的人潮中,我很是想念黄家赫。欢声笑语像是浮腻的尘埃,压的我喘不上气。   我推开李宇,跌跌撞撞的往厕所跑。趴在水池上,我激动的捧着水往脸上淋。温温的水打在脸上,丝毫没有令我感到清醒。   “吕诺?”   身后响起的男声让我心里犯堵……我不无感慨的想,怎么他妈的走到哪里都能碰到有结怨的熟人。   我满脸是水的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久未相见的程万里。      142 鸿门宴     程万里比我上次见他时要瘦多了,虽然还是不高,但他油腻腻的肚子却没了。从脸上松弛的皮肤看,程万里是受了打击突然骤瘦的。他的手跟我一样瘦骨嶙峋,生硬而干枯。   “好久不见。”程万里鄙夷的冷哼一声:“李太太。”   我抽出纸擦擦脸,完全不想和他说话。而程万里难得的没继续自讨没趣,不过他也一直盯着我没放。直到从厕所出来,我还能感觉到他黏糊糊的视线。   “我要走了。”我将李宇从人圈中拉到一旁,说:“你想让我看的戏我看完了,我答应你来婚宴也来了,你说好要告诉我姨妈……”   “我答应的事儿,我自然也说话算话。等到我们一回去,我就放你姨妈离开。”李宇皱着眉,他的语气很不耐烦:“现在我在谈生意,你给我闭上嘴。”   我真的是一分一秒都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可我的话还没说出口,餐厅里的光源全部被掐掉了。   餐厅的正北面,是为婚宴搭造的舞台。市长女儿的订婚宴,从主持到表演嘉宾全都是难得一见的大腕。所有人都在欢笑或者是假装欢笑,所有人都在努力装出盛世太平的样子。等到要播放市长女儿和女婿相见的幻灯片时,我实在是烦躁的忍受不住。   我开口对李宇说:“我要回去了,我真的……”   “小婊子!你怎么不说话?”   “这样是不是感觉很爽?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玩你?”   “我操,是不是玩了太多回了?为什么我觉得她下面干的像沙漠呢?”   突然奏响的淫言秽语让台下暗处无声的涌动,在没有开灯的餐厅里,大家纷纷用眼光交换着无声的情绪。   播放幻灯片的布景墙被分为四块,每一块上都播放着相同相似的场景。摇晃的手机DV拍出来的场景阴暗淫靡,似乎隔着镜头都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阴冷潮湿。上面是一个女人浑身赤裸的被压在床上,被几个男人肆意的凌辱。   那是北镇的病房。   我的病房。   乱入的视频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可这一分钟就足以清楚的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我在北镇遭遇过了什么。虽然有市长在场,但好奇心已经冲昏了头脑。餐厅里从最初的窃窃私语,渐渐演变成了喧天的议论。   订婚典礼被迫中止,餐厅里的窗帘被猛的拉开。热辣的阳光倾泻而入,刺的我眼睛疼。   不知道是因为多日的重感冒,还是因为现在憋闷的空气。总之,我的大脑阵阵的眩晕。从层层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一脸漠然的陈鹏,以及满面愁思的黄继革……      这两家的争斗,终于又要以我为爆发点波及开了。   我站在地中间,周围的人不自觉的将我和李宇困在圈里。虽然司仪主持不断的道歉说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放错了带子,也是于事无补。   市长做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愤怒,却也让我看到了其中假惺惺的成分……作为领导集团的最高长官,他是很喜欢看到副职人员相互争斗的。毕竟大家把时间浪费在互斗上,那么也就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去想着如何取代他的职位。   这是鸿门宴,对我对黄陈两家,都是。   我不想落荒而逃,我也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只能假装淡定的站着,雪纺长袖子里别人看不到的手却不断的在发抖。气氛尴尬的厉害,连看惯这种婚宴场面的司仪都不知道该如何的收场。没有人出面阻止,我也只能承受着大众视线的凌迟鞭尸。   黄继革没有办法,是真的没有办法。他眼神无比凄楚和同情的看着我,我反倒被他看的面红。如此赤身裸体的当着黄家赫叔叔的面被所有人看……这样的念头光是想起就够让我生不如死的。   在我感觉自己马上要昏倒前,一旁的李宇攥住了我的手。他满不在乎的呵了口痰啐骂道:“mlgb的!谁他妈的放这片儿?谁放的,给我滚出来!”   能有这视频的,肯定是程万里。但程万里不会这么傻,他怎么也不会自己跑来把视频偷着换掉。   果然,一个带着耳麦的年轻小伙子从音响后面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来。   看李宇要拉着我过去,作为主人的市长终于出面了。他能比李宇年纪大几岁,笑呵呵的说:“李老弟,对不住对不住!这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私下聊聊?”   “聊个屁!”李宇脱口而出的脏话让全场人都捏了把汗,而李宇完全不自知的接着说:“我他妈的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误会的。他现在在给我放!我看他还能不能放出来!”   被李宇弄的颜面扫地,市长也就不再继续假客气了:“我这里的婚宴对你来说结束了,李宇,你走吧!”   “结束了?”李宇冷笑着说:“市长大人,你当我李宇他妈的是在这儿耍猴的呢!”   李宇一手拉着我,一手将酒浇到在音响设备的电源线上。激起的火花肉眼都能看到,刺啦刺啦的电流让人汗毛倒立,餐厅里的保险丝瞬间被烧断了。   “啊呸!”李宇把杯砸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听着心惊肉跳:“你女儿要结婚,我他妈的还新婚呢!我得罪人是我的事儿,少拿我老婆编排!”   说完也没用人往外赶,李宇拉着我的手快步离开了。   好在有李宇的一顿胡搅蛮缠,我多少能挽回些颜面。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李宇最后一句话说的气势恢宏而又笃定。这让很多人都开始怀疑,视频上惨绝人寰的场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手指被李宇十分大力的攥着,但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出疼。直到坐上车,我的手还是在无力虚弱的抖啊抖的。   李宇斜睨了我一眼:“吕诺,要是害怕你就叫出来。”   “我不害怕。”我生硬的撒谎。   李宇也没管我,他有点匆忙的命令司机:“去机场。”   “去机场干嘛?”李宇的这一句话让我瞬间陷入到一种莫名的恐慌里:“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还要去医院……我不能走。”   “少他妈的废话。”李宇呵了口痰,他摇下车窗将痰吐在外面。咳过痰之后,李宇的嗓音里是一片清明:“不能走?不能走要在这儿等死么?”   143 乔安山     “别说的那么吓人了。”我不信李宇:“刚才那种情况,你发脾气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就算他是市长,他做事儿也得合法啊!”   李宇闭上眼睛,他西装上的血点看起来脏兮兮的。话可以闲扯,但是决不能说太多,这是李宇的做人风格。他靠在车垫上,对我所有的话全都屏蔽掉。   最后看我说累了,他才总结了一下:“你个小孩子,你懂个屁啊!”   我向李宇伸手:“把你的电话借我用用。”   李宇眯着的眼睛挑起:“想打给黄家赫?”   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李宇想都没想,他拉下车窗掏兜将自己的电话丢了出去。车轮碾过,塑料的手机壳立马被压成碎片。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继续联系黄家赫了。”李宇丝毫没有开玩笑或者是赌气的情绪:“算是我给你的忠告,对你对他,都是好事儿。”   “好事儿?”我不联系黄家赫也不是不可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做一个女人,你哪儿那么多的为什么?”车窗没有关,李宇油腻腻的头发被吹的发飘:“现在年轻人不都说,男人负责挣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男人说什么你听什么就好了,生好你的孩子,臭好你的美,就可以了。剩下的,都是男人的事儿。”   “为什么?”我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你知道,黄家赫要是有危险的话,我是死活不会跟你一起走的。你要是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跳车。”   “疯子,彻底的。”李宇盯着我看了几秒,给出了这样的评论。他不但没和我解释为什么,更是好心的帮我把后门的安全车锁解开了。   当然,我也只是吓唬吓唬李宇,并没有真的跳车。   从市长别居开出,车子一路向西。远离海边,马不停蹄的拼命往市中心跑。李宇闭目养神,车外的楼房闪过,此时场景颇有几分亡命天涯的感觉。   司机在路上就已经联系好了,到了机场,车子直接开到了跑道上。连安检都没用,我们两个直接上了一辆观光用的小飞机。为了保护耳朵,我和李宇一人被扣上了个大耳麦。直到飞机准备起飞,李宇才打趣的问:“用不用给黄家赫打电话了?你要是想跳飞机的话,后面有降落伞。”   我丝毫没在李宇的话中得到安慰,沉默的抿紧了嘴。   飞机缓缓起飞,下面的人群变成一个个渺小的黑点。河脉山川,纵横交错,沟沟壑壑……站在神的角度俯瞰苍生,更多的则是一种失重的茫然无助。   耳麦里传来李宇的声音,他指着远处的黑点,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要去哪儿。”   你告诉的可真具体,我心里冷笑。      我可怜你,完全就是我的失误。”李宇自顾自的自言自语:“你和清河不一样啊!刚才那样的场面,连我一个男人都不忍直视……你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   为了表示我的不满,我极为冷淡的用蔑视的语气说:“不死就好了。”   可能是话语经过嘴边麦克风的扭曲,声音并没很好的表达出我的冷淡。李宇被我的话逗笑,他点头表示同意:“是啊,不死就好了。”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螺旋桨的声音轰轰,李宇大声的对我吼说:“人要有一种力量,一种能够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拽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从泥里拉出来的力量……我活大半辈子了,我觉得人确实该如此,只要不死,那么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飞机开始往下下落,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安全降落后螺旋桨停下,但我耳朵里的轰鸣并没有散。我从旋梯上下来,头重脚轻的差点栽在地上。   “小心着些!”李宇讽刺的笑,他脸上的褶子堆的滑稽:“你这肚子的安全,可代表了我为数不多的信誉。”   我明白,李宇说的是他对黄继革的承诺。   下了飞机,我和李宇又换了一辆面包车。飞机停的位置是个荒无人烟的小型机场,这里停着的大部分飞机也都是观光机,走不了太远的那种。事情发生的都过迅速,连伤感徘徊的时间都不留给彼此。只是匆匆一眼,小型的机场也被汽车丢在了身后。   李宇肯定是不会说要去哪儿的,我也不再耽误口舌继续问。以李宇维护黄继革的姿态来看,他肯定是不想为了刚才的麻烦牵连黄继革才带着我立刻离开。   我的沉默让李宇满意,在破旧的面包车里,他闭上眼睛轻声说:“吕诺,我觉得,你就有这种力量。你不仅有这样的力量,你也能给你身边的男人传递这样的力量。”   等我想明白李宇说的力量是什么,李宇轻笑着继续说:“刚才的事儿办的真冲动啊……我怎么也跟黄家赫那个毛头小子似的。”   我们两个又都沉默了。   卢生被打,性爱视频被曝光,市长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市长又在黄陈两家的政治对抗中起多大的作用……这些,我全都不清楚。   我累了,是真的累了。除了黄家赫,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其他了。   面跑车磕磕绊绊的走了好远,我被颠的吐了一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时间却很紧迫。我呕吐,李宇也只是让我打开窗户吐。车子油门踩到底,一刻都没敢慢下来。   开了好长的一段路,我吐无可吐的不断呕水,李宇也要求在他处换了车。   这次的车虽然依旧不起眼,但内在的设施条件要比面包车好多了。李宇从冰箱里拿出瓶水递给我:“喝点吧!快到了。”   我漱漱口,有气无力的问他:“快到了?快到哪里了?”   “我的老家。”李宇答的一本正经。   李宇的老家是哪里,我不知道,也同样没几个人知道。天黑之后的山路更加难开,就在我担心司机师傅把车开到山涧里时,李宇却说到了。   “乔家村?”吐了太多,我张嘴说话都是食物腐败的酸味儿:“你不是姓李的?”   李宇散漫的关上车门,满不在乎的说:“行走江湖,谁他妈的还没个假名啊!”   “我是姓乔的。”李宇很自觉的做起自我介绍:“我叫乔安山。”      144 毒窝     我懒得理他。   外面看,乔家村和国内其他的小村子没什么差别。农家、砖房、家禽……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这份稍显诡异的安静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院子里却没有乘凉的人。不止没人乘凉,连开灯的屋子都比较少。闷风吹过,只有枯草无力的摆动几下。我跟在李宇身后往村子里走,腿肚子都有点打颤。   “叔叔啊……”我真没李宇说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这样的环境我也害怕:“这到底什么地方啊?”   李宇也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我嘿嘿的笑。直到一个三层的小砖房,他这才停下。   “进来吧!快点,我还休息呢!”李宇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我:“如果你想睡在院子里,我让人拿被子给你。”   李宇的神色渐渐变的不耐烦,我没有办法,只好强撑着恐惧从他的身边擦过,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   一楼二楼都没有开灯,我也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布局。沿着木质的楼梯往上走,地板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但是这里的装修极为简陋,连照明工具都是个简单的灯泡。我仰头去看,橙色的灯光中都浮动着焦躁的尘土。   偶尔有神情萎靡的人从房间出来,恭敬的叫着“山哥”。   三楼是个卧室,单纯的卧室。除了床,屋里什么摆设都没有。李宇脱掉鞋子西装,穿着内衣内裤他直接躺到床上去睡觉了。   李宇躺到床上,没多一会儿他就发出了鼾声。我站在地中间,不能说是不尴尬。经过一天的折腾,又是跑路又是晕车,我全身上下都是难闻的汗酸味儿。   我站在地中间环顾了一圈,墙上没有任何的装饰。李宇的房子都和他的性格很像,海边的别墅带着一股子穷人乍富的显摆。而这里,更多的则是坦露直白毫不掩饰的坏。   拉开卧室的门往外看了一眼,刚才走过的楼梯又变的黑洞洞的。似乎有一种极怪的味道吹过,吹的我有点头晕。   我又把门关上,只能无奈的坐在地上。兜里有宫宸给我带着的保胎丸,不能按时打针,我也只好先吃它。   不能回去,也不知道黄家赫知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该……   屋子里闷热闷热的,吃完药之后我有点懒懒的犯困。李宇在床上呼噜震天响,我居然都能靠在墙上睡着了。我睡的特别沉,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最后还是李宇踹踹我的脚,我这才醒了过来。   “怎么了?”我皱眉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这不还没天亮呢么?”   “天亮?”李宇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这事儿可不能天亮干……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又不是说干你。”   我闷热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李宇瞪了我一眼,嘀嘀咕咕的说:“连幽默都不懂,真是没情趣……行了,把口罩戴上。”   见我没有动,李宇催促道:“你他妈的快点!别浪费我的时间!一会儿忙完了,时间早的话我就带你去见你姨妈。”   “我姨妈?”我惊讶:“我姨妈会在这儿?”   李宇不屑的冷哼一句,他没在多说,直接将我的口罩塞到手里,接着转身下楼了。   为了保险起见,戴上口罩前我又吃了两粒保胎药。从今天开始,我的心就一直揪着没有放下来。将信将疑的戴上口罩,我紧跟着李宇身后下了楼。   一楼楼梯下面,是一条极宽的地道。地道的两侧都是一排排的电灯,一眼望去,地道七扭八弯。从刚才进村的路线来看,这条地道四通八达的直到村外。李宇也谨慎的戴上了口罩,他说话都有点发闷:“这里可有年头了,听我爷爷说,这里还是为了打鬼子挖的。”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坦言。   李宇没说别的,他静静的往里面走,我也只能认命的跟在他的身后。   直走右拐,走过三个街口,再往左转……李宇到一个门前敲了敲,里面立马有人从里面把门推开了。   “山哥。”   开门的人带着防毒面具,他凶恶的样子吓的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李宇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头问开门的男人:“货准备的怎么样了?”   “刚完成十吨左右。”防毒面具男说完把路让开,他拿了两个简易的防毒面具递给我和李宇。   李宇接过来,可能是怕我拒绝,他直接为我戴上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自然也不敢拒绝。从防毒面具上的玻璃面罩往外看去,屋子里面白蒙蒙的一片。   李宇检查了个仔细,看把我的都戴好了,他这才粗粗戴上自己的,拉着我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面不少人都带着防毒面具,他们无声的倒腾着一些面粉类的物品。称重稀释压模,有人拿着小锥子将白色的块状敲碎……是毒品。   难怪李宇一直都没跟我说,这里的事情简直让我不敢置信。屋子里码着的毒品数量,估计能毒死整个城的人。   李宇戴上防毒面具说话的声音更加闷了,他沉声问:“原料还有多少了?”   “23吨左右吧!”防毒面具男的语气颇为遗憾:“按照我们的订单量看,恐怕货不能够卖的。山哥,我还想问你呢!我们想从缅甸那面再拓展一条……”   “后天之前,把这些货全都销毁。”李宇估计心疼的都快心脏病复发了:“不仅把货处理掉,这里所有的一切,全都烧掉,一点都不能留下。”   正在配制毒品的人仍旧在麻木的工作,但防毒面具男却不淡定了:“山哥,这么短的时间里销毁这么多的货还要一点都不能留下证据?这也太不现实了。”   “不现实?什么不现实?”隔着面具我都能看到李宇单挑的眼眉:“等到警察的枪顶在你的脑袋上,你就知道什么是现实了!”   “警察?”面具男惊讶:“山哥,是城里……”   李宇耸耸肩,惆怅的说:“是啊,城里。城里彻底的闹翻了,估计我们这些都保不住了。全部都不要了,其他地方的能转移多少转移多少。哎,这里的,全都毁掉吧!”   145 弄臣     防毒面具男听完李宇简短的解释,最终也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李宇拿起方砖样的毒品不舍的反复翻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这才又将毒品丢了回去。李宇转身拉着我往外走,一句话都没再说。   我一边被他拉着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整个屋子里面渐渐被白色的尘埃覆盖,那些带着稀奇古怪防毒面具的人也全都被隐藏了。   从屋子里出来,李宇动作粗暴的解下我俩的防毒面具丢在地上。李宇拉着我的手没松开,但我们现在走的并不是回小三楼的路……我再次问李宇:“这里是哪里?”   “乔家村。”李宇所问非答。   我也不和他纠缠这个:“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   “你觉得呢?”李宇将问题抛回给我。   我试探着问:“去见我姨妈吗?”   李宇没说话,他的心情很不好。我们两个拉着的掌之间,我都能感觉出他上面的每个神经都散发出心疼钱的情绪。   这样的情况,想要我控制住不对李宇幸灾乐祸冷嘲热讽实在是太难了:“叔叔,销毁这么多的毒品……啧啧啧,这要不少钱吧?你是不是半辈子的钱都赔进去了?”   “不是。”李宇咬牙切齿的回我,他脸上的肌肉神经很暴躁的跳动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场景的影响,我说出的话也变的越发没轻没重:“叔叔,难怪你要赶在市长的婚宴前去揍卢生,你也想到自己要跑路了吗?”   我喋喋不休的话彻底激怒了李宇,他突然停下从裤子里掏出一把手枪顶住我的头。说话时李宇咬的牙都要碎了:“你再说一句,我就他妈的崩了你。”   “手枪?”我问。   抵在我脑袋上的热铁,都有一股李宇的汗臭味儿。这里是毒窝,李宇有枪并不奇怪。能有这么多的毒品,又怎么会没有保护自己的家伙事儿呢?   “不然呢?”李宇满脸的鄙夷:“难道说,你以为我裤裆里的东西是因为我看到你太兴奋了么?吕诺,我没吓唬你,你要是再给我没完没了的胡说八道,没准我真的会情绪激动下杀了你。”   “不,你不会的。”我笑的笃定:“你要是会杀了我,你就不会千辛万苦的带我过来了。果然啊,你很在意和黄继革的承诺……但是,为什么?”   李宇的眼睛眯起来,他的手也往回收了收。   “今天在婚宴上,你也是为了黄继革吧?”我平静的说:“在视频曝光前,我有看到程万里。能有我那种视频的,也就只有他了。”   程万里能不顾死活的在市长婚宴上曝光这种视频,肯定是有人暗中授意给他。播出这样的视频,很容易让在场的嘉宾联想到我的过去。到时候,顺藤摸瓜,四年前的案子很容易让人旧事重提。      开始我以为是陈鹏做的,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陈鹏不会那么犯傻。   “陈鹏和黄继革还不一样,陈鹏没有实权,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儿。要是市长知道了是谁做的,那陈鹏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地道里的风闷热,我用手抹了抹脖子后面的汗,说:“能做的这么明目张胆的,也只有市长自己了吧?”   李宇把枪收好,中肯的评价说:“你倒是也不傻。”   “谢谢。”我不解的问:“但是,市长为什么这么做?”   李宇像是忘掉了刚才不愉快的一幕,他又拉着我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他倒是好心的解答了我的疑惑:“市长为什么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清理。”   “清理?”   “是的,清理。”李宇用那只手挠挠下巴:“黄家这种存在,是有碍于民主发展的,这个自然不会让他存在。陈鹏这样为了自己上位不择手段的政客呢?肯定也不会存在的。”   陈鹏怎么样我不关心,我问他:“黄家,会有事儿吗?”   “估计会吧!”李宇叹了口气:“你的视频一放出来,我就知道要坏事儿……我这么一闹,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拖延的作用。但是市长和一众高层的清理决心,我们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要是我估计的没错,”李宇走的有点喘,他也伸手抹抹脖子上的汗,说:“为了孤立黄家,最先打掉的,就是我这种不光彩的商人。所以我早晚都要被打掉了,我何必不帮着保黄继革一下呢?”   李宇会说如此慷慨的话,他还说的如此坦然没有计较……虽然黄家的人都不错,但这还是让我大跌眼镜。   下面的路我和李宇都没说话,路远加上闷热,我们两个是又累又饿。还没到地方,我就已经累的完全挪不动腿。   李宇也没抱怨什么,他弯腰将我抱起来继续走。虽然李宇身上都是汗臭味儿,但我也忍着没吐。毕竟要是我自己走,我是真的走不了了。   我被颠的昏昏欲睡,朦胧的感觉让我胸口发堵。靠在李宇的身上,我也不知道脸上蹭到的是他的汗水还是我的眼泪。   脑海中残存的念头是,我要离着黄家赫和以前的生活越来越远了……从来到乔家村后,这样的想法变的越来越强。   强的,让我的整个心脏都酸楚着发疼。   李宇还算是仁义,他抱着我去吃了点饭,又找当地的一个老中医为我号了下脉。老中医说着方言,我也听不太懂。李宇就让我平躺在床上,接着又喝了些调补的中药。   直到天蒙蒙亮,我们两个才算是忙乎完。   乔家村的作息时间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白天睡觉晚上下到地道里制毒。虽然白天我和李宇能在街上走了,但看到的场景却比晚上还让人觉得诡异。所有人家都死气沉沉的,大门紧闭。   “我们先回去睡觉吧!”李宇打着哈气,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今天晚上我在去带你看你姨妈。”   “你为什么会带我姨妈来这儿?”我问李宇:“别说你是为了要挟我准备的……要是为了要挟我,你大可以把她关在你家的地下室,你没必要带她来这儿。”      146 同床   李宇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是黄继革的长工,但却总给黄继龙父子干活。”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李宇这才缓缓的开口:“黄继龙有多爱你姨妈,你跟我一样清楚。你姨妈得罪了那么多的人,要是继续留在城里,她一定必死无疑了。”   吸毒的姨妈被关在毒窝里,估计她现在一定感觉像是在天堂了吧……我问李宇:“你吸毒吗?”   “我?”李宇呵了口痰吐在地上:“我有心脏病,吸不了,吸毒会害死我的。”   我又问他:“既然你知道吸毒会害死人,那你为什么还制毒贩毒?”   说话间我俩正好走到街道的拐角位置,一个脏兮兮的球笔直的冲着我肚子飞过来了!幸好李宇眼疾手快挡住,不然这要是撞一下子,我非流产不可。   我吓的浑身汗毛倒立,李宇满脸褶子的脸上也满是紧张。他拍拍手上的灰,招呼着一旁脏兮兮的踢球小男孩:“你过来。”   小男孩五六岁左右,眼神里满是畏惧。他穿着和脸同样脏兮兮的褂子,手里抱着差点打中我的球。   在李宇强硬的压迫下,小男孩还是走了过来。李宇冷着脸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乔安山。”小男孩答的顺溜:“村里的人都认识你。”   李宇满意的把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说:“那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小男孩迟疑了片刻,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你婆娘?”   “真是聪明的小孩儿啊!”李宇赞许的点点头,问:“你爸妈跟你出来的吗?”   小男孩以为李宇要找爸妈告状,他颇为得意的说:“我爸妈是工厂的!他们刚下夜班,还在家里睡觉。”   李宇懒洋洋的挽起袖子:“那就好啊!”   “好什么啊?”小男孩不明所以。   李宇笑的诡异莫测:“你爸妈不在……那我就能揍你了啊!”   说完,李宇把小男孩拉到拐角位置一顿揍。我使劲拦都拦不住,小孩最后被李宇揍了个鼻青脸肿。   在回去的路上,我对李宇这种幼稚的行为完全是啼笑皆非。   “我这是对他好。”李宇一边擦手一边对我说:“有人会浪费时间揍他,他要感谢这个社会是善良的。至少,我会用我赚钱的时间来教育他……这一定是他毕生最贵的一堂课了。”   我彻底的哭笑不得。   对于李宇这类莫名其妙的思维,我已经懒得去纠正了。我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问:“你制这么多的毒品,能害死不少的人的……你那么珍惜自己的命,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珍惜下别人的命呢?”   李宇哈哈大笑,他一口黄牙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污浊:“吕诺,你是真傻啊!珍惜别人的命?别人自己都不珍惜,我干嘛要帮着他们珍惜?不都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吗?同样的,没有需求,哪来的市场?没有人要货,我们干嘛拼死拼活的做这个买卖?”   “做点别的买卖不好吗?”我看着眼前萧条的场景:“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狗屁意义!吕诺,那你告诉告诉我。你不害人,却常年被人害。不仅被人害,你还总是连累到自己最亲近的人。你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李宇讽刺的冷哼一声。   我被说的哑口无言。   “这里以前,你都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李宇可能看我的情绪不太好,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以前乔家村的人穷的要命,别说住砖房了,连饭都吃不起……你肯定想象不出来,连饭都吃不起的人是什么样子。”   李宇慢悠悠的带着我往回走:“不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但是这里饿死人也太正常了。要不是我被黄继革带离了这个村子,我想,我可能还会是乔安山而不是李宇。”   “黄家赫的三叔带你离开的这儿?”难怪李宇会这么维护黄继革:“可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李宇抢过我的话:“当年的黄继革,他也处在事业上升的时期。他需要有人帮他解决一些正常途径解决不了的问题……解决问题,帮着他的事业稳健上升。”   “黄家赫的三叔,他知道乔家村的事儿吗?”我心里提了口气,这么多的毒品要和黄家牵扯上,那简直是要命了。   “知道不知道,他也脱不了干系了。”李宇如实答我:“不过黄继革在官场这么多年,他肯定是会有些应急的办法的。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他将一切都推在我身上还不能把自己洗的一干二净。”   李宇略微怅然:“当年啊……时间过的是真快,这么一转眼,都要30多年了。我带着清河的妈妈一起离开的这里,30多年来我没带她回来过,也带不了她回来了。”   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住。李宇虽然看起来可怜深情,但他的内在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他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有什么样的恶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我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李宇:“不管以前有什么,你现在都已经洗白了。你为什么还卖毒品呢?适时收手,不是很好吗?”   “适时收手?”李宇挑眉看我:“吕诺,你问问你自己。你在北镇住了三年,你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有几个人拿你当正常人看的?”   我再次哑口无言。   李宇仰头望天,他重重的打了个哈气:“人要是想摆脱掉自己的过去,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再说了我,乔家村的人就会干这个,不干这个,让大家都去喝西北风吗?”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呢喃自语。   “你要承认,钱很多时候都很重要。”李宇从口袋里拿出门钥匙:“和贫穷比起来,毒品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我和李宇进了屋,天虽然亮了,但是一楼二楼的窗帘依旧拉的严丝合缝。上到三楼进了卧室,李宇开始自顾自的脱衣服。   我站在一旁,问他:“我要睡哪里?”   “和我一张床。”李宇答的极为流畅自然。   147 感谢岁月刻画了我的伤   “这屋挺热的,你给我床被,我睡地下就行。”我还是挺自觉的:“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去睡院子也可以。”   “床这么大点,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睡啊?”李宇挑眉:“你要是喜欢的话,出去睡好了,出什么事儿我可不负责!”   “出事儿?”对李宇的话我是将信将疑:“这里不是你老家吗?我能出什么事儿?”   李宇用床头放着的湿毛巾擦擦脸,说:“是我的老家,但你别忘了,这里是毒窝。贩毒的人,有几个是不吸毒的?楼里吸毒的这些人,除了我的房间不进,他们经常一丝不挂的满街跑。到时候要是撞见你,把你……”   黄家赫的事务所前一段时间接过一个委托,是个富二代吸毒之后强奸女大学生的案子。听黄家赫回家给我讲说,吸毒的人一般很容易产生性兴奋和性幻想。要是碰到吸毒吸high的人,很容易出危险……想起黄家赫接的案子,下面的话李宇没说,可我多少也心领神会的明白个大概。   我吃过中药,本来就有点犯困。加上李宇“吓唬”,我更是不敢到处乱跑。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躺在李宇身边的位置睡下。身上的肌肉收紧,我尽量贴着床边躺下。困的要命,躺在床上反倒睡不着觉了。虽然知道李宇不会碰我,但我还是离他远点。   躺在床上,温度似乎也没昨天晚上那么闷热了。我摒除掉其他担心,专心致志的想要睡觉。   每次刚一要睡着,李宇近在耳边的呼噜声就把我吵醒。反反复复几次,我反而倒习惯了。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我睡的特别沉。脑袋混浆浆一片,匆匆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   “醒醒!”   李宇一推我的脑袋,我吓了一个激灵。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李宇的脸离着我极近。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赶紧往后退。要不是李宇反应快的搂着我的腰将我捞起来,我险些掉到地上去。   为了避开和李宇挨近的视线交汇,我极其困难的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天又要黑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李宇满不在乎的松开手,我稍重的跌进柔软的大床里:“他妈的,吕诺,我的睡衣都被你弄湿了,你知道这有多贵吗?”   李宇这么说话,还多少让我习惯些。我看了看他胳膊上一大块阴湿的痕迹问:“我……我口水流到你身上了?”   “你要是流口水的话,我刚才直接就把你从床上丢下去了。”李宇毫不避讳的在我面前换衣裳,他进到卧室的洗漱间里洗了把脸:“你刚才哭了。”   我总共和李宇在一间屋子里睡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李宇家,那时候我俩还一起想要找卢生的难堪。当时李宇像对待狗一样对待我,我的哭声影响他的睡觉,他差点起床气大的直接掐死我。   而这次我的地位明显有所上升,但李宇想要掐死我的心似乎完全没变。他说话的时候语调都不太自然,显然他也为不能直接掐死我这件事儿遗憾着。   我坐在床上发呆,眼睛发涩发肿的厉害。在李宇的招呼下,我只好停止发呆跑到洗漱间和他一起洗脸刷牙……这样的场景,让我再次想起黄家赫。   “不用担心视评的事儿。”   李宇嘴里有没吐净的牙膏沫,他说起话来含糊不清。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钟,皱眉问:“你说什么?”   “我是说昨天的视频。”李宇漱漱口,他不太雅观的呵了口痰吐掉:“不用担心在场的那些女嘉宾会笑话你,据我所知,她们也都不一定比你干净多少。”   我这才听明白,李宇是在安慰我。他可能以为我是因为昨天婚宴的事儿伤心难过,所以委的在梦里哭。也可能是因为我刚才想起黄家赫时脸色比较难看,让李宇误以为我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儿……我应该和李宇说些什么?   谢谢?肯定不会。我昨天会搅进婚宴的场合,也都是因为李宇。但要是埋怨的话,我也完全没有必要说。事已至此,李宇目前为之对我还算照顾,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我们两个没有说话,沉默的洗漱刷牙。   洗过澡之后,脏的裙装是不能穿了。这里没有女装,其他人的衣服我也不敢穿。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勉强先穿着李宇的衬衫。   李宇的衬衫我穿着很大,运动裤挽了好几扣都还在往下掉。按照李宇那样色情的性格,我很是忐忑。我以为,穿他的裤子难免要被他调戏一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李宇倒还反应平平,只是说了一句“很贵的,别穿坏了。”,他也就没在说什么。   简单吃了点饭,李宇又带我去了中医那里。吃过药之后,我又被李宇带着下了地道。我拎着裤子,商量着说:“我能先回三楼么?我刚吃过药,我有点累了。”   “你回三楼,难道要我去见你姨妈吗?”李宇不耐烦的停下:“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去工厂了。”   一听要去见我姨妈,我瞬间来了精神:“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工厂呢!我姨妈也在地道下面吗?”   李宇懒得和我多费唇舌,他大步的往地下走。等到了一个门前,敲了敲后,李宇对我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是要去工厂一趟。你要是和你姨妈聊完了,你也别自己回去……记住没有?”   “记住了。”我有求与他,只好乖巧的点点头。   在门打开之间,李宇不忘再次嘱咐我:“就在这里等着我,除了我的话,谁的话你也别信。”   “这里的人,都是为你卖命的吧?”我打趣着问:“你连他们也不信任吗?”   李宇的表情凝重,他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认真的说:“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信任。”   还真是绝情又狠心的男人啊……就这么一句话,让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寒心无比。 静画红妆等谁归 148 她眷恋,梨花泪     李宇千叮万嘱:“你先和你姨妈在里面聊着,等下我要去工厂那面。这么多的货要是销毁过程中出了差错,会出意外的……我把你锁里面,完事儿了我回来接你。”   我被李宇唠叨的有点烦,他现在很像小时候我爸爸送我上幼儿园时的样子。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啦,不要跟陌生的叔叔走啦,之类的。又或者像李宇最后叮嘱我的,千万别伤到自己。   “那李清河呢?”我还对李宇刚才信任不信任的话感兴趣:“李清河是你的女儿,她你总会是信任的吧?”   听到李清河的名字,李宇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能是提过太多次,伤痛也已经减轻了。李宇一边挥手让屋子里的人离开,一边不咸不淡的对我说:“李清河,那个傻丫头,她从小到大都在给我惹麻烦。我信任她?那我还不如信我自己。”   “李清河的妈妈呢?”李宇面无表情的脸,让我忍不住想要激起些波澜。或许在我的意识里,我总觉得李宇的内心深处并不像他表面那般坏的掉渣:“李清河的妈妈,你提起她的时候,你的表情很愧疚。她,你应该是信任的吧?”   李宇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面皮上的皱纹都冷风嗖嗖的:“我想信任她,但是我已经信任不到了。”   我被李宇身上伤感的情绪覆盖,一句风凉话也说不出来。李宇沉默的带着我进屋,他走在前面的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萧索。   屋子越往里走恶臭越浓,我皱眉问他:“你这是帮着黄继龙照顾我姨妈呢吗?你让她住这儿,你是想害死她吧?”   “不懂就别瞎说。”李宇回头瞪了我一眼:“你姨妈在戒毒……她一直被关在这里,个人卫生方面是要差一些。”   这哪是差一些啊。我抽抽鼻子想。   李宇带我进了最里面的屋子,进去前李宇在玻璃门上给我看了看。姨妈正抱着膝盖在角落里瑟瑟的发抖,李宇指了指姨妈脚边的绳子,说:“有什么话,你站在圈外面和她说。你想聊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不踩到圈,她就伤不到你的。”   我摇头:“她虽然喜欢骗人,但她应该不会伤害我的。”   是的,这是我一直坚信的问题。像是姨妈,像是李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属于一种人。爱钱、贪财,对于亲情刻薄又冷漠……不过从姨妈并没有真的让我感染上艾滋病这事儿看,她还不至于太糟。   我愿意去相信,李宇或者是我姨妈,他们某些时刻对于亲情也是渴望的。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了吧!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伤害你?”李宇笑的讽刺而又自嘲:“毒瘾发作的人,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我见识了太多为了毒品杀母打父,淫妻卖女的人……你小心着些,没坏处。”   我点点头,示意李宇可以把门打开了。      屋子的大门一打开,角落的姨妈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她十分慌张的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地下的房间空气流通不好,屋子里的恶臭味儿更加浓重。姨妈的头发零散,上面还粘粘着不少的秽物。   这毕竟是我的亲人,血亲的天性让我为她感到心揪揪的疼。我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但还是听从李宇的嘱咐没有踏进圈里面。我一点点的蹲下仔细的看她……却一点觅不到她曾经的光鲜和美丽。   “姨妈。”我轻声叫她:“我是吕诺。”   姨妈缓缓抬起头,她枯瘦枯瘦的,眼眶和双颊凹陷厉害。和上次去警察局看我时相比,她更加的狼狈……估计这段日子,她过的万分痛苦。   “诺诺?”姨妈看见我,她的眼泪唰一下子就流下来了:“诺诺!你带我离开这儿!我不想呆在这儿!你带我走啊!”   姨妈也不等我说话,她从小声的啜泣慢慢转变成嚎啕大哭。因为见到了亲人,姨妈哭的分外委屈和伤心。   “姨妈,”我鼻腔也跟着发酸:“你在这儿再忍忍,等你的毒瘾好了,李宇会放你走的。”   “放屁!你撒谎!”姨妈听我不是带她走的,她突然站了起来。我被吓的连连后退,姨妈咒骂着,说:“吕诺!你和黄继龙!你们全都是混蛋!”   我还没等出言安慰,姨妈又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牙龈上满是狼藉的血丝,看起来恐怖异常:“你亲手杀死了你妈,你杀死了我的亲姐姐!吕诺!我恨你!我姐姐要是活着,我是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这都是你的错!”   “姨妈,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无语:“你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你只是会一味的抱怨别人!你被姥姥赶出家,你就会埋怨我妈妈没问你求情。你被男人抛弃,你就知道骂自己的男人没用……你怎么就不知道反思反思自己呢?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要是好好的改正,姥姥就会原谅你呢?你怎么不说是自己太贪图享受贪得无厌,那些男人才会离开你呢?”   “哈!”姨妈一摊手:“你还好意思说起我来了?我就算是在不济,我也不用你来看我的笑话!我也轮不到你对着我指指点点!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妈妈!你亲手杀死的!你就是个畜生!”   久未得到毒品安慰的姨妈,她此时的精神已经陷入到一种莫名的萎靡和透支的疯狂。她的脚被绑着,但她仍旧不甘心的叫嚣着刺激我……而这招,对我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五年了,但这个事儿是我心里永远无法磨平的伤疤。我爸妈的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提起来,我全身的细胞就会被纠缠拉扯着发疼。   “吕诺,你和黄继龙,你们两个都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姨妈对我惨白的脸色极为满意:“你们俩都喜欢摆出一副悲悯的样子,打着对我好的名义折磨我。我告诉你们!你们假仁假义的好,我不会稀罕了!”   看我没说话,姨妈继续再接再厉的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爸爸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那我告诉你,你爸爸,是黄继龙杀的。”   149 为谁     “不可能!”我居然会和一个犯毒瘾脑筋不清楚的人较真:“黄家赫的爸爸?黄继龙为什么要杀我爸爸?先不说其他的,黄叔叔根本没有犯案的动机。”   “你不信?”姨妈笑的高深莫测,她现在的造型加上这样的笑容,实在是让人看着心里发慌:“你是不信,还是不敢信?你也不想想,黄家赫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以为,他是爱你吗?别傻了!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命都不要吗?”   我手脚冰凉不断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门,我这才想起来,李宇在外面把门锁死了。   “黄继龙是爱你的,”我固执的坚持这一点,似乎证明这一点就能同样证明黄家赫也是爱我的:“我听我妈妈说过……”   我听我妈妈说过,黄继龙爱我姨妈算是爱了一辈子。从最初的少年懵懂,到成年后的痴心不悔。黄继龙做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感动的无以复加。   作为最小的孩子,加上长的漂亮,姨妈是家里最受娇惯的。当时下乡的政策已经管的并不严了,加上我姥爷去世后家里有一个免下乡的名额,姨妈实际上可以不去下乡的。但姨妈却执意要下乡去,接替姥爷工作的名额就落在了我妈妈的头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妈妈总觉得她的好日子是姨妈让给她的。对于姨妈的任性和胡闹,我妈给予更多的则是忍让和宽容。   姨妈要下乡之前,黄继龙从部队偷着跑来我姥姥家拦着姨妈。姨妈说什么都不听,最后她被气极的黄继龙扛着去了小树林。他俩在小树林里吵的不可开交,黄继龙当时还差点记了处分被部队惩治。   后来姨妈下乡回来,没多久黄继龙也退了伍。当时家家还住平房,黄继龙每次晚上都偷着跑来趴在窗户边上叫我姨妈。我姨妈对他爱搭不惜理的,高兴了逗逗他,不高兴是完全不给黄继龙好脸。但是黄继龙却从来没跟我姨妈红过脸,从来都是我姨妈说什么是什么。   以后的事儿更不必说,以黄继龙的地位,他能离婚要再娶我姨妈,这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勇气。   如果这么执着的喜欢都不能当做是爱,那我真的不懂爱是什么了。   姨妈不屑的冷哼:“你妈妈说的?你妈妈说的,不也都是我告诉的吗?我的事情,谁还能比我更清楚?”   “黄继龙,他年轻的时候是喜欢我,这个我也承认。”姨妈脸上的肌肉不正常的抽搐,表情看起来也不知道是哭是笑:“但后来,他做的事儿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深情。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才想娶我的吗?快别逗了!”   “黄继龙,他是想骗我。”姨妈呵呵笑:“他不知道从哪得知我有他小儿子的消息,所以,黄继龙对我的百般讨好,也不过是为了套出他小儿子的事儿!黄继龙他明白我不会告诉他,他又跑去找你妈妈。黄继龙知道你妈妈会劝我,他就假惺惺的说我们两个已经错过了,不合适了……”   我略微停顿,问她:“那你为什么说是黄继龙杀的我爸?你有证据吗?”   “证据?”姨妈笑的更大声:“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事实吧!你爸爸死的那天,我和卢生的爸爸去过你家。”   我的心猛的一跳。      你爸死的那天我去你家,纯粹是为了看看你妈妈是不是留下了遗嘱。卢森堡的那笔钱我没有撒谎,你妈妈确实说给我留一份。”姨妈接着说:“你爸爸虽然气你恨你,但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卢志(卢生的爸爸)翻墙进去的没多久,不想,你爸爸正好从律师事务所回来。”   “哼!”我才不会信姨妈说的:“卢志?卢志又不是什么好人……我曾经问过卢生,卢生对我爸爸的死很敏感。我能感觉的出来,卢生在帮着卢志打掩护。肯定是卢志做了什么,卢生怕他爸爸有事儿才帮着隐瞒的!”   “卢志正好被堵在卧室里,他也没法出来。情急之下,卢志藏在了衣帽间里。”姨妈不理会我的话,她陷入到一种自说自话的状态:“没多久之后,黄继龙也来了。确实,黄继龙来是好意,他是想问问你爸爸有没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但是你爸爸却发了疯,给黄继龙一顿臭骂。”   “卢志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什么话有准?”姨妈现在不像是撒谎,但她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很难信服:“我爸骂黄叔叔?这不可能!我爸就算脾气再不好,他这么多年来也没和黄叔叔吵过架……”   “卢志出来和我说,他说黄继龙和你爸爸打了起来,他是趁乱从衣帽间的窗户跳出来的。”我不信姨妈的,而姨妈也不受我的影响。她接着自己的话说:“本来我们以为没事儿呢!谁知道没多久就听说你爸爸死在卧室里了……你爸爸那个人,你和我一样了解。他怎么也不会,在你坐牢的时候跑去死。”   我后背抵在铁门上的时间有点长,脊柱凉的我头皮发麻。无论我说什么,全都被姨妈知道的现实击碎。辩解到最后,我也无力继续争执。沿着铁门,我缓缓的滑到地上。眸子里倒映着姨妈张张合合的嘴,我心里却祈求着李宇能快点来。   “吕诺,你也不想想。做假证据这种事儿,要是没有黄继龙的帮忙,黄家赫当年那个小律师能办的下来?”姨妈在我面前徘徊踱步,嘴里念念有词:“黄继龙是心中有愧,所以他才会让黄家赫帮着你打官司。只不过黄继龙自己没想到,因为他的一时有愧而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黄家赫在你出院后接近你,更主要的一方面,是他担心自己爸爸的事情败露。他积极的参与到你的事情中,这样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转变你的想法。黄家赫是不是帮着你调查过你爸爸的死?有结果吗?就算是有,也是对卢生不利的吧?是了,你恨卢生恨习惯了,黄家赫也自然乐意看到你往那方面想。”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身后的门板被我撞的哐哐响:“黄家赫才不像你说的那样!他不是的!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一起经历过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黄家赫不会的,黄家赫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是有目的接近我的……黄家赫和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对我说他爱我,他为了我和郑亚娟吵架,他有说要娶我……他一定不会骗我的。   我蹲在地上,小腹又开始往下坠着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前踱步的姨妈绕的我阵阵眩晕。   肚子疼的我都有片刻时间感觉失去意识,等到我回神的时候李宇已经开门进来了。看我的情况不太好,李宇二话没说,抱起我就往外跑。   心要比肚子疼的还厉害,我的指甲抠在李宇肩膀的肉里,他疼的全身缩紧。李宇闷哼一声,哑着嗓子说:“吕诺,别听那个老妖婆胡说八道。”   老妖婆……姨妈要是听到李宇这么说她,估计她能气的够呛。   “你也没听到她和我说什么,”虽然费力,我也还是努力的发声:“你没听到她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   李宇又开始拿出耍浑的姿态:“呸!她说什么你都当她放屁不就得了?吸毒的人,有几个有信誉的?她的精神状况不一定比你好呢!你拿她的话当什么真?你信她的……你他妈的就是脑袋被抽了。”   我当真,而且是很当真。如果姨妈说黄家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我是不会信的。但现在牵扯到我爸爸的死,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去怀疑。   姨妈说的没错,当年作假的精神病病例,黄家赫一个人是没办法完成的。但要是黄家赫的爸爸黄继龙这个大法官出面,那问题则要简单的多。就算这事儿是黄家赫找他三叔办的,没有他爸爸点头,他三叔也是不会答应的。   黄继龙是爱我姨妈,可他没必要为了我姨妈的外甥女冒这么大的风险。要是说黄家赫爱我不想让我死,那黄继龙更不可能为了黄家赫这么做……为什么,我以前不去想这些呢?   我被李宇抱着走,路上颠簸的我忍不住哼哼。李宇停下,他把耳朵凑到我的嘴边,问:“什么?吕诺,你说什么?”   “疼……”我皱着眉呻吟:“我太疼了……”   李宇不敢耽搁,他一边跑一边粗暴的安慰我:“你他妈的别叫唤了,我带你去见医生。我跟你说,我们乔家村的老中医,就算是死人都能救活……吕诺!我说了,你别他妈的叫唤了!”   “医生!”李宇抱着我一脚踢开老中医家里的大门,他气喘吁吁的嚷嚷:“大夫!我老婆……我老婆她肚子疼!”   老中医正在给一个中年男人号脉,他只是瞥了我和李宇一眼却没有动。李宇不耐烦的又一次开口催促,老中医才说话。   “不用找我了。”老中医收起他号脉的小枕:“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150 淑芬   李宇一摇头,他脑袋上的汗都滴到了我的眼睛里。本来我就疼的难受,被他这么一刺激,我眼睛辣的不断往外流泪。   “王医生,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李宇抱着我撞开看诊排队的人,他把我放在病床上,又火急火燎的跑回去求老中医:“你帮我救救她,算是我求你了。”   我眯缝着眼睛去看不远处镇定自若坐着的老中医,这还是我两天来头一次仔细打量他。老中医能有7、80岁了,不过他的眼神奕奕,丝毫未见老态。可能中医都比较注重养生,所以他的头发白的也并不多。   老中医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他歉意的将来看诊的病患都送走,这才开口对李宇说:“我说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   “爸!”   李宇突然喊出口的称呼让我着实震惊不小,他这样的恶棍竟然有一个悬壶济世的父亲,这真是……   “乔安山!”我的想法被老中医的呵斥打断:“我不是你的岳父,我也没有王淑芬这个女儿。从你们两个离开乔家村那天开始我就说过,王淑芬死的那天我也这么说过。我为你婆娘保胎,也是出于医者的良知……乔家村被你祸害成今天这样,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原来这不是李宇的爸爸,是他原配的父亲。   肚子疼的我身子一弓一弓的,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孩子的生命正在逐渐从我身体脱离开。   身体上疼痛,但我的内心却一片祥和。我突然觉得,孩子要是没了,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现在的日子流离失所不说,以后会面对什么也更是未知。生下他之后万一我发现黄家赫真的骗了我,生下他之后万一发现我爸爸真的是黄继龙杀的……那我还不如不生这个孩子。   出乎意料的,李宇竟然异常执着。和我自暴自弃的想法不同,他哀求着老中医:“爸!我知道你怪我卖毒品害人,但我不也是没办法么!咱们村子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地能种,没有海能捞,更加没有山能靠……要不是我想到这条生财的路,咱们村子能供这么多的大学生上学么?能有那么多的老人善终么?能……”   “你还说!”老中医声如洪钟,他拿起号脉的小枕头去丢李宇:“咱们村子是好了,但你想没想过其他人!你卖的这些毒品,能害死多少人!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除了钱什么都不认!”   李宇也不跟他岳父正面冲突,他放低姿态,认错着说:“爸,您先消消气。你怪我,骂我,我都认。但是请你一定不要因为生我的气,而耽误了一条人命啊!你救救她!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干丧良心的事儿还不行吗?我要是再干昧良心的事儿,我就活该被人打死!”   “滚!”老中医不耐烦的挥挥手:“滚出去!你们爱卖什么卖什么!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爸!爸!”李宇不屈不挠的反复绕身到老中医面前,恳求着说:“你救救她,只要你救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清河死了,我不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   老中医站立不稳,要不是身后有桌子挡着,他险些摔倒在地。李宇伶俐的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老中医躲开。老中医哑着嗓子,抖着唇:“清河……清河死了?”   “死了快三个月了。”李宇的眼睛通红:“她被那个男人骗了,又被那个男人和那个男人的破鞋害死了。”   “那你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老中医这次都不用软枕了,他举起桌子上的镇纸就往李宇脑袋上招呼:“淑芬为你死了,她是活该,她自己乐意,这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清河是你的女儿!淑芬为你留下的唯一女儿!你为什么不照顾好她!”   李宇也没躲,他的额头被打破了他都没躲。我躺在床上,姿势别扭的看着地上两个中老年人打架   等到李宇被打的满脸血,老中医这才停了手。老中医把手里的镇纸往地上一丢,冷哼着说:“你带她走吧!我是不会管她的!”   “爸,我说最后几句话。”李宇用手抹抹脸上的血,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虚:“这个女人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孩子?你骗谁呢!”老中医微微讶异:“你回村的当天晚上,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你娶了个小婆娘回来。不是你的孩子,你能这么尽心尽力的救她?乔安山,你撒谎也撒的像点样子,你是我养大的,我能不了解你吗?”   李宇苦笑:“爸,这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她和清河一样,都是被那个男人骗了……她是清河老公的前妻。”   老中医被李宇气的吹胡子瞪眼,瞬间火冒三丈的去寻地上的镇纸要继续修理李宇:“你打死你个老不尊!你女婿的前妻……你是个长辈!你怎么一点都没有个长辈的样子!我打死你我!”   李宇没有继续站着挨打,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攥住老中医的手腕,生硬的说:“我不需要长辈的样子,我想要做点什么能够让淑芬和清河瞑目的事儿。”   “你娶一个漂亮的小老婆,你婆娘和你女儿就能瞑目了?”老中医用力的逼着镇纸往李宇的脸上靠近,奈何李宇的劲更大一些。老中医只好被迫停住,骂道:“你个好色的狗东西!我当初就不应该捡你回来!你要是饿死在街上,我也不用背这么多的孽!”   李宇突然松了手,老中医的手反弹着往李宇的脸上砸。李宇仍旧没躲开,镇纸砸中他的鼻梁,血哗哗的往下淌。   老中医手劲泄了,手里的镇纸也掉在地上。木质地板,生生让镇纸扎出个坑来。   “什么漂亮的小老婆……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李宇仰头去制止鼻子里流出的血浆,闷声说:“爸,你没了女儿外孙女,我也没了老婆女儿。我们都没了亲人,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哼!”老中医的语气不变,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已然松动:“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没你那么自私,我也没你那么丧尽天良!”   李宇低下头,他的手依旧掐在鼻骨上:“爸,实话实说,淑芬为了给我生儿子而难产死的时候,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   老中医脸上的神情哀戚。   李宇继续说:“我娶这个女人,也是想让她别再和清河一个下场……爸,你救救她吧!别让她和淑芬一样,因为孩子死在家里。”   我在床上疼的来回翻动,唇齿间时不时的还会往外溢出痛楚的闷哼。老中医沉默着没答话,但他却上前搭在我的手腕上给我号了号脉:“动了胎气了,而且还挺严重……救她,也不是不能救。但是按照她这个情况,孩子生下来,情况也不能太好。”   “爸,没关系的。”李宇流血太多,脸上都是煞白煞白的:“先保住孩子,剩下的,以后再说。”   老中医又叹了口气。   “你先出去等着吧!”老中医挽起袖子:“我给她看看。”   李宇有点不太放心,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老中医抬起脚踹了他屁股一下,骂骂咧咧的说:“我说给她看看,你傻杵在这儿干嘛?你还怕我害死她啊!”   虽然没直说,但李宇显然是这么想的。李宇也没说走,只是说出去给老中医端热水,捏着鼻子出去了。   老中医一边动手解我的裤子,一边低声咒骂道:“小兔崽子。”   我疼的几乎昏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中医还是跟我上两次来时一样,他看诊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在我满是冷汗的小腹上按了按,老中医不断的连连摇头。他从针盒里抽出针灸针,一点点在的我身上各处下针。   从下针后不到10分钟,我小腹处的温度就开始渐渐的回暖。子宫收缩的频率降低,我也不感觉那么疼了。因为疼痛紧绷的身子明显得到了缓解,我像是虚脱一般,全身酸软满身是汗的瘫倒在床上。   “没什么事儿了。”又过了一会儿,老中医拨弄了一下针灸针,说:“你们女孩子家家,都长了一脸的聪明样,为什么会总受骗呢?哎,淑芬当年也是这样。乔安山说带她走,她就连夜跟他跑了。”   “大城市,怎么能和乔家村一样呢?”老中医像是回忆往事,但他更像是在劝说我:“乔安山到了大城市,人野了,心也花了……虽然乔安山是我捡回来养大的,但我比谁都了解他。他这个人就会花言巧语,其实比谁都自私的厉害。”   “淑芬生下女儿后,乔安山也还是整夜整夜的不回家。这个傻姑娘,她以为给李宇生个儿子,他就能回来。但谁承想,儿子没生下来不说,她还死在手术台上了。”   我累的一下都动不了,无力的闭上眼睛。   老中医对我的沉默也不介意,他边收拾自己的针灸工具边说:“不管乔安山现在怎么样,一旦碰到威胁到他自身利益的事儿时,他会第一时间推身边的人上前抵挡……乔安山不是什么好人,你也离他远着点吧!“   在老中医像是念咒的唠叨声中,我睡了过去。   151 谢你   可能是因为身上的汗太多,所以我做梦都是在雨里跑。梦里的雨热乎乎的,粘稠的泥土裹满了双腿,怎么迈步都觉得艰难。   中途我醒过一次,但是实在是乏力乏的厉害。没等睁开眼,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是被李宇手里的饭香诱醒的。我肚子很饿,可却丝毫没有吃饭的欲望。被打过的李宇脸上青紫一片,加上他脸上的褶子看起来分外滑稽沧桑。   “吃了吧!”李宇把粥推到我面前,看我没动,他不满的哼声:“还等着我喂你啊!”   看我还是没动,李宇用勺子舀了舀粥,说:“孩子没事儿,你放心吧!你现在就是身体太瘦,加上精神状态不太好而已。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胖了就好了。”   “你这多大点事儿啊!简直是太娇惯了。”李宇用手碰了碰他鼻子上的伤,疼的呲牙咧嘴的:“你知道我们乔家村的妇女同志,快生的时候都还自己拿着货物到镇上的集市去卖。回来要走三公里的路,有的在路上自己就把孩子生了,都不用去医院……你看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是真瞧不上!”   “我的孩子,没事儿吗?”我冷笑了一声,摸摸肚子,说:“你为我挨得这顿打,我是不会领情的。我又没求着你救我,你干嘛多管闲事儿?”   李宇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什么?你说什么?吕诺,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不用你救我的孩子。”我的心彻底麻木僵硬了:“你也根本救不了我们……”   “啪!”   李宇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他一发火,脸上的青青紫紫看起来更加的吓人:“你再给我说遍!”   “我说,我用不着你救我的孩子。”   “啪!”   李宇又给了我一个耳光,逼问:“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用不着你救我的孩子!”   “啪!”   “你再说!”   “我用不着!”   反反复复几次,我的左脸都被李宇打的红肿。李宇是真的一点没客气,下手完全不留情。我口腔里的嫩肉都被他打破,满嘴的甜腥。   最后李宇打不动了,他气喘吁吁的坐在我对面看我。他的眼皮不眨,但是眼上的肌肉却在剧烈的收缩着。我们两个互不相让,盯着彼此看了好一会儿。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下去的时候,李宇却突然动了起来。他蹬蹬的跑到楼下,能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又蹬蹬的跑回来。这次李宇不是拿的粥饭,而是多了一晚黑漆漆的药。   “对不起,刚才是我自作多情了。”李宇嘿嘿一笑:“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把这个喝了吧!王医生开的打胎药,村里未婚的姑娘堕孩子都喝这个……你没了孩子更好,这样我倒乐的轻松,有你一个拖油瓶就已经够让我头疼了,何况再多一个。”   李宇手里的黑碗突兀的往外冒着热气儿,黑乎乎的汤汁让人看着嗓子眼里发干。我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心理面矛盾而又犹豫不决。   我矛盾,真的是很矛盾。虽然我和黄家赫都不是特别喜欢孩子的那种人,可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感觉又变的不一样了。刚知道怀孕的日子,一直颠簸着不太平。嫁给李宇、张璐意外死亡……喜悦的感觉渐渐也就被杂七杂八的烦心事儿给冲淡了。   而听完姨妈的话,我是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孩子,是不是该生下来。   其实我很感情用事,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我冲动的程度完全不亚于黄家赫。当年要不是因为自己被感情蒙昏了头,不管不顾的嫁给了卢生,今天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儿来。   从北镇出院后,尽管我竭尽全力想要理智的思考问题。但天性使然,最后我还是被感情思维牵着鼻子走。先是姨妈,再是黄家赫……信任的人和事,一再的被颠覆一再的被打破,我真的是有点承受不了了。   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很冷静的想过。黄家赫,他真的很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他爸爸的事儿才来接近我的。如果不是为了有一天我出院做准备,黄家赫恐怕也找到三四年前我家的账本吧?   我想的有点愣神,所以李宇说的话我并没有及时回他。李宇看我不说话,他恼怒的压着我到床上给我灌药:“不想要,那何必留着麻烦呢?喝了药吧!喝了你好受我也轻松!”   热烫的汤汁灌到我的嘴里时,我才猛的意识到自己默许李宇做了什么。我惊恐的摇头,李宇的手不稳,黑汤顺着我的脖子撒的满床都是。李宇的话像是鞭子一般抽打着我:“吕诺!你的孩子,是你自己不要的!是你自己杀了你的孩子!你怪不得我!”   直到整碗药都被李宇灌下去,他这才松了手。我释放般的嚎啕大哭,紧张的趴在床边上抠着嗓子眼想要把药弄出来。   李宇身上的衣服蹭的脏兮兮的,他冷冷的问:“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拿掉正好!”   “你滚!”我吼的特别大声,空荡荡的胃里似乎都颤着回音:“我的事儿,你他妈的少管!”   我挣扎着往地上跑,拼命的想要去找医生。可我真是没有力气,脚还没等沾地,整个人就头重脚轻的往下栽。幸好李宇及时伸手抱住我,不然这一下非得摔个好歹。   “怎么,后悔了?”李宇的脸上,满是鄙夷:“活他妈的该!”   心里的委屈全都被激发,我哭哭啼啼的捶打着李宇的胸口:“你知道什么啊!要是我姨妈说的都是真的……黄家赫的爸爸杀了我爸爸,你让我怎么再面对黄家赫?我生的孩子,孩子的姥爷是孩子的爷爷杀的,你说我又该怎么和孩子交代?”   李宇被我哭的心烦意乱,他大力的用手将我的脑袋按进他的胸口。我的口鼻被蒙住,差点憋死李宇怀中。   等到李宇松手,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也没功夫哭了。   “说完了?”李宇呵了口痰,说:“要我说,你他妈的纯粹是脑袋有病!你管什么姥爷爷爷的,你只要让孩子记住你是妈不就得了?你还想以后生下孩子,把你年轻时的这些烂糟事儿告诉他?你没长脑子吧?”   我抽噎了一下,傻愣愣的看着李宇。   李宇满不在乎的用手把我脸上撒到的黑漆漆汤汁擦掉,懒洋洋的说:“我老婆以前和我说,她怀孩子的时候,从来没觉得孩子是我的。她说,我放进去的种子,就归她的地。她只要负责培育好采摘好,其他的事儿和她没关系。”   “所以啊,”李宇端着粥碗到我面前,他动作蠢笨的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我嘴边:“你还是浇点水吧!不然你那破地本身就已经够呛了,你还自己拿铲子往外撅,能种出来东西才……”   “那药怎么办?”被李宇这么搅合,我心里被情绪掩盖住的情感全都掀了出来。不可否认,我是爱黄家赫的,我也是爱我的孩子的:“叔叔,你带我去老中医那,好不好?”   “不用去。”李宇又盛了一勺子粥递给我:“我给你喝的不是打胎药,是楼下炉子里煤灰冲的水……你当我缺心眼啊?没事儿再上他哪儿去找顿打?”   我吧唧吧唧嘴,好像真的是炉灰味儿。   李宇灌了我一肚子的煤灰水,我心里倒还挺感谢他。要不是他用这种方法逼我面对现实,我可能还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爱肚子里的孩子。这次没用李宇多说什么,我自己主动把一大碗的粥都吃了。   “早知道不劝你了。”李宇故意苦着脸:“这才几个月就吃这么多,以后我该养不起了。”   李宇拿着碗筷往外送,他走到门口刚打开门,我几乎是无意识的是脱口而出:“谢谢。”   “谢我?”李宇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不用谢我,我做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你……再说了,你要是和你的孩子死在这里,我还觉得怪晦气的。”   说完,他便出去了。   我吃饱了饭,慢慢的躺会到床上。摸了摸肚子,我心里觉得是充实的饱满。李宇老婆的话,话糙理不糙。   不能光想着黄家赫如何,更多的,我要想到这是我自己怀胎孕育出来的孩子。   在床上躺了没多久,李宇就从外面回来了。我看了眼快黑的天,问他:“你今天不要去工厂了吗?”   “不用了。”李宇在我旁边的床上躺下,说:“昨天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不用我再去了。”   经过这一天的事儿,李宇和我躺在一起,这多少让我感觉到尴尬。我用手梳了梳头发,问:“我们要在这儿呆多久?”   “想黄家赫那小子了?”李宇被打的肿胀的眼皮微挑:“哎,小年轻儿的就是这样。床头打架床尾和,最后里外不是人的,还是我们这些劝架的外人。”   我略微低下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虽然我说的话你不会信,虽然我也不是太喜欢黄家赫那个小子,”李宇仰头看着天花板,他的两个大拇指飞快的绕着圈:“不过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黄继龙不会杀你爸爸的。”   152 我爱的男人   “是吗?”我学李宇的样子转动拇指:“以前可能我也会说不会。”   李宇偏头看我:“那现在呢?”   “现在啊……”我把头靠在床帮上:“现在我也不知道。”   我这说的是实话:“在今天见我姨妈之前,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叔叔你别笑,我说正经的呢!虽然我嫁给卢生之后倒霉就没停过,但我真的庆幸自己遇到了黄家赫。”   黄家赫在我的生命中,是超越任何人的存在。哪怕是卢生,也和黄家赫比较不了。卢生带给了我的灾难是毁灭性的,他拆分了我过去的世界,将我推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听到卢生有关的情绪,李宇还是比较能感同身受的。不过他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而且是个冷血的大老爷们。李宇伤感的情绪并没有停留太久,他接着问我:“那黄家赫呢?”   “黄家赫的意义,不单纯是一个我爱的男人。”我静静的说:“黄家赫,他带给了我生的希望,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李宇撑了下眉:“对于我这种独来独往独生独死的人来说,我完全理解不了你的感情。”   “叔叔,你总不会一直这样吧?”我没话找话的问:“你和李清河的妈妈,我听王医生说,你们两个是一起私奔离开乔家村的。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个人倒是挺浪漫的啊!王淑芬……她应该对你是不同的吧?”   “哎呀!”李宇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哈气,他嗖的一下躺在床上,耍赖着说:“困了,睡觉。”   虽然李宇这个人尖酸刻薄又冷血无情,但由于我和他女儿的共通之处,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很难得的被拉近了。哪怕是知道李宇曾经强奸逼死过张璐,我也感觉他没那么可怕。   晚上睡觉,这在乔家村是极其奢侈的事情。我为了保胎,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而因为李宇那份可怕的防人之心,他只得不放心的陪着我在屋里休息。   我睡了一天,怎么都睡不着了。李宇的呼噜声没响,我估摸着他也没睡。屋里屋外静的诡异,连闷热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我用手扇了扇,丝毫感受不到点滴的凉意。   “叔叔?”   “嗯?”   我问他:“你怎么还没睡呢?”   “脸疼。”李宇言简意赅的答。   我伸手摸了摸肚子,感觉十分的歉意……不过转念一想,我肚子里的孩子在名义上也算是李宇的孩子,也就觉得平衡了。   “叔叔,谢谢你救我的孩子。”   黑暗中我也看不清李宇的脸,只是能感到他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我是真的想要谢谢他,今天的情况危机,我多少也能感觉的到。要是王医生不同意救的话,孩子肯定是没命了。   “叔叔。”我犹犹豫豫着,再次开口说:“你以后,我说的是和我离婚以后,你还会娶其他的女人吗?”   “你他妈的烦不烦!”李宇躺在床上睡不着,这本来已经够让他烦闷的。屋子里的闷热,再加上我没完没了的唠叨,这让李宇彻底的不耐烦起来:“你要是不睡,你就给我滚出去吧!你要是再烦我,我就给你丢到工厂里去干活。”   不知道为什么,见过李宇被打之后,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完全就凶恶不起来。只要一想起他被王医生揍的花花绿绿的脸,我就忍不住想笑。李宇被我的笑声气的恼羞成怒,他一掀凉被准备下地。   我看他真的要生气了,赶紧解释说:“其实我想说,你以后要是不结婚不再要孩子的话,就让我的孩子认你当干爹吧!”   李宇背对着我在床上坐着,他没动也没说话。屋子里没有光亮,我只能凭着感觉小心翼翼的开口:“虽然你这个人挺讨厌的,又坏又狠又黑心。你的岳父还跟我说,要我离着你远点……”   “是啊!”李宇仍旧背对着我,他懒散的说:“我岳父说的没错,你确实应该离我远一点。吕诺,你脑子呆傻了吧?我为什么会对你好,你心里清楚。还让你的孩子认我当干爹,哼……怎么,狼不咬人的时候,你就觉得他不是狼了吗?哼,是犊子到哪都挨揍,是狼到哪都吃肉,这话不是白说的。认我当干爹?……你别指望我给你花钱。”   李宇话说的懒散,他的意思也同样表述不清。李宇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管怎样,你也是真的救过我们母子的命。今天要不是你挨一顿打,王医生是怎么都不会救我们的。孩子认你当干爹,这也是应该的。”   “哼!”李宇又重新躺下:“你倒是没忘本。”   “其实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李宇拉着被给我盖上,闷声说:“睡觉!”   李宇没有明说,可我却能感觉出我们两个之间的氛围不太一样了。不是最初的紧张,也不是刚才的尴尬。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区别于空气的闷热,是一种脉脉的暖意。   又躺了一会儿,我小声问他:“叔叔……我能给黄家赫打个电话吗?”   我的话就像石子丢进大海,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激起。   李宇没有睡着,但他也没有回答我。我躺在床上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等的时间有点长,我渐渐起了困意。   就在我马上要睡着时,李宇却突然开了口。他轻笑一声,带着一种似是而非的嘲弄:“可以,打吧……不过我觉得,黄家赫应该知道你在哪儿。你见过你姨妈之后,我有打过电话个黄继龙,他说这两天之内,他会把你姨妈接走。”   “接走我姨妈?”我一边接过李宇递过来的电话,一边问:“黄继龙要把我姨妈接去哪里?”   李宇长长的出了口气:“可能要送到戒毒所之类的地方吧!毕竟呆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也跟着长长的出了口气。   “叔叔……我能出去打吗?”   我拨通了黄家赫的电话,却迟迟没好意思按下接通键。李宇在这儿,我和黄家赫说什么都不方便。再说,万一黄家赫要是将实话告诉我,我很可能会歇斯底里的情绪失控。要是李宇看到,肯定不好。   “出去打干什么?”李宇的眼球在暗处熠熠生辉:“你喜欢打电话的时候有光着腚的裸男在你面前走来走去?”   李宇看我没有动作,他脾气不太好的反问:“干嘛?这是干嘛?你想要我出去?吕诺,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觉得我会让出我的睡觉时间给你打电话吗?”   呃,似乎,是有点不现实。   李宇不肯出去,那我自己出去就好了。我咬咬牙,裸男就裸男了,大不了视而不见吧!   我正打算从床上下来,一旁听到床垫声响的李宇嚷嚷道:“吕诺!你干嘛去!”   “我打电话啊……”我还是挺珍惜这次和黄家赫通话的机会的:“叔叔,你睡觉吧!我出去打就可以了。”   “睡睡睡!睡个屁!”李宇骂骂咧咧:“malegeb的!大晚上的,就不能让人消停睡个觉!你打你的吧!我出去抽根烟!”   李宇从床上一骨碌起来,拿着他放在床头上的烟就出去了。   他这是照顾我吗?那么自私的一个人,竟然会把他睡觉的卧室让给我打电话?我愣愣的想,惊讶的嘴都有点合不拢。   我拿着电话踌躇了半天,李宇出去后一根烟左右的时间,我才打给黄家赫。电话响了三声左右,黄家赫就接了起来。因为听筒里熟悉的呼吸声,我们两个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彼此。   认出了彼此,但却谁都没有说话。   估摸着李宇的极限也就是能容忍十多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先开了口:“黄家赫,你最近还好吗?”   自打张璐死后,我们两个就没见过面。我在医院后来又来了乔家村,而黄家赫听说一直被软禁在黄家。郑亚娟连门都不出,专门在家看着黄家赫。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们两个才算是通上话。   “我挺好的。”黄家赫的声音隐忍,他似乎压抑着无数的感情:“诺诺,你这两天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孩子呢?孩子怎么样?有没有按时睡觉?有没有按时吃饭?”   黄家赫不用说太多,他刚一开口,我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如此深爱的男人,他要是骗我的话,要该让我怎么面对?   “黄家赫,我没在医院。”我想问他话,但是却迟迟不敢开口:“我想问你……”   可能黄家赫也听出我在哭,他沉默着没有打断我。   犹豫再三,我还是忍不住临阵脱逃:“黄家赫,我们两个,已经越走越远了吧?”   “不会的,诺诺,你相信我。”黄家赫那面的声音吵闹,他的声音却很是坚定:“就算我们走远了,我也会努力追回来。”   我笑的揶揄,伸手擦掉了眼泪:“真的吗?别说笑了!我们都是大人了啊!我们知道,这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你现在在哪?我现在又在哪儿?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我在路上。”黄家赫的声音里宣泄着迫不及待的情绪:“我正在往乔家村赶。”   153 自食恶果   黄家赫来乔家村?他来乔家村干什么?   会是……来接我的吗?   我摇摇头,脸上的眼泪也随着摇头的动作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李宇和黄继龙通过话,要是黄家赫来接我回去,那黄继龙在电话里就会说了。   听我一直在哭,黄家赫也没说话。虽然没见到,可隔着电话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我也可以想象的出来。在没开灯的屋子里,我自己坐在床上哭哭笑笑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来乔家村,你来找我,我们好好谈谈……”   我的话还没等说完,李宇突然推开了门。他直接奔着手机的光亮过来,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手机的光亮一晃,李宇青紫严肃的脸上看起来鬼灿灿的。我有些呆怔的说:“叔叔,你干嘛呢?我还没打完……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李宇丝毫不顾忌我在说什么做什么,他抱着我从床上起来,又快速的往外走。我担心伤到孩子也不敢太挣扎,只能乖顺的让他抱着。李宇的举动让我觉得纳闷,我问他:“这是怎么了?”   “被发现了。”   “黄家赫……他说他正在往乔家村赶……”我在李宇滚烫的怀里发着抖:“不会是,带着警察一起吧?”   “你说呢?”李宇反问我。   李宇声音冷森森的,在闷热的夜里凉了我一个哆嗦。幸好他抱的稳,不然我真怕自己抖的从他怀里掉出去。   出了三楼的院子,大街上是反常的热闹。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了,他们脱掉了防毒面具,手里拿着枪支和武器。李宇并不想束手待毙,整个乔家村的人也不想。看样子,他们已经做好暴力抗法的准备了。   李宇抱着我走到人群里,手电筒的亮光下,人人表情各异。这不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对每个人都是。   “杠头,准备的怎么样了?”李宇一边放下我,一边问身边的男人。   叫杠头的男人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平头大耳厚唇,一看就是比较忠厚的面相。他一张嘴说话,我才听出他是我第一次在工厂见到的那个防毒面具男。   “山哥,我们接到消息晚了。”杠头的语气有几分绝决:“我们跑不出去了,路被堵上,货也还没销毁完……这次肯定是要被抓了。”   杠头的话说完,其他人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李宇叹了口气望着天,似乎是在沉思。   一声孩子的嬉笑打破了沉默,顺着声音寻去,一个半人高不到的五六岁小男孩正围着一个小女孩转。小男孩的脸上也是青青紫紫的……正是昨天踢球差点打到我,然后被李宇修理一顿的小孩。   李宇蹲下身,他笑着抱住绕圈跑的小男孩。在所有人热热期盼等着李宇能想出解决办法的时候,李宇却开口问:“小鬼,现在还认识我是谁吗?”   “乔安山!”小男孩哈哈大笑,童言无忌的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也踢球被人打了吗?”   李宇笑笑,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指:“这个小女孩,是咱们村的吗?”   “不是!”小男孩被李宇打过,但他似乎并不怕李宇。他伸手摸了摸李宇脸上的伤,霸道的说:“她家和王中医家一样,都是从外村搬进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宇难得的好脾气,他又问:“你喜欢她吗?”   “我叫乔楚……我喜欢她啊!”小女孩躲在人群里嘿嘿笑着,而小男孩豪气的一拍胸口:“我都和我爸妈说了,我以后要让她当我的婆娘。我要超过乔安山,我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李宇在笑,但他的笑怎么看都有些伤感:“要超过我啊……还是算了吧!小孩儿,以后好好做人,千万别学我。我要是做了个好人,我现在就不是李宇了,我就只是乔安山。”   “乔安山,你瞧不起我啊!”乔楚的爸妈站在前排,他俩的脸色十分的担忧。可乔楚丝毫不觉得什么,他也听不明白李宇的话,继续发表自己的豪言壮语:“乔安山,你等着,等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一定会比你厉害!你可千万别早死,你要看着我!”   李宇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李宇似是惆怅的太息两声,说:“那你今天晚上跟着我吧!你看着,免得我死了。”   李宇抱起乔楚,转身对杠头交代:“让大家都去忙吧!”   杠头嗯了一声,就带着人散开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杠头的脑袋我总是会想起“杠头开花”这句话。   我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李宇一手抱着乔楚一手拉着我,他年纪毕竟大了,走了没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乔楚年纪小,心思倒是细腻,见李宇有点累,他就开始嚷嚷着要自己走。   “小兔崽子。”李宇放下他笑骂。   看乔楚跑远,李宇的笑容也渐渐收拢。夜色中,李宇的眸子暗黑的深沉。他站在村头望村尾,宛如一棵树。   “我和淑芬,也是这么跑起来的。”这次没用我问,李宇自己开始静静的回忆:“我从小无父无母,是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王中医下乡来到村子里收养了我,我也就没再继续讨过饭。”   李宇缓缓的转身,他站在村头的位置大喊一声:“王淑芬!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再也不会让你在乔家村挨饿了!”   “屁话都是!”李宇自嘲的冷哼:“全他妈的是屁话!王中医说的没错啊!他骂的一直都没错……乔家村,是让我给毁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似的拍拍李宇的肩膀。李宇像是虚脱般的呻吟一声:“淑芬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我喝醉了酒回来,她和我大吵了一架……那会儿我也是年轻,脾气比现在还要差。我对她说,我成为今天这样,不也是为了她能过上好日子吗?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算了,她怎么能不理解我?”   “她是怎么说的?”我问。   “她?”李宇拂开我的手,卸掉伪装后,他话里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的情绪:“她对我说,乔安山,你这是为我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女人眼中的好日子是什么吗?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是你喜欢这样的日子罢了。”   李宇一摊手:“我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我和李宇并肩站在村口,又一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淑芬没了,清河没了,乔家村也没了……这都是我乔安山的报应啊!”李宇仰头哀叹了一声:“以前我不信报应,什么天打雷劈的话,我从来都不信。”   “可是现在,”李宇的眼眸发浊:“我不得不信了。”   我沉默的跟着李宇在村子里绕圈,乔楚玩心大,他跟在李宇身边也不惦记自己喜欢的小女孩了。我们三个人,走走停停。李宇时不时和我讲讲他和王淑芬小时候的事儿,一起爬过的枣树了,背人约会的井边了……回忆出来,满满的都是心酸。   此生不出意外的话,这恐怕是李宇最后一次故地重游了吧!   村头走到村尾,我俩走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有点累,李宇带着我到树下的椅子上休息。   乔楚小大人一般的问:“你俩是不是要在这儿亲嘴儿?”   “小孩子怎么胡说八道?”我佯装恼怒:“你这样跟个小流氓似的,小心没人喜欢你。”   乔楚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也不看看你坐在什么地方,这里是我们乔家村的情人树。处对象结婚的,都在这里亲嘴儿。我妈说,在这里亲嘴儿的两口子就不会分开了……不信,你问乔安山。你是他的婆娘,他带你来这儿亲嘴儿,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我看李宇,李宇算是默认了。   “叔叔?”为了避免尴尬,我忍着累从树下的椅子上站起来:“我们还是……”   我的话刚说了一半,李宇拉着我坐到他的怀里。怕伤到我的肚子,李宇的动作很是轻柔。我跌坐在他怀里时,他还身手为我挡了一下。我被转的天旋地转辨识不清,而李宇的脸也突然逼进了。   没有狂野的热吻,也不是细细柔柔的缠绵。李宇的唇压在我的唇上,却并没过多的动作。他揽好固定住我的后颈,这让我完全动弹不得。像是人工呼吸一样,我们只是嘴对嘴的贴着。   李宇的举动,更像是一种告别。他的脸上隐隐的泛着潮,虽然没有灯,但我能感觉出他应该是哭了。李宇嘴里的气吹到我的嘴里,我是第一次没觉得他恶心。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断涌上的酸楚。   我想我能体会到李宇此时的心情,毕竟我们两个都算是体会到现世报的人。自食恶果的滋味,确实是让人不太好受。   暗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来的人不像是少数。我和李宇还没等分开,叫着我名字的黄家赫就已经跑到了跟前。   黄家赫手里拿着手电,他站在光源的后面我也看不清楚。   我还坐在李宇怀里被他抱着,偏头去看,李宇果然哭了。   154 虚假   黄家赫手里的手电筒从左手换到右手,灯光一晃,惊了夜里的魑魅魍魉。   李宇并没有松开我,他抱的用力,我也不敢太过挣扎。没多久后,跟着黄家赫一起来的人也追了上来……看样子,乔家村是在悄无声息中被警察拿下了。   黄继龙没在这儿,估计他是先找我姨妈去了。黄家赫没有生气,他笑着对我伸出手:“诺诺,过来,没事儿的,有我在这儿呢!”   过来?过去哪儿?   我和李宇结婚,这没什么问题。可我现在乔家村,和大毒枭乔安山呆在一起。不管我参没参与到贩毒里,坐牢,我是肯定免不了了。黄家赫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我也逃不掉了。   看我坐着没有动,黄家赫急着往前迈了一步:“吕诺,你快点给我过来!”   “不准过去!”李宇从他怀里掏出手枪抵在我的额头上,冷笑着对在场的警察说:“这个女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我的人质,被我劫来的!她是个孕妇,怀着孩子……你们要是稍微有点警察锄强扶弱怜悯之心的话,就不要再靠前了。我毕竟年纪大了,受到惊吓,我的枪很容易走火!”   有一个警察像模像样的拿着大喇叭隔空喊话:“乔安山!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现在投降,争取让政府对你宽大处理!你不要执迷不悟,不要再继续危害社会和人民的安全了!想想你的亲人!想想你的子女!”   “警察先生,你出勤之前没做功课吧?”李宇抽了下鼻子,沉声喊道:“我乔安山这辈子只有一个老婆,就是王淑芬。还有过一个女儿,不过也和我的死鬼老婆一样死了!我没有什么顾忌的,我也没什么要想的!”   “诺诺!”夜空被警察的灯照亮,黄家赫的脸上惨白一片。他往前走了几步,把手伸到我的面前,说:“诺诺,你跟我走吧!”   黄家赫是唯一一个看到李宇刚才和我接吻的人,而他也是唯一一个确信李宇不会伤害我的人。黄家赫在看我,李宇也在看我。   他们两个,都在等我开口。   我用我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叔叔,我想和黄家赫谈谈。”   “你闭嘴!你疯了吗?”李宇呵了口痰吐在地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看不出来?现在谈,你不要命了吗?”   要是不和黄家赫谈清楚这个问题,我心里的疙瘩是怎么也解不开。哪怕是死,我也要问清楚这件事儿。我固执的摇头,发梢都甩到李宇的嘴里:“叔叔,我要和他谈谈。算是我,求求你了。”   黄家赫咬着唇,他只是死死的看着我,却一句话都没说。   我坚持的厉害,李宇最终也是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在李宇的“挟持”下,我被拉着不断的往后退。乔楚抱着李宇的大腿没撒手,我们三个姿势别扭的退到了一个二层小楼里面。等到关门之前,李宇对着警察喊说:“我可以放黄律师进来,但是只能黄律师一个人进来。”   来的警察都是黄家赫三叔的下属,他们颇为为难的看了看黄家赫。让领导疼爱的侄子和一个濒临死境的毒枭呆在一起,这不是什么好注意。   “黄律师!”拿着喇叭的警察拦住黄家赫:“你不能进去啊!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没法和你叔叔爸爸交代啊!”   黄家赫急急的推开抱住他的警察,皱眉说:“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都给我滚开!”   情急之中,黄家赫从一个警察身上抢过了手枪。估计现在的黄家赫也是疯了,他端起手枪指着挡在他前面的警察:“都给我让开!我要进去!”   “给他让开!给他让开!”上次抓捕我们两个的刘警察匆忙赶到,他挥舞着手臂指挥现场:“大家都冷静冷静!让黄律师进去和毒匪乔安山谈谈!”   警察一点点的散开,黄家赫也倒退着往楼里走。   黄家赫刚一进来,李宇赶紧用大铁栓将门插住。警察要是真想进来,这个大铁栓是根本挡不住的。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多少还是觉得安心些。   楼里并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杠头和乔楚的爸妈还有几个工厂的工人也都在这儿。意外的,李宇的岳父王中医竟然也在。大家脸上都是一片死灰,抱着枪支不断的擦拭……好几十吨的毒品,这些人被抓住估计会被来回枪毙好几次了。   黄家赫进到屋子还没有站稳,他手里刚抢下来的手枪就被抢走了。杠头扑着过来狠狠的揍了他一拳,屋子里有心里承受能力低的女人受刺激般的低声尖叫。   被打倒在地上的黄家赫,紧接着有让杠头拎着领子提了起来。杠头往黄家赫的脸上啐了一口,骂道:“caonima的,你是黄继龙的儿子吧?警察是不是你带来的?”   “噗。”黄家赫也没解释,也没看杠头。黄家赫吐掉嘴里的血,他的视线越过杠头的肩膀,专注的盯着我看。   上次见到黄家赫有这样的表情,还是我们两个从警察局出来的那天。越过层层的众人,那天的黄家赫也是像现在这般看我。当时他知道我要嫁给李宇,所以他的眼神很是悲痛……但如今,黄家赫知道我们是没有活路了,他的眼神里是一片绝望的惨淡。   我没有像以往那样维护黄家赫,看他挨揍我也咬着腮忍耐住没去阻拦。在一片要求处决黄家赫的叫嚣声中,我只是静静的开口问:“叔叔,我能和他单独聊聊吗?”   杠头气不过,他还要举拳头去揍黄家赫。黄家赫又挨了两拳,李宇这才叫住杠头:“杠头!你带着大家去收拾东西去吧!”   “山哥,那这小子……”   “你去忙吧!”李宇用手揉了揉额头:“走吧!别都傻呆着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李宇从乔楚的父母怀里将乔楚抱出来,他先一步上了楼。其他人稀稀拉拉的跟着李宇一起离开,没多久一楼的客厅里就剩下我和黄家赫了。   黄家赫想要上前抱我,却被我冷冷的避开了。他的手伸在半空,不尴不尬的被晾在那儿。   在没见黄家赫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他,每天都想。我想着能早点见到他,我想着能去触摸他……我想了无数种会面方式,却从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的。   “黄家赫,我问你的话,你老实的回答我。请你老实,不带虚假的回答我的话。”刚一开口,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黄家赫,你发誓,你不会撒谎。你要是有半句谎话,我和孩子,今天就会死在乔家村。”   155 再见了   黄家赫脸上的表情不明,我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咬了下唇,说:“我可以告诉你实话。”   “你问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我估摸着黄家赫应该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他长长的出了口气:“但是诺诺,你也要和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和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我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哑声问他:“黄家赫,你为什么对我好?”   黄家赫以为我会先问我爸爸的事儿,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趁着黄家赫愣神的功夫,我接着问:“你到底为什么对我好?小时候说要把吃的都省给我,是骗我的吧?”   “是,”承认自己撒的谎话,这样的时刻对谁来说都是尴尬的。黄家赫棱角分明的五官似乎都挤在一起了:“小时候我妈妈总是骂我胖,我觉得很丢脸。我把吃的都给你,是想让你比我胖。有你比较着,我会好很多……但这些都是小孩儿一时胡闹的想法,你不会为了这事儿恨我吧?”   我没理会黄家赫的话,自顾自的问:“我结婚那天,你喝多酒,是为什么?”   “是真的想喝多酒。”   “我结婚那会儿,你说你只是拿我当妹妹,也是真的吧?”   “是,我从小到大,确实只是拿你当妹妹。”   “那以前帮着我说心事呢?和卢生吵架的时候你听我发牢骚呢?过去的那些,都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觉得愧疚吧!我总觉得是我把你养的那么胖,所以你才会嫁不出被人骗的。”   “你可真好心。”我嘲讽的笑。   “我爸爸,是你爸爸杀的吧?”我跌坐在椅子里,黄家赫想要上前的动作被我的眼神生生止住。我深深吸了口气:“你一直在误导我,你拿账本回来给我看,你说要帮着我报仇,其实都是想监视我是吗?你想让我相信我爸爸的死和卢生有关系,你和我姨妈一样,都是有目的的接近我,是不是?”   “……是。”   “救我,帮我,对我好。”我忍住心疼的感觉,继续说:“这也是骗我的,是不是?因为你爸爸杀了我爸爸,所以你愧疚,所以你接近我想要帮他做掩护……是不是?”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   “原来,你一直都在演戏。而我,一直都在自作多情。你说了那么多,演的那么像,就是为了让我上钩?”我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下来了:“黄家赫,你真聪明,你真厉害。”   “可是黄家赫,你一直都骗我,为什么现在不接着骗我了呢?”   “诺诺……”   “你应该骗我的,”我瘦骨嶙峋的手指插进发丝里,呢喃着说:“哪怕我今天死在乔家村,都比知道真相要好。黄家赫,你骗我吧!算我求求你了,你骗我吧!接着骗我,别就这么站着!你说吧!说什么都行!我求求你!”   “吕诺!”黄家赫蹲下来扳住我的肩膀,他认真的直视着我的双眼,说:“诺诺,你听我解释,你爸爸当年的死,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能有什么原因?难道说你爸爸去我家做客,一不小心把我爸爸杀了?这么荒唐的理由,要你,你能信么?”我现在突然理解了李宇,他说谁都不信,这是多么正确的啊……我破涕为笑:“黄家赫,你觉得你现在说什么我能信你?嗯?”   “我说爱你,就是真的。”黄家赫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我被他恼怒认真的样子震住。黄家赫幽深的眸子里,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吕诺,我爱你,是真的。我想娶你,也是真的。虽然一开始,我帮你确实多多少少是因为我爸爸。但是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变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爸爸总是告诉我要照顾你。我对你的情感,更多的像是对待妹妹。我全心全意的照顾你竭尽全力帮助你,也全都是出自真心……后来你入狱住院,每一次我去看你,你都会消瘦一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难过伤心的样子,我就更加不忍心,我就更加想要去看你……”   黄家赫说话的声音哽咽,他伤感的情绪一点一点的从眉梢间溢了出来:“那次看着你动手打程万里,我带着你去海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爱你爱的发了疯。从那以后,我说的每句话,包括标点符号都是真的……对你。”   我闭上眼睛,又缓缓的睁开。黄家赫的面容,我想我此生都不会忘记。刀削一般的坚毅面容,挺直的鼻子,稍尖的下巴……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那加州呢?”我茫然的抬眼问他:“你和我说的加州,是真的吗?”   黄家赫的目光中,是无法抑制的哀伤和悲痛:“加州是真的,我自己也真的开车去了。而我上次说的时候,也是真的想要带你一起去。”   此时黄家赫说的话,我想应该是真的。可事到如今,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我已经不敢不愿不能够去轻易相信什么了。   “算了吧!”经历过大喜大悲的折腾,我的心已经是一潭死水,真的是激不起任何涟漪了:“黄家赫,你比卢生,还要混蛋。”   “卢生是带给了我绝望,但是你看看你自己,黄家赫,你做了什么?”我一点点的掰开黄家赫掐在我肩膀上的手:“你亲手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你告诉我你会和我一起熬过那片漆黑的大海……你个骗子,你陪我走到海的中央,你又亲手将我推了下去。”   “诺诺!”   “你别碰我!”我的眼里激射出澎湃的怒意:“要是我不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骗我?要不是我姨妈碰巧知道,你是不是永远都拿我当猴耍?从现在开始,黄家赫,你一下都别碰我,你让我觉得你恶心……”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整理我混乱的情绪,以及我那混乱糟糕的人生:“黄家赫,我觉得你恶心,我觉得我自己更加的恶心。其实很多的事儿不怪你,是我歪曲了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按照我的想法解释了太多。我把自己臆想出来的情绪当成你的想法……我这样,也难怪自己总是一再的受挫。”   外面的警察开了好多的车灯,冰凉的光亮从铁门的缝隙照钻进来,锐利的刺痛人心……那些卢生曾经留在我心上的伤口,被黄家赫一点点的缝合好。而在今天这样的夜里,却又被他自己亲手撕开。   李宇从楼上探下头来问我:“吕诺,我们要走了,你是留下,还是跟我一起走。”   黄家赫咬紧了唇,他静静的等着我给出答案。   我没有拒绝李宇,只是偏头说:“你再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好了。”   “真他妈的墨迹。”说完李宇又去忙了。   黄家赫眼神不安的抢前两步将我圈进他的怀里,这次他是真的下了力气,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诺诺!忘了吧!都忘了好不好?今天我就带你走!我带你去加州!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晚了!黄家赫!什么都晚了!从我爸爸四年前死的时候开始,就什么都晚了!”我曾经眷恋的坚实温暖的胸膛,现在却让我避如蛇蝎。我害怕伤到孩子,只能试图挣脱他的怀抱。我语无伦次的哭诉着:“黄家赫,放开我!我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不要这么说!诺诺,你这么说,我心里太害怕了!”黄家赫粗暴的捂住我的嘴,他收紧了手臂,不让我说狠话:“不会晚的,只要我们想在一起,就不会太晚的!记得我说过的吗?无论我们走多远,我都会努力的追你回来!”   黄家赫在发抖,他心里的恐惧不安令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发抖。震动顺着他的胳膊传递到我身上,震的心房发疼。   我想要伸手抱住他,但是我却不能……哪怕是有情非得已,哪怕是形势所迫,我也允许不了黄家赫这么骗我。   这个世界上的人,所有人,他们都可以骗我欺我辱我,但惟独黄家赫不行。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里,只有黄家赫一个人是我爱我疼我恋的。黄家赫要是骗我,真的是让我生不如死。   黄家赫颤抖着手摩挲我的头发,我能深切的感受到他害怕失去我而产生的恐惧和不安。他的唇触在我的脑顶辗转厮磨,让我心跟着撕裂的疼。   “诺诺,诺诺……”黄家赫似是哀求的低声唤我,我的心跟着被他寸寸柔化。   但是没用的,这些都是没用的。只要我活着,我就不能不想起我的父母。只要我再看到黄家赫,我就不能忘了我爸爸的死。   疼楚犀利的像是钢针,戳进我的胸口,将里面脆弱的嫩肉都搅了个稀巴烂。   李宇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我也绝决的猛挣出黄家赫的胸膛。   “黄家赫,我爱你,也是真的。”我看着黄家赫的眼睛,无力的说:“但是,再见了。”   156 杠头开花   黄家赫追着要拉我回来,我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不让他接近:“黄家赫,不要这样,现在这种时候你这样不合适!你松开我!听见没有!”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不管我如何挣扎反抗,黄家赫都霸道的将我拥住不松手:“诺诺,我不能让你走,你别走,别和其他的男人走!”   说完,我的口舌迅速被黄家赫不失温柔的唇堵住。他的动作轻柔,温暖柔软的舌尖在我口腔里抚慰。黄家赫似乎想要唤起我对他的眷恋和感情……但是,这对于现在的我已经一点都不管用了。   “吕诺,你和孩子,你们两个我是拿着当命珍惜的。”黄家赫的唇蹭过我的耳垂,接着又往我的唇上移回:“你感觉到了吗?我爱你……”   我主动回吻了黄家赫一下,在他的眼神里刚迸发出喜悦时,我又大力的推开他。看着黄家赫脸上痛苦的表情,我一点报复的喜悦和快感都没有。他痛苦,我跟他一样痛苦。可为了我肚子里虚弱的孩子,我只能生硬的憋住自己伤感怨恨的情绪。   “我没开玩笑,黄家赫。”推开黄家赫,我赶紧从一旁的椅子上扯出一根刚才工厂的人落下的铁条:“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把孩子搅个稀巴烂,不信,你就试试。”   黄家赫脸上愉悦的表情还未彻底散去,他痛苦的神情也没能完全褪掉。所有的反应都僵在脸上,黄家赫的双颊看起来极其扭曲。   “黄家赫,这是我的孩子,跟你一点都没有关系。”经历重重磨难,我的心终于彻底的坚硬:“我生我死,也跟你一点都没有关系。收起你的可怜和同情,能有多远你就滚我多远。”   黄家赫想要上前,但顾忌到我手里的铁棍,他颤抖着没有动。   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我抱着最后一次的心态仔细贪婪的将黄家赫脸上的每条纹理记住。   僵持了能有一分钟,李宇蹬蹬的从楼上跑下来。看到我俩姿势诡异的站着,李宇不耐烦的抢过我手里的铁棍:“你俩真他妈的让我着急!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这是分分钟都要命的时候!你俩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玩跳大神?”   “吕诺,你要是走,就抓紧给我上来!”没等我说同意,李宇就上前拉住我。李宇不忘嘱咐:“黄律师,你回去吧!告诉你叔叔,我能帮他的,我都已经尽力了……以后,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李宇转身刚要迈步,黄家赫在我身后期期艾艾的开口:“诺诺,你要走,能带我一起吗?”   “带我一起走吧!”黄家赫被我吓唬住,害怕我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到自己和孩子,他只是站在楼梯下面看我没有上前:“我伤害你这么多,你不想报复回来吗?你带着我,生气的时候打两下,难过的时候踹两脚,都是可以的啊……”   “走了!”李宇粗声粗气的扯我:“吕诺,你爸活着的时候没教过你吗?别随便盯着别人家的男人看!在早些年,你这样的行为是要被浸猪笼的!”   我被李宇拉着往上走,虽然情绪平静,眼泪却还是沿着面颊无声的掉落。黄家赫看我哭了,眼泪也藏不住了。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一起走丢的事情。   当时的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下雨天看到彩虹,我就嚷嚷着要去找彩虹。圆滚滚的我加上同样圆滚滚的黄家赫,我们两个走了好几条街,踩了满脚的泥。最后天彻底放晴了,彩虹不见了,我们也找不到家了。   小学时候的黄家赫,他拉着痛哭的我去问路。虽然他的眼泪也一直再掉,可他还是边擦掉边安慰我他没事儿……就和现在一样。   我咬咬牙,好不容易又硬下心跟着李宇往楼上走。   黄家赫又上前追了几阶:“吕诺,你走了,你是想看着我死吗?”   虽然话说的狠,但我仍旧舍不得慢下脚步……是啊,怎么会舍得。这是我一辈子仅此一次的爱情了,没了,也就真的没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李宇重重的扯了我袖子一下:“吕诺,你留下来,你就死定了。现在闹成这样,你肯定是要坐牢的。你想想,你要是坐牢的话,你的孩子能活到出世吗?那些狱警为了省麻烦,肯定在狱里直接将孩子害死。”   “吕诺,我是不是开玩笑,你最清楚。”黄家赫眼里的泪蒸发掉,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丝惨然的意味:“你只要今天跟他走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活着的我了。我黄家赫发誓,我说到做到。”   李宇将衣襟拢了起来,他哈哈大笑着说:“我就不喜欢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为了情情爱爱,连命都不要了!还真是浪费!”   “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你不也是一样?”黄家赫笑的冰冷:“乔安山,为了带吕诺走,你居然自己把进村的路打开了。”   李宇打开了进村了路……这是什么意思?   黄家赫没解释他是什么意思,他坚定的说:“乔安山,就是因为这样,我是死也不会让你带吕诺死的。”   正说话间,门外的警察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插住的大铁门被撞的咣咣作响,在黄家赫追过来之前,李宇抱着我跑进了二楼的房间,并且迅速的锁上了二楼房间的大门。   黄家赫被挡在门外,他大力的捶打着房门声声唤着我的名字。   “快走!”李宇用衣柜把大门挡好,又再次抱起我沿着一条狭窄的楼梯。楼梯走到顶,我们上了天台。   天台很大很宽敞,上面还停了一架我们来时坐的那种观光飞机。杠头手里拿着手枪,他指挥着工人往飞机上搬运钱物。李宇目不斜视的上飞机,他将我放好跟着坐在了我身边。   飞机的位置不大,这么多的人肯定不能谁都上来。除了开飞机的,狭窄的机舱坐了我、李宇、王中医,还有一个位置应该是留给杠头的……等到飞机要起飞时,乔楚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乔楚挥舞着小手喊道:“乔安山!你不是要我看着你嘛!你怎么自己走啦!”   李宇见状,他动作极迅速的丢了袋钱下去,杠头默契的举着乔楚往飞机上送。电光石火之间,天台的门被警察大力的冲开。双手举着的杠头没来得及爬上飞机,甚至还没等他收起惊讶的表情,他就被冲进来的警察爆了头。   “闭上眼睛!”   李宇一只手捂住我,一只手去抱乔楚。奈何他分神无术,我终究还是从他的指缝间看到了玻璃窗外的场面。   杠头被爆掉的头血肉飞散,真的像我想的那样,是杠头开花……血泼在飞机的玻璃窗上面,隔着距离我都能感受到热气和血腥味儿。   随着飞机的升空,红灿灿的窗户,映出了一片血红的世界。   包括,黄家赫越来越远的脸。   157 逃   飞机上只有螺旋桨震耳欲聋的嗡嗡响,吵闹,但却显得格外安静。乔楚扑在李宇的怀里瑟瑟的发抖,老中医沉默的为我在手上的穴位下了几针也没开口说话。一切都在无声的进行,有太多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天正处于蒙蒙亮的阶段,放眼望去,乔家村里的灯光点点。有隐隐冒着火光的位置,我思量了一下,应该是工厂。   这么多的毒品要是烧了,得死多少人啊……   老中医应该是跟我想一样的问题,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而李宇却没说什么,他抱紧了乔楚闭目养神去了。   飞机平缓的飞行,也没人问要去哪儿了。现在的情况,要去哪儿都是一样的。被抓着,判死缓都是轻的。所以,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我摸摸乔楚的头发,抱着他从李宇的怀里出来。李宇年纪大了,他经过刚才的折腾体力严重的厉害。乔楚从他的怀里出来,李宇重重的哼了一声。   老中医拍了李宇的脑袋一下,李宇很恼怒的眼睛猛睁等着老中医。大家都带着耳麦,吵闹的环境说话也不太方便。李宇无声的表达自己的愤怒,但是却被老中医彻底忽略掉。老中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枣红色的药丸递给了李宇,李宇想都没想把药丢到嘴里,接着闭目养神去了。   乔楚虽然人小鬼大,可他毕竟是个臭屁的小孩儿。见了刚才的场面,他不害怕才是不正常的。他不断的往我怀里钻,惊恐的眼泪蹭了我一身。   我拍着乔楚不断的想,我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现在也怕的要命?   尽量忽略掉黄家赫刚才同我说的话,我也尽量闭上眼睛休息。飞机的油箱小,飞了四十分钟左右,我们就在一个隐蔽的机场停了下来。   外面天阴的厉害,老天似乎正憋着劲想要下一场大雨。从机场停下,李宇又马不停蹄的命人换了架大点的飞机……看样子,我们要走很远的路。   老中医从飞机上下来,他摇着手对李宇说:“行了,我送你们到这儿就没事儿了。我给她拿了不少保胎的药,你按时给她吃就行了。”   “你要去哪儿?”李宇粗声粗气的质问:“现在这种情况,你能去哪儿?你是从乔家村出来的,我还是你的女婿,你回去不是等着坐牢呢吗?”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让我给你婆娘保胎才带上我的。”老中医轻哼,他瞥了眼我和乔楚:“看来你还不是那么无药可救,为了那孩子,你竟然连钱都不要了,这还真是稀奇。”   “我老了,坐牢还能坐几天呢?”老中医在跑道旁的椅子上坐下,说:“我听淑芬和我说过你的逃跑路线,是要出国的吧?我是不出去了,我要死也死在国内。落叶归根,我哪儿都不想去。”   李宇皱着的眉挑起:“你这种老观念,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我要是没有这种老观念,你也活不到这么大了。”老中医太息:“早知道如此,在你最初贩毒的时候我就应该揭发你。现在闹的这么多人家破人亡……淑芬的死,就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啊!报应!”   老中医从椅子上起来,他扭头要走。李宇对下面的人使了一个眼色,毫无防备的老中医不断挣扎着被扛上了飞机。   李宇转头,看见我在看他,他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说:“这老头真是的,他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上我的飞机都上不了么?他还在这儿哼哼唧唧的……”   “小鬼,”李宇蹲下身子看乔楚,问:“你看着了,我是乔安山,我怎么可能会死?小鬼,你要不要跟着我走?你要是跟我走,我就带着你,毕竟你是我那么多钱换来的……”   感觉乔楚不断的往我身后躲,我忍不住出言阻止李宇:“你干嘛呢!他才六岁,你要他还你钱啊?”   “小鬼,你要是不想和我走,我就放了你。”李宇说是在问乔楚,但更多的,我觉得他是在问我:“我不会像对待那个老头似的对待你……不过你要和我走了,你就别后悔。这个国家,从今以后,你也不能回来了。”   乔楚探出脑袋来,他的岁数还太小,他完全理解不了李宇说的从今以后是多么长的一个时间跨度。不过乔楚也算是聪明,他问出了我们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乔安山,你要带着我们去哪儿?”   “阿拉斯加。”李宇故意避开我的目光,他专注的看着乔楚:“小鬼,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乔楚似乎从惊吓中得到了些缓解,他抱着我大腿的手松开,站直了问李宇:“那我爸爸妈妈会去吗?”   “不会,而且你以后也看不到他们了。”出乎我的意料,李宇没有丝毫的掩饰,他直白的说:“你爸妈,都在昨天晚上死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李宇!”我回头去看乔楚,他脸上的淤青未退,和李宇一大一小对立站着。担心乔楚受不了打击,我不满的大声打断李宇:“乔楚才六岁!你怎么能跟他说这些?”   李宇站直了身子:“六岁?六岁又怎么样?我六岁的时候,都能自己动手杀羊了!他要是忘不了他六岁的事儿,那他一辈子都只能是六岁!”   飞机油箱装满,机务人员叫我们可以登机了。乔楚小声的哭,也说不清楚话。李宇这次看向了我,他在等着我给他答案。   我回头看了眼机场的甬道,终是叹了口气。   从出院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算是又经历了一次重生。   爱不得,求不能,死不起,活不了,痛而不言,笑而不语……人生极致的情感,我算是体验了个透彻。   跟李宇走,其实也挺好的。不留在这里,我最起码还能开始新的生活。今生和黄家赫的联系注定千丝万缕,生下孩子后,肯定又是一番牵扯。   一想到没完没了的纠葛和无边无尽的争执,我就累的没有说话的欲望。   我没有回答李宇,但却牵着乔楚往飞机上走。每一步,每一个脚印都深深的打在我的心上,印迹无比的清晰。   走了一段距离,李宇并没有追上。我停下回头去看他,他还站在原地傻呵呵的笑。   “叔叔!走了!”我叹了口气喊他:“再不走,要晚了!”   话音刚落,李宇突然跑过来给我一个热乎乎的拥抱。我听到李宇笑了,是真的笑了:“吕诺,你放心,我会对你们娘俩好的。”   这一句话让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涩意,如果可以,我想要对我这么说的人一定不是李宇。   我僵硬的拍拍李宇的后背:“叔叔,走了。”   李宇抱起乔楚,哈哈大笑着说:“走了!我们走了!”   整架飞机都是李宇的人,不过总共也不超过10个人。除了我和李宇医生乔楚坐在头等舱外,其他的人都坐在别的机舱里。   飞机一跃而起,迅速的钻破厚重的云层,飞到高处。抛掉了尘埃,也斩断了过去。   坐在头等舱的我们四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大相同。虽然年纪小,但乔楚也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同一般。可他毕竟又是个小孩,知道爸妈死了,他只能小声的坐在椅子上啜泣偷偷的抹眼泪。   被绑在椅子上的老中医,他无可奈何的气愤中,有着不容易让人察觉的伤感。他想要落叶归根,我估计是很难了。   至于李宇,他的表情我看不太懂。他依旧闭着眼睛休息,脸上青紫的淤痕沾了灰,看起来更加的脏兮兮……而我,早就已经被大喜大悲折磨的彻底麻木。   飞机上没有空姐,机务人员都是李宇的人。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太会热饭,冷冻后的速食外面的菜是热了,但是米饭里还是冰凉。现在是在逃命,也不是讲吃讲喝的时候。就这样的饭菜,李宇仍旧淡定自若的吃了两碗。   我虽然不想吃,但也不得不多吃点。吃了饭,又吃下老中医给我的保胎药。抛掉一切纷纷扰扰,我闭上眼睛睡觉。   等到我再睁开眼睛,飞机仍旧没停。看我的眼神困惑,已经坐到我身边的李宇解释:“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们停机加了回油。”   我刚睡醒觉,嗓子有点哑的问他:“在哪儿经停的?”   “美国的一个小岛上。”李宇拿毯子给我往身上盖了盖,说:“名字太绕口,他们呜呜啦啦的说鸟语,我也没听懂。”   我不想聊天,但却也睡不着觉。为了避免想起黄家赫,我强打起精神问李宇:“为什么要去阿拉斯加?”   “这里和我国没有引渡条约,简直就是我们罪犯和贪官外逃的天堂。”空调开的有点大,李宇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毯子:“我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清河出生后没多久,我们全家都办理了投资移民。”   “你是美国籍的?”这我还真是没想到:“咱俩办假结婚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呢?”   “你能发现什么啊!”李宇揶揄的嘲弄我完,又郑重的说:“还有,我纠正你一下。吕诺,咱来不是假结婚。咱俩的一切手续都合理合法,咱俩是有民政局盖戳认证的亲两口子。”    158 自首     我心里嘎噔一声,佯装镇定的说:“我们两个不是说好了……等到没事儿以后,就离婚的么?”   “你看看现在,现在和我答应你离婚的时候,情况还一样吗?”李宇对着外面积卷的云层扬扬下巴:“我们要去美利坚合众国了,不是还在国内了。你要是和我离婚,你要怎么在美国呆下去?没有签证,你直接会被驱逐出境吧?”   “那我们可以等我的签证办下来再离婚。”李宇给我盖的毯子太靠上了,我不自在的把毯子往下拉了拉:“这辈子,我不会和人结婚了,谁也不会。”   李宇啧啧嘴,他闷声说:“黄家赫伤你够深的了啊,连婚都不结了。”   我闭上眼睛没说话。   “要我说,人生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呢?”李宇颇为感慨的劝说我:“你当年被卢生祸害的那么惨,你不也挺过来了吗?再说,你现在有了孩子,情况又不一样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吧?你这么大老远的坐飞机逃出来,难道你是为了让孩子来美国当黑户的啊!”   我眼皮单挑,奇怪的问李宇:“叔叔,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当知心大爷的天赋。”   “滚蛋!”李宇怒不可遏的一掀毯子,一代毒枭被说成是知心大爷,任谁也接受不了:“吕诺,要不是你怀着我干儿子,我早就把你丢下了。”   感情我能被带走,还要谢谢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谢谢您咧!”   虽然我的道谢很牵强,但是李宇却接受了。他又重新盖回毯子,不咸不淡的说:“既然我们都已经结婚了,那就先不要离了。至于你的签证和美国的相应手续,我都会找人去办理的。你就安心养你的胎,有王中医在,你的孩子肯定没问题的。”   我想起临走前黄家赫说的话,心里忍不住一阵刺痛。即便很尴尬,可我还是想把话问清楚:“进乔家村的路,是你故意放开的?”   话一出口,李宇赶紧捂住我的嘴。他瞥了一眼旁边睡着的乔楚和王中医,小声的趴在我耳边说:“你疯了?当着这孩子的面说这个?”   “你也有怕的啊!”我推开李宇不让他靠近我:“原来真的是你,我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别说你是为了人赃并获的时候好有借口带我离开,李宇,我太了解你了,你知道我不信这个。”   “不要叫李宇了,出了国,我又能做回我的乔安山了。”李宇倒也识趣,知道我不喜欢他碰我,他又老实的靠在椅背上:“以后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山哥吧!”   我摇手谢绝:“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和乔楚一样,叫你乔安山的好。”   李宇,或者说乔安山,他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小声说:“村里的路,确实是我打开的。我不自己打开路,黄继革怎么会给我的飞机放行呢?”   我就说嘛,乔安山,他怎么会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而让自己以身犯险的人呢?      不过,黄家赫那小子说的也没错。”乔安山一边别过脸,一边小声的嘟囔:“我也确实,是为了带你走而故意让警察发现的……他们都以为是我劫持的你,就算以后有什么事儿,你也能把错都推到我的身上。”   我震惊的张大了嘴。   乔安山可能是感觉出我的惊讶,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高兴这么做的。无论怎么说,我也能对黄继革有交代了。你不愿意和黄家赫走是你的事儿,但是我保护不了你则证明我的无能。”   我靠在机舱上,静静的垂下眸。   乔安山似是叹息的声音传来:“我刚到美国来办理移民手续那会儿,就跟你差不多大……但现在,我都是个老头了,怎么活着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所谓。”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阿拉斯加三面环绕海,地处北美大陆的西北端。而乔安山要带我们去的,是阿拉斯加的极北区。听说这里会有极光和极昼现象的出现,甚至这里还有唯一一处能从陆地上进入北极地区的道路……这个地方光是听着,我就觉得冷。   因为路途遥远,我们不得不多次停下加油。一天一夜的折腾,所有人都累的身心俱疲。为了缓解体力,飞机停在西雅图后乔安山带着我们先去休息。   不敢住太大的酒店,只能暂时在破旧的汽车旅馆休息。30美元一间房,设施还都不怎么样。不知道是为了省钱还是为了安全,乔安山只要了两间。他和我还有乔楚住一间,老中医和其他五六个人挤一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小心的把乔楚放在我和乔安山中间。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过分的惊吓,乔楚身体的温度有点偏高,时不时的他还像痉挛一样的哆嗦。最后老中医给乔楚吃了点药,他这才安定下来。乔安山怕乔楚的病传染给我,等我睡着后,他小心的把乔楚抱到他那面去了。   第二天一早,匆匆吃了早饭,我们一行人又一次整装上路。从西雅图坐三个小时的飞机,我们将将到了阿拉斯加州的安克雷奇。   这里属于阿拉斯加的中南区,温度却要比其他地方偏低一些。在安克雷奇休息了能有两天,乔安山这才放下心。估摸着也不会有人追来,我们赶路的速度也减缓了一些。   在往极北区去的路上,乔楚的病情变的来势汹汹。他发烧的厉害,已经不能单纯靠着王中医的中药治疗了。乔安山顶着巨大的压力带着乔楚去了医院,找了间华人诊所打了两天的点滴,乔楚这才没烧坏脑子。   带着乔楚去静点的最后一天,华人诊所里正好播放着国内的新闻。毫无意外的,播的正是乔家村的新闻。   乔家村这么大的一个贩毒窝点被端掉,怎么说也算是可喜可贺的事儿……不过乔楚还小,他看到新闻就开始不停的哭闹。乔安山怕乔楚说错话,抢先一步抱着他出去了。   我留在后面,忙着收拾乔楚留下的垃圾。正当我也要离开诊所时,身后的新闻清晰的念着:“在乔家村毒窝点被端掉的第二天,X城的首席律师黄家赫先生到警察局投案自首……”      159 最后的边疆   黄家赫去自首了,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电视里播报的画面是,黄家赫又穿上了囚服被警察关了起来。和我在天台上最后一次见黄家赫不同,此时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双手拷着手铐,出现在本不该他出现的地方。   我傻愣愣的仰头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华人医生好心的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偏头看华人医生张张合合的嘴,他每个发音我的能听懂,但是合起来我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乔安山在门外等的有点久,他不耐烦的又抱着乔楚进来,大声的问我:“你他妈的干嘛呢!抓紧走了!”   我知道乔安山急,可我还是回不过来神。华人医生好心的劝说乔安山:“这位太太好像不太舒服,我问她半天话了,她都没有回答我。”   乔安山抬头看了眼电视里的新闻,他赶紧放下乔楚,问我:“吕诺,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别碰我!”我捂着肚子一点点的往椅子上坐:“我肚子疼……”   乔安山挠了两下裤兜,粗声粗气的说:“你等着我,我去叫王医生。”   “我就是医生啊!”华人医生明显受挫:“我给她看也是一样的嘛!”   乔安山彻底的火了,他揪住华人医生的领子,怒吼吼的说:“我用不着你看!你们西医,没几个好东西!当年要不是因为你们西医无能,我老婆也不能死在手术台上。”   说完,乔安山推开医生关掉电视,跑着出去找王中医去了。   王中医的针灸和中药,确实十分厉害。这种妙手回春的本事,西医在他面前则要逊色的多。不过要说见效快,西医的起效速度是中医比不上的。我这次情绪激动的比以往都要厉害,先兆流产的迹象更为明显。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下身开始流血了。   身体的痛觉神经麻木,我似乎一点疼都感觉不到。我脑海中不断的回响黄家赫的话和刚才播放的新闻……自首,黄家赫是一定要坐牢了。   不管黄家赫是因为伤心也好、是因为愧疚也好,就算我恨的再也不想见到他,我也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活着。   乔安山的速度极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拉着王中医跑进来了。幸好王中医的身体底子好,不然被乔安山折腾一通,他这把年纪也是够呛。   在华人诊所的病床上,王中医手脚稳健的快速下针。帘子没有挡好,隔壁病床的黑人见了嘴里不断赞叹着“amazing”。王中医连大气儿都没敢喘,一直到针灸完半个多小时后他才喝了口水。   “需要注射点西药,他们的保胎作用比中药来的快一些。”看乔安山要出言反对,王中医不客气的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别在这儿犯轴了!快点找医生去吧!淑芬那次是医疗事故,是意外!你也不能拿着一次当百次啊!”   乔安山抿抿唇,他脸上深深的写满了不信任。不过看情况不能挑拣,他也只好抿紧唇没吱声。打上静点后,乔安山反反复复的拨弄着调节静点的快慢。王中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伸手拍掉了乔安山的手。   “我去透透气。”感觉出氛围不对,王中医说完便带着乔楚一起走了出去。病床这儿就剩下我和乔安山,问话也方便些了。   “黄家赫,哎……”我闭上眼睛问乔安山:“黄家赫会判几年?”   乔安山习惯性的玩着他的拇指,他呵了口痰,冷声说:“律师做假证词,算是知法犯法,妨碍司法公正。罚钱吊销律师执照,这是一定的了。再有的话,判刑大概在一年左右。但是情节恶劣的判个三年五年,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知道乔安山不会照顾我的情绪而撒谎骗我,不过他说实话,我反而倒能接受了。最坏的,也不过是这样了。   “黄家赫去坐牢也不一定是为了你。”乔安山的话让我听了心里很不高兴:“黄家赫去自首,估计是黄家人商量好的结果。你想想,黄家赫把所有的罪都扛下来,黄继革和黄继龙不都没事儿了吗?只要他们没事儿了,黄家赫出狱,也还是黄家赫。到时候……”   “你出去。”我虚弱无力的轰赶:“乔安山,你出去,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乔安山耸耸肩,他呵着痰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他转头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在发笑。   我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脑袋里思绪乱的像是要炸开一般。黄家赫的脸不断的在我眼前横冲直撞,阴魂不散。人想要抛掉过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真的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如果真的能说不见就不见了,那我也就不是吕诺了。   无论我怎么克制,情绪仍旧是起伏的厉害。为了保证孩子的健康,我只能在这儿住几天医院。先兆流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加上我身体的血红素偏低,医生也建议说不能再继续赶路了。   乔安山担心太多人在一起目标太大太显眼,他毫不犹豫的把带出来的人都解散了。等到我出院的时候,除了我们三个老弱孕外,整个队伍里,乔安山只留下了一个叫做乔洛的男人扛行李。   这个乔洛,他个子能有一米九,样子长的五大三粗的叫人害怕。乔洛平时的话很少,他和杠头一样是属于那种只知道用心做事儿的人。我们五个人的行李,基本上全由他一人包揽。   从安克雷奇我们又一次的坐飞机往北,这次去的地方是最终的目的地——北极圈以北五百三十公里的北冰洋岸边,巴罗小镇。   临上飞机前,乔安山也不绕弯子了,他很直白的问我:“吕诺,你现在要是想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帮着你改名换姓回去找黄家赫……但要是你和我上了飞机,你就不能再回头了。”   “乔安山,你就不能照顾我是个孕妇么?”我给他展示了一下我最近打针留下的针眼:“我现在有先兆流产的迹象,你就一定要这么逼我?”   “别跟我耍混!”乔安山打开我伸到他面前的手,他知道我想故意避开这个问题:“要说耍混,我他妈的比谁都厉害。你现在,老实的回答我!” 160 永夜 “乔安山!乔安山!”在一片漆黑中,我不安的用手去摸床头灯的开关。没有寻到,我只好再接再厉的叫他:“乔安山!你在哪儿呢!” 乔安山听到我的尖叫,他快速的往屋子里跑。木质楼梯被他蹭的吱吱作响,吵闹的声音让我更加厌烦:“乔安山!我说多少次了!你把脚抬起来走路!” 对于我的烦躁,乔安山还算是比较忍耐。听我的语气不好,他果真抬起脚迈了进来。乔安山按亮屋子里的大灯,问我:“你怎么了?肚子疼么?” “开始极夜了吗?”我抹抹脸上的汗水,很是辛苦的往上挪了挪大肚子:“我看现在中午十二点了天还是黑的,所以我问问你。” “问问我?”乔安山身上围着围裙,他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儿。乔安山伸手试了试我的温度,又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才早上六点多,你的表快了。不过,也确实是要到极夜了……吕诺,你不会是又做噩梦了吧?” “没有。”我撒谎。 乔安山安抚的拍拍我的手背,他说:“没有就接着睡吧!今天要忙的事情好多,等下我叫你。” 我烦躁的点点头,再次躺回到床上。 乔安山出去的时候把大灯关了,但是床头的夜灯他却给我留着了。昏黄的夜灯让我更加心烦意乱,我在床上翻腾了半天,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是做噩梦了,从来到巴罗小镇开始,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我就没有不做噩梦的。 来巴罗之前,我并没能用怀孕的事儿糊弄住乔安山不去提黄家赫的事儿。不仅没糊弄住,乔安山更是让我发了誓。他的意思是,既然我决定和他去巴罗,那从今以后就不准提黄家赫。如果我再提起黄家赫,那他就把我丢到巴罗的大街上去喂北极熊。 为了不被丢到大街上喂北极熊,也为了自己的心情不影响到孩子,到巴罗这四个月我真的没再提起过黄家赫……不提起,但是却不能不想起。 在我到巴罗小镇的第二个月,黄家赫的案子结果就出来了。乔安山那张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黄家赫果然如他说的,被判了五年的监禁。 看到黄家赫被判刑的那天,我面色十分的平静。甚至在晚饭的时候,我还吃了两大碗的饭。 饭吃进去,结果晚上睡着没多久又全都吐了出来。自此激发孕吐,我一直吐了一个月,这才将将停了下来。 白天吐,晚上就不断的做噩梦。我梦到黄家赫在监狱里被打,我梦到黄家赫在监狱里被侮辱……有一次我甚至梦到黄家赫的脑袋被犯人塞到里马桶里,睡着的我连哭带叫吓的隔壁邻居差点报警。 这四个月中,我也无数次的梦到张璐。我梦到张璐,她站在崖边笑的诡异。在梦里,张璐阴森森的对我又说了一遍她在崖边说的话。她的怨恨,时隔一段时间仍旧无比的清晰…… 我躺在床上叹息了一声,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反正也睡不着,我动作缓慢的从床上下来。我现在怀孕快到28周了,静养了4个月加上王中医帮着调理,先兆流产的迹象已经不见了。 这四个月的时间,比以往的日子都要难熬。巴罗小镇处在极圈以里,一年的五月到八月之间这里是没有夜晚的。虽然没有黑夜,却也不觉得温暖。北冰洋带来的寒风,毫不留情的肆虐着阿拉斯加大陆。哪怕是一年气温最高的七月,巴罗温度也还不到5度。有的时候,这里甚至还会下雪。 刚来的日子,我们几个人都不太适应。夏天会下雪,午夜会有日光,公路有尽头……辽阔平坦的土地,看起来稍显荒凉和苍白。乔安山时不时的会在房顶上烦闷的骂几句鲜少有人听懂的国骂,要不然他就是开着汽车到公路的尽头在调头开回来消磨时间。 不过我们都知道,在这里有情绪是没用的。我们暂时不能出去,也不能到处乱跑。在美国,除了乔安山,我们其他人都等于是黑户。尤其我大个肚子,很容易让移民局误以为我是为了来蹭户籍的。 在孩子生下来签证办好之前,我们只能默默忍受阿拉斯加大陆的凄清苍凉,而阿拉斯加大陆也只能无奈而又宽容的承受着我们的愤慨。 巴罗极端的昼夜真的是让人崩溃,午夜的太阳刚过去没多久,马上我们又要迎来65天持续见不到太阳的日子。先不说那让人听着就害怕的低温,光是一直没有日光恐怕也会让人崩溃。 对于极夜,乔安山比我还要紧张,他十分担心我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分娩。虽然我们早就请了全镇最好的家庭医生预约好了病床,但乔安山还是惴惴不安。乔安山其实很迷信,他用乔家村的说法讲,孩子生在夜里是不吉利的。所以他四个月来一直唠叨我,他要我争点气忍着极夜过后再生。 老中医有点思乡情切,每天早上起来他都在二楼楼道里太息着踱步。巴罗的日子比乔家村舒适,但他还是不喜欢。没有人找他看诊,也没有他常用的药炉子,他觉得很惆怅。 而所有人最开心的,就要属乔楚和乔洛了。乔楚在这里上了幼儿园,有专门的老师教他学外语。他显然忘了乔家村那个他想要娶当婆娘的小女孩,转眼又交了新的女朋友。乔楚爸妈死带来的痛苦,也渐渐被生活中新的期望所消磨掉了。 毕竟,他只是个孩子。 而至于乔洛,他是真的交了新的女朋友。他高大的长相和略显粗犷的外貌在当地极为受欢迎,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爱情来了是谁都不能阻挡的。他和当地一个爱斯基摩姑娘谈起了恋爱,两个人每天如胶似漆。不用听懂对方说什么,一个眼神就能体会的了……按照乔安山的话说,乔洛的签证问题也能解决了。 我走到床边拉开窗帘,现在是早上六点多,可外面的天依旧黑漆漆的,连点要亮的意思都没有。 “黄家赫。”在黑暗中,我轻轻的念叨着他的名字,惆怅的说:“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没有人。 161 他乡遇故知 “吕诺?”乔安山去而复返,他看我站在窗前发呆,责备道:“你怎么不穿鞋呢?” 没等我开口,乔安山就打横将我抱了起来。四个月来,我和乔安山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最起码,他现在对我的触碰我不会像最初那般反感了……这主要归功于美国移民局。 美国移民局对假结婚办移民的问题很敏感,像我和乔安山这样后组建的家庭要经过层层的审问。虽然乔安山都安排好了,但在大面上,我们看起来还要像对儿夫妻。 乔安山坐到床上,他给我捂捂脚,说:“吕诺,你他妈的是真不长记性。我看你现在是腿不抽筋了吧?我告诉你,你下回抽筋也别叫我,抽死你才好呢!”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太自然的想要把脚抽回来。乔安山固执的抱住我的脚,继续唠叨:“等到过两天,这里的气温都要零下40多度了。到时候你还这么不注意,脚上很容易生冻疮的……你别动!你看这多凉呢!” “乔安山。”我抽了下鼻子,顺便把冰凉的手也塞到他的脖子里:“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乔安山,我们今天要做什么?乔安山,我们明天要做什么……等等,类似与这样的对话,我们每天都在重复。日子太无聊,沉闷到压着人喘不上气。除了乔安山划好的轨迹,我完全没有一点的方向。 幸好,乔安山的意志力算是够坚定的。哪天洗衣服晒衣服,哪天需要补房顶,哪天需要去给房东汇钱,这些琐碎的事儿全都要他来安排处理,有条不紊。他能做很好,我也乐得听他的安排。 “今天我们要去超市,你要和我一起去。”乔安山搓着我的脚,说:“极夜的日子,你就不要出门了,老实儿的在家呆着。你今天和我去超市,把两个月你用的东西都买回来。一会儿你多穿点,外面冷着呢!” 乔安山搓完我的脚又去伸手挠脸,他诸如此类的卫生问题总是让我看不惯。我挡住他的手,皱眉抱怨:“叔叔,多脏呢!你刚摸完脚,怎么也不洗洗手?” “怕什么,你自己的你也嫌弃啊!”乔安山伸着手到我的鼻子下面:“你闻闻看,也不是多臭啊!” 我眉头皱的更紧,但奈何肚子太大又躲避不开。像是一个圆柱一般,我栽歪着往床上倒。乔安山顺势压了过来,他巧妙的避开我的肚子,整个人撑在我的上方。我们两个靠的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吹的我脸上汗毛竖立。 这样的行为,已经超出一般的亲近关系了。我挣扎着想要起来,笨重的身子却完全用不上力。转了几圈,我也还是在乔安山的身下晃荡。 乔安山也没说话,他只是笑着看我没头没脑的来回转圈。乔安山的眼神深深,让我不自觉的想要闪避。 我面红耳赤,粗声说:“叔叔,你想不洗手就不洗吧!但你是不是应该……”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乔安山俯身过来吻住了我。 乔安山今天早上应该做的是烤面包,他嘴里满满的都是麦芽糖余留的甜味。乔安山细细的在我唇上舔舐,他舌头勾住我的强迫着我和他的舌头嬉戏,又霸道的勾走我唇齿间的唾液。 窗帘没拉上,怕被好事的邻居看到我俩有不像夫妻的举动进而告到移民局去,我只能无奈的躺在床上任由他亲吻。 我没有反应,乔安山却吻的动情。他的呼吸声加重,压着我的身子也有点控制不住力道。 现在我生活的一切都要仰仗乔安山,我如果想让他高风亮节的对我关怀备至而没有丝毫企图回报的心,那我完全就是脑袋有病……不过乔安山能忍到现在又没做的太过分,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乔安山的手顺着我圆滚滚的曲线往下移,当他摸到我的肚子时,我的身体本能的抖了几下。我抖的十分明显,乔安山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和我稍微拉开了些距离,眼睛亮亮的看着我。 “叔叔,这样可不行。”为了保护孩子,我总要想点委曲求全的办法:“我这怀着孕呢,也不能伺候你……要不我用嘴给你吧!你看行不行?” 乔安山眼底的情欲褪去,他冷笑着问我:“吕诺,你要用嘴给我?大早上你说这个,你他妈的恶不恶心人?” “难道我理解错了?你不想跟我那个啊?”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我不想让乔安山以为这是我的弱点以后能以此为要挟:“这段时间你对我挺好的,我也很想报答你啊……难道是我理解错了?我还以为在你那儿我挺有魅力的呢!” 乔安山身上的气息瞬间换了样,速度快的让我咋舌。和刚才的温情关心不同,乔安山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他轻挑的用手指掀开我的睡衣,不尊重的在我瘦弱的胸上掐了掐,说:“你这样,对我来说还真是没什么吸引力!你看看,这里这么多大胸大屁股的洋妞,我要你做什么?” 我应和的轻笑:“你说的也是啊!” 意外的,我的应和并没让乔安山觉得高兴。我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没讲抒情了,他登时变的怒不可遏。 乔安山很生气,勃然大怒。上次我见他发这么大火的时候,还是因为他的情妇陈珍珍砸了他家的客厅……我笑:“叔叔,我没动你的钱吧?” “闭嘴!” 乔安山暴呵一声,他抬脚想要踹地中间的椅子。可能是怕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憋着气冲了出去。屋里房门刚被关上,走廊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没多久后,就听乔楚奶声奶气的问:“乔安山,你是疯了吗?” “你也给我闭嘴!”乔安山大呵了一声,整个楼里瞬间都安静了。 乔安山发泄是发泄,发泄完他又没事儿了。四个月来,每次我惹他生气的时候他都这样。不止我习惯了,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习惯了。大家沉默的吃完早饭,午饭前乔安山又恢复了正常。他给我裹的严严实实的,带着我去了超市。 我们要买的东西不少,乔安山找来了乔洛当苦力的干活。他们两个时不时的说两句闲话,我自己则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乔安山怕我下车感冒,他路上一直叫着我不让我睡着。 巴罗和国内的小镇农村差不多,这里的房子连三层的都很少。每个人家独门独院,总人口也不过4000多人。超市也不大,只是当地人开的一个小型的购物店。 到了超市每口,乔洛去停车,我和乔安山先进去等他。 乔安山的手刚要碰到超市的门,身后有一个女声用中文叫住我:“请问,我是不是在X城的市五院见过你?” 162 叶不知秋 听到以前的城市和地名,我的心猛的跟着一紧。乔安山握着我的手都有点凉,我站在原地没敢回头。 乔安山呵了口痰,他不太满意的看着身后的女人,嘟囔着说:“鸡……” “你说什么?”虽然我没看到身后的人是谁,但乔安山也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你别胡说八道。” 还没等我转身,身后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声音上听,这两个人我应该是见过。但实在是太不熟悉,所以一时之间我没想起来到底是谁。 乔安山很会审时度势,见那女的并不是自己,他赶紧变了说辞:“我其实在说,嗨!” 我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男女,我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我一脸的迷茫,叫住我的女人解释说:“今年6月份的时候,我男朋友和你朋友在X城的市五院打过一架,你还记得吗?” 四个月了,已经有四个月没人和我提起过去的人和事了。过往那些泛着甜腥味道的回忆,就被身后女人的一句话,全都携卷起来。 女人身边那个叫安年成的男人大方的和乔安山握握手,说:“我和你女婿真是不打不相识,当时晚晚身体状态不好……” “他是我丈夫。”我生硬的打断安年成的话:“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吧?一起吧!” 虽然我抢先了一步,但是以乔安山的聪明他也能明白过来安年成说的是谁。不过好在乔安山并没驳我的面子,他只是笑着点点头先进屋去了。 晚晚,全名叫做向晚,是X城艺术系的大学生。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肚子还不是太大,但现在她已经怀孕38周,马上就要生产了。 我想多听点城区的事情,即便知道打听别人的私事儿不礼貌,可我还是拐着弯儿的问:“你大着肚子怎么跑这儿来了?城里的医疗设施要比这面全的多,在这里生孩子,不方便又不安全……你和我不一样,我的预产期在极夜之后呢!” “我想来看看极光,安年成就带着我来了。”向晚长的漂亮,她笑起来小虎牙很可爱:“这两天看完极光,我们就走了。这周末之前都还有飞机……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走?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和安年成说,让他帮着你买机票。” 我抬眼看了下不远处正在闲聊的安年成和乔安山,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上次黄家赫和安年成在医院打架的时候口口声说我是他的老婆,而现在,一转眼我身边又换了男人……也难怪安年成会误会。 向晚不像一般女人那般八卦,很多我难以启齿的问题她都没有开口询问。不过我看她似乎也知道我的意思,她好心的提起:“我离城的那天,你的那个朋友……就是在五院和安年成打架的那个,他坐牢了。” 我点点头,沉声说:“我知道。” “你觉得,你先生刚才是不小心口误说错话了吗?”向晚轻笑着说:“我觉得他并没有。” 我被向晚说的面红耳赤,乔安山说向晚是“鸡”,不管是成心还是无意,这话要是让安年成听了都不得了。虽然接触的不多,可安年成的脾气我多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年成和黄家赫都属于一种人。你揍他可能都没事儿,但要是欺负他女人,那他绝对会和你拼命。 “真是不好意思。”我赶紧道歉:“我先生没什么文化,他也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我不介意,你先生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向晚无所谓的笑笑,她回答的无比坦然:“他是唯我以前的老板吧?我就说么,他怎么见着那么眼熟……我以前确实坐过台,虽然不是在唯我坐的,但也都差不多。这个圈子里,有名的就那么几个,谁是什么样,大家彼此心里都清楚。” 向晚看我面色僵住,她好心的宽慰我:“咱们能在异国他乡碰到,这就是缘分。我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你和他的事儿,我不会到处乱说的,这点你放心。” 我倒不是不放心向晚,只是我没想到她以前会出来坐台。在我的印象里,唯我里的坐台小姐一个个都是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向晚这种恬静冷清的性格,和那种烟雾缭绕的场合实在是不太相称。 大学女生会出台做小姐的,绝大部分都是像陈珍珍那样爱慕虚荣。还有极小的一部分,是真的因为家里困难生活所迫……但是从向晚的气质和气度来看,她似乎并不属于上面那两种。 我再次抬头看了眼唇红齿白的安年成,站在糙老的乔安山旁边,他纯粹就像是一个吃软饭的。 向晚捕捉到我奇怪的眼神,她哼笑着说:“我是在认识安年成之后,才不出台的。”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于私人化了,她说着我听着,虽然好奇,但我也不好继续问太多。我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换着孕期心得,说一些无关内心的闲话。 极夜的日子太长,60多天见不到太阳,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惆怅。我和乔安山要买的东西不少,而向晚他们则主要买够这两天吃的就可以了。乔洛停车的时候忘记给汽车电瓶插上电,购物没多长时间,我们的车就冻上了。没办法,只能麻烦向晚他们等等送我们回去。 “晚上你们两个来我家吃饭吧!”虽然和向晚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还是挺喜欢她的:“让我老公做捞面条给你们,他做的特别好吃。” 向晚没先答复我,而是转头看了看开车的安年成。安年成除了对外人的时候容易不耐烦外,他对于向晚很是言听计从:“行啊,我没意见,你做主就好了……希望别给人家添麻烦。” 乔安山小心眼的计较着自己的那碗面条钱,他抽抽着脸没说话。我暗自掐了他大腿一下,他这才敷衍的笑了笑。 向晚看到我们两个之间的动作,笑着问:“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改日好了。” 我又掐了乔安山一下,这一次的力道要比刚才大的多。乔安山皱着脸笑的难看,他脸上的褶子堆的跟包子似的,说:“没事儿,我们家也都听她的,我没意见。” 看样子,向晚应该是跟我一样了解乔安山抠门的本质。乔安山苦着脸,她很是了然的一笑。这姑娘有点意思,最起码,比她表面上要有意思的多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中医很是高兴。家里来了客人,多少也能带来点人气儿。老中医和我们还不一样,他是一句英文不会说。除了能和我们还有来这儿的华人闲聊几句,他彻底算是个哑巴。 所以在向晚进屋的时候,老中医热情的要为她号脉。 安年成对此深感不安,他差点带着向晚夺门而出。向晚倒是挺大方的,她把瘦弱的手腕递给老中医,笑着说:“大夫,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啊!”老中医戴上花镜,他热切的拿出号脉的小枕头给向晚垫着:“我以前啊,就是到处给别人看诊。年轻的时候背着药箱到处走,最后还是停在……” “咳咳……” 正在做面条的乔安山轻咳了两声,老中医这才避免没有说出乔家村来。 老中医沉默的号着脉,时间越长,他的脸色越难看。等到最后,他更是直接收起了枕头,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了。 我有些奇怪,老中医不拿着向晚的身体唠叨几句,这真是反常的行为……不过对于老中医的反常,安年成和向晚倒是没说什么。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笑的无比的深情。 安年成的体贴和含情脉脉,让我再一次的想起黄家赫。小心的叮嘱我不要做这儿,不要干那儿。那份从心底发出的喜欢,能疼的你到心坎里去。以前,黄家赫也是这样…… 似乎,是很久以前了。 乔安山心疼钱,但也还算做足了面子。甚至很难得的,捞面条之外他又切了盘酸黄瓜。向晚很喜欢乔楚的聪明伶俐,她让安年成给她和乔楚拍了好多的照片。只有老中医的脸色不太好,应该说,从给向晚号过脉之后,他的脸色就没好过。 这顿饭,勉强算的上是主宾尽欢。等到向晚他们走的时候,乔安山破天荒的开口邀请他们临走前再来做客……我想,乔安山在这里其实也很寂寞。 乔安山关上大门,寒风猛的倒灌冻了我一个哆嗦。我打了个喷嚏,逗得乔楚哈哈大笑。我摸摸他的脑袋,带着他去客厅玩。 老中医一直坐在客厅上没有动,他一动不动的样子还挺骇人的。我推推身边的乔安山,乔安山立马心领神会的也坐到沙发里。 没等乔安山开口,老中医先说了话:“哎,真是作孽啊!” “怎么了吗?”乔楚跑着去找乔洛玩去了,我动作缓慢的坐在沙发上,问:“是向晚有什么毛病吗?” 老中医摘掉花镜,他疲惫的揉揉鼻梁骨,叹息着说:“这姑娘的病严重,我估摸着,她活不长了。” 163 月不明情 “她什么病啊?”我有点急了:“王中医,向晚还怀着孩子呢!那她……” “所以我才说作孽啊!”王中医把手里的花镜放在上衣兜里,他摘掉镜子,眼睛一时之间没了焦距:“她胃部气血不通,脉门受阻的厉害。而且她身体差的要命,要不是有孩子撑着,她早就倒下了。” “胃部气血不通?”我听着感觉没什么大碍,疑惑的问:“她是瘦了点,但是我也瘦啊!我现在身体不是好着呢!王中医,你会不会号错了?” 向晚大着个肚子又生了重病,连乔安山如此冷血的人都略微动容。乔安山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他身子却很明显往这面侧了侧。 “这和胖瘦没关系。”老中医撑了下眉,解释说:“我这么说,只是个笼统的概念。要是用西医的话,我估摸着应该是胃癌。” 胃癌……难怪向晚比我刚见到她的时候还要瘦的多。 “这个病,不是传染类的,应该不会传染给孩子吧?”我试图把问题往好的方向考虑:“再说了,胃癌的话要是做手术,切除掉一部分的胃应该也是能活的啊!宫氏不是有那个生物治疗,说是能延长癌症患者的生命……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总归会有办法的啊!” 乔安山看我情绪激动,他挪着过来坐到我旁边安慰我:“吕诺,你情绪别太激动了。你还怀着孩子呢!你这样,对你自己的孩子也不好啊!” 我知道对孩子不好,但我也没法不激动。要是向晚真的死了,那她的孩子怎么办?那安年成要怎么办? 想起安年成含情脉脉的眼神,我就觉得心跟扎着似的疼。 记得我以为自己得艾滋病的那段时间里,黄家赫也是这样的心情。把每天,都当成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去珍惜,去热爱……我和黄家赫现在这样,真是比向晚他们两个幸福的多。最起码,我和黄家赫,我们都还活着。 向晚和安年成,他们两个人一起跑来看极光,这是多么心酸的浪漫啊! 晚上,毫无意外的我再次做了噩梦。可能是受到安年成和向晚的刺激,这次梦里黄家赫的脸比以往每次都来的清晰明了。黄家赫不动不说话,他无比哀伤的盯着我看,我哭的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起夜的乔安山听到动静,他推门进屋把哭着的我叫起来。我猛的惊醒,像是溺水一样死死的抱着乔安山的脖子不撒手。他被我勒的气喘,但也没说什么。直到我缓过神来,手臂一点点的泄了力,乔安山这才重重的吸了口气。 “你傻么?”我满脸是泪,暴躁的拍着乔安山的胸口发脾气:“你就这么让我掐着?我要是勒死你了怎么办?你平时那么爱计较,这事儿你怎么不计较了?” 乔安山没说话,也没反驳我。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暗处没动,任凭我发泄似的打他。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心里有气,我拍打乔安山的力道渐渐控制不住:“乔安山,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你明明知道我爱黄家赫,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你就不能把我丢在屋子里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么!” 乔安山也毫不留情的给了我一个耳光,他打的很响,但是力道却不大。我被他的耳光打的镇定下来,忍不住小声的啜泣。乔安山不忍心的拉着哭哭啼啼的我到他怀里,一下下的安抚着拍我的后背。 “我和淑芬的故事,你知道一点吧?”我在暗处打了嗝,乔安山笑的宠溺:“是啊,你知道,她就是给我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的……难产,加上大出血,再加上医生处理不得当,她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我被乔安山抱在怀里也看不到他的脸。乔安山一说话,他整个胸腔都跟着嗡嗡的发响:“我对她,有愧疚。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娶老婆,这个也是原因之一。要是我当初是个好丈夫,她怀孕的时候我能多照顾她一点,她可能也就不会死了。而我要是多爱护爱护清河一点呢?可能她也不会因为缺少父爱而被卢生那个混蛋骗了。” 乔安山的这个心理,我还是了解的。他对我的感觉,更多的掺杂了他对李清河的疼惜和对他老婆王淑芬的愧疚。因为乔安山这份怪异的感情,我孕期所有焦躁的情绪和任性的无礼,都被他包容了。 也因为如此,乔安山对我的感情总是让我很不安。 “王中医说的话,以前我一直都不信。”乔安山叹了口气,他身上中年人腐朽的气息浓郁:“什么报应,什么因果,都是屁!神鬼他妈的还怕恶人呢……我乔安山恶,神鬼都不敢惹。但是我的亲人没我恶,他们替我承受了恶果。” 我抽噎了一下。 乔安山扳正我的身子,他低头似乎是在看我的肚子:“吕诺,我知道你爱黄家赫,但我也知道你们两个是没有可能在一起了。就算是你爸爸的死你能不介意,可黄家赫也还要五年能从牢里出来……五年能改变很多事儿的,你明白吗?” “你是什么意思?”我有话直说,问他:“你最近一直都为了这事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乔安山捧着我的脸,黑漆漆的夜里他的眸子闪亮:“吕诺,我们别离婚了,就这么过吧!这辈子,我们两个都回不了国了。就算爱黄家赫,你们两个在一起也很不可能了……吕诺,我不会结婚,也不会再要孩子了。我可以保证,我会拿你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爱。你们娘俩,我都会疼的。” 我刚想要往后靠一靠,乔安山却强迫着我的眼睛和他对视。他无比认真的说:“吕诺,你放心,我会试着做一个好人。我不会让我不好的事情连累你们娘俩,我的钱,我都给你们俩花……你给我一次机会。” 乔安山舍得花钱,这还真是天大的转变。可有些事儿,我心里就是有过不去的坎。像是每次乔安山碰我肚子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的打颤。虽然怨恨黄家赫,但是我却不想让孩子有除他以外别的爸爸。 我固执的从乔安山的手里逃出来,说:“叔叔,这种事儿,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我很感谢你帮我照顾我,我也很感谢你很多时候都在好脾气的纵容我。但是……” 楼下的大门突然被拍的砰砰响,我的话生生断成了两截。乔安山的脸色一凝,我全身的肌肉也随着他转变的脸色紧绷起来。 巴罗的日子太安逸,安逸到我们都已经忘了自己是在逃命的。 164 胃癌 我拽住打算起身去开门的乔安山,问他:“会是警察来抓我们吗?” “警察?警察凭啥来抓我们?我们在这儿又没犯法!”乔安山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没事儿:“我去看看,你在床上老实儿的躺着吧!” 虽然乔安山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我们在巴罗没有什么太要好的邻居,这大半夜来敲门的,估计不能是什么好事儿。 乔洛应该是先下楼了,楼下嘀嘀咕咕的,却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我披好毛衣外套想要跟着下楼看看,就听乔安山大喊:“爸!快点!有病人了!” 有病人会找王中医,在巴罗镇可极为少见。楼道里一阵踢踏的脚步声,王中医跟着跑下去了。我刚想要推门下去,乔安山就侧身进来了。 “你在床上躺着吧!”乔安山粗声粗气的说:“是向晚和安年成来了……你还大着肚子呢!你别下楼了!” 深更半夜的来,可能没什么好事儿。乔安山想要把我锁在屋子里=,可我还是挺着肚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怕伤到孩子,乔安山也只好放我出来,他让步道:“你一会儿别上前,也别多说话,听见没有?” 为了不被锁着,我连连点头。我拉着乔安山的手,在他不断提醒着“慢点”中,动作矫健的下了楼。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乔安山四个月前从一个当地人手里买下来的。二层小楼,有自己家的发电机和地窖。因为原来的房东太太得了抑郁症,一年极昼极夜的100多天日子几乎让她崩溃。这房子房东太太急着脱手,乔安山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我一直都不喜欢这房子里的装修,跟房东太太本人一样,装修风格看起来也有几分神经质。一楼的壁炉墙上画着奇怪的花纹,说是因纽特爱斯基摩人的图腾。还有一些看起来阴气沉沉的挂毯,总是会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和乔安山下楼的时候,安年成正自己站在挂毯旁边发呆。他手指夹着烟,但没点着。壁炉的火烧的旺盛,映照的他脸红扑扑的。 “向晚怎么样了?”我走到安年成旁边轻轻的问:“她晚上回去,是有什么事儿了吗?” 安年成回过神来,他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稍微清醒了些。他还算客气,道歉着说:“真是不好意思,大半夜跑来打扰你们休息……惊动你了,乔太太。” 乔安山说去倒水,炉火前就剩下我和安年成在。火苗映在眼底,跳跃出欢快的节奏,却丝毫没让人感觉到希望。安年成无比疲倦的叹了口气:“晚晚回去,她吐血了。” 我震惊的低呼了一声。 “其实她已经呕血呕了一段时间了,只是每次她都背着我,不让我知道。”安年成的十指插进头发里,他狠狠的拉扯着发梢:“我也真是够傻的,干嘛要带她来这种地方受苦呢?” “你……你别这么想了。”我尝试着出言安慰:“我听向晚说起过,说你是陪着她来看极光的是吗?你是帮着她实现她的心愿,这不能算是受苦。” 安年成笑的讽刺:“心愿?心愿能有什么用呢?她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心愿?” 乔安山送水过来,他接着上楼去帮王中医忙乎去了。我塞了一个杯子到安年成手里让他暖手,顺便自己也拿了一个。沉默了几分钟,安年成哑声说:“晚晚得的是癌症,胃癌,已经晚期了。” 果然还是老中医厉害,向晚的病情被他说中了。 “我刚认识晚晚那时候,不知道她有病。”因为向晚突然发作的病情,安年成的紧张不安都化作毫无头绪的絮叨:“我以为她是贪图虚荣才会接受那些男人给她的钱,我戏弄她、嘲笑她,甚至还和那些男人一样侮辱过她……哎,我以前到底都是做了些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把杯子在往他的手里推了推:“喝点水吧!” 安年成接过杯子,他还是没有喝:“晚晚怀孕的时候,我说要娶她,我想让她和孩子都有个名分。我知道,她其实也是很渴望婚礼的……但她坚决不同意嫁我,她说,她要是死了,那会在我的婚姻记录上留下很不光彩的一笔。” “那你呢?”我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温度未达心底:“你是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安年成自嘲的抿抿嘴:“她说的话,我当然都说好。” 我们两个虽然都不渴,可也全都喝了几口水。等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王中医这才从楼上下来。 王中医坐到安年成的对面,遗憾的摇摇头:“我是没有办法了……西医那面怎么说?” 安年成估计早就习惯噩耗了,他也摇了摇头:“西医也是这么说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在从中期往晚期转。等到我知道她得病那会儿,她的癌症已经转移到食道了。医生做胃镜的时候,管子都已经插不下去。她的食道壁上,都长满了……晚晚能撑到现在,完全就是有孩子鼓励她。她不能化疗,也不能吃药,还要怀着孩子……终于还是不行了么?” 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安年成几次哽咽。一屋子的人都跟着他沉默了,这一尸两命,实在是让人觉得惨烈。 老中医看看我,说:“向晚叫你上去,她说她想和你聊聊。” 乔安山不断的给老中医使眼色,老中医浑然未觉的全部忽略掉:“你去和她聊聊吧!你们两个都是孕妇,能互相打打气儿。” 我看了眼疲倦的安年成,小心的往楼上走。到楼梯拐角那儿,乔安山伸手拉住我:“你别去了,让她睡一会儿。她身体那么不好,在连累你。” “叔叔,我刚才听你说那些话,还以为你不一样了呢!” 我松开乔安山的手,执着的要往楼上去。乔安山不甘心的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我他妈的是没黄家赫对你好,还是怎么样?吕诺!你倒是说出来!” 165 他乡最后怎可能当做故乡 特别加更 “黄家赫,”四个月来,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和乔安山谈论黄家赫:“他为我做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提。他不会跟我说他为我做了多少,他不会让我对他的付出而产生愧疚……这个,就是你们两个的差别。” “吕诺,你对我不公平。”乔安山不客气的指出:“我对你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他妈的问你要过回报了?你自己心里的毛病,跟我他妈的有什么关系?” 我无法辩驳,但也不想承认:“乔安山,这本来就不是公不公平的事儿。还有,我们现在能不能先别谈这个?我要上楼,你让开。” 乔安山其实长的并不丑,李清河的大眼睛就是遗传自他。要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乔安山应该也挺帅的……乔安山的脸孔抽搐了几下,他讽刺的冷笑,幽黑的眼睛深不见不底:“是啊,黄家赫对你是够好的。什么都不对你说,连你爸爸的死,他他妈的都不告诉你。” “你别说了。”乔安山知道哪里是我的软肋,他知道往哪捅刀子能让我生不如死。我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哀求:“乔安山,我求你了,能不能别在极夜马上要到的时候和我说这个事儿?” 收起讽刺,乔安山让开楼梯的路给我。他脸上挂着笑,但更多的则是彻骨的冷:“吕诺,你去吧!” “叔叔。”场面变成现在这样我心底很难受,毕竟乔安山这四个月对我真的是尽心尽力:“现在家里有外人,等向晚他们走了,我和你好好的聊这个问题,好不好?” 乔安山猛然转头看我:“等向晚他们走了,你能给我我想要的答案吗?” 我的嘴微张,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那他妈的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啊!”乔安山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他转身去找安年成坐着去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轻笑。 话说的风轻云淡满不在乎,但谁心疼谁自己知道……是啊,要是较起针来,我真的是什么都给不了乔安山。乔安山的一句话,将我说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不仅逗笑了他,同时也嘲弄了我自己。 我叹了口气,接着往向晚在的房间走去。推门进屋,向晚正躺在床上休息。听门被打开,向晚笑着睁开眼睛:“吕诺,我还以为你睡了。” “哦,没有。”我动作缓慢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啊!”向晚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她的笑让我心底泛酸:“王中医真的很厉害,他给我扎了几针,我就觉得似乎没那么疼了。” 我点了点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向晚扬唇:“我和安年成,我们去了好多地方去看极光。呵,老天就好像是和我作对似的,偏巧哪里都看不到。” “9月底的时候巴罗这里有过几次极光。”我对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你在这里再呆两天,应该能看到的。” “芬兰、瑞典、挪威,我和安年成都去过了。但是无一例外的,我们两个什么都没看到。”向晚眼底隐隐的抱着憧憬:“你难道不会觉得极光很美好吗?我听人说,极光会在天地最安静最黑暗的时刻出现……那是上帝给你的希望之光。他会在你彷徨无助的时候,在茫野里给你指引一条生路。虽然你知道那并不是天亮,但起码也是希望。” 从林静身上我能感觉的出来,那些发自内心信仰上帝的人,都是真正经历过生活磨难的人。生活带给我们的苦楚,往往会超越人类能想象到的最大承受极限……我和向晚,我们都属于那种在柳暗里面等待花明的人。 话题起的有点沉重,我尽量调笑着说:“看极光是好事儿,但是你们两个可别赶不上飞机。喏,我隔壁住着的邻居,他就是三十年前来巴罗玩。结果没赶上飞机,他就一直住到了现在。有机会我带你去他家看看,他家里……” “吕诺。”向晚修长微凉的手轻轻扣在我的手背上,她似是有些抱歉的轻笑:“我想求你件事儿……虽然很唐突,但这事儿,只能求你帮我办。” 我听到自己的鼻音浓重:“没事儿,咱俩还是挺有缘分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你直说。能帮到的,我一定尽力帮。” 向晚似乎是想要坐起来,我过去扶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我们两个都大着肚子,对看一眼,一起笑了。 “这个,你帮我给一个人。”向晚靠在枕头上半坐起身,说:“他叫木清晨,家住在z城城南的军区大院里。你到那里一打听,那儿的人都认识他。你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把东西帮我给他就行了……如果你不方便回国,那找个你信的过的人给他也行。” 放在我掌心的东西还带着向晚发凉的体温,我拿起来看了看,是枚钻戒。 “木清晨?向晚?”我笑着收好戒指:“你们两个名字倒挺有意思的。” “是啊!”向晚的表情让我的心一痛,她说:“我们一个在早上生的,一个在晚上生的……我们两个,注定不能在一起。” 我握住向晚的手,她的手仍旧有点凉。感觉到我掌心的温度,向晚瑟缩了一下,笑着说:“我想,在所有人中,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所以这事儿求你帮我,我最放心了。” “其实,你喜欢那个叫木清晨的人,是吗?”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可还是觉得胸腔发堵:“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和安年成在一起呢?” “是啊,我是喜欢木清晨。我喜欢他,从我出生那天就喜欢他……”向晚说着似完未完的话:“但是没办法,人总归要活的现实一点。” 活的现实一点?活的现实一点还到死都拿着自己爱的人送的戒指不放?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都多多少少有点偏执。我想,这恐怕是世界上最严重的妇科病了。 我不禁心情压抑,说:“安年成,我觉得他真的很爱你……既然你那么爱那个叫木清晨的,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166 爱人抑或被人所爱 向晚将问题丢回给我:“你应该也不爱你先生吧?我看的出来,你应该是很爱上次和你在医院的律师先生……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有人能听我说话,这让我觉得心情很放松。一种迫切渴望与人沟通的欲望,驱使我想说的更多。不过即便这样,我也不能讲太多对黄家赫不利的事情:“我和黄家赫,我们没有前女友现女友纠葛不清的问题,我们的关系要远比这复杂的多。” 向晚不是多嘴的人,我要是不说她不会主动多问。而她的事情,我就算好奇也不方便打听。生活已经够不容易了,又何必徒增伤痛。 又闲聊了几句,向晚似乎有些累了。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安心住在这儿不要想太多。为她盖好被子,我动作缓慢的走了出去了。 房门外,安年成正靠在墙上抽烟。烟雾缭绕下,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晰。可能觉得当着孕妇的面抽烟不太好。见我出来,安年成赶紧把烟掐灭。我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还没等走到楼梯,安年成叫住我。他绕到我面前,问:“晚晚,她怎么样了?” “睡着了。”我不着痕迹的收好戒指,避免让安年成看到:“你先睡别的房间吧!别再把她吵醒了……楼上的客房,你睡哪个都可以。不过我们这儿,都得你自己收拾。” 安年成点点头。 我再次打算离开,安年成则又一次叫住我了:“晚晚,她问过我吗?” 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合适,所以只好低头默不作声。安年成轻笑了一声,估计不用我明说他也能明白。他和向晚两个人的关系,真是让我摸不着头脑。我看了眼外面的天,想着把话题岔开:“现在能是上午9点多了吧?这天还这么黑,真是要……” “她提到木清晨了吗?” 安年成的问题太直接,直接的我都不好意思撒谎。我脸上的表情转换不过来,安年成立马发现了其中的破绽。他不以为意的样子让我更觉心酸,他说:“果然啊!晚晚,还是爱木清晨的。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呢?”向晚既然说我俩像,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能和向晚的心情有几分雷同:“向晚,她如果不爱你,她怎么会给你生孩子?” 安年成低头玩弄着手里的烟盒,他倏然抬头,狭长的眼睑拉出让人心凉的弧度:“她和我生孩子……她是被我强迫的,才会和我生孩子。她是我最好兄弟的女朋友,是生生被我抢来的。” “那个木清晨么?” 安年成叹息:“是啊!就是他。木清晨和向晚……木清晨也是爱她的,只是她不想回去罢了。晚晚的心理我明白,她不想拖累木清晨。她一向都是这样,生了病也自己扛着。怕拖累木清晨,她和他分手。怕拖累我,她才不和我结婚。” 我开口,声音有些不稳:“别傻了,一个女人要是不想,谁能强迫她给你生孩子?尤其是向晚现在这种状况,她要是对你没有感情,她不会这么想保住这个孩子。” 话这么劝安年成,但同时我自己心里的想法也变的清晰……我的心里或者也是这样,就算黄家赫做的事情让我怨恨,但我还是爱他的。我想给他生孩子,生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可能吧!”安年成的语气不太确定:“也许你说的对,晚晚,可能也是爱我的。” 安年成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的情景,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仰头看了下棚顶,随即叹了口气。 “那个黄家赫,他还是挺有骨气的。”安年成说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恍惚:“虽然我和他打过架,但是和你先生比较起来,我要喜欢他多一些。” 我伸手轻轻抚了抚腹部,浅笑:“黄家赫,是要冲动一些。” 接着,我们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临回屋之前,我提了个很难以启齿的问题:“向晚,她说她以前……我有点想不通。” “晚晚连以前的事儿都和你说了?看来她真挺喜欢你的。”安年成也没回避我,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晚晚家的条件一般,她爸妈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得知自己有病之后,她就和木清晨分手了。为了赚钱给爸妈养老,晚晚这才出来坐台的……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她和所有女人一样爱慕虚荣,所以我……” 说出这件事儿,安年成彻底的崩溃了。他身子像是被重物压弯,一点点变的佝偻。安年成的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他咬着唇,隐忍的流泪。 我想他以前一定对向晚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不然他现在也不能如此后悔。 看到安年成的痴情,我总是会不自觉地联想起黄家赫。我一边拍着安年成的后背一边变态的想,如果我要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掉了,黄家赫会不会也这么的难过。黄家赫会不会后悔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会不会…… 这些问题我想,终究是得不出答案的。除非有一天,黄家赫能亲自告诉我。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想要黄家赫亲自告诉我只有发生奇迹了。 劝说好安年成,我自己回到屋子里去补觉。上午的天空依旧黑暗,不自觉的,我竟然也开始期盼起极光。 我没有打开屋子里的灯,摸着黑一点点的往床上走。刚躺下,身旁冷不丁的呼声吓了我一跳。伸手拧开床头的夜灯,橘光照亮了床上躺着的乔安山。 乔安山还是来找我谈了,虽然他知道我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但他还是来了。他可能是等的有点久,连衣服都没脱靠在床上就睡着了。 向晚说,人总归要活的现实一点……这句话我能理解,但是我理解不了的是,为什么我想遵从我的内心坚持我的爱情,就一定是不现实的呢? 人,真的只能一再的向命运低头,一味的向噩运妥协吗? 我不知道。 乔安山被光亮刺激醒,他狭眼微眯的去看手表。黑暗让人的生物钟迷茫混乱,他嘟嘟囔囔的说:“这都快10点了……你饿不饿?我去做饭给你吃,其他的人,就让他们自己弄好了。我又不是开客房的,供他们住还要供他们吃……” 我没说话,动作迟缓的从床上下去。乔安山微微一怔,他嗖的一下收回脚。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他十分害怕我嫌弃他不讲卫生。乔安山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让我的胸口满满都是难掩的疼痛。 “吕诺,你这是干什么?” 在乔安山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我伸手帮他把鞋子脱掉了。乔安山看我,他随即展颜一笑:“你这是想还我的情?” “吕诺,你不用这么做。”乔安山撇了撇嘴,他脸上的皮肉随着动作松动,样子看起来颇有些不以为然:“我乔安山这个人虽然抠门又小气,但是很多事儿我还能分的清的……肉包子打狗的行为,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我愿意打,你愿意叼……我没必要包子没了之后,再抱怨狗会吃……你到底他妈的干什么呢?” 我不理会乔安山难听的话,自顾自的在他旁边躺下。我躺在床上,浑身提不起一点的劲。像是跑很远的路,我已经不再期待会有奇迹这种东西了。 乔安山深邃的眼眸内风云变化,这之中盛满了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叔叔,睡吧!”咧了咧嘴,我笑说:“我要是饿了,我会踹你起来的。你睡这儿,我叫你还方便点。” 我们说要好好谈谈……乔安山要问的话我清楚,我能给出的答案他也不是不知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浪费唇舌呢? 而且我想,和向晚一样。我们接受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男人,或许,这也不能算的上是低头或者妥协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同样是我们的真心。爱人,也同样渴望被人爱着。 167 极光 不过乔安山并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心理,他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喜欢的就付出,不喜欢的就丢掉。像是他喜欢乔楚,他可以用一袋子钱去换乔楚的命。像是他想要和我在一起,他就可以不计较得失的对我好。 乔安山这个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和他在一起,最起码很多事情我都能安心不去想……我这么安慰自己。 “吕诺。”我闭上灯有一会儿,乔安山在一片寂静中不敢置信的问我:“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仿佛梦呓一般,我轻笑着开口:“摸吧,别太用力了,小心他踢你。” 乔安山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他是有点太战战兢兢了。好像在他手里的不是肚子,而是一个巨型炸弹。如同有感应一般,乔安山的手一放在上面,我肚皮立马突兀的鼓了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抗拒似的,狠狠踹了我一脚。 “呵呵。”乔安山跟着我轻笑:“这小鬼,跟他亲爹一样,臭脾气都不怎么好。以后生下来,他要是不听话,我就揍他……我要是揍他,你会心疼么?” 我生的,我能不心疼么? 想的有点入神,我停顿的时间也有点久。乔安山双手仿佛烫着了,他猛的抽了回去。 “揍吧!”我微微歪头看他:“我不说了以后让我孩子认你当干爹?你说的话,他要是不听,我也揍他。” 乔安山笑盈盈的露出牙齿,在黑暗中他的牙也显的白了些。他又把手放回我的肚子上,这回孩子人命般的没动。 我们两个人穿着衣服躺在床上,虽然都没睡着,但谁也没说话。我唇齿间流连的酸涩感觉,却怎么都退不去。 向晚身体虚的厉害,她还执意不要去医院。开始的时候乔安山并不想让向晚他俩住在家里,乔安山坚持的观点是,要是有人死在家里,对孕妇会很不好。我和老中医,我俩都一再的坚持让向晚他们留宿。最后安年成答应送乔安山一栋房子,乔安山才勉强答应。 这件事儿闹的十分不愉快,要不是老中医的针灸技术能帮着向晚延长寿命,安年成也不能如此的坚持。给房子过手续的问题不是一两天能解决了的,乔安山一直惴惴的担心安年成赖账。安年成又是签字又是画押,乔安山方肯作罢。 为此,我私底下说过乔安山好几次,大家都在异乡,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乔安山每次都理直气壮的回我:“我没说不照应他啊!但是我也没说免费照应他啊!在我家又吃又住的,我没收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我彻底无语。 因为极夜要来,天亮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每天等到中午11点,天才稍微有点亮。天亮,但是也并未大亮,外面黑的像是阴天,沉闷的让人感到压抑。 向晚分娩在即,这点让我们所有人都很担心。乔洛在他女朋友家借来了轮椅给向晚,每天趁着天亮的功夫我都推着她出去转转。 安年成不只一次的跟我说,让我劝说向晚去医院。我推着向晚在面散步,方便的时候也就随意提了提。而向晚,她似乎也没太往心里去。随着极夜的日子马上临近,我只好照实说:“向晚,你现在快生了,你去医院住住吧!王中医,他的针灸毕竟治标不治本啊!” “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向晚的释然让人哭笑不得:“我的寿命到了,我自己清楚。” “那你的孩子呢?孩子要怎么办?”我轻叹了口气:“现在去医院剖腹产的话,孩子不也是能活下来么?” 向晚略微沉吟:“不行的,按照我现在的体力,根本进行不了剖腹产……而且我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就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的癌细胞都过到孩子身上了。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了。我怀着他到现在,也只是尽自己的努力罢了。以后到底什么样,这还要看老天吧!” 我抬头去看灰黑的天,习惯了黑暗,阳光反倒让人无所适从。幽暗的光刺的我眼睛发疼,眼泪刚掉下来就被寒风冻住。泪珠掉在地上,碎出无数个晶莹剔透的冰碴。 天公作美这种事儿,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是少之又少。向晚苦苦追寻了大半个地球想要看的极光,却一直都没有出现。她的身体越来越消瘦,除了鼓的像皮球的肚子外,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肉。 我们心里都有数,向晚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好几次,我都看到安年成自己坐在一楼的客厅看着火苗发呆。我真的担心,向晚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他也活不下去了。 晚上我和乔安山躺在床上说完,忍不住自己躺在被里面哭了。我哭哭啼啼的声音让乔安山心烦意乱,最后还是他大声呵斥才让我忍住哭声。 “有什么好哭的?”乔安山对我的哭泣表示嗤之以鼻:“你怎么像一个在大人那儿得不到玩具就哭闹的孩子?你见过老天爷什么时候会干锦上添花的事儿?火上浇油的话,他倒是不少干。” 我不是不明白这点,我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向晚现在的样子,总是让我产生一种唇亡齿寒的悲哀。这种悲哀从何而来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心里却很难过。 “乔安山。”我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你说我会不会也和你老婆一样,也难产死在病床上?我身体这么瘦,我真怕我熬不到孩子生下来。”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呢!”乔安山的大声吼骂让我心里更加凄然,我的手无意识的反抱住他,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而这一次,乔安山并没有骂我。他长叹了一声,似乎也很害怕。 乔安山抱着我的胳膊都在发抖,但他仍旧威胁着我说:“你要是再哭,我就把向晚丢到北冰洋里冻成冰棍!免得你在这儿胡思乱想,烦我睡觉。” 我听从乔安山的话,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而有一件事儿的发生,却让所有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向晚终于等到她的极光了。 在她闭上眼睛死后的下一秒。 168 晚 向晚死的那天,日照只剩下一个小时了。我几乎都没看到太阳,日光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安年成订的机票在第二天正午,早上起来我就开始帮着他和向晚收拾东西。虽然不能干太繁重的活,但叠叠衣服什么的,我还是能够做到的。本来向晚这种状态,她是不应该走的。就算是他们飞到西雅图,也要4、5个小时。这中间时间太长,很容易出意外。 向晚看起来柔弱,但她骨子里却犟的要命。安年成也说不过她,只好听她的安排。幸好向晚的状态不错,安年成多少还能放点心。我去她屋里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发呆。 “你起来了?怎么不再睡会儿?”我笑着递给她杯牛奶:“一会儿要走好远的路呢!你不好好休息,能吃的消吗?” “我没事儿。”向晚轻轻拍拍肚子,她同样笑呵呵的看我:“我觉得今天肯定能见到极光的……吕诺,你能帮我把窗帘拉开吗?” 我动作迟钝的坐到床边上,说:“向晚啊!你这么喜欢极光,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儿住。这儿虽然冷了点,但是环境还是不错的啊……对了,你见过北极熊没有?” “没有。”向晚一摇头,她肩上的碎发都跟着掉下来:“你见过吗?会不会很凶?” “我也没见过。”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高兴点:“不过我隔壁邻居家有北极熊的标本,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呢!他买的时候美国还没对北极熊实施保护,现在是极少有的了。” 向晚笑的还挺有精神:“真好,我也想看看。” “今天是不行了。”我低头看了眼手表,说:“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他家看。北极熊的标本看着还挺可爱的,但是听当地人说,活的北极熊都很凶呢!” 我在她的床边坐下,她的脸色苍白,但是眼神却炯炯发亮。我握住她的手,是意料之外的温热。顺着胳膊往上摸,却是一片冰凉。向晚全身的热度,似乎都集中在手上了。 “你研究什么呢?”向晚笑着问我。 我压抑住心头的不安,忙笑道:“你在我家住了几天,现在突然要走了,我还怪舍不得你的。” “吕诺?” “嗯?” 向晚笑:“你以后一辈子都和乔安山在这里住下去了吗?” “应该是吧!”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先生完孩子,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一辈子生活在这儿,也挺好的。”向晚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她盯着窗外看的入迷:“如果不是还有心愿没完成,我真的想留在这儿……到时候,我就让安年成在你家旁边的空地上盖栋房子。以后,咱俩的孩子手拉手一起去上学。” “好啊!”避免我俩的肚子撞到,我小心翼翼的错开身子让她靠的舒服些:“到时候,咱俩送他们去上学。晚上在一起买菜……你不是喜欢吃乔安山做的捞面条吗?我天天让他做给你吃。” 向晚靠在我的身上,她笑的有点有气无力:“那真是太好了,乔安山的捞面条做的真是好吃。要是我和别人说,估计别人都不能信。唯我的大老板围着围裙在家做捞面条,说出去谁能信呢!” “吕诺。” “嗯?” 向晚拍拍我的后背:“你看,窗户外面那个亮,是有人家着火了,还是极光?” 听到有极光,我比向晚还要激动。我放她到床上躺着,然后赶紧走到窗户旁边去看。把窗帘整个都拉开,外面除了对面人家屋里亮着的火光,没有一点的光亮。 “向晚,你会不会看错了?没有啊!” “我的心愿啊,估计永远都实现不了了。”向晚在身后突然说。 我还在不甘心的继续搜找,但外面除了黑夜还是黑夜:“我觉得你肯定是眼睛花了……极光就算出现的时间短,但也不会这么短啊!我知道了,可能是科考队那帮人放的烟花吧!你说呢?向晚?” 等到我再次回头的时候,向晚满身是学的躺在床上。我足足呆愣了能有十秒钟,这才想起去叫王中医。 我是真的着急了,大着肚子也跑的极快。乔安山被我吓的一脑袋冷汗,最后他看拦不住我干脆抱着我在屋子里找。 为了准备渡过极夜,老中医和乔洛安年成在地下室修理发电机。看到乔安山抱着我冲进地下室时,老中医还以为我早产了。 得知是向晚呕血,安年成丢下手里的扳子撒手就跑。 我的速度慢,我再回到向晚的房间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的就剩下一口气了。安年成面无表情的坐在向晚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屋子里一片寂静。向晚吐的满床都是血,可却没有人敢移动她。 我看老中医,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向晚的肚子。 老中医叹了口气,遗憾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是觉得胸腔炸开似的疼。乔安山想拉住我却被我撞开,我走到窗户边拉开窗户大喊:“老天!你给富人钱财!你给官人权利!你让那么多人心想事成!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这些努力活着的人一点希望呢!你露出点光给我们看看!就这一次!还不行么!” 乔安山赶紧过来把窗户关上,我吼叫的回音都被他关在外面。乔安山不断的搓着我的胳膊,骂道:“你脑袋有病吗!你想骂,你在屋子里骂就好了啊!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冷么?零下40多度!你冻着自己怎么办!” 悲愤生出的余勇退去,我控制不住的发抖。要不是乔安山抱着,我可能直接就摔倒在地上了。 坐在床边的安年成用手给向晚擦了擦脸,他轻轻的叫了几声:“晚晚?晚晚?” 没有人回答他。 老中医上前为向晚号了号脉,接着又摸了摸向晚脖子上的大动脉。最终,老中医沉重的摇摇头,说:“她走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天空突然冒出一道亮光。蓝蓝绿绿的,飘渺而又空灵……是极光。 我抱着乔安山的脖子嚎啕大哭:“叔叔,你带我走吧……我受不了黑夜了,我不想呆这儿,你带我走吧……” 169 机票 端崖巧克力加更 “走,咱们这就走。” 看我哭的惨,乔安山急得拉着我就往外面走。我以为他只是想安慰我才顺着我往下说的,但谁知道乔安山竟然真的扯过外套往我身上套。我也顾不得哭了,甩开乔安山的手问:“叔叔,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带你走啊!”乔安山一本正经的说:“吕诺,我不是在开玩笑。没有黑夜的日子你能接受了,但是没有白天的生活你肯定过不惯。你还怀着孩子,极夜的日子你会精神崩溃的。” 乔安山话说的有道理,但是也太冲动。我们现在贸然出去,实在是太危险。现在不是在度假,乔安山也不是普通的退休小老头。出了巴罗,我们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没事儿。”我往后退步:“向晚的事儿,让我情绪挺不好的。等过两天我就好了,你不用把我的话当真……” 虽然这么说,可我的眼泪还是不断的往下掉。害怕屋里的安年成听到难过,我捂着嘴都不敢哭出声。 乔安山拉着我到他怀里,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个痛快。他满不在乎的安慰我说:“不就是死个人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别哭哭啼啼的了,让人看到简直太丢脸了。我说你别哭了!总哭,小心孩子生下来和你一样丑!” “你才丑呢……”我不服气的从他怀里钻出来:“我……我其实也长的挺漂亮的,是不是?” “是啊!你长的漂亮,天底下属你最漂亮了!”乔安山现在还像个叔叔,他好脾气的哄我:“你要是不哭,就更漂亮了。” 这种哄小孩的手法十分低劣,低劣的我都笑了。 “我们现在也出不去。”我擦掉眼泪,实事求是的说:“汽车我们走不了,巴罗根本没有通向外界的公路……飞机的话,明天中午的是最后一班。这班飞机的票早在一个月前就卖完了,再有飞机经过,也要等到1个多月后了。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怎么修理一下发电机来的实际。” “你少说废话。”乔安山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脸凑近我的:“你只要说你想不想走就完了,你要是想走,我就能想办法带你走。” “你不会是想抢安年成和向晚的机票吧?”我瞬间明白了乔安山的意思:“乔安山,我警告你,我很严重的警告你。你如果威胁安年成把票给你,我以后就一句话都不跟你说!你怎么能想出这招来?你还是不是人啊!” 乔安山呵了口痰,他伸手打掉我的手掌,冷哼着说:“威胁安年成?你也太小看我了……你等着吧!” 我想要拦住乔安山,但他滑的跟条鱼似的。没等我抓到他的袖子,他一个侧身进向晚的屋子里去了。 担心乔安山说错话,我紧随他的后面跟了进去。老中医和乔洛都已经出去叫救护车了,屋子里只有安年成和床上的向晚在。向晚断气后身体正在逐渐僵硬,她的大肚子看起来更是硬邦邦的。乔安山的眉头皱着,表情纠结……我知道,他一向对死人都很是避讳的。 因为借宿的事儿,安年成一直都很不待见乔安山。向晚已经死了,安年成也不用委屈自己给乔安山好脸色看了。哪怕是现在乔安山让乔洛把安年成丢出去,我想安年成也没什么反应。 我能感觉的出来,从向晚咽气儿的那刻起,安年成的心就已经死了。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一向刻薄的乔安山这次倒是很有人情味儿。乔安山坐在安年成脚边的椅子上,竟然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这次别说安年成了,连我都是一头雾水。乔安山不是一般的冷血,能让他哭的事儿,可谓少之又少。 不过好在现在的场景如此,乔安山的眼泪倒也不显得突兀。不仅不突兀,乔安山的眼泪更是很好的拉近了他和安年成之间的距离。 安年成哑着嗓子开口:“乔先生,能麻烦你先出去吗?我想自己和晚晚呆会儿……我可以付钱给你的,麻烦你先出去。” “不用,不用。”乔安山一把年纪了,他哭起来不免让人动容:“哎,你们两个呢,住在我这儿也有段时间了。向晚,是个好姑娘啊!每次我做饭的时候,她都主动来问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虽然话说的刻薄了点,但也是真的想为她好。她现在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乔安山的话句句戳在泪点上,他提起的场景,让我的眼泪瞬间决堤。安年成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只不过有乔安山在他哭的没那么放的开。安年成用手掌捂着脸,但他露在外面的耳朵根都红透了。 “乔安山!”我嗓子眼里发痒,可能刚才开窗户喊的时候冻伤了。我也不敢太大声,稍微调高音量就好像能吵醒床上的向晚一般:“我们出去了,别在这儿烦安先生了。” 乔安山抹了一把老泪:“我就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听乔安山这么说了,安年成也不好意思继续捂着脸。他把手掌拿开,满脸的水痕。乔安山递了张纸巾过去,我感觉乔安山是真的动了感情了:“安先生,我太太……我是说我的第一个太太,也是怀孕的时候死的。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就这么没了。” 安年成抬眼看乔安山,满脸的感同身受。 “哎,这里的医疗环境不好。”乔安山半起身拉我到他的身边,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早知道,我也应该带诺诺走的。她的预产期在极夜的时候,我真是信不过这里的医生啊……” 说完,乔安山抱着我的肚子轻微啜泣。 乔安山的举动让我有点反感,但是安年成在这儿,我也没办法推开他。安年成侧过脸去擦了擦眼泪,哑声说:“晚晚……晚晚走不了了,她要是走的话,也要等极夜过后包机走。” “你带着吕诺走吧!别在这儿呆着了。”安年成侧脸的线条刚毅生硬:“先不说这里的医疗环境,就这里的气候,也不适合孕妇在这儿呆着。我和晚晚的机票,让给你们两个好了。” “不用!”我咳了下,嗓子不太舒服的说:“安先生,你还是先走吧!向晚……你先把她留在巴罗镇医院里,等到极夜过去,你再来接她……你现在的心情不好,留在巴罗,对你来说太折磨了。” “是啊!”乔安山脸上的表情,在我看来有几分做作的夸张:“安先生,你先走吧!哎,生死有命……希望老天眷顾诺诺,千万别和晚晚一样,在临盆在即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就好!” 安年成脸上的表情哀戚,我则恶狠狠的腕了乔安山一眼。乔安山说话,是故意在往安年成的伤口上戳。 “不会的。”安年成有时候说话难听,但他的心还是挺好的。乔安山这么说完,他哑声安慰道:“晚晚和乔太太这么好,她会保佑乔太太顺利生产的……而且,我是真的想多在这儿陪陪晚晚。等到极夜过后,我们两个再一起走,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乔安山的话里遗憾,但他的语气倒是挺痛快的:“那我真是谢谢你了,你不知道,我也是刚想到这一点,不然我和诺诺也早走了……话说回来,咱们两个一码算一码。虽然你把票让给了我,但是你答应好的那栋房子,我还是要……” 我狠狠的掐了乔安山一下。 安年成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他自然没功夫和乔安山计较。我明白安年成的心里感受,爱的人都没了,那些身外之物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乔安山顺利拿到机票,他也就不再和安年成继续浪费感情。又说了一些场面话,乔安山带着我匆匆从向晚的屋子里出来了。 “哎,死人的屋子就是不能呆。”乔安山脸上的泪痕犹在,可他却变了张市侩的脸。我就知道像乔安山这种没有同理心的人,他是肯定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等到咱俩明年夏天回巴罗来,这间房子一定要翻新。一想到卧室死过人,我心里就觉得毛毛的……吕诺!你干嘛去!” 我不想和乔安山说话,一句话都不想说。本来我以为他好了,但是没想到他还是这样。 乔安山追上我,冷哼着质问:“怎么了,大小姐。我又是哪句话说不对,惹你不高兴了?” “你怎么能这样!”也顾不得安年成能听到了,我沙哑着冻伤的嗓子反问他:“乔安山,你还是不是人?现在有人死了!你怎么还能说这种话?” “死人?人不都是要死的么!”乔安山的脸色一点点的僵硬:“医院每天都他妈的死人!你还要我每天去医院床前哭丧啊!” 我和他的胡搅蛮缠讲不通:“你爱走你走吧!我不走!我不要用这种方式换来的机票!” “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吗?票是安年成自愿给我的!”乔安山气的直挥拳头,不能打我,他只能气的一下下殴揍自己的脑袋:“你不想走也得给我走!他奶奶的!明天中午我就算绑,我也给你绑到飞机上!” 170 能给的天亮 虽然我也不想呆在这儿了,但乔安山用这种方式骗来的机票我实在是难以接受。无论他怎么说,我心里还是隐隐的泛着膈应。乔安山这种行为,和从死人脚上扒鞋穿完全没区别。 我的脾气倔,乔安山也没比我好哪儿去。 救护车拉着向晚的尸体走后,我们两个陷入了全面的冷战。而之所以会陷入冷战是我的嗓子真的冻伤了,没法和他继续吵架。 晚上,乔安山更是气的没来我房间睡。我自己躺在床上,气鼓鼓的无处发泄。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我才翻腾睡着。 等我被乔安山叫醒时,我习惯性的伸手去拉窗帘。虽然知道天是黑的,但我还是满怀期待的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眼手表,烦躁的挥挥手示意乔安山我不想吃早饭。 “还真是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了啊!”乔安山还是气哄哄的,显然这一晚上他也没睡好。看我又要躺下,乔安山毫不怜惜的拎着领子将我从床上揪起来:“起来!我们11点要赶到机场,机票的问题,安年成已经办好了。” 我忍着嗓子的疼,嘶嘶的说话声好像沁了血:“我不走!你爱和谁走谁走!我就在这儿呆着!” “你在这儿呆着?”乔安山话冷的嗖嗖往外冒着寒气,他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因为强硬变的有棱有角:“你呆这儿干嘛?给向晚烧头七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肚子虽然大,但我还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床上跳了起来。乔安山被我吓到,他惶恐的瞪大了眼睛。我们两个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肯服输。 乔安山气的手指发抖,怒其不争的骂我:“你他妈的傻不傻!你管别人那么多呢!你他妈的管好自己就好了!我算是开了眼了,我以前觉得,这个世界肯定不会有人跑到殡仪馆和死尸握手!吕诺,你他妈的真是傻逼!你在这儿,向晚是能活过来是怎么着?” 我知道自己留在这儿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问题的重点不在这儿!问题是,他靠着哄骗得来的机票我不想要。乔安山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说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乔安山是真的发火了,他撑起眼皮瞪大眼睛的样子倒是多了丝硬朗:“吕诺,我没跟你开玩笑。要是五分钟后我过来你没穿好衣服,后果,你自己看着办。”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无声的反抗他。乔安山没搭理我,转身出屋了。 乔安山说到做到,果然五分钟后回来的。见我还是穿着睡衣,他直接动手将我推倒在床上。我的肚子大,就跟个球一样轱辘着仰了过去。 可能乔安山也想到我不会穿衣服了,他进屋的时候甚至还自带打包的绳子。我倒在床上后,他手脚麻利的用我身下的棉被将我裹了起来。 我惊恐的蹬着腿:“乔安山!你干嘛!” 乔安山也没说话,他三下五除二把我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就算累的气喘吁吁,乔安山也没停下。裹好我,他粗声粗气的叫:“乔洛!你过来!” 能有一分钟,乔洛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山哥,你叫我?” “把她给我抬车上去!”乔安山转头对我说:“吕诺,你要是不服气,你就叫警察把我抓起来吧!” “这个……”乔洛愣头愣脑的问:“山哥,这样不好吧?” 我气的咬牙吱嘎响,恨得牙痒痒。乔安山知道我害怕他被抓,他知道就算把我捆上飞机我也不会和外人多说一个字儿的。 “把这个戒指给我装着。”我说话的时候,乔安山正收拾我梳妆台的抽屉。我沉声说:“那是向晚留下的。” “死人的东西,留着它干嘛。”乔安山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但他还是把戒指给我装到化妆盒里了。 极夜之前离开巴罗的机票和国内春运差不多,毫不夸张的说是一票难求。要不是安年成和向晚走不了,我和乔安山是死活挤不上飞机的。 我们来巴罗的时候是悄无声息,但我们走的时候却是惊天动地。乔楚得知我们要走,他死命的抱着乔安山的大腿哭。这次乔楚哭的无比凄惨,气的乔安山直骂“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干什么没好死的哭”。 老中医还算是比较冷静,他少有的赞同乔安山的决定:“你们两个走了也好,在这儿里,真的不是长久之计。冬天日照短,人本来就容易患上精神类的抑郁。何况这里是完全没有日照呢?……你们先出去走走,等到极夜过后再回来。” 听老中医这么说,乔安山的意志更加坚决。从家里开到机场,我真的就这么一直被乔安山捆着走。 飞机安检前,乔安山才将被打包的我解开。我俩气的都不想和对方说话,但乔安山还是不放心的又给我套了个外套。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知道现在想留下已经是办不到了。要走……那就走吧!老中医和乔洛说他们会经常去看安年成的,我估摸着安年成也不能出什么事儿。 马上要正午十二点了,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发黑。椭圆形的天际,像是蒙了一块巨大的黑幕。对阳光的渴望,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把它扯开。坐到上飞机,这种冲动反而更加明显。 因为向晚的身体不好,安年成当初订的是小飞机的头等舱。不仅环境优渥,整个机舱更是只有我和乔安山两个人。 乔安山黑着脸,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除了帮我这个大肚婆系安全带外,他一句话都没说过。飞机上漂亮的空姐挤眉弄眼的多次来问乔安山是否需要吃喝,也都被他用蹩脚的英文骂跑了。 接下来的旅途,我们两个更是谁都没搭理谁。 乔安山虽然不和我说话,但是该为我做的却一样都没少。中午吃饭前要吃什么营养药,吃完饭之后要吃什么维生素,他都记得清楚。 没有人说话,长途旅行变的异常无聊。飞机轰隆闷热,吃过午饭后没多久我就开始犯困。外面天黑的厉害,我也懒得放下挡光板。俯瞰窗户下方荒凉的阿拉斯加大陆,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扭头瞥了眼乔安山,他也是闭着眼睛靠在机窗上。不知道是不想和我说话还是真的睡着了,乔安山的表情看起来冷漠而又疏离。他松懈的皮肉上直白的表述着四个大字,请勿打扰。 我又将视线转到窗外,再次叹了口气。 从企图接近乔安山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冷血而又抠门的糟老头。为了保护不孕的女儿逼着女婿去做结扎,为了讨好对自己有利的官员假装和我结婚,为了掩盖自己强奸的事实而逼死张璐……可能因为这四个月在巴罗的生活太正常,正常的我已经忘了乔安山做过那么多残酷绝情的事情。 黄家赫从小家庭幸福衣食无忧,所以黄家赫有一颗正义而又仁爱的心。虽然黄家赫对我有所欺骗,但我也不得不承认,黄家赫是个正直的好律师。 可乔安山不一样,他自小吃百家饭长大。除了乔家村的人,他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乔安山是属于活在道德边缘的人,他习惯了争抢厮杀。 过程无所谓,结果最重要……这是乔安山的生活方式。 而我用看黄家赫的眼光去对待乔安山,确实是很不公平。巴罗是我自愿来的,而乔安山也是我自己认可的。在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我还奢望着他德艺双馨,这完全就是我的错。 想着想着,我靠在机窗上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乔安山似乎给我盖过一次毯子。我低声嘟囔了两句,连自己都没听清说什么又偏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特别长,连带着,也做了个特别特别长的梦。 梦里我和向晚都平安的生下了孩子,她生了个男孩我生了个女孩。她真的和安年成在我们家房后的位置盖了栋房子,每天我们两个都会一起送孩子去指定位置坐校车。送孩子上学后,我们两个在一起去买菜……在梦里,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我很费力的想了想,这才渐渐回想起来向晚已经死了。她没生下孩子,她和孩子一起死掉了。 我和梦里的向晚说她死掉了,她只是笑着说我傻。可我记得清楚,向晚确实是死了。在冬天第一次出现极光之前,她就死了。 向晚说我记错了,她让我回家去问乔安山。我在巴罗漆黑的大街上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乔安山。我不断的叫他的名字,除了黑暗没有人回答我。 我有些心慌,跑着往家走。我隐约记得自己肚子大了,是不能跑的。但是梦里混乱,我又觉得我生完孩子了。不知道怎么走的,反正我是到家了。 是到了我在x城的家,我爸妈的家。 推开门,坐在家里的是黄家赫。棚顶的水晶大吊灯开着,晃的我眼晕。我嘀嘀咕咕的说:“黄家赫,你把灯光掉……太亮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梦境全部定格。我站在镜子外看着镜子里的人,伸手去摸,镜子映出的影像,所有的一切瞬间碎成齑粉。 我费力的睁开眼,完全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挡光板没有放下,西沉的太阳带着橘色的光晕耀目而又刺眼。 久未相见,我被太阳刺得整个眼眶都发酸。 “吕诺,我活了半辈子,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给不了你光鲜体面的生活,我也做不到你要求的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的乔安山看我睁开眼,他指了指正在下坠的太阳,说:“吕诺,这个,是我乔安山能给你的……天亮。” 171 跟着你错,跟着你走 乔安山自己也知道,他捆着我上飞机的事儿做的太过分。不过实话实说,乔安山确实带来了不少光明给我,像是在乔家村得知黄家赫骗我的时候他带着我离开,像是在异国他乡他一直帮我渡过难关。 虽然乔安山对其他人斤斤计较,但是对我,他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 好人做好事有他的道理,坏人做恶也自有因由。乔安山做的事儿不能被接受,可姑且还是容易理解的。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我的气也消了一点了……即便消了气,我却仍旧不想搭理乔安山。我想我们这么冷几天,也算是好的。 我也真的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生完孩子之后,我该如何对待乔安山。我能适应了他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但我是不是真的能接受他和我有肌肤之亲? 这个,我不知道。 从飞机上下来,我们还是没有说话。中转地依旧是西雅图,再要去哪儿,全要听乔安山安排。休息一夜,我们第二天还要赶飞机。这一次住的要比上次的汽车旅馆好太多,是属于那种车接车送还管早餐的星级酒店。 晚上我临睡觉前,乔安山自动自觉的去洗了澡。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山现在的生活习惯顺我的心思了吧,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听着浴室洗澡的哗哗水声,我朦朦胧胧的躺在床上,似乎又要睡着。 乔安山从浴室出来,他抱起我在床上放正。我想要抓住他免得掉下去,可手却无力的抬起又放下,丝毫用不上力气。 “乔安山,我们明天要做什么?”我迷迷糊糊的问完,这才想起来,我还和他冷战,我是不应该和他说话的。 在这件事儿上,乔安山明显要比我大方的多。他小心的将我肚子用被罩上,说:“LA,洛杉矶。” 说完,乔安山关掉灯也在我旁边躺下了。没多一会儿,他的呼噜声渐起。 知道要去哪儿,我反而睡不着了……洛杉矶在加州,我和黄家赫一起说过要去的加州。 想起黄家赫,我的胃就像被人攥住一样沉坠着发疼。我躲在被子里小声的哭着,睡着的乔安山偶尔会梦呓般的拍哄我两下,接着他翻身又睡了。 第二天早起我的眼睛哭的红肿,乔安山也没问太多,他拉着行李先出门了。 乔安山不敢问我为什么哭,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乔安山什么事情都说对了,我不能承受巴罗的极夜,我不像自己表现的那般淡定……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却说错了。 人的心意,就像是巴罗的日光。能被遮挡,能被遗忘。但是,却从来都不会真正的消失。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可黄家赫确实是因为我的事情坐了牢。而我无论是因为什么事情记恨黄家赫,我也确实是发自心底的爱他…… 乔安山没什么心情开口,而我嗓子疼的不想说话,可想而知,又是一路的沉默。我们从美国的西北横跨到美国的西南,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个有条不紊的梦一般。 洛杉矶的温度不低,能有10多度左右。不过因为下雨,气温还是有点凉。 美国有一部电影,叫做《天使之城》。情节略俗套,故事微狗血。2000年的时候,我和卢生一起看的。当时年纪小,看的时候也没怎么太看懂。现在来了洛杉矶,难免会想起卢生。时隔多年后,很多印象已经变的模糊。只记得当时被感动的哭的惨,同样被卢生骂没脑子骂的更惨。 乔安山拉着我往前走,我突然忍不住问他:“卢生的消息,你还有吗?” 我们离城的那天,卢生被乔安山“没脸没皮”的揍了一顿。匆匆忙忙几个月的时间,我也忘记问乔安山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你这么多天没和我说话,第一次开口竟然是问你前夫?”乔安山的话里略微发酸,却还是刻薄的回我:“只要我不死,卢生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乔安山的女儿,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了的……等到去家你上网搜搜卢生在国内的新闻,你就知道他发生什么了。” 从黄家赫坐牢之后,我一直对电视新闻有恐惧症。而卢生的事儿,我其实就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不过听说卢生过的不好,我也就放心多了。 “坏人都是要被教育的。”乔安山假装威严的逗我:“法律和老天管不了的事儿,不还有我乔安山呢么?” 我沙哑着嗓子,忍不住笑骂:“你就是最应该被教育的。” 乔安山笑呵呵的应下,我们两个的冷战也算是彻底结束。 会来洛杉矶,是因为安年成答应给乔安山的房子在洛杉矶东部市郊的圣盖博谷地区。要是下了机场坐大巴过去,估计没多久就能到。不过乔安山和我刚刚和好,他很是想借机表现一下。他在市区租了车,决定自己开车带我去。 倒时差生物钟什么的,最让人难以忍受。长途跋涉令我的小腿浮肿,晕车恶心。等到乔安山开到安年成的房子时,我已经吐的胆汁都出来了。进了屋子也来不及等乔安山打扫,我躺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习惯了没有白天的日子,加州的阳光倒显得有点多余。早上不用动手去拉窗帘,我就能感觉到阳光。屋子里太久没人住,满满的都是灰尘的味道。刺鼻,却也醒脑。 我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乔安山并不在。累了一天,估计他饿的一早就起来弄吃的去了。 昨天进门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安年成的房子和一般美国独立住宅差不多。白墙红瓦,倾斜屋顶……眯缝着眼睛,我细细的打量一下屋子里的陈列摆设。大部分的家具上都蒙着白单,白单上落满了灰尘。安年成家的房子,应该是很久没住过人了。 我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等着乔安山做好早饭叫我。在床上翻动了一下,阳光下灰尘浮动的轨迹明显。 要不是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我可能又睡着了。我烦躁的叫了乔安山几声,他却没有回应我。 扶着肚子,我踩着一溜灰尘里的脚印下楼。乔安山并没有在屋子里,他昨天挂在门口的外套也不见了。 我趴在门眼上往外看了看,是两个美国警察。 门口的警察穿着统一制服,一个黑人一个白人。我一打开门,外国人身上浓重的体味铺面而至。 “有事儿吗?”我裹紧了针织外套,抽着鼻子皱眉问道。 “女士,抱歉打扰你了,我们是洛杉矶警察。”白人警察礼貌的开口询问:“请问,乔安山先生,是你的丈夫吗?” 172 天使之城 两个警察还算礼貌的看了看我的肚子,我心里一紧,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是移民局的吗?” 问完我又觉得不太对,我的签证还处在办理阶段。虽然美国法律规定,凡是基于婚姻关系而提出的绿卡申请都须经历移民官面谈这一关。但因为乔家村事件的后续影响,乔安山并未及时为我提出申请。 据我所知,乔安山以配偶身份为我提出申请签证移民是我们到巴罗后的第三个月。那个时候,乔安山才拿全了所有的手续……警察来,一定不是因为移民签证的事儿。 “有事儿吗?”警察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里很不安,我摸了摸肚子:“你们来,是找我老公的吗?” 黑人警察挠了挠他油光锃亮的大额头,为难的说:“不,太太,我们是来找你的。” 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我呼吸都跟着变的迟缓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老公怎么了吗?” “太太,请你千万别太激动。”白人警察双手插着腰,他的蓝眼睛里满是遗憾:“我们很抱歉的来通知你,你丈夫乔安山先生,在今天早上八点半左右,他在沃尔玛的地下停车场意外的被辆卡车撞到并且当场死亡。” 我不信警察说的:“不可能,警察先生你们认错人了吧?我老公他惜命的很,他从来都不闯红灯抢车道……再说,我们昨天刚到这里,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住这儿。我老公要是死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抱歉太太,我们也不想这么说。”黑人警察接过话:“但是死者钱包里的证件和租借的车辆车牌显示,死者应该是你先生。而且,我们有打电话给你先生的朋友安年成先生核实过。你的住址,也是安年成先生告诉我们的。” 我不信这两个警察说的,我跑进屋找我的电话打给乔安山。乔安山的电话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 两个警察看我大着肚子,也没开口催促我。他们站在家门口,一黑一白,活像是催命的黑白无常。 “太太,”白人警察说话的声音醇厚而温柔:“你和我们去警察局一趟吧!你丈夫的尸体,还需要你认领一下。”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昨天晕车的感觉似乎又涌上来了,我扶着门框站稳,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摔倒。其实我也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一会儿我老公回来看我没在家,他该着急了。你们……好吧,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楼上拿钥匙。” 乔安山可能怕我起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他特意留了钥匙方便我在院子里转悠解闷。我还算镇定的揣好钥匙,甚至还记得带着钱包。外套的时候我手劲大的拉倒了衣架,险些被砸到。 平时乔安山总说自己是祸害遗千年,所以我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死了。我想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比如,乔安山被偷了钱,证件被小偷拿了什么的……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乔安山不会死。 他也不能死。 警察其实不太忍心带我一个孕妇去太平间这种地方,但作为乔安山唯一的直系亲属他们又不得不带我进去。在进太平间之前,警察不忘好心提醒我,说:“太太,你丈夫的样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我要准备什么?里面那个根本不可能是乔安山。 黄家赫曾经说我,他说我很会骗自己。要是我拿出骗自己的劲头去骗别人,没准我能成为一个国际大骗子……可当乔安山的尸体从冰柜里拉出来时,我发现,我自欺欺人的本领还没到家。 乔安山的脸都撞花了,血块被冻住一颤一颤的。应该是被轮胎碾过,乔安山身上有很深的轮胎痕迹。他穿着的衬衫,还是我在机场的免税商店买个他的。乔安山很不喜欢衬衫上一板一眼的花纹,我买给他的时候,他还说他死都不会穿。 我没想到,乔安山也不会想到。他居然穿着这么难看的衬衫,死了。 “我听现场的人说,撞到你丈夫的司机是酒后驾车。而你丈夫,他是为了救一个站在卡车后的华人小女孩儿。”跟着我进太平间的只有那个白人警察,他的语气真挚而又诚恳:“太太,你丈夫是个好人。要是没有你丈夫,那小孩肯定死了。小女孩的家属说想见见你,他想要当面谢谢你。” 我并没有太认真听警察说的话,我盯着乔安山手上的斑纹看的认真。我还是不敢相信,死的这个人会是乔安山。 乔安山说,吕诺,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我会心疼的,只有你一个了。 乔安山说,以前我不信报应,什么天打雷劈的话,我从来都不信。 乔安山说,吕诺,我会疼你们娘俩的……你给我一次机会。 那么冷血自私的色老头,他居然会为了救别人家的孩子死?你快别开玩笑了! “你个骗子。”我平静的用中文说:“你不是说疼我们娘俩么?那你他妈的干什么死?嗯?乔安山,你为了向我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个好人?证明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觉得你是好人了,我就能接受你了吗?” 这一次乔安山没被我的话气的跳脚,他躺在停尸床上,一动不动。 警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担心的问:“太太,你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我带你去看医生?你千万别太激动,你这还怀着孩子呢!” 我不激动,一点也不激动。看着乔安山被碾烂的脸,除了脑袋麻着发空外,我没有任何的感觉。 不自觉地,我想起看到过《天使之城》的一段影评。影评上是这么说的“我们奋不顾身的争取某些东西,它又那么轻易的被命运夺走……对于生活的痛苦我们除了坚强还能选择什么?” 看着乔安山,我感觉命运从我这儿夺走的有点太多了。 “太太!”白人警察不合时宜的低呼了一声。 低头一看,我的指甲不知不觉的嵌进肉里,掌心一片濡湿的血腥。 站在离乔安山尸体五步远的位置,我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间,太平间里响起一个中文的男声叫我。 “吕诺?” 我猛的抬头去看乔安山……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173 我还能怎样 liliy在夏天南瓜马车加更1 警察提示的指了指我的身后,可我却没回头去看。 我固执的盯着乔安山沾满血的脑壳,眼神殷殷期盼着他下一秒就能坐起来叫我。哪怕乔安山现在脑袋缺了一半坐起来,我也不会觉得害怕。 “吕诺。”身后的男人走到我身边,他拿起我的手掌看了看:“跟我出去吧,我给你上点药。” “现在先别和我说话。”停尸柜的亮面上晃映出宫宸的脸,看着那张和黄家赫相似的脸我无动于衷的抽回手:“宫医生,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而且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寒暄。” 宫宸抿着嘴,他站在我旁边没有走。警察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推着乔安山的尸体回到停尸柜里,说:“太太,小女孩的家属,他想当面谢谢你。” “不用了。”我无意识的伸手去摸肚子,掌心的血全都蹭到了衣服上。太平间阴冷的空气,冻的我说话都发抖:“有什么手续,带着我办了吧!” 警察很纳闷我和宫宸之间的关系,他扫了我们两个一眼,接着点了点头,带我出了太平间。 我没有和宫宸说话,而宫宸还是不放心的跟着我后面走。宫宸和白人警察,他们都对我的肚子很紧张。在他们看来一个刚死了丈夫又随时可能分娩的女人,恐怕要比恐怖分子病患什么的麻烦的多。 乔安山死了,需要我做的事情就是签字了。尸体认领签字,交办手续签字……我也不知道警察给我的文件都是写的什么,我也不清楚这些文件能证明什么。我很顺从,说在哪里签字我就把我的名字写上。 我爸妈死的时候,我在看守所。所有的死亡证明相关文件,都是黄家赫代理我去办的。那个时候我还在想,我这辈子再也体会不到办理直系亲属死亡事件的文件了。 现在看来,我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人的一生还很长,会遇到什么事儿,没到死的那刻,谁都说不好。 向晚死的时候,我伤心难过歇斯底里。可乔安山死了,我却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心里堵的发胀,带着麻木不仁的表情我跟着警察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和其他来太平间哭哭啼啼认领死者的人比起来,我实在是太不急不缓有条不紊。有一个女警察甚至小声问白人警察,说我是不是等着老公死继承遗产的小老婆。 等到最后警察将乔安山的遗物交给我手里,我这才控制不住的眩晕着要往地上摔。 “吕诺!你躺下,你等着我去拿担架!”宫宸抱住我,他一点点的将我横放在地上。 眩晕的感觉没有过去,可我还是挣扎着去抓宫宸的袖子:“宫医生,你扶我起来,我躺在这儿太难看。” 要是躺在这儿,乔安山活着会骂我的。 乔安山会说,吕诺,你又不是活不起了,你他妈的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干什么?你就不觉得很难看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景物稍微清晰了些,说:“我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而已。我没事儿。我不是要生了,你不用去拿担架了。” “真的没事儿吗?”宫宸不放心的问。 宫宸谨慎的扶我到一旁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白人警察给我倒了杯热水。我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温度透过纸杯烫在掌心的伤口上,是火辣辣的疼。 “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出来吧!”宫宸帮我收好乔安山的遗物,小声说:“这里没什么人认识你,没人会笑话你的。” 我冷淡的抬眼去看宫宸,他以为说错了话,赶紧收声……他确实是说错了,我不哭,不是因为我怕丢人。我不哭,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现在要是哭,对此时的情景完全没有一点的好处。我会动胎气,我会伤到孩子。而这些所有的结果,都会让乔安山不高兴。他那么尽心尽力的帮我照顾孩子,我不能浪费他的心血。 所以,我不哭。 “那个袋子里是什么?”我指指宫宸怀里:“那个是乔安山的吗?” 宫宸抖落开乔安山的外套,里面一个纸袋掉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说:“这个好像是乔安山在超市买的……都脏了不能吃了。警官想丢掉来着,我给你要回来了。” 我沉默的拿过纸袋看了看,里面躺着六个脏兮兮的蛋奶包。可能是因为乔安山出车祸的时候纸袋掉在地上了,里面的蛋奶包带着踩上的脚印和乔安山的血。 “吕诺,你……” 在宫宸诧异的目光中,我拿出蛋奶包塞在了嘴里。从昨天下飞机,我就什么东西都没吃。乔安山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他早上是特意出来买的。 我今天一大早被警察带来,连水都没喝上几口。饿了太长时间,食物发涩反倒咽不下去。蛋奶包卡在食道里,噎的我脸色涨红。 “喝口水……吕诺!你不要吃了!” 我一抢,宫宸手里的水杯整个都打翻。他没来得及躲,白大褂阴湿了一片。我也没看他,红着脸继续往嘴里塞蛋奶包。 蛋奶包的奶味儿香浓,但上面沾到的沙粒也很刮嘴。沙子被我咬的嘎嘣响,硌的牙神经疼。有坚硬的东西碎裂,也不知道是我的牙齿还是沙粒。 宫宸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脸色时明时暗,估计被我吓的不清。而路过的人更是对我的举动指指点点,讽刺的说着“dirty”。 别人说别人的风凉话,我吃着我的蛋奶包。我眼神发直,盯着白色理石地板上的污点看。直到整个纸袋里的六个蛋奶包全都吃完,我这才开口和宫宸说话。 “我刚从精神病出来的时候,卢生来接我。”我盯着的那个污点被路人的鞋底蹭掉了,可我还是盯着那个位置没有移动视线:“卢生是我的前夫,我会去精神病院全都是败他所赐……出院之后,卢生看着我吃了一个馒头。当时我什么念头没有,和现在一样只是觉得饿……我吃完还想,我以后一定吃不到比那个馒头还难吃的东西了。” “呵呵。”我一眨眼,眼泪还是掉了:“原来,还真有比那个馒头还难吃的东西。” 174 赞美诗 “你有烟吗?”我突然问。 “啊?”宫宸看了看我的肚子,说:“吕诺,你现在不适合……” 我的眼神空洞而又无神,宫宸叹了口气,他抿了下唇:“你等我一下。” 宫宸跑进办公室,没多久,他又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宫宸摇了摇手里的香烟,他没戴牙套,但笑的时候还是习惯性抿着嘴:“我们出去吧!加州在地震带上,所以这里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的。要是警察看到你抽烟,会罚你款的。” 我顺从的点点头,扶着宫宸的手跟他走了出去。 温度虽然不低,但现在毕竟是冬天。屋外的椅子,坐在上面还是有点凉。宫宸略微迟疑,接着他脱下自己的白大褂给我垫在身下。我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坐在了上面。接过宫宸手里的烟和火,我不太娴熟的为自己点上一根。 “事情的经过我听警察讲了,”宫宸不抽烟,他不太自在的吸下鼻子,说:“我觉得你应该见见那个小女孩的家属……你先生是个好人,你应该替他收着别人对他的感激。” “感激?感激有什么用?无非是让他们心里好受罢了,他们的感激能让乔安山活过来吗?”我真是和乔安山住在一起久了,嘴变的也和他一样刻薄尖酸:“既然乔安山活不过来,我接受他们的感激又有什么用?他们不用感激我,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了。” 我吸了口烟,冻伤的喉咙被尼古丁刺激到,一说话都是撕裂着疼:“我老公,他不是个好人,从来都不是。杀人越货作奸犯科,大奸大恶的事儿,他做的多了……” “吕诺,如果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让大家知道他有好的一面啊!你了解他,为什么不让别人也了解他呢?大家知道乔先生做了好事儿,被他伤害过的人,也许能理解他原谅他啊!” 宫宸急躁的样子和黄家赫很像,尤其是他俩喜欢撑眉的动作,可以说是完全从他们的爸爸黄继龙那里遗传来了。 我的手指越过烟雾缭绕的空气,忍不住去触碰宫宸的脸……可像是不久前在飞机上做的梦一样,在触到的瞬间,心里所有的期盼和期待瞬间变成粉末随风而逝。 “理解和原谅,这些都是活着的人用来心安理得忽略掉自己犯错的借口。”不去看宫宸烟雾里红涨的脸,我抽手回来,把烟头捻灭:“乔安山死都死了,他要这些毫无意义。再说,他一直说自己是坏的很纯粹的人……他做过好事,也不能掩盖他犯过的错。还有,人们要是知道他做过的坏事儿,倒显得他做的好事是别有用心了……所以,算了吧!” 宫宸固执的摇头,他并不赞同我的观点:“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见见。” “要见你见吧!”我扶着椅子背慢慢的站起来:“我回家了,再见,宫医生。” “我送你吧!”顾忌到我的肚子,宫宸并没有太用力拉我。他抿着嘴,稍显害羞的说:“我送你回去,你自己一个人也太不方便了。” 我摇头:“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刚走出没多远,宫宸又跑着追上我,他脸涨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什么:“我送你吧!虽然你是乔太太……可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叔叔啊!” 宫宸这个借口烂,却烂的让我无法拒绝。他确实是我肚子里孩子的叔叔,嫡亲的叔叔。不管宫宸能不能认祖归宗,这份血液关系是隔绝不了的。 我没有再拒绝,但是也没说话。宫宸跟在我身边静静的走,我们两个从医院走了三条街口这才到了家。 一打开门,屋子里挂着的白单让我的心猛的刺痛。微风吹进,厚厚的尘土打着滑从单子上掉下来。帏幡摇摆,又缓慢的垂下。 动作温柔的,像极了乔安山安慰我平时的动作。 宫宸紧随我后进屋,他可能是怕我自杀,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在我把家具上的白单扯下来时,离近的宫宸猝不及防迷了眼。 脸上的肌肉僵持,但是动作却显得癫狂。我大力将家具上所有白色的布单都扯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宫宸在满屋子惊起的尘埃中低呼。 “宫医生,你自便吧!”我扶住肚子,轻声说:“我要上楼去休息了。” 说完也没再理会宫宸,我动作迟缓的迈步上楼。到了卧室看到乔安山整理一半的行李箱,我边哭边笑着自语:“乔安山,你觉没觉得世界上的事儿太讽刺了?你一直说自己是个坏人恶棍,但是老天却让你作为一个好人死去。” “人恶有天收。”我淡定的抹掉脸上的眼泪:“其实想想,要不是我误杀了我妈妈。你还是当你唯我的大老板,我还是做我的大小姐那你也不会被牵连进来,你不牵连进来,你也不能来美国,你也不会死……乔安山,我们做了恶事,是不是就真的不值得原谅了?”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躺在了床上。头顶的天花板似乎都旋转着往下压,压的我喘不过气。 “乔安山,我们明天要干点什么?”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进脖子里,冰凉。 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在为是否该和乔安山有肌肤之亲纠结。而几个小时之后,我不得不考虑乔安山的后事该要先解决哪个……人生就像是个爱翻脸的婊子,简直是太他妈的无常了。 我要准备乔安山的葬礼,我要给王中医打电话,我要去趟移民局,我还要处理许多烂七八糟的琐事儿…… 几乎是强迫性的,我逼着自己睡着了。可我睡的并不踏实,偶尔屋外走廊有人走过。地板一吱嘎,我就猛的被惊醒。反复几次之后,我也彻底精神了。 天已经黑了,但是却阴阴的发黄。我躺在床上没开灯,对着天花板愣愣的出神。时间忽快忽慢的过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没走的宫宸在屋外敲了敲门,我没回答他,他倒是自己说上话了:“吕诺,你醒没醒?我做了点饭,你起来吃点?” 宫宸不放心的推门看了看,见我没睡,他笑着说:“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吧!你要是不想动的话,我拿托盘给你送过来?我刚才去超市买了点牛奶和面包,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不过我觉得……” “谢谢你了,宫医生。”我打断宫宸喋喋不休的强颜欢笑,道:“你先下去吧!我这就下楼。” 宫宸抿着嘴,说:“那好,我在楼下等你。” 我是想着起来下楼吃饭,可宫宸关上门后我就又睡着了。后来宫宸有没有叫我我不知道,不过第二天早上我开门出屋的时候,装着面包牛奶的托盘放在了房门口。 宫宸留了便条在我房门上,他说医院有一个紧急的手术叫他过去了,晚上他没有夜班还会再过来。宫宸不忘写下自己的电话,叮嘱我有事儿一定要打给他。 我揉皱了便条,直接丢在了纸篓里。他们黄家人的帮助,我再也不敢用了。 美国的规定和国内还有点不太一样,在美国,一般人死后,家属是不得擅自搬动死者的。通常情况下,都是由医院联系死者生前订购的公墓。公墓和棺材,都要自己去购买……不过我和乔安山的情况特殊,我们并没有事先做过任何丧葬方面的准备。现在乔安山一死,这些活都要我自己亲自去办。 宫宸昨天送来的饭彻底冷掉,不过为了节省时间,我也还是坐在地上把它都吃完了。 吃过早饭我刚打算出门,家里却来了律师。律师是乔安山以前能源集团的法律顾问,叫刘海涛。和乔安山一样,刘海涛这个人极为贪钱。 不同的是,乔安山是害命,而刘海涛是昧心。 “我听说乔安山的事儿,连夜做飞机赶过来的。”刘海涛把公文包放在餐桌上,略微沉痛的说:“本来我这两天也是要来的,乔安山说要改遗嘱,所以……你知道乔安山的遗嘱上写了什么吧?” 我冷淡的摇摇头,刘海涛故弄玄虚颇为遗憾的说:“哎,乔安山的遗嘱,都给他的那个情妇,陈珍珍了……” “你放屁!”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乔安山就算把钱一捆一捆的烧火,他也不可能留给陈珍珍。” “你看看,你看看。”刘海涛拍了一下手,说:“你不信,这也没办法。我手里有乔安山的遗嘱,亲笔签字。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相关机构验笔迹啊!” 我还用去验么?刘海涛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我直言不讳的拆穿他:“陈珍珍给了你多少钱?还是说,她陪你上床了?” 刘海涛脸皮厚,他不为所动的拒狡辩:“你怎么说话呢?我这里有乔安山的委托书公证书,他签的所有手续都是合理合法的。” “你拿来我看看。”我对着刘海涛伸手。 刘海涛把文件递到我手里,我看都没看直接就撕掉了。我把撕得细碎的文件纸丢还给刘海涛时,有两个人昂首阔步的从没关的门迈了进来。 竟然会是卢生和陈珍珍。 175 灿烂的遗产 人的面貌,30岁之前的长相是父母给的,30岁之后的长相是由自己心态熏陶出来的。心肠向善的人,就算五官不怎么好看,也不会让人感觉厌恶。反之,心肠丑恶的人,就算生的在美也不会招人待见……卢生可能是恶心的心思多了,所以我现在看着他就反胃。 “你是整容了吧?”我没看卢生,转头问陈珍珍:“我记得上次你被乔安山丢出去的时候,整个鼻子尖都蹭没了。” 陈珍珍摩挲了一下自己高挺的鼻梁,她笑的高傲:“你想整容啊?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就你长的这德行,我看也没有五官重新修缮的必要了。大姐,你的钱还是省省,留着以后给自己买墓地用吧!” 站在门边上的卢生眉头微皱。 “整容,也只有你这种不在乎大脑,变着法儿的想要让好色男人看了你流口水的女人需要。”我说:“看你整的还不错,我觉得我应该找个人给我老公乔安山整整。跟你一样把鼻子上的肉补全了,下葬的时候也好看一些。” 陈珍珍气鼓鼓的朝着我迈了一步,尖叫着斥责我:“你拿我和死人比?” “你太客气了。”陈珍珍施加给我的压力,被我轻描淡写的划去:“我说你长了张死人脸。” “你……” “陈珍珍!” 陈珍珍气恼的抬手想要扇我的耳光,她一向都没什么脑子,擅闯民宅动手打人的事儿,陈珍珍会干我一点都不奇怪……不过她的巴掌还没等落下,一旁站着的卢生突然赶到拦住了她。 “陈珍珍,你和刘律师先出去。”卢生扯了扯身上的西装,说:“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我挑拨的冷嘲热讽:“珍珍,听话,出去吧!你要是不出去,会惹你的主子不高兴的。” 经历过乔安山的事儿,陈珍珍也学聪明了。卢生越是坚持和我单独聊陈珍珍越是怀疑,她抱着胳膊看卢生:“有什么事儿,当着我的面说吧!卢生,你别忘了,这整个计划都是我出的。李宇的遗产,我要拿七成。” 没等卢生答话首肯,刘律师也迫不及待了:“这件事儿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李宇的遗产,我要拿三成。” “你他妈的穷疯了吧?”听刘律师说完,陈珍珍登时炸庙了:“刘律师,你知道三成是多钱么?” “我当然知道啊!”刘律师咬住了不撒口:“所以我才要三成。” 卢生被他们两个人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我趁机再次添油加醋:“卢生,你现在是真成熟了啊!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干成人之美的事儿……你是在这儿赔钱赚吆喝么?” 我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卢生脸上更挂不住,他抬手给了叫嚣的陈珍珍一个耳光,骂道:“你俩都给我出去!你们别忘了,没有我,你们谁也拿不到这笔钱!” 陈珍珍和刘律师噤了声,他们对看了一眼,很是不服气的从屋子里出去了。 一楼的餐厅里只剩下我和卢生两个人,我虽然不想搭理他,但是为了保住乔安山的遗产我也不能冲动的赶他出去。 乔安山那么爱财,要不是为了钱他也不能变成今天这样……我不想让乔安山死的第二天,他辛苦挣来的钱财就被这群人渣瓜分。 对现在的情况不了解,不先摸透卢生的心思我也不能说话。我冷淡的坐在卢生的对面,问:“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晚上有时间吗?”卢生微笑着看我:“我想晚上请你吃饭。” 卢生没和我提乔安山的遗产,这让我极为的惊讶。要是不谈这事儿,我也没什么和他好说的:“我晚上不饿。” “你会饿的。”卢生不甘心的死缠烂打:“和我一起吃个饭。” 我胳膊撑在桌子上,冷冷的拒绝:“你要是再说一句废话,我立马报警说你非法闯入民宅。” “我以为你和李宇那个死老鬼在一起后脾气能改改呢!”卢生眼光幽幽:“没想到,你还是和黄家赫在一起时一样,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想着打官司。” 卢生一点点的站直身子,他的脑袋挡住我脸上的阳光,咧嘴浅笑:“不和我吃饭,也行,和我复婚。” 我也站起身子,因为肚子大,椅子被我挤得往后挪了好远。椅子腿在地板上蹭过,发出让人烦躁的声响。我不闪不避的盯着卢生,冷笑的意味更加明显:“卢生,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饿我还要和你吃饭?为什么我不爱你还要和你复婚?” “乔安山生前有一份遗嘱。”卢生低而清朗的声音传来:“乔安山的遗嘱说,他的钱财,都是留给他的子女的……你也知道,李清河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法律上认同乔安山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恕我直言。”我又坐回到椅子上:“我不觉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卢生也坐回到我对面,他笑的无耻笃定:“吕诺,我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黄家赫的,不是乔安山的……不过只要你和我合作,我就不会揭穿你。你也看出来了,陈珍珍和刘律师都在惦记着这笔钱……他们惦记,那也是白惦记。我能让你继承这笔钱,然后你和我结婚,咱们两个对半分。” 继承遗产说明什么?这说明有一个会把一切都给你的人死了!卢生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不会明白继承遗产是件多么让人痛不欲生的事儿……我觉得卢生明目张胆的来找我,肯定不会一点把握都没有:“还是说说我不和你合作会有什么坏处吧!” “黄家赫在监狱里。”卢生笑的风轻云淡:“他被关着,被管着。你没看过他,但我想你也应该能猜的到。监狱那种地方,意外死个人简直是太容易了。” “我又不是狱警。”我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说这些和我都不挨着。” “我知道,乔安山死了,但是你的移民签证还没办下来。”卢生看动之以情没有用,他又继续晓之以理:“你现在只要跨出美国国境,立马会被警察抓回去。你要是和我结婚,我可以帮着你办下来移民签证……” 176 岁月东流去 “你可真没文化。”我冷哼:“你不知道吗?美国的移民局已经改政策了,就算是乔安山死了,我也是可以办理移民的。哪怕是我和乔安山的婚姻没满两年,也是可以的。你这招,对我来说不管用。” 卢生抬头看了眼房子,他啧啧嘴:“这房子,怎么也要50万美金吧?你说,你要是住不了这里,或者房子被没收,让法院拍卖掉……那简直是太可惜了。” 我没说话。 “吕诺,不管以前有过什么,咱们两个也算是夫妻一场。”卢生表情真切,婉转而又哀戚:“虽然上次李宇那个死老鬼打我的时候你没帮着说话,但我也并不怪你……吕诺,我们复婚吧!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你和我复婚,还能平安的生下孩子,不好么?” 我表情微动,对着卢生招招手:“卢生,你过来。” 记得我和卢生在一起的那会儿,每次我偷亲他都用这个手势。好久未用,卢生看到我这般叫他他很是兴奋。都没用我多说,卢生直接把脸凑了过来。 我伸手过去摸卢生的脸,他表情温顺动情的闭上眼睛。虽然30岁了,但卢生这几年保养的很好。细皮嫩肉油光水滑,完全不像乔安山那张老脸又粗又糙。 反复摩挲了几下,在卢生表情最惬意的时候,我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卢生被我打蒙了,他怔怔的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躲开。我冷笑着看他,抬手又是一个耳光。 我的力气不小,下手也没留情。卢生白嫩嫩的脸上瞬间被打出一个红肿的大手印,他捂着自己的脸,沉声说:“吕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插着腰,哈哈大笑:“和你一样,在作死嘛!” 我的笑容褪去,冷哼一声收了手:“卢生,你完全就是心理变态。乔安山虽然坏,但是他最起码有一个人该有的骨气和信念。可是你呢?你闻闻你自己身上,从你的内脏都灵魂,都散发着一股让我作呕的恶臭。” 正说话间,下班的宫宸在门外敲了敲门,询问:“吕诺?你在家吗?怎么没锁门?我能进来吗?” 我应了一声,宫宸推门走了进来。 “黄家赫?……宫宸。”卢生黑着脸在我和宫宸之间看了一眼,笑骂着我:“吕诺,你这么说我,你好意思吗?你自己有什么骨气有什么信念?你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你他妈的就是水性杨花的荡妇!” 宫宸被卢生说的脸有点红,尴尬的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宫宸不太清楚这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插不上话。 “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杀了黄家赫,就算我和我孩子都被驱逐出境……无论这个世界上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嫁给你的。”不理会卢生的话,我扯过桌上的布单子,用力的擦自己触碰过卢生的手掌,说:“我是荡妇,我是水性杨花。我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我他妈的愿意!我被千人睡万人枕,也他妈的轮不到你卢生。” 我走到门口拉开门:“滚吧!你们和门外那两个,你们三个人一起滚。告诉那两个贱人,他们也不要进来了……还有,麻烦你转告刘海涛。乔安山的钱,谁也别想动。天地作证,谁要是敢动,我不要他的命我都是你养的。” 卢生还是捂着脸没动,我冷冷的叫骂:“滚!” 宫宸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 “你好好想想。”有宫宸在,卢生也没多说。从怀里掏出名片放在桌上,卢生语调温和的劝我:“我等你答复。” 我连滚都懒得说了。 卢生前脚刚迈出去,我后脚就把大门摔上了。空气被震的嗡嗡响,宫宸眼神小心翼翼的看我。被卢生这么一闹,我也没心情去给乔安山选公墓了。移民局,看来我要尽快去问问。 我早在客厅的沙发上尽力捋顺自己的行程,但每次一刚要想好,思绪就会被卢生的话打断。虽然我不觉得卢生能真的害死黄家赫,可我被驱逐出境,估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宫宸很安静,我不开口他也不说话。时间一久,我都忘记了他的存在。等到我回头看到和我一起坐着的宫宸时,我吓的心漏跳了一拍:“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宫宸的语气有几分无辜:“我吓到你了?我真是抱歉。” 我摆摆手,示意无妨碍。不过我还真有件事儿想问问他:“宫医生,我现在这个月份,能做剖腹产么?” “你怎么了?”听我这么问,宫宸紧张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肚子不舒服了?” 虽然宫宸的性格稍显内向,但是他急躁的脾气还是掩盖不住。我心烦意乱的摇摇头:“我只是想问问,看我能不能先把孩子生下来?我的月份,应该可以了吧?你们医院能做么?” 是的,我要先生下孩子。如果卢生真的把我往死路上逼,我也不能连累我的孩子。到时候把孩子交给郑亚娟,郑亚娟是孩子的奶奶,应该也可以…… 宫宸没回我的话,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我挥手斩断他的视线:“傻看什么呢!你们医院到底能不能做?” “你……你……”宫宸你你了半天,这才吞吞吐吐的问:“吕诺,你不会是想死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瞪了宫宸一眼:“我是怕以后有什么麻烦。” 听我说不是想死,宫宸明显的松了口气。他抿下唇,说:“刚才你前夫来找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的。” 帮我?我的事儿,谁也帮不了。 “吕诺,我跟你说过,我要来美国实习吧?”宫宸的语气犹豫不决:“其实,我来之前,我曾经去过黄家。” 我抬头看宫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宫宸涨红了脸,话结巴的厉害:“我去牢里看过黄家赫,他知道你也来了美国……他说,我要是遇到你的话,让我捎句话给你。” 177 出境 推荐票3500加更 “宫医生,你不用和我说了。”宫宸应该是不知道黄继龙做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而黄家赫骗过我,他说过什么我也同样不想知道:“谢谢你来看我,但是以后没什么事儿,麻烦你不要来了……我还要去给我老公挑选公墓,失陪了。” 我扶着肚子,动作缓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宫宸很执着,我虽然说了不用帮忙他却还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还是那个态度,他想跟着就跟着。我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 叫了车去公墓,在公墓里订好了棺材……有专业丧葬的经纪人跟着,我办理的也算痛快。 等到晚上我回家,宫宸依旧跟在我的后面。这次我不能再让他跟下去了,在家门口我拦住了他:“宫医生,太晚了,你回去吧!这个时间你来我个寡妇家,实在是有点失礼。” 橙黄色的路灯下,宫宸的脸色有点发红。他不太好意思的抿抿嘴,说:“你看到我的电话了吧?有什么事儿,你一定要及时打给我。” 我撒谎的敷衍他:“好的,我记住了,你走吧!” 关上门,隔着玻璃窗上的纱帘我能看到边走边回头的宫宸。我想起在牢里的黄家赫,我想起在太平间里的乔安山,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摸着肚子,不免的怨恨起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犯的错误太严重,也不会连累了这么多的人。 只要老天不报应在我孩子的身上,怎么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 因为还有一堆烂事儿要跑,我早早的就躺到了床上。没有了乔安山的呼噜声,屋子里清冷的要命。我咬着被子角,忍不住嚎啕大哭。尽400平米的房子里,回荡着我一个人单调的哭声。哭累了,我自然也就睡着了。第二天早起,我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肿胀的。 忙着在外面跑乔安山的后事,我也没功夫去准备吃的。为了能早点赶到移民局,我只有去快餐店吃点……打开屋门,门口台阶上放了各式各样的面包和各种牌子的牛奶。 以及,宫宸的字条。 食物估计放有一段时间了,装面包的纸袋上面甚至都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水。宫宸的字条上这样写着:“吕诺,虽然你不愿意听,可我还是想把黄家赫的话传达给你。黄家赫对我说,他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他是爱你的,等他出狱了,他就来找你。黄家赫让我告诉你,他说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你要等着他。” 我翻着字条看了看,宫宸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隽秀而又内敛。揉皱了纸条,我丢着将字条扔进了门口的水坑里。 宫宸送来的东西我没有拿,我锁好门继续往快餐店走。吃过了饭,我拿好材料去了移民局。 乔安山的身份特殊,连带着我的情况也复杂了起来。我带着相关资料去领事馆,有专门的签证官对我进行了面试。到了签证官的办公室,我将证件罗列出来,一一进行说明:“这个是我和第一任丈夫的离婚证明,这个是我和第二任丈夫的结婚证明,这个是我第二任丈夫的死亡证明,这些是担保书和……” “乔太太。”签证官双手合拢,颇为遗憾的对我说:“您的签证,我想我们不能批。” “为什么啊!”签证官还没等说完话,我就急了:“是,我是和我丈夫结婚不到两年,可是不有相关文件说这个不受限制了吗?怎么现在又不能批了?你们国家到底按不按条款办事儿啊!” “我们就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所以你的签证我们才不能签。”签证官叹了口气,说:“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邮件。根据照片上的相关资料,我们有理由怀疑您和乔安山先生婚姻的真实性……您遭遇的事情我们觉得很遗憾,不过真的是很抱歉,您的移民申请我不能受理。” “先生,您的资料,我能看看吗?”我很皱眉:“我想看一下,要是有什么误会,我想解释解释。” 签证官迟疑了片刻,他扳过显示器屏幕给我展示。 邮件里的资料,是一连串的照片。照片的内容,全都是我和黄家赫在X城家里的照片。在我家在他家的,全都有。如此高清的相机,如此专业的程度,如此煞费的苦心。先不说别的,就这种远距离拍摄的清楚程度和娱记视角…… 除了左亚,我想象不到其他人。 “先生,邮件是一个叫左亚的发给你的吧?”我低声询问。 “你觉得是有什么误会吗?”签证官很好的保护了告密人的身份,幻灯片正好播到我和黄家赫早上刚起床的一张:“乔太太,我在移民局呆了好多年了。是不是真实的婚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惹到左亚,完全是我自己活该。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够周详计划问题的人,无论我怀着怎么样的决心,无论我有着多么深重的仇恨。很多事情都是天生注定的,我再过多的反抗,也是会偿还在我自己的身上。 左亚告密的资料上都是我和黄家赫亲昵的照片,我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上来。 “乔太太,我很遗憾的通知您。由于您出示的相关文件未能通过,对于您提出的移民申请我们将不予受理。”签证官看了看手表,说:“24小时候后,也就是明天的上午11点17分。我需要您来机场,到时候,我将要亲自送您出国境。” “那我先生的葬礼……”我抿抿唇:“先生,我能等到我先生的葬礼结束在走吗?” 签证官摇摇头:“抱歉太太,要是有其他事情的话,您需要出境之后在进行申请。” 签证官的话音一落,眼前乔安山为我开启的大门生生被关上了。我呆坐在椅子上能有五秒钟,这才想起来告辞。 我还有24小时就要被驱逐出境了,而乔安山的葬礼则在三天后。老中医他们也来不及过来,那乔安山是不是要自己孤零零的被……刚走下移民局的台阶,卢生那闪亮亮的皮鞋尖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诺诺。”卢生穿着英伦风的商务西装,他笑的无懈可击:“聊聊?” 178 小叔 如果能让我参加完乔安山的葬礼,那我愿意做任何事儿,任何事儿……但这个任何事儿里,一定不包括嫁给卢生。 卢生会再次找上门来,我一点都不意外。而在移民局门口,我也不想和卢生产生什么争执或者添些让现在的处境变的更糟糕的麻烦。 我连眼皮儿都没撩,面无表情的绕过卢生继续走。 “我就说,你会需要我的。”卢生没皮没脸的跟在我旁边,他咧嘴笑了一下:“诺诺,和我复婚吧!到时候,你移民的问题我帮你办理。你有案底,本身就不好移民……我们复婚后,我办理投资移民,这样你也能……你等等我!” 我没功夫听卢生长篇大论的在这儿给我画饼,我不像他这么闲,我还有好多的事儿要做。 说卢生有心理疾病,这一点都不过分。卢生为了钱,真的是不屈不挠。当年他娶我,后来他弃我,现在他死乞白赖的想追我回去。往事种种,全都是因为他对钱的执着和渴望。卢生爱钱,已经爱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而我,没必要和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复婚。就算我死,我也不会。 卢生跟着我往家走,不说话的时候他还挺像一个人的。不过只要他一张嘴,就满嘴的畜牲味儿。哪怕卢生说要囚禁我之类的威胁话,我都无动于衷……一个畜牲说什么能信呢? 等到我家门口,宫宸竟然在。 还没走进的时候我就看到宫宸在那儿举着袋子来回的走动,估计宫宸是看东西没动过以为我还没起,所以他想在我开门的时候假装自己刚到。只是宫宸没想到,我竟然会从外面回来。 我和卢生一起,这让宫宸表情有点尴尬。宫宸举举手里的纸袋,说:“我来给你送吃的。” 宫宸掩饰的痕迹太明显,我能看出他的心思,卢生自然也能看出来。卢生轻哼了一声,他拿过宫宸手里的面包,尝了尝,吹毛求疵的说:“宫医生,来看人怎么就带这么难吃的面包啊?你大嫂怀着孩子呢!你个当小叔的,就给她吃这些?” 我扯过卢生手里的面包,礼貌的和宫宸说:“宫医生,我们进屋坐吧!” 宫宸点点头,脸色发红的跟着我往屋里走。 卢生完全没有自觉性,他还跟在我们后面说些不着调的酸话。宫宸不像我是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孕妇,他气恼的推着卢生到墙上,举拳就打。而卢生估计也不喜欢宫宸这张和黄家赫相似的脸,迅速的还击回去。 身后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我也没回头去看。我平静的打开门进屋,直接将吵闹关在了门外。 我疲惫的掐掐鼻梁骨的位置,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老中医。 家里电话响了三声,是乔楚接的。乔楚聪明,他的英文学的很快。接电话打电话这种日常些的口语,他说的极为流利。听到是我,乔楚欢呼着跑了一圈,问:“吕阿姨,你和乔安山玩的还好吗?” “想我们了吗?”面对一个孩子,我实在是不忍心说太多:“你有没有听乔洛和老中医的话?” “有啊!我当然有听话。”乔楚骄傲的说:“那乔安山呢?乔安山没有我看着,他有没有听你的话?” 我鼻腔发酸,笑的声音十分难听:“有,乔安山和你一样,他也很听话。” “乔安山在吗?”乔楚洋洋得意的说:“我最近和乔洛学了些拳脚,我要跟乔安山说说……早晚有一天,我能打过乔安山咧!” 我终于控制不住,拿着电话放声大哭。乔楚被我哭的摸不着头脑,他急问:“吕阿姨,乔安山欺负你了吗?没关系,你别哭。等到你们回来巴罗,我帮你收拾他!真的!你快别伤心了。” 童言无忌的声音让我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我不想吓到乔楚,但是我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以为自己闯祸的乔楚将电话递还给老中医,乔楚嘀嘀咕咕的说:“爷爷,我也不知道她咋的了……她就哭了……” 说完,乔楚踩着木质地板蹬蹬的跑进屋去了。 “吕诺?”老中医接过电话,他老迈的声音让我觉得安心:“你和乔安山,你们两个出什么事儿了吗?安年成说,前两天洛杉矶的警察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你和乔安山是被抓了吗?” “安年成还说别的了吗?”我问。 “没有,安年成走了。”老中医叹了口气:“安年成和科考队的人一起走的,去哪儿了,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是打电话过来的,他那面信号不好,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老中医咳嗽了几声,他的闷咳声让我觉得胸腔都疼。我迟疑片刻,问:“王中医,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哎,我是年纪大了啊!”老中医又叹气:“巴罗现在是一点阳光都没有了,外面整个都黑了……你们走是对的,不然的话,这样的日子对你怀孕真是不太好了。乔安山那个混小子,他难得做了件对的事儿。” “乔安山呢?”老中医问我。 我没敢说实话,撒谎道:“他去超市买东西了,我在家没什么事儿,所以想问问你们怎么样了。” “我们都挺好的,你就好好养胎就行了。”老中医虽然总是打骂乔安山,但内心里老中医还是宠溺他的:“乔安山那个人以前制毒贩毒,坏事做尽。淑芬死后,他更加是变本加厉无恶不作,我好几次都恨不得喂点药毒死他。” 老中医呵呵笑了两声:“不过从你怀孕的这段日子来看,乔安山也还没彻底坏透。多多少少,这混小子还是有点人情味儿。” 害怕老中医听出异样,我只能捂住话筒小心的哭。停顿了几秒,老中医突然问:“吕诺,乔安山是不是出事儿了?” “没有,真的没有。”我压低自己的嗓音,说:“我能跟乔洛聊几句吗?” 老中医说让我稍等,他一起来,坐着的沙发吱呀一声。过了能有一分钟的时间,乔洛才粗声粗气的问:“有事儿吗?” 在家里,我其实很少和乔洛说话。不过乔安山一直说,他说乔洛这个人特别的靠的住……所以我也觉得,乔洛这个人能靠的住的。 乔洛听我没说话,他客气礼貌的问我:“吕小姐,山哥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今时今日,我能靠住的也只有乔洛了:“我有点事儿要和你说。” 乔洛拿开话筒低声说了些什么,他吐字并不是很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我也没听明白。但听回话,他是和老中医说要去楼下检查发电机之类的东西。 电话那端一片肃静,乔洛再次接起电话:“吕小姐,你说吧!” “乔安山死了。” 我无比平静的说完,乔洛也同样无比平静的听我说完。但是心里掀起何种波涛,只有我们自己清楚。 乔洛也是个毒贩,对于生死,他们要比我们一般人看的透彻。他跌坐进电话边的沙发里,哑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两天,他出门买早饭的时候碰到了意外。”我情绪平稳下来,但是眼泪还在往下掉:“为了救人,他在停车场被卡车撞死了。” 电话里又一次安静了,因为看不到人,所以我也不清楚乔洛此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良久之后,乔洛开口:“吕小姐,你真的确定山哥的死是意外吗?” “警察是这么说的……还有证人在。”我不明白乔洛为什么会这么问:“不是意外,还能有别的吗?” “吕小姐,我嘴笨,也不怎么会说话。”乔洛清了清嗓子,说:“我给你讲个事儿吧,好吗?” 乔洛讲的,是他们有一次运毒的过程中差点被抓的经历。那个时候乔洛刚开始跟着乔安山,最基础的运毒方式,就是人体运毒送毒。在运毒的过程中,乔安山他们被警察盯上。而人体肠道内的毒品不及时取出,人是会死的。 “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会死人。”乔洛越说声音越沉:“山哥拉着我跑了几条街,这才找到私人诊所为我灌了肠。那天丢了不少的货,但是山哥却带着我活下来了。” 我听着伤感,问:“这和乔安山的死能联系上吗?” “不能。”乔洛顿了一下:“其实我想说的是,那天山哥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乔安山就算是到阎王嘴里都得掰下来两颗牙……像山哥这种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怎么会因为停车倒车这种小事儿死掉呢?” 被乔洛说的心里起疑,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将现在的情况简单说了说,乔洛和我一样愁云惨淡。我马上要被驱逐出境,而他在巴罗那个位置又出不来。乔安山的葬礼,看情形要注定一个人没有了。 门外有人敲门,我只好先暂时中断和乔洛的谈话。我一打开门,自己吓了一跳。刚才还纤尘不染的宫宸,现在被揍了个灰头土脸。 宫宸站在门口没有动,这一次他话说的无比顺溜:“吕诺,你别赶我走,是黄家赫让我照顾你的。” 179 始料未及 门外只有宫宸一个人在,看宫宸脸上的伤疤就能联想到卢生被揍的应该也很惨。花园里的垃圾桶都被他俩撞翻,垃圾撒了满院子看起来脏乱不堪。 “你说,黄家赫让你照顾我?”我反问。 宫宸脸上顶着难看的伤,点点头。 本来这件事儿我不想多说,可是宫宸现在这样做我不多说似乎也不太好。 虽然是双胞胎,但由于生长环境的不同,宫宸和黄家赫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在撒谎这件事儿上,宫宸明显就比不上黄家赫。从宫宸第一天给我留字条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宫宸根本没见过黄家赫。 上次我和黄家赫分手时的场景,和宫宸转述黄家赫的话根本都对不上。什么黄家赫说要我等他的话,全都是假的。而宫宸说黄家赫让他照顾我?这话黄家赫更加不可能说。 我也不掩饰,开诚布公的问宫宸:“宫医生……实话实说,你并没有见过黄家赫吧?” 不用再多问什么了,宫宸略微慌乱的脸色就能说明一切。 “你要是想帮我,”我小心的探出头往门外面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我这才缓缓的说出口:“帮我找个医生,帮我把孩子生下来。我没有时间了,移民局那面有人举报。签证官有我和黄家赫亲近的照片,移民局怀疑我和乔安山婚姻的真实性……24小时之内我要被送出境了。” 宫宸惊讶的张大嘴表情有点呆,他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更加滑稽。我接着说:“我在国内的事儿,你也清楚一些。出了美国国境,我肯定是要被抓去坐牢的。到时候,我的孩子肯定要保不住了。” “你……”宫宸用手指了指我的肚子:“你要提前剖腹产吗?这个可能要难度比较大,这里的医疗系统和国内的不太一样。但是你要找私人诊所的话……” “所以我才要找你啊!”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办法了:“宫医生,你是我孩子的亲叔叔,我能拜托和信得过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孩子生下来,你帮我把孩子交给郑亚娟……黄家赫出狱的时候,在把孩子交给他就行了。” 宫宸拿捏不准,他从小长在国外,对国内的法律他并不太了解。宫宸沉声问我:“你要是出境被抓的话,会坐几年牢?” 误杀逃罪制毒贩毒……哪一项罪名,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可我并没有告诉宫宸实情,只是敷衍着说:“这个不清楚,要到时候上庭再说。” “你骗我。”宫宸一甩手,他恼怒的对着我发脾气:“为什么所有人都骗我?是觉得我傻吗?……别人也就算了,可是吕诺我真心想帮你,你为什么还骗我?你当我真的不清楚么?黄家赫认罪了,那你几年前的误杀案子就会被重判。法官要是判你死缓,那都是轻的了!” “既然你都知道,你为什么还问我?”宫宸的样子让我想起黄家赫来,我不免有点恼火:“你想干什么?等着我求你么?还是说看着我可怜兮兮的等死,你觉得心里很痛快?呵,这个害人害己的女人终于自食恶果了,你高兴吧?你……” 这次没用我出言送客,宫宸自己伸手把大门在我面前关上了。要不是我闪身及时,这一下子势必要打到我的肚子。 宫宸生气的走了,这次他连头都没回。我想想,这样反而好。善恶终有报,还是顺其自然吧! 乔安山的葬礼,我是一定参加不了了。而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我在这儿肯定是不能生了。所有的事情都陷入了绝境,我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也吃不下去饭,索性上楼去收拾行李。即便知道收拾行李没有用,可我还是想整理整理东西。 从巴罗出来的时候是乔安山收拾的行李,就我们两个人出门,衣服也不是很多。我把衣服都掏出来,又重新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乔安山可能是被人杀的……这样的念头让我恼怒,可更多的还是剩下无可奈何。就算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我也无能为力。我没有能力去帮乔安山报仇,我也没有能力自保。除了接受和承受,我似乎完全没有招架和抵抗的能力。 规整衣服的过程中向晚留给我的戒指从口袋里掉出来,看着钻石戒指闪烁的光芒,我内心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向晚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为了实现她的心愿冒死回国给她送戒指的事儿,我是不会干的……可现在,我却被强迫着回国了。 看了眼外面湛蓝的天空,我不禁去想。很多事情,或许早就注定好了。什么因什么果,什么情什么债。没有人能逃脱这中间的轮回束缚,也没有人逃脱的了。 我突然能体会到向晚死前的心情了,平和释然,等待着一切尘埃落定。 收拾完东西我点了份外卖,吃过晚饭之后,我又打给丧葬经纪人。嘱托好相关事宜后,我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我心里平和,一个梦都没做。几乎在我躺在床上后没几分钟,我就睡着了……不过睡了没多久,我又被电话吵醒了。 “喂?”我迷迷糊糊的摸过电话,习惯性的用中文问:“你是哪位?” “乔太太,你好。”电话里的男人一开口,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在移民局接待我的签证官:“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你休息了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明天早上在打给你。” 我告诉他没关系,我现在清醒,方便接听他的电话。 签证官笑呵呵的说:“今天下午我听了你的故事,我觉得,你的移民申请,我可以重新受理。” 这样的转变是我始料未及的,不敢置信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我的故事?请问,您是从哪里听说我的故事的?” “当然是从你孩子的父亲那里听说的。”签证官的回答让我大感意外:“请问你明天方便过来一趟吗?很多的事情,我们要当面核实一下。” 180 顶替 黄家赫在牢里,去移民局说明情况的一定不是他。而知道我情况还能解释清楚照片里的男人,除了宫宸我想不到别人。 签证官说话的时候,我不自觉的开始走神。我隐约记得,宫宸曾经好像和我说过他是海外侨胞的事儿。但是由于我对他并不上心,所以他到底国籍是哪国的我也并没记清楚。现在看来,宫宸应该和乔安山一样,是美国公民。 我能留在美国了,哪怕申请再次被拒绝,我也能等到乔安山下葬之后走……老天作证,我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宫宸主动去移民局帮着我骗婚,他的行为在美国是要坐牢的。 不知道宫宸说了什么,我也不敢随便的应答。除了用孕傻这种烂到家的借口完,我真的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几乎是战战兢兢的听完签证官的电话,电话挂断,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不敢耽搁,赶紧挪着肚子下床去翻找家里的垃圾桶。宫宸留的字条上有他的电话,我要打电话给他问清楚。 黄家赫都已经为了我坐牢了,我真的不希望宫宸是下一个。 还没等到我找到字条,楼下就有人按门铃了。从敲门的轻重程度来看,我约摸着是宫宸。他怕我吓到,按的十分小心翼翼。而我也是真的吓着了,连鞋都没穿好就急着往楼下跑。 外面沥沥的下着小雨,我打开门,宫宸没打伞的外套上满是湿气。他冻的嘴唇发紫,抖着唇问我:“我能进来么?” 外面的车道上偶尔有车经过,车灯晃的屋里忽明忽暗。我叹了口气,侧身让宫宸进来。 关上了门,我们两个到沙发上坐下。宫宸身上湿哒哒的,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让他阴湿出一圈暗色的水痕。我试着开了下客厅的灯,光线太刺眼,终归是让我关掉了。 我给宫宸倒了被温水,他咕咚咕咚都喝掉了。仰头干掉之后宫宸突然来了勇气,他握住我的手,说:“吕诺,你和我结婚吧!” 这真的是让我啼笑皆非的一句话,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是说过,只要能留到乔安山的葬礼,我愿意做任何事儿。可这任何事儿中不包括嫁给卢生,也同样不包括嫁给宫宸。 我和宫宸假结婚,这不仅仅是良心的问题。更多的,涉及到了一个人的道德伦理……宫宸是黄家赫的亲弟弟,他们两个是一胎双生。一定程度上说,他们两个的亲近程度超过了其他的亲兄妹们。 要我怀着哥哥的孩子嫁给弟弟? 这我根本做不到。 宫宸的衣服冰凉,但他的手却是温热的。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被我气走之后宫宸直接就跑到移民局“自首”去了。这冲动的脾气,真的是让我很留恋。暗处我静静的看着宫宸的脸,心里酸涩的感觉让我几乎窒息。如果此时拉着我的手说要和我结婚的人是黄家赫,那该有多好。 “你都胡说八道什么了?”我努力从自己思念的泥潭中抽身出来,冷冷的说:“明天我就会去找签证官说清楚,我会说明这一切都是误会。宫医生,你不用为了我这么做。我不会领你的情,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宫宸扳着我的身子,他情绪显的有些激动:“你疯了么?我有办法救你,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你只要出了美国国境,你就会死的!行,就算你不要命了,你连孩子的命也不管了吗?” 我想要拨弄开宫宸的手,但是结果却未能如愿。宫宸掐着我的肩膀,他固执的说:“吕诺,你先别想着推开我,你先听听我的计划,还不行么?” “计划?能有什么计划?”我推不开宫宸,索性也不再挣扎。或许从很早之前,我就应该认命了:“宫医生,没有计划,没有了!我要不是总想着在法律之外找到出路,我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事情不会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不要插手。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会死人的。” 宫宸认死理时那副蒸不熟煮不烂的样子,和黄家赫完全是如出一辙。他一张嘴说话,我都恨不得将他打晕:“吕诺,你先别这么武断,你先听我说完,还不行么?” 黄家的人,都是属顺毛驴的。我无奈的被宫宸掐着,也只好点点头先听他说完话。 “我不是随随便便去找的签证官,后面的事情我都想好了。”宫宸认真的解释给我听:“我爸爸,我是说我的养父。当年他是在国内得罪了人,所以逼不得已才将我和宫月换了国籍。后来问题解决了,我爸爸一直想要让我们移民回来。只不过最近大家都很忙,这才耽搁了时间。” “美国移民局并不太想放我和宫月走,你也知道,宫家的地位和影响力在那儿放着,美国也是想招揽人才……”宫宸觉得自己有点说跑题,他又把话转到我的事儿上来:“我下午去找过今天给你办理移民的签证官,你的问题,他都和我说了。我看过了你和黄家赫的照片,我承认那是你和我。” “可是……” “你听我把话说完!”宫宸强硬的打断我的插话:“我说我是黄家赫,我说我和你在国内谈过恋爱。签证官手里的照片,是最有利的证据。如果签证官想要证明你和乔安山的婚姻是不真实的,那就说明我和你的恋爱经历是真的。同理,如果签证官想要证明照片是假的……” 我呢喃着接过宫宸的话往下说:“……那么我和乔安山的婚姻就能被证明是真实的。” “是的。”宫宸冷静的松开了手。 “可是……这个……”我辩驳不了,这简直是太好的一个办法了。除了我心理上的问题以外,宫宸的计划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还是不行。”我摇头:“你的计划很完美,完美到我暂时想象不出任何的漏洞……但是……” “吕诺,想想你的孩子吧!”宫宸一句话击中我的软肋:“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181 妥协 liliy在夏天加更2 因为这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我得过且过了太多的事情。开始做错了决定,以后无论怎么选择也都是错的。 “宫医生。”我是下定了决心,无论怎么样我也不能接受:“你人很好,很善良。我很感谢你,真的。我会在我以后的日子,每天都感谢你……但是这件事儿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就算不想后果,我也不能不考虑到我们的身份。” 在宫宸急着开口之前,我抢先说:“如果不是出于身份的考虑,没准我还能一时冲动答应你。可你的脸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你就是黄家赫的弟弟……我吕诺再不是人,再水性杨花,我也干不出怀着哥哥的孩子嫁给弟弟的事儿。” “宫医生。”宫宸黯然神伤的低下头,他这个样子让我心里也不太好受:“去解释解释吧!现在移民局没正式受理我的移民申请,你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移民局那么想留住你,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我们两个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一楼客厅的挂钟敲过十点,宫宸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宫宸不太舒服的扯了扯身上的湿衣服,说:“那我……我先走了。移民局那面,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好,”我真心实意的拍了拍宫宸的手背:“谢谢你了,宫医生。” 我送宫宸到门口,刚迈出屋门,宫宸突然停住:“吕诺,我能抱你一下吗?” “你别误会,就是朋友那种拥抱。”宫宸手忙脚乱的解释:“我只是想,我想说……” 我俯身过去礼貌的拥了一下宫宸,他身上湿乎乎的,我也没敢靠的太近。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便想抽身离开。可没等我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宫宸猛的反手抱住了我。 “吕诺,我求你了,让我帮你吧!” 我俩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站着,寒风吹过是瑟瑟的冷。没等我动,宫宸又使劲抱了我一下。他轻声说:“我长了这么大,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主动亲近哪个女人。宫月曾经还笑话我,她说我可能是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我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湿衣服被冻的,宫宸身子抖的厉害:“我只是这三十年来,没碰到会让我心动的女人而已。说我灵魂出窍也好,说我和黄家赫是心灵感应也罢……我从见到你的那刻,我就忍不住想要亲近你帮助你。” “宫医生,你先松开我。”我被宫宸姿势诡异的抱着,这实在是不怎么太舒服:“你……” “我上学那会儿,老师说牛顿到了晚年开始信奉宗教。有太多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牛顿只好转而信奉能够给出这些现象合理解释的理论。”宫宸没理会我,他自顾自的说:“当时我还想,人怎么会那么笨那么无能。不去信仰自己亲眼所见的,而是去相信那些玄而又玄的事儿。” “吕诺,可我见到你以后,我就不这么想了。我觉得上辈子,或者更早以前,我们一定是有很亲密的关系的。”宫宸似乎忘了带牙套的羞涩,他十分笃定而又自信:“吕诺,我想帮助你,我想照顾你……哪怕是你看待我的时候把我当成黄家赫,我也不介意。” 宫宸虽然羞涩,但他并不笨。在看不到黄家赫的日子里,我时常会把他当做黄家赫看待。而他知道,却并不介意。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宫宸根本不喜欢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自己心灵上的一种缺失。难怪宫宸那么轻易就上当受骗了,姨妈骗了他那么多年他都没有起疑。能给他弥补这种心灵上缺失的人,宫宸似乎都会无条件的去相信。 不得不说,宫宸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宫医生,神婆的话不能信,我家门口的神婆还说我长大了是娘娘命呢!真是开玩笑,娘娘命……你见过哪个娘娘会被人像臭虫一样到处赶的?” “你做的那些梦,说明不了什么。我小时候也总会做梦自己长大了会嫁给刘德华,但结果呢?我第一次不也还是给卢生这种人渣了?”我像是安慰小孩儿一般,再次拍了拍宫宸的后背:“世界上的小胖姑娘长的都像,她们普遍都是一个特征,胖的看不清楚五官,而又好吃馋嘴……你会梦到,这没有什么稀奇的。神婆的话,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罢了。她引导你往玄而又玄的事情上想,你也自然就信了。” “那你的官司呢?”宫宸固执的要命:“我能梦到你的庭训现场,这也是心理暗示吗?” 这个问题我也解释不了,含糊其辞的答:“只是巧合罢了,当不了真的。” “吕诺,算是你帮我还不行么?”宫宸这次学聪明了,他完全不受我的糊弄:“算我求求你,算我拜拜你。你帮我这一次,和我结婚吧!等到黄家赫出狱,我们再离婚,也行。” 我真是被宫宸气昏头了:“你这是帮我吗?你这不是祸害你自己呢么?你和乔安山不一样,乔安山本身名声就不好,他和我假结婚也没什么。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是人人敬仰的医生,多少小姑娘削尖了脑袋想往你怀里钻呢!你和我结婚再离婚,你就算有过婚史了。你觉得离异好听,还是钻石王老五单身汉好听?嗯?” 宫宸无所谓的摇摇头:“吕诺,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在乎那些……你不用考虑我,你就和我结婚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的。” 我被冻的指尖都发凉,现在这种姿势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宫宸的手臂强健有力,箍在我身上让我丝毫动弹不得。 “宫医生,那个……” 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劝说宫宸,事实上我自己内心也开始动摇。要是有机会好好活着,谁会想要死呢? 外面的雨渐渐有转大的趋势,我凉的连胳膊都开始发僵。似乎过了很久,我这才沉重的开口:“你进来吧……今天和签证官说的话,你都给我讲讲。” 182 了解 liliy在夏天加更3 在门口站的久,我和宫宸全都冻的发抖。宫宸没急着交代他今天是怎么说的,他先扶我进屋坐下,又想要给我煮碗姜汤。奈何我家什么都没有,他只能挫败的给我倒了杯热水。 等到我们两个都缓和了些,宫宸这才开口:“我和签证官说,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不过因为家里的原因,我爸妈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一气之下嫁给了乔安山,我是为了追回你和孩子才来美国实习的。” “就这样?”我不确定这样是不是真的可以:“我觉得那个签证官挺难对付的,你这么说完,他信了?” 宫宸一直被湿衣服裹着,他的脸上都布满了不太正常的红潮:“这就是老实人的好处,撒了谎也很容易让人相信。” “真是不好意思。”我内疚的心理泛滥成灾:“宫医生,那个……” “以后别叫我宫医生了,”宫宸摇摇头,他红着脸纠正我:“你叫我宫宸,或者和我妈妈一样,叫我宸宸都行。” 宸宸……这我真叫不出来,就算黄家赫,我每次也是直呼其名。 “我还是叫你宫宸吧!”我摸摸肚子,忐忑的问:“签证官这么晚打电话来,他要我们明天去移民局核实什么呢?” 宫宸抿抿嘴,他对这个事儿也不太了解:“外国人比较喜欢直来直去,移民局的问题应该都会比较细节生活化吧!” “会有多细节?”这是我最关心的:“会细节到问对方内裤是什么颜色的那种吗?” 宫宸坐在我的对面,他脸红的似乎脑袋上都往外蒸腾热气:“我想,可能要比这个细节的多。我在新加坡上学的时候,我有个同学是结婚移民。他说签证官面试的时候问他的问题,甚至会细节到夫妻生活。两个人谁在上面谁在下面,睡觉谁睡左面谁睡右面,会不会做防护措施,保险套用什么牌子之类的。” 美国人果然是开放,连这种问题都拿到台面上来问……不过想想也是,要是假夫妻的话,这样的问题很容易露出马脚。 “明天就要去面试了,咱俩能行么?咱们两个,是完全对对方不了解。”我真想干脆算了:“我还是走吧!被抓住的话,代价太大了。” “不还有一晚上呢么?”宫宸轻咳了几声:“我们先记一些简单的,比如生日父母家庭住址。这些,是肯定要问的……你先等我回家换身衣服,咱们一起背一下。” 现在这样,颇有几分大学考试之前突击准备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大学考试不及格可以挂掉重新开始。现在要被抓住,是真的挂掉了。 时间紧迫,我劝宫宸先不要回家了,先穿些我家里的旧衣服……不过乔安山比较小气,他的遗物,让宫宸动也不太好。安年成家里除了床被没有衣服,宫宸只能暂时穿我的孕妇装。 宫宸要比黄家赫瘦一些,我的孕妇装他勉强能套上。他前面没有肚子,孕妇装很奇怪的空着。要不是情况不对,我真是要好好笑话笑话他。 为了在签证官那里将谎撒圆,我们两个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根据我出院的时间以及宫宸回国的时间往后安排,我们怎么认识,如何走到了一起,等等。太多的细节需要我们敲定和商量。 从晚上十一点半,我们开始背对方的资料。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我们这才算是背好。要记得东西实在是太多,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放弃……可每次我刚一萌生放弃的念头,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提醒似的踹我一脚。 我感到惭愧,作为一个母亲,很多时候我还没有我肚子里孩子求生的意志强烈。 天蒙蒙亮的时候,宫宸也有点坚持不住了。他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哎,我如果也是个律师就好了。最起码,我的口才能好一些。不仅能够自圆其说,也能够让人信服。” “别这么说。”我愁苦的翻弄着宫宸的资料,安慰道:“律师做的成功,有时候也说明他们骗人骗的成功。” 宫宸的视线从纸张上面越了过来,他问:“黄家赫,他骗过你吗?” 我没回答宫宸的话,而是对他提了另一个问题:“你在x城相亲的女孩子有必要提到吗?我觉得,这些还是不要写上我的意见好。不然的话……” “吕诺,我在问你话呢!”宫宸将我手里拿着的资料拍扁,没有纸张的阻隔,我们两个视线很准确的交接:“你告诉我。” “签证官不会问黄家赫的问题。” “但是我想知道。” 我转了两下手里的笔,面无表情的说:“骗过。” “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儿吗?” “不能。”我冷哼了一声:“宫医生,不要问我这个问题。想起黄家赫骗过我的事情,没准我会连带着你一起讨厌。” 宫宸按住我资料的手并没有松开,他什么都没说,仍旧盯着我看。 我将手里的笔丢在纸张上,说:“我爸爸,其实是黄继龙杀的……也就是你和黄家赫的爸爸。” 宫宸的手就像烫到了一般,猛的抽了回去。他的眼睛瞪的老大,嘴惊讶的微微张着。 我把他的手挪开,揶揄的说:“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而且是一点都没想到。我不觉得黄继龙有必须杀我爸爸的理由,我也不敢相信黄家赫最初接近我,是为了帮助他爸爸掩饰。” “不会的。”宫宸抿抿嘴,他习惯性的说话捂嘴:“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抖抖纸张,继续看宫宸的资料:“黄家赫都亲口承认了,还能有比这些还真的事儿吗?” “如果说黄家赫为了保护爸爸去自首,去坐牢……这个我信。”宫宸固执的摇摇头:“但要说黄家赫不爱你,这个我肯定不会相信的。” “其实我真的去看过黄家赫,在出国前的时候。”宫宸说。 我反应淡淡:“是吗?” “而且,黄家赫真的有提到你。”宫宸不自然的清清嗓子:“他说要是遇到你,让我滚你远点。” 我的心缩紧抽搐的厉害,想,这才是黄家赫会说的话。 183 Shame Marriage “还是说点别的吧!”我困的都要吐了:“要是按照你和签证官说的,那咱俩一定是爱的惊天动地了……爱成这样,家里人不知道,这合适吗?签证官应该会打电话给你爸妈吧?” “我爸妈因为移民的问题和移民局闹的很不愉快,移民局的电话我爸妈基本都会屏蔽掉。”宫宸没再拉着我继续刚才的问题,他轻笑了一声:“我生活中较少有太好的朋友。签证官估计会打电话问宫月,宫月你还不知道吗?要她来说,她没准能给咱俩编排出一套罗曼史来。” 宫宸看了看手表,说:“你先上楼去睡一觉吧!你还怀孕呢,这么疲劳对孩子不好。正好我要回家换套衣服,虽然美国人在穿着方面比较随意,但总不能这么去移民局吧?” 我打了个哈气儿,赞同的点头:“你还是换换吧!这个样子去,确实是不太好。” “嗯,你等我,我一会儿来接你。” 没等宫宸收拾东西离开,我就晃荡上了二楼。困的要命,可躺在床上却偏偏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想黄家赫和宫宸说那句话的表情和心情,我就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黄家赫虽然是有原因才来接近我的,但他就真的那么不可原谅么?在北镇的时候,他风雨无阻的来看我。我出院,黄家赫气愤的揍了卢生一拳。为了接我回去,他跪在雨里被他爸爸狠狠的打…… 这样的黄家赫,我真的要去怨恨他吗? 我不知道。 时间太短,没有多一会儿天就亮了。宫宸回来我们两个沉默的吃了早饭,然后一起去移民局。 接待我们的签证官,还是我昨天见到的那个。和大部分美国人一样,签证官把家人的照片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上。他明显是汉堡吃多了,肚子几乎和我一样大。不过有办公桌遮挡,他看起来倒还没那么糟糕。 “昨天晚上聊了很久吧?”签证官对宫宸表现出很强的好感:“怎么样?和好没有?不过要我说,你们两个的婚礼,还是等一段时间吧!毕竟吕小姐的先生刚去世没几天……明天下葬,是吗?” 我点点头。 签证官恰到好处的表达着自己的歉意:“这是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好了,我们开始吧!” “首先,在我问话之前,请你们保证。”签证官态度比较随意,但他说的话却很难让人随意的起来:“下面我问你们的每一个问题,你们都会如实回答。不然的话,这位宫先生很有可能会因为骗婚的行为而被关进联邦监狱。而根据美国的宪法规定,吕小姐将会被无限期的驱逐出境。” 签证官嘴里说的“ShameMarriage”,让我的脸不自觉红了。 宫宸怕我说不该说的话,他握住我的手,抢先答道:“我们都清楚了,请您问吧!” “好吧,你们两个将被安排在两个屋子里分别进行问话。”签证官翻看了一下我的申请资料,说:“要是回答答案不匹配的话,我们将拒绝审理吕小姐的移民申请。第一阶段面试过后,我们会派人走访你们的邻居亲属,以确保你们关系的真实性……有问题吗?” “没有。”为了让宫宸放心,我答签证官的话:“我们保证,会如实回答你的问题。” 正当我们打算往问话室去时,签证官的秘书敲了敲门进来:“头儿,有一个人要见你。” “好,他在哪儿?”签证官歉意的让我和宫宸先等一会儿,接着转头问秘书:“你让他先等一下,我手上还有些问题要处理。” “可是,头儿。”秘书稍显为难:“他说这是紧急事件,他需要立马见到你。” 我心里有一个念头,几乎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我就说出了口:“请问,找签证官的人是不是一个华人?叫卢生的?” “你们认识?”秘书反问我。 秘书的话音刚落,我扑着到宫宸怀里失声痛哭。大肚子的我哭的凄惨,屋子里的男人们彻底被我的举动吓到了。 宫宸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无措的说:“诺诺,你怎么了?” “太太,小姐……”签证官更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妥当:“你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叫救护车?” 我委屈的用袖子将鼻涕擦掉,抽噎着说:“我没事儿,先生,我害怕,太害怕了……我就知道我前夫是不会轻易的放过我的……他这个人自私又冷血,看到我过好日子他是怎么都不舒服。” “哦?”签证官挥挥手让秘书先出去:“吕小姐,方便和我说说么?” 我靠在宫宸的怀里深吸了口气,脑海里迅速组好了说辞:“先生,现在来找你的卢生,他是我的第一任丈夫。你看,这是我们的离婚证明。” “我的第一任丈夫,我曾经很爱他。”我接过签证官递过来的纸巾,擦擦鼻子,接着说:“可是我先生,他并不爱我。对我的先生来说,结婚只是方便他进行资产重组的一种方式。” 宫宸和我说过,移民局面试的官员都是学过心理学的。申请人是不是在撒谎,他们一样就能看穿……要想瞒天过海,只能将现实和谎话搀着说。我自己信以为真,外人自然也就看不出来破绽。 “我的第一任丈夫,他和我结婚没多久,他就出轨了。”我委屈的哭的更大声:“他不仅出轨,他还和他的情妇一起合伙骗光了我家的钱财。后来我精神出了毛病,他更是狠心的将我送到精神病院让人欺负。” “哦,我的上帝。”签证官惊讶的嘀咕了一声。 宫宸攥紧了我的手,他深呼口气。表情沉重,没有插话。 “后来,我认识了宫宸。”我表演的卖力,无奈的笑:“宫医生帮助了我很多,我出院后,他一直开导我安慰我劝诫我……要是没有他,我恐怕都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谎话和现实交叠的部分,让我自己都区分不清。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宫宸还是黄家赫:“那个卢生,他不想我们在一起。好多次,他上我家找麻烦……对,就是你看的邮件照片里的房子。那个是我在x城的家,是我和卢生以前结婚的地方。” “后来呢?”签证官听的投入:“后来你和宫先生怎么样了?” “宫宸的爸妈知道了,而我那个时候还有了孩子。”我哭的话都有些讲不清楚:“我的上一任丈夫乔安山,他和宫先生的爸妈关系好。为了阻止我们两个在一起,我的乔安山将我关在了他家。而宫宸一直跪在雨里,说什么都不肯走。宫宸的爸爸不断的打他,不断打,他都没有走。” 记忆追回到乔安山家的大门口,黄家赫跪在雨里挺拔的样子,真是让我永生难忘。 下面的话由宫宸接着讲,我是实在哭的没有力气说。趴在他的怀里,我哭的是歇斯底里。等到宫宸说完,连签证官都哭了。 签证官用手擦擦眼泪,哑声说:“作为我本人,我是很同情你们两个的。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们走到了一起,确实是太不容易了。而且像宫先生这样优秀的人士,我们移民局很高兴你们能在这里长期居住……但是作为签证官员,我必须对举报进行处理。” “Jack,”签证官叫他的秘书进来:“你出去告诉那位卢先生,十分钟后我去接见他。” “虽然吕小姐的旅游签证已经过期,不过她肚子里怀着美国公民的孩子。因为宫先生是美国公民,那么这个孩子也同样具有不可剥夺的美国公民权……既然如此,那么吕小姐还要再走一遍申请签证的流程。”签证官又对我们两个说:“我看吕小姐的情绪不是很好,面试的话,我会帮助你们两个安排在乔先生的葬礼之后。具体时间,我们会电话进行协商。” 签证官会接见卢生,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儿。我连哭带闹的演这场戏,也只是想在签证官那里争取到同情分罢了。人都是主观动物,无论是多么公事公办的官员也难免会有感情倾向。 我和宫宸收拾东西准备告辞,签证官正打算出去时,他的秘书又进来了。而这一次,秘书带来了让我们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头儿,那位先生,他又走了。” “走了?”签证官看了看我和宫宸,问:“那位先生走的时候,他说什么了吗?” 秘书耸耸肩膀:“那他没说,他就说还有事儿,要改天再来。” 我像是看到光明一样,大大的松了口气。 宫宸也很紧张,他握着我的手里满满的都是汗。签证官没再说什么,他好心的让我们先回去休息。 从移民局出来,宫宸小声问我:“卢生,他为什么会走?” 这个问题宫宸问我,我也一无所知。卢生有备而来,他不会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走了……除非是有让他非走不可的理由。 我和宫宸相顾无言的往家走,路上,我包里的手机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 “喂。” 接通电话,那面却是长久的沉默。我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的是未知号码。 来自国内的号码。 鹧鸪天 说: 184 葬礼 从号段上来看,应该是国内的公用电话。我想了想,自己的电话似乎并没有告诉国内的什么人。又看了眼屏幕,我问:“你是谁?是姨妈吗?” 话音刚落,在我旁边喝水的宫宸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褐色的可乐都从他的鼻子流出,样子滑稽而又好笑。我低声说了宫宸怎么这么不小心,接着从包里拿出手纸递给他……电话那端的人却挂断了电话。 “听我姨妈打电话给我,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我收好电话问宫宸:“你不认为我姨妈会打电话给我?我姨妈是怎么了吗?” 宫宸不太会撒谎,每次只要一说假话他自己就先开始不自在。而此时他呛的满脸通红,更是不太协调的点点头说:“没事儿,周姨没什么事儿,我只是不小心喝急了。” “你还是实话和我说了吧,不然的话我惦记着也是个事儿。”我并不信宫宸说的:“不要觉得我承受不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我承受不了的事情了。” 宫宸把手里没喝完的可乐丢掉,他用纸擦了擦身上溅到的汁水。纸张打了卷,沾了他一身的毛毛。看越擦越脏,宫宸索性不再擦了。我又询问了一遍,他这才开口说:“周姨死了,大概是三个月前,死在进城的国道边上。” 我姨妈会死,我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从我上次见到她的情形看,她的毒瘾就已经很重了。加上她之前招惹了那么多的是非,会有这样的结局完全是情理之中。 “在进城的国道边上?”我扶着后腰摸着肚子:“她是怎么死的?” 宫宸看了看我的脸,见我真的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他也放心的照实告诉我:“是运毒的时候,意外死亡的。乔家村被端掉之后,城里的毒品数量骤降。周姨和一个叫卢志的男人,他们两个觉得这条路可以生财,所以干起了人体运毒。不过因为没经验,所以才会发生意外。” “周姨身体里藏了500克的毒品,她是因为肠道里的毒品破了才死的。”宫宸心里觉得不好受,因为他毕竟有一段时间真的拿我姨妈当妈妈看:“她死了之后,卢志也被抓住了。卢志体内也藏了500克的毒品,现在在牢里,等着被判刑。” 人体运毒的事儿,我就是听乔洛提起过一次。把毒品藏在体内,在排泄出去……毒品这种东西诱惑太大,不仅让人没了尊严,也没了命。 “难怪卢生缺钱缺的厉害啊!他爸爸坐了牢,他肯定要花大价钱赎回来。”我咧咧嘴,对姨妈的事儿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姨妈怎么又和卢志搅合到一起去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宫宸实话实说。 “黄继龙呢?”我不解:“不是说黄继龙要带我姨妈走吗?话说的好听,要帮着我姨妈戒毒,又要照顾她的……最后,这也还是丢下我姨妈了。” “这件事儿我去问过,”宫宸叹了口气,他还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倾向性的:“黄继龙确实想带着周姨走的,但是乔家村被攻下的那天晚上,黄继龙还没到,周姨就被其他人放走了……你也知道周姨以前和不少的高官都有关系,他们怕周姨泄密给黄继龙。我觉得,要不是周姨自己聪明,她可能直接就死在乔家村了。” “放走我姨妈的,是陈鹏的人么?”端掉乔家村,黄家的功劳最大。和黄家明争暗斗的陈鹏,他怎么也不能让黄继龙太得意了:“除了他,我也想不到其他什么人能做到了。” 宫宸又一次的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去黄家也只是专门问周姨的事儿,其他的问题我也不方便参与。” “姨妈的后事呢?是怎么办理的?”我又问。 “是我帮着办理的,和你妈妈葬在一个陵园里。”宫宸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周姨的妈妈也去了,除了和我道谢她就没说别的。老人家的年纪也大了,受的刺激不小……黄继龙也有去,整个葬礼上他哭的是最惨的。” 听宫宸嘴里说黄继龙的名字,怎么都有些别扭。而突然得知姨妈的死讯,我又多了一丝无奈。想想姥姥,她肯定是无法承受了。不管姨妈做了什么,那终归是她的孩子。陵园里葬着她的两个女儿,也够催人心肝的。 我深吸了口气:“人生,真是好无常啊!” 到了家,我又掏出电话打了过去。电话能响了两遍,这才有人接听。我礼貌的问这里是哪里,而电话另一端的人却很不耐烦的回我:“这里是x城男子监狱。” 还没等电话里的人问我什么事儿,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男子监狱里,我会认识的人只有黄家赫一个。 而此时此刻,我并不想和他说话。 我慌里慌张的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全部删掉,宫宸买完东西进屋刚巧看见。他奇怪的问我在做什么,我也只是撒谎说为了防止移民局的人查我的通话记录……可我心里清楚,我是害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打给黄家赫。 虽然电话记录被我删掉了,但那八位的电话号码却深深印在我的心里。长久以来对黄家赫压抑的想念和爱恋,经过这通电话就像是加入了催化剂一般,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因为移民局会走访邻居来确认我和宫宸关系的真实性,所以我们两个不得不像夫妻一样住在一起。即便是我和乔安山宫宸没有实质性的亲密关系,但如此频繁的换男人,实在是太考验人的心里极限了。 哪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仍旧觉得自己心里上过意不去。 我现在住的房子是安年成送给乔安山的,要是让宫宸搬来和我一起住肯定不合适。幸好宫宸在当地租了个房子,不然的话我大个肚子去住酒店也不好……为了我名义上的第二任丈夫乔安山的婚礼,我和宫宸的同居日期延迟到葬礼之后。 鹧鸪天 说: 实在是抱歉,我用网页码字,结果一不小心稿子丢了……下一更时间暂定晚上九点 185 曾经有一个人,爱你如命 乔安山葬礼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无风无雨,太阳烤的人发热。 一早上起来我就打电话给乔洛,告诉他乔安山下葬。乔洛除了微微叹息,没有再说别的。 “乔楚和老中医,他们两个先麻烦你照顾了。”我现在是自顾不暇,实在是没有心力照顾其他:“乔安山的遗产问题,估计还要闹一段时间……等到一切都处理好,我会把你们那份给你们送去。” 乔洛很有骨气,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吕小姐,这个钱我不能要。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法律上的事儿我还是懂一点的。我们三个人和山哥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是山哥的妻子,这个钱就是属于你的。” 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我说太多也没有意义。说心里话,乔安山的钱,我其实也不想要。毕竟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这个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只是不想把钱让给卢生和陈珍珍糟蹋,要是这笔钱能花费的有意义,我觉得也值得了。 乔洛接着说:“吕小姐,山哥曾经和我说过,就是咱们刚到西雅图的时候。山哥和我说,他要是有什么事儿,他的钱就留给你。他还说你领了他的遗产,乔楚和老中医要归你赡养……我觉得,你要是需要证人的话,我可以帮你出庭作证。” 我鼻子里发酸,没等乔洛说别的,就匆匆把电话挂断了。 宫宸怕我有什么闪失,他强烈要求和我一起出席乔安山的葬礼。本来多个人还能热闹些,但一想乔安山不太喜欢宫宸的长相也就只好算了。 公墓的地方有教堂类的建筑,那些信仰上帝和没有信仰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入藏。墓园的北面葬的都是些犯人,像是被判死刑需要救赎的人,都被葬在这里。 虽然乔安山没有信仰,我还是坚持把他葬在了北面。 和乔安山在城区里的呼呼喝喝不一样,他的葬礼异常冷清。对于一个雄霸一方的毒枭,我真的不知道这算是幸还是不幸。乔安山不信上帝,上帝也同样不会庇护他……希望做了好事儿的乔安山,能在这里寻到救赎。 葬礼那天,我破天荒的穿了一套俗艳俗艳的花裙子。像乔安山第一次在城里带我去投标会时那样,我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穿戴在了身上。 和陈珍珍一起,乔安山总是会把陈珍珍打扮的花枝招展。乔安山炫耀的架势,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而对于我,除了第一次的招标酒会外,往后我和乔安山单独出门的时候,他总是会把我打扮的土里土气。要是不看我的脸光从衣着上打量,估计别人能以为我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乔安山小气,他觉得我是他的老婆,那就不应该随便的让别人看。在家里怎么穿都行,但出门一定要裹严实……更过分的是,夏天天热他都不会让我穿太短的短裤出门。 估计普天之下没有人会像我穿成这样来参加葬礼了,有几个来扫墓的美国人甚至很没礼貌的对我指指点点。我也不在乎,只是静静的站在墓碑前。 墓园里面异常的安静,无论太阳多么炽热,这里永远都是阴凉阴凉的。世界上如果真的有魂灵这种东西,我想,墓园里一定是魂灵哭泣的地方。 我晃了晃手上的金镯子,几相碰撞,镯子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在肃静的墓园里,磕碰声显的异常吵闹。 “乔安山,你听听,好听吧?”我咧嘴笑,笑的无比灿烂:“还记得第一次我和你出门吗?为了让你不带我去,我也是穿的这么恶俗……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 “有钱有什么用呢?”我把金镯子一个个摘下来,排成排的放在乔安山的墓碑前:“你有那么多的钱,你最后不也还是和所有穷人一样躺在泥里腐烂吗?你有那么多的地,可最后你不还是只用这么大的地方安葬吗?那么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我摸了摸墓地前稍显湿润的泥土,轻声说:“我爸妈死的时候,我就想,我要是能用钱买他们的命,花多钱我都买。你死的时候,我也想,只要你能活过来,我们变成穷光蛋上街讨饭都行……” “但是没用,钱都是屁。”我扫乱排好的金镯子,用力的将它们踩进稀软的泥土里:“李清河死了以后,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你肯定是,就算你不承认我也能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的话,你是不会花钱去买乔楚的命的。” “乔安山……叔叔啊……”我扶着后腰,仰头看天。眼眶就像加州的冬天一样,发干的厉害:“我欠你一句谢谢,一直都欠着。”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骂你乔安山是混蛋,但是我不能。”我胸口的位置闷闷的发疼:“要是没有你,这一路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回了……虽然我不想让你当我孩子的继父,但在乔家村时我和你说的,我想让我的孩子认你做干爹,我想让我的孩子为你养老送终,这些都是真心话。” 憋闷的感觉加重,一口气堵在食道的位置不上不下的卡的难受:“叔叔啊,可是为什么我孩子还没生,你就死了呢?” 身上的其他首饰像是累赘一样,我突然狂躁的将其他金玉首饰都撸下来丢在地上。我没控制好力道,耳洞被拉扯的有点豁裂。甚至我都能感觉到有血,一点点的顺着耳朵往下流。 “我会生下孩子的。”我没擦耳朵上的血,就任由它往下淌。我也没有哭,静静的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把孩子生下来……等到以后,我会带他来看你。我会告诉他,这里躺着的男人曾经耗费掉全部的心力去保护他的生命、去期待他的降临。” 闷风吹过墓园,寂静悠悠。 在墓碑前静默的站立,我一个人看着墓碑愣愣的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掏出来看看,还是昨天那个陌生号码。 黄家赫的号码。 鹧鸪天 说: 标题好烂俗,但是却是这么个理儿哈~大家晚安~明天见~ 186 弥彰 我想都没想,直接将电话挂掉。而黄家赫也没放弃,他再接再厉的给我打。我连挂掉都懒得了,就任电子铃音在墓地里响。响了能有几声后,铃音戛然而止。电话那端的人好像已经等的不耐烦,直接将电话摔断了。 撒了一地的金玉首饰,这都是乔安山从乔家村带出来的。一路逃亡到这儿,他都没舍得丢。路上我还笑过他,说他舍命不舍财……如今都给他用来陪葬,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我站的有点久,小腿有点僵。在树下揉了好一会儿,我这才动作缓慢的往回走。 临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乔安山的墓地。明天到底什么样,对我来说也是未知。一股莫名的悲凉穿膛而过,不知道我要是意外死亡的话,是否会有人给我收尸。 我转过身后不自觉的吓了倒退一步,陈珍珍就像凭空出现似的突然绕到我眼前。她身边跟着一个乖巧的小女孩,诚惶诚恐的抓着她的衣角不肯撒手。小女孩的耳朵上戴着助听器,应该是听力方面不太好。 包里的电话再次响起,我淡定的挂掉。 这里是乔安山的墓地,今天是他下葬的日子。无论陈珍珍说多么过分的话,我都不想理会她。在美国这个地界,我们都一样,全都是没关系没门路。稍有不慎,被驱逐出境都是小事儿。而陈珍珍再闹,应该也不会把乔安山从地底下挖出来鞭尸。 陈珍珍似乎也没想闹,她看了我一眼,蹲下身子跟那个小女孩比划着手语说:“亚男,你去谢谢伯伯。没有伯伯,你没准就被车压死了。” 脚下如同生了根,怎么样都移动不了。我费力的回转身子,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叫做亚男的聋哑小女孩跑到乔安山的墓前。她费力的一边比划手语一边说:“伯、伯,谢谢、你。在停车场、救、我。” “亚男是卢生的妹妹,她生的时候你正好在医院里,所以你没见过她。她挺可爱的,是不是?不过比较可惜,这孩子天生耳聋,需要靠助听器。”陈珍珍站在我旁边桀桀怪笑:“卢生时常说,幸好这孩子命大,出门的时候忘戴助听器也有人替她死。” 肚子里的孩子翻腾的厉害,我的心也跟着被搅合的乱起八糟。我用力的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时里面又恢复到一片清明。我平静的说:“你们是故意的。乔安山,是被你们害死的。” 乔洛和我说过乔安山是被害死的,可我一直主观的觉得没人会知道我和乔安山在哪儿。现在想想,出了巴罗之后我和乔安山住酒店刷信用卡,堂而皇之的就像是来度假……不被人知道,这才是不可能的吧? “可别这么说,乔安山是自己想逞英雄。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他会扑过去救亚男。毕竟我认识的乔安山,他不会这么好心。”陈珍珍掩嘴偷笑:“吕诺,我不是没给过你提示。是你自己不见我罢了……刨除掉乔安山把我从他家里丢出来那次,在茶馆的时候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陈珍珍避开所有人来找我,态度又转变的这么大,她肯定是有话要说。我也不和她兜圈子:“有话你就直说吧!” “不要和卢生合作。”陈珍珍舔着脸对我笑:“你和我,我们两个分了乔安山的钱。乔安山,是卢生设计找人撞死的……我有证据可以帮你告卢生,蓄意谋杀、买凶杀人,一告一个准。” “卢生在国内被乔安山打压的都喘不上气了,卢生是穷疯了,他这才惦记起了乔安山的遗产。”陈珍珍傲慢的姿态像是在施舍我一般:“现在卢生有事儿回国了,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吕诺,没有我,你自己是斗不过卢生的。你还大着肚子呢!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怎么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是不?” 看我没说话,陈珍珍不屑一顾的说:“可得了吧!别告诉我说你会对乔安山那个糟老头是真爱,你和他在一起,不也是为了他的钱嘛?现在乔安山死了,咱们还年轻,有的事好日子过!刘海涛那面我已经搞定了,只要咱们三个人联起手来,卢生一定……” 我动手去掏找钱包,在陈珍珍诧异的目光中,我掏出一沓美金塞到她的手里:“你不喜欢钱么?我给你!现在,你给我滚!不要在乔安山的坟前说这种话!你真是让我恶心!” “我恶心你?我恶心你?”陈珍珍虚荣爱面子,被我这么一说她脸上登时挂不住了。她笑的声音像是猫头鹰在哭,难听至极:“吕诺,这天底下最没权利恶心我的人就是你!是,我是给乔安山当过二奶,但是我从始至终就他一个男人!可你看看你,你被多少人睡过呢!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恶心我!我也直白的告诉你,我来找你,也没指望你能和我合作。我就是好心提醒你,别上了卢生的当……” 墓园这种地方,实在是不太适合谈论这种话题。我想要走,但陈珍珍却不依不饶:“吕诺,大家都是婊子,你他妈的立什么牌坊啊!一天天装出这副委屈清纯样,乔安山都死了,你还想给谁看?” “你他妈的真是好心。”我的袖子被她抢先抓住,我也没敢太大动作:“陈珍珍,我认识你的那天你就没有脑子,到了今天你他妈的一样没脑子!你和卢生,你们两个都是!我要真的是为了钱和乔安山在一起,那我能独占的钱干嘛和你们分?而我要不是为了钱和乔安山在一起,那我又怎么会和你们分?” 陈珍珍瞥了眼不远处墓园的警卫,她恨的咬牙切齿:“吕诺,你要不是大肚子,我一定揍你一顿。” “呵呵,”我满不在乎的嘲弄着陈珍珍:“你咋这么可爱呢?你他妈的是法海啊,还是我怀的是文曲星?你要是不怕打孕妇会坐牢,那你就打好了。” 陈珍珍气恼的举起手,她使了好大的力气,终是将手放下。卢亚男拜谢完乔安山,怯怯诺诺的跑回来又抓住陈珍珍的袖子。 我觉得卢亚男真是可怜,她爸爸和哥哥做的孽,最后都报应在她身上了。她什么都不懂,却被人利用着坑害了一条人命。 警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观察着我和陈珍珍的动向,估计他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所以才只是观望。我对着警卫招招手,他小跑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当着陈珍珍的面,我笑说:“先生,我有点不太舒服。我没有开车过来,你能帮我叫辆车吗?” “好的太太,乐意为您效劳。”警卫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往墓园外面走:“需要我电话通知您的家人么?” 和陈珍珍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气的脸上肌肉都抽搐了:“吕诺,我算你狠。” 陈珍珍说错了,我不狠,一点都不狠。我要是心狠手辣的话,没准我早就想办法弄死卢生或者是她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虽然会怨恨会愤怒,但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错了我会认,欠别人的我会还。哪怕是明天我突然猝死,我这辈子也算活的问心无愧。 记得我曾经和黄家赫探讨了好久的问题,当法律失去公证的时候,人是不是应该用其他的方式以暴制暴……今天,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以暴制暴,终归是最低等的手段。 为了平复欲望、贪婪、嫉恨这些情绪所做出的努力,都会带来更大范围的伤害以及自我内心的沦陷。你会在渴望复仇的快感中,泥足深陷。就算你报了仇,更多的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虚空和愈演愈胜的怨恨。 不再记得你是谁,也同样不再知道你是谁。 我坐上警卫帮忙叫好的车,报了地址往家走。葬礼之后,我要搬到宫宸家去了……我长叹一声,伸手拨了拨眼前。司机被我的举动逗笑,他客气的问我,太太你在做什么。 “车里好像有雾。”我自言自语的嘀咕:“我感觉我看不清路了。” 司机打开雨刷刷了几下窗户,他笑着说这样是不是会好一些。我把头转向窗外,没有再说话。 我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13个未接来电,全都是黄家赫的号码。 对于黄家赫,我现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我不埋怨他了,最起码我觉得自己是不埋怨他了……可要是面对他,我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功夫,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不是刚才的号码,不过也是公共电话。我看着屏幕发呆,忽然觉得手机十分烫手。隐隐的,我有一种想要拉开窗户,把手机丢出去的冲动。 司机好心的提醒我电话响了,我轻咳了一声接起电话。我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黄家赫,早点面对没什么坏处。我想。 “喂。”我的心砰砰跳的很快,不自觉的拳头都开始攥紧:“你是谁。” 电话那端的人开口,一股强烈的失望感迅速将我包裹住:“儿媳妇,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公公。” 是卢志。 鹧鸪天 说: 一更~~~大家今天都出去走亲戚了嘛~·~ 187 谁在为谁等待 “儿媳妇。”卢志应该也是在牢里,他那面时不时会有警察的呼喝声传来:“还记得我吧?” “记得。”卢志找我不会有别的事儿:“你是管我要钱么?可能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我已经和卢生离婚了,我不会给你钱了。” “是是是,我知道你们离婚了……”卢志说起话来油腔滑调:“我要说的不是我家那个小混蛋,我要说的,是黄家赫。” 我没时间听卢志在这儿和我闲扯……可我刚要挂断电话时,卢志却说:“黄家赫在牢里面惹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我知道你在听,我也知道你舍不得他。”卢志的语气就像夏天粘在身上的汗衫,油腻腻的让人厌恶:“牢里一半的犯人都是黄家赫丢进来的,他来牢里,你觉得他的日子会好过吗?” “啧啧啧,吕诺,你不知道吧?黄家赫那小子,他知道卢生要去美国找你的麻烦。黄家赫几乎是倾家荡产,这才找到卢生公司的假账问题……要是黄家赫自己留点钱傍身,打点打点狱警什么的,他恐怕也不会在牢里这么难过。” 难怪卢生会匆匆忙忙的回国,原来是因为黄家赫。 卢志也不跟我客气:“咱们再怎么说以前也是一家人……你给我钱,我帮着你保护黄家赫。” “你会这么好心?”我才不信卢志的话:“再说了,黄家赫还有他爸妈。郑亚娟和黄继龙,他们怎么也不会看着黄家赫在牢里吃苦。” “你看你看,要么说你小孩子没见识嘛!”卢志拿腔拿调的说:“黄继龙,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郑亚娟的国企,现在也被查出大数额的挪用公款。他们保黄家赫?他们是想保,他们拿什么保啊!” 卢志无赖一样狮子大开口:“吕诺,我知道你卢森堡有钱。我也不全要,你给我3000万美金就好了。钱到账,我保准黄家赫没事儿。” “3000万美金?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抢呢?”我脑袋里面嗡嗡的响,强自镇定的讽刺:“你不是运毒的过程被抓的吗?法律规定,携带50克冰毒就能构成死刑了吧?你带了500克,够你死几回了,你还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当冥币烧吗?” 没等卢志说话,我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你不会是……想留钱给卢亚男吧?” “你少废话。”不耐烦的语气泄了卢志的底:“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就完了。你管我钱怎么花呢!” 摸不清虚实,我自然不会轻易承诺。万一卢志和卢生是串通好的,那我不是掀了自己的底牌:“黄家赫的死活,和我没关系。他爸妈都管不了的事儿,我能管吗?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手脚发凉,哆哆嗦嗦的打到13个未接电话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一直响,一直响,却没有人听……我都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遍,直到最后手机没电了才只好作罢。 从车里下来,我差点连钱都忘了给。跌跌撞撞的进屋,要不是宫宸正巧在,恐怕我直接就摔地上了。 我身子太沉,宫宸并没有抱住我。好在他垫在了我身下,我也没怎么摔到。我顾不得起来,拉着宫宸的手急着问:“宫医生,你真的去见过黄家赫?去牢里见的吗?” 宫宸的表情费解,可能他没想明白我为什么去参加乔安山的葬礼回来反而急着问黄家赫。 “你先起来。”宫宸没有问太多,他好脾气的扶我:“地上凉,我们坐沙发上聊。”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固执的掐着宫宸的胳膊没有动:“你就告诉我,你去见黄家赫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就行。” 宫宸半弯着腰看我,他的姿势不上不下,应该不怎么舒服:“吕诺,你这个……” “你说!” “我去看黄家赫的时候,他穿着囚服,手脚被拷着……行了,你别这么看我,我跟你说就是了。”宫宸无奈的蹲下来:“黄家赫在牢里过的并不好,我听说他经常被牢里的犯人揍……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再加上他会去自首,完全就是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 吕诺,你走了,你是想看着我死吗? 我不想看着黄家赫死,我不想看着任何人死……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逼着我去死? 心里委屈的要命,我拉着宫宸的领子嚎啕大哭。泪水模糊视线,我不自觉的将宫宸当成黄家赫骂:“你个混蛋!你为什么骗我!我那么信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吕诺,你讲讲道理!你想想,你是不是从来没问过我黄家赫在牢里的情况?”宫宸看着我哭的凄惨,他半跪在地上完全不知所措:“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才没告诉你的。你快冷静一点,别哭了。” 我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和宫宸任性发疯,但是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或许从很早以前,我就想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只是奈何没有合适的契机,所以一直也就没找到发泄的理由。 宫宸最后也不劝我了,他抱着我到他的怀里任由我哭打胡闹。等到我的哭声渐小,宫宸这才缓缓的叹了口气,说:“你很担心黄家赫吧?虽然你说怨恨他骗你……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很爱他。” “不哭了?”宫宸抱我在怀里,他一低头似乎唇都能过我的脑顶:“你是不是知道黄家赫的什么事儿了?方便和我说说吗?” 我抽噎了两下,简短的说:“黄家赫……他在牢里有麻烦,别人用他的命威胁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宫宸问我。 “我不在乎钱,就算把所有钱都给他们我也没关系。”我哭,是因为太害怕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可我给完钱,黄家赫也还是在牢里。他出不来,我也进不去,他还是不安全的。” 这一次,宫宸很明显的在我脑顶吻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从他怀里跑了出来。 “你等着。”宫宸难得笑而露齿:“我帮你,我帮你把黄家赫弄出来。” 鹧鸪天 说: 二更~~~~大家记得投票呀~~~~ 188 思念在逞强,不肯忘 我快30了,我不是3岁。黄家赫现在在牢里,别说是宫宸了,不到日子谁也别想弄他出来。黄家赫现在还经常打架斗殴,不加刑都算好的了。 “我没事儿了。”我没用宫宸的搀扶,自己姿势十分难看的从地上爬起来:“今天要去你家是吗?拿东西,我们走吧!” 反正早晚都要住在一起,也不差这么几天了。到了卧室,宫宸帮着我搬用行李。乔安山的衣服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暂时先放在安年成家里。我想着要给安年成打电话知会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有电了。 “首饰盒子要放在哪里?” 宫宸想把盒子塞到侧面,结果一不小心盒子掉在了地上。盒子散开,里面仅剩的收拾掉的零散。向晚交给我的戒指一直滚到梳妆台下面,我想要去捡却被宫宸阻止了。他弯下身,衬衫里突显的脊柱曲线很是诱人。 “订婚戒指?”宫宸举起戒指看了看,钻石上折射出耀眼的流光。接着宫宸又在指关节上比划了一下,笑说:“比我食指的关节都大……这么贵的戒指你就随意的放在首饰盒子里?怎么不装好?” 和黄家赫一样,宫宸的处女模式也是随时随地开启的。他们很容易在细小的问题上发现毛病,然后吹毛求疵的将你数落一番。对于这一点,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不是我的。”虽然宫宸和黄家赫有差异,但要接触起来我很难把他和黄家赫区分开。我摇摇头,有些胡乱的解释:“是我的一个朋友……也算不是朋友。只是萍水相逢认识的人,她交给了我一个物件,要我交给另一个人。” “要是这样,你更不能随便放放了。”宫宸拿戒指在他的衬衫上蹭了蹭:“这个很贵的,还是收好吧!毕竟受人嘱托……我说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我翻找出充电器,边给手机充电边说:“我感觉你平时话挺少的,但我没想到你和……没什么,说心里话,我都已经习惯了。你想怎么说你就怎么说,我不会受影响的。” 我这么说了,宫宸反而不太自在。他把戒指放回到盒子里,沉默的将箱包往楼下拎。 “你家住在哪儿?”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开口问宫宸。 “我家住在医院后面的那条街,我爸妈的房子。他们以前在这家医院呆过,房子还是院方送的。从他们回国之后,房子就一直空着。”宫宸似乎不太习惯开车的时候说话,他的表情有点严肃:“这房子有年头了,说是1972年的时候一个画家给他妻子建造的……家里的装修我估计你不能太喜欢。” 我没话找话的问:“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太喜欢?” “呃……我说不好,我觉得你应该比较喜欢巴洛克风的装修。”宫宸打方向盘转弯,他皱了一下眉头:“我家的壁纸和壁画都比较哥特风……而且有些旧了。” “没关系。”我看着车窗外,漫不经心的说:“再旧的房子我都住过,你家只要不是烂尾楼就可以。” 宫宸严肃的脸上像是冰面裂开,接下来的路上他总算有点笑模样了。车停进车库,宫宸下车去开后备箱取行李。我抬头看了眼宫宸家的房子,三层住屋,不对称的屋顶,很独特的造型。 我们两个沉默的拉着行李往屋里走,可没走多远却生生停下了脚步。 “大哥。”宫月站在门廊的位置嬉皮笑脸的和我们打招呼:“嫂子。” 宫月的出现实在是太措手不及了,不仅仅我没想到,宫宸也同样是大吃一惊。宫宸的脸色发黑,沉声问:“你怎么来了?” “哥哥,你这就不对了。”宫月蹦蹦哒哒的绕着我们两个跑了一圈,她戳了戳宫宸的胸口:“你都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嫂子,你说是不是?” “我们?”宫宸很敏锐的捕捉到宫月话里的玄机:“你说的我们是谁?” 宫月满不在乎的一叉腰,她眼睛灵巧的转了转:“还能有谁?爸妈呗!移民局知道你要结婚生子留在美国了,简直都乐坏了……爸妈知道了,也乐坏了。” “啊?”我真是想象不出来,知道儿子要娶我这么个女人,什么父母能乐坏了。 “嫂子,你小心点,我扶你进去。”宫月看起来毛手毛脚的,但她照顾人还是挺细致的:“嫂子,你别怕。我爸是挺凶的,虽然他总是打我哥……但他不打女人的。再说,他一直都害怕我哥是同性恋。所以这次听说我哥要结婚还不是和男人,我爸高兴坏了呢!” “宫月!”宫宸面红耳赤的呵斥。 “我闭嘴,我不说了。”宫月调皮的吐吐舌头,小声和我说:“嫂子,我哥龟毛吧?典型的处女座……别瞪我了,我真不说了。” 宫月说不说了,但她却叽叽喳喳的从屋外一直说到屋里。等到我们走到了客厅,见到了宫宸的爸妈,宫月这才算是彻底闭了嘴。 屋子里面的装修是典型的哥特风格,窗户很大,玻璃上布满了不规则深红深蓝的琉璃玻璃。家里的应该都是正宗的红木家具,厚重而又沉重。立式挂钟每一刻钟敲一次,回音沉沉的发闷。墙上的壁画都与宗教有关,被琉璃光映照的有几分阴森。 深绿色的呢绒布料沙发上坐着的,应该就是宫宸的爸妈。宫宸的爸爸宫浩天年纪大一些,差不多能有70多岁了。而他妈妈年纪和我姨妈差不多,看起来却比我姨妈还年轻。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宫宸站在我的左边,我甚至都能感到他身上的肌肉畏惧的缩紧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挺着肚子傻乎乎的站在地中间。 “爸,妈。”还是宫月先打破了僵局:“这位是我哥要娶的那位美女,叫……” “你闭嘴!”宫浩天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极具威严:“你多什么话,他是没长嘴吗?你让他自己说。” 我脊背上都冒起了一层凉凉的薄汗……宫月说话也太不靠谱了,这叫高兴坏了? 鹧鸪天 说: 三更完事儿~大家除夕快乐~马上发财~马上心想事成~哈哈哈~明儿见~ 189 惑心 “爸,妈。”宫宸的态度小心谨慎:“这是吕诺,我的女朋友。我们两个打算结婚……最近一段时间里。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声的,但是诺诺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们也就暂时没说。” “是暂时没说,还是永远都不想说?”宫浩天眼眉轻挑:“是吗?我和你妈要不是碰巧知道了,你有打算告诉我们吗?是不是等孩子抱家来,你才会说实话?” “只是暂时的。”宫宸的底气不太足:“爸,我们不是想故意隐瞒的。诺诺一直和我说想去拜访你们,可她马上要生产了,多少有点不太方便。” 宫宸的妈妈女生男相,比宫浩天还像个男人。她的眉眼棱角分明,看起来刻板而又严谨。宫宸的妈妈转动着手上的婚戒,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什么都是你说?以前没觉得你话这么多!”宫浩天眼神灼灼的转向我:“你也留两句话,给人家说说。” 宫浩天极为威严,他看一眼我都觉得小腿肚子上的筋突突的打结。我清清嗓子,刚打算开口却被宫浩天打断:“吕诺,你跟我上来。” 我看了看宫宸和宫月,宫宸颇为沉重的点点头告诉我没事儿。而宫月的表情不太乐观,她耸耸肩告诉我无能为力。 宫浩天先我一步上楼,我虽然大着肚子,也得赶快紧随其后。走过木质楼梯,上了二楼往左拐就是宫浩天的书房。 一打开门,书本陈旧的气息迎面扑来。房屋的举架很高,除了窗户那面外,其他的三面墙上满满的都是书籍。宫浩天坐在书桌后面,学究气十足。他随意的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对我说:“你坐吧!” 我道了谢,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在书桌下面,我紧张的不断搓手。 “我们以前见过。”宫浩天漫不经心的瞥了我一眼,那种赤裸裸的鄙夷让我浑身都不自在:“在今年跨年,南山的庄园。” 跨年南山庄园的聚会,应该是卢生和李清河宴请的那次……酒会上的人虽然不少,但我大部分也都有印象。可在出席的人物中,我并不记得有宫浩天在场。 “程万里。”看我一头雾水,宫浩天出言提醒:“我和他还有几个医疗界的朋友一起在包间吃饭,他中途去厕所去了好久,我顺路去找他。你们说的话,我在旁边都听到了。” 如果宫浩天刚才的眼神让我不自在,那他现在的话更加把我扒光的彻底。我残存不缺的自尊,又一次的被人践踏在脚下。 “你在北镇的事情,我算是多少有点耳闻。”宫浩天点到即止:“最开始的时候,我挺瞧不起程万里的。我觉得医生,要有一颗仁爱的心。像程万里那种害群之马,挨你的打受处分……这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事儿。” “不过。”宫浩天很直接的拒绝我:“我同情你的遭遇,我认同你的做法,可这不代表我愿意接受你当我的儿媳妇。要我说,就算宫宸去喜欢一个男人,也比娶一个改嫁过两次还在守寡期的女人强。” 我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也不知道怎么样说能让自己有利一些。事实上,我觉得宫浩天说的都很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现在我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要是我的孩子哪天领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回来,我也会觉得心里接受不了。 不过为了孩子,我还是要争取一下:“伯父,对于过去的事儿,我不想说太多了。我这辈子承受的磨难,估计比一般人几辈子加起来还要多……我和宫宸,我们两个……” “不管怎么说,你的命还是不错的。”宫浩天打断我的话:“如果不是宫宸为你提出的移民申请已经开始走程序了,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们两个在一起的。骗婚,这在美国是很严重的罪名。坐牢罚款,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它会成为一个人永生的信誉污点。” 宫浩天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他的话就像藤条一样不断的往我脸上抽:“宫宸的妈妈和你姨妈周玲很好……因为周玲曾经救过我家,所以,我可以暂且对周玲糟糕的名声忽略不计。甚至,我都可以宽容的将她对宫宸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儿视而不见。不过你,真是已经超出我能力承受的范围了。” 我面红耳赤,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要不是你姨妈,宫宸怎么也不会这样。”宫浩天长长出了口气,说:“我知道宫宸为什么会执意要帮你,所以我不怪他。” “冒昧的问一下,伯……”看到宫浩天的眼神厌恶,我立马改了口:“宫先生。我想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姨妈她是真心实意对宫宸好的,可能她的话有时候确实不太靠谱。但她对宫宸的心意,我是真切的见到过。” “心意?什么心意?眼睛看到的东西,就不会骗人了吗?”宫浩天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你姨妈暗中给宫宸下致幻类的药物,这叫对他好?把宫宸的思维往错误的方向引导,这叫对他好?哼,要不是你姨妈救过宫宸妈妈的命,我早就告她了。” “你什么意思?”我也顾不得礼貌了,急切的询问:“什么致幻类的药物?我姨妈对宫宸做过什么?” 宫浩天手指绞缠在一起,他讽刺的笑意更大:“你姨妈在四年前,她曾经给宫宸暗中下过致幻类的药物。要不是我和宫宸妈妈及时发现,宫宸现在没准已经疯了。” “为什么?”姨妈难道不是想要认宫宸当儿子的吗?既然宫宸都已经私下承认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不可能,我姨妈没有理由这么做。” “啊,我想她的理由很充分。”宫浩天对我的怀疑嗤之以鼻:“当时你妈妈刚死没多久,你又等着被判刑。你姨妈知道我有办法帮你,但她知道我不会这么做。所以她用致幻类的药物迷惑宫宸,让宫宸觉得和没见过面的你有某种神奇的联系……我的傻儿子,到现在还坚信着这一点。” 鹧鸪天 说: 大年初一拜年啦~大家恭喜发财~哈哈哈~ 190 无欲则刚 这样的事情,真是让我始料未及。 姨妈最开始为什么会认下宫宸当儿子?毫无疑问的,她是想捡个便宜让自己的晚年能够老有所依。 可她冒着毁掉自己晚年幸福的危险给宫宸下药,她让宫宸误以为我是他什么前世的恋人。毫无疑问的,她是想让宫宸为了我而去找宫浩天,她想让宫浩天救我……但是,为什么? 我心情变的极为复杂,甚至可以说极为的震惊。这就好比说乔安山把遗产都捐给希望工程一样,理解不了,同样也不能接受。 “宫宸……”领子似乎突然变的特别紧,我动手扯了扯,问:“宫先生,这中间真的没什么误会吗?这事儿……你和宫宸说过吗?” “和他说有什么用?”宫浩天又是一声冷哼:“宫宸认死理儿,他要是认准的事儿,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再说,我也不想为此闹的自己家宅不宁。这也是我找你谈话的主要目的。” 宫浩天的态度让我忍不住炸毛,要不是考虑到宫宸难做恐怕我早就掀桌了。我尽量保持礼貌的问:“您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宫浩天看都没看我:“等到你的签证办下来,你就和宫宸离婚。你不能要求赡养费,你的孩子你也自己带走。而且,离婚之后你不要让宫宸再见到你。” 这是我和宫宸约定好的,我本来也打算这么做……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尤其是你肚子里的,我不希望它给宫宸带来任何我们意想不到的麻烦。”宫浩天盛气凌人的对着我颐指气使:“事已至此,我也麻烦你能以宫家儿媳妇的要求对待自己。要知道,你的每一言每一语都会给我们宫家带来很不好的影响。作为长辈,我对你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请你不要把你家那些歪风邪气带到我家来。” 因为宫浩天这一句话,我气的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发抖。他怎么说我,我都没关系。但是他所谓的“歪风邪气”,则在很直白的说我没有家教。 “宫先生,宫医生。”我笑的有些别扭,说的话都带着颤音:“我听宫月说过,你们家的人世代为医……我很好奇,你对人命到底是抱有怎样的态度?” 宫浩天略微一愣,遂又恢复镇定:“对于人命,我从来都是抱着尊重和敬畏的心态。” “尊重?”我轻笑:“您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您觉得我是为什么非要嫁给宫宸?为了你们宫家的钱?为了你们宫家的名声?” 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兴奋,我的脸微微涨红。我站起身来走到书柜旁边,讽刺的看着宫浩天的水晶奖杯。动手摸了摸奖杯上面写着的“全国先进医者”六个字,我说:“什么尊重,什么敬畏,都是狗屁!宫医生,你尊重的是金钱吧?你敬畏的是权利吧?” “感谢我的父母和我的前夫,因为有他们,所以我并不缺钱。这个世界上只要我喜欢,就没有我花钱买不起的东西。恕我直说了,我还要你家那点赡养费干什么?” “而你们宫家的名声?我也不稀罕,我要来也没用。”我将宫浩天给我的讽刺全都返还给他:“你作为国内有名的德高望重的医者,竟然会如此的蔑视生命和不尊重别人的人格。医者父母心,这都是说来好听的吧!” “你对我的遭遇完全没有同情悲悯,你对我肚子里即将降临的生命也没有丝毫的尊重。你口口声声说着不要让我的孩子给宫宸带来麻烦,可在我听来,你说的都是叫我看好自己野种的屁话!” 宫浩天脸上阴的都能拧出水来,他沉眉静静的看着我。 我不着痕迹的将书柜上的水晶奖杯扫掉,砸在地板上奖杯被摔成了两半。宫浩天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知道我配不上宫宸,但是你没必要指桑骂槐的冲着我爸妈来。我活的失败,你怪不到我爸妈头上。他们死了,我早就成了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你和我谈家教,你会不会好笑点?”真的撕破脸,我反而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和程万里那种人一起吃吃喝喝的人……对你的人品有期待,这完全是我的不对。” “吕诺,”宫浩天气的脸上松垮的皱纹都在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我冷冷的回击宫浩天:“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失去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我承受不起的。同样的,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我不敢做的事儿……无知无畏,无欲则刚,我想你能懂。” 我掐着掌心的伤口,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反复的告诉自己,我不能退缩……从姨妈的事情上我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一点,那就是长辈的德行一定会影响他的子孙后辈。 宫浩天瞧不起我,没关系,我这辈子本来也没干过多少让人太瞧得起的事儿。不过他用看野种的眼光看我的孩子,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我不想惹麻烦。”我言辞上让步,但是语气却依旧强硬:“宫先生,我是走投无路了……相信我,我和你是一样的心理。我不想害宫宸,从来都没想。我只求自保,不求其他。” “像你说的,我和宫宸结婚,你我就算是一家人。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我也同样希望你别把事儿做的太难看。只要你给予我最起码的尊重,我会保证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宫浩天有我的把柄,我也同样知道他的软肋:“宫宸是你的儿子,你和我一样了解。我要是不能平安生下我的孩子,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儿子吗?” “你这是在吓唬我?”宫浩天呼呼喘着粗气,我觉得他的鼻腔里似乎都在往外喷火。 “不,我不是吓唬你。”我轻轻勾唇,说:“难道你没看出来么?我很直白的在威胁你。” “奖杯的事儿对不起。”不想和宫浩天继续唇枪舌战,我一边开门一边说:“不过,我是故意的。” 鹧鸪天 说: 二更~~~投票呀~~~ 191 小姑子 我从书房出来时,宫宸正满脸紧张的不断在门口踱步。看只有我自己,他赶紧拉着我进了隔壁的屋子。 宫宸转身将门关上,他仔细上下的打量我一圈:“我爸,他没打你吧?” “打我?没有。”我对宫浩天的气还没消,连带着和宫宸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太好:“倒是说了不少打脸的话。” “吕诺,我爸是不了解情况。他要是知道你的处境,他会同意我帮你的。”宫宸满脸的歉意:“我爸就是脾气不太好他那个人不坏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宫宸这样的态度,反而显的我小气。我一屁股坐在客房的床上,有点不太自然的挥挥手:“我的事儿确实是办的不太好,被你爸说两句也是应该的。再说,他说的也都是实话。” 隔壁的书房门被打开了,听情形应该是宫浩天出来了。从钝重的脚步声看,宫浩天应该还没消气。 想想我刚才做的事儿,也确实是过分了点。 “对不起啊!”宫宸犹豫着站在床边:“是我自己想帮你的,过错本来也不在你。” 宫宸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过意不去:“你胡说什么呢!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不用和我道歉,你也不欠我什么。” “我欠你的,我们黄家欠你的。”宫宸摇头:“你怀的是我亲哥哥的孩子,我应该帮你。” 得,问题又绕回去了。 “我们下楼吧?”我不想在问题的泥潭里没完没了的纠缠:“就咱们两个在楼上实在是不太好……你妈妈脾气怎么样?难对付吗?一般婆婆都比公公还难相处,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宫宸咧嘴笑,却笑的并不是很放的开:“我妈妈还好,她不太会交际应酬。除了在医院,她在家很少说话。不过她比较听我爸的,你要是把我爸劝好了,应该就没事儿了。” 呃,劝好宫浩天……这不是死定了。 我脸上五官挤得跟包子似的,宫宸看了暗自发笑,说:“你别下去了,我就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好了。” “算了吧,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我摸摸肚子:“伸头一刀缩脖也是一刀,既然避不开,还是来个痛快的吧!” 我灰心丧气的一点点从床上站起来,想要扶床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宫宸握住。宫宸抿嘴笑,可能是想要我放心,他笑的眼睛都弯弯了:“我爸妈虽然严厉了一点,但他们很疼我的。我和你一起下楼认个错敬个茶,估计也就没事儿了。” 真的会像宫宸说的这么轻松? 我很怀疑。 等到我们下楼,沙发上却只剩下翘着二郎腿毫无仪态看杂志的宫月。 “爸妈呢?”宫宸问她。 “走掉喽!”宫月嘻嘻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绕到我一侧挎着我:“嫂子,你和我爸说什么了?我爸下楼的时候脸绿的跟绿巨人似的……” “宫月!”宫宸不满的教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 宫月挤了下鼻子,嘟囔道:“一家子老古董。” “你不是这家人?”宫宸皱眉:“不过,爸妈走了,你怎么没走?” 宫月委屈的抱怨:“我也想走啊!但是爸妈不让,爸爸说,要在这儿照看嫂子。爸爸还说哥哥平时要上班,嫂子自己在家不安全,有个人照看着能好些。” “呼……”宫宸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回头对我笑说:“我就说吧,我爸生气是生气,但他人还是不错的。” “才怪。”宫月对宫宸的话很不服气,她小声的抱怨:“哪有这样的嘛!人好不容易来一次洛杉矶,也不让人出去走走逛逛……嫂子怀孕了,我们可以请专业的护理人员嘛!又不是出不起钱。” 宫宸的话,我也不信。从宫浩天的态度来看,他才不会在乎我肚子里孩子的死活呢!宫浩天估计是怕我有什么事儿,到时候再缠上他的儿子不放。 “行了,你们两个就甜甜蜜蜜的在家歇着吧!”宫月抱怨归抱怨:“我呢,作为苦命的小保姆,现在就去给两位准备温馨的孕期套餐。”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不太想和宫宸单独在一起:“宫月,你一个大姑娘,孕妇的东西你不太懂。” 宫月动作轻柔的将我塞回到宫宸的怀里,笑说:“嫂子,你现在是孕妇,你就在家里踏实的享福。好好生下我的大侄子,让我当个小姑我就很开心啦!我你还不知道吗?在医院,我什么没见过啊!需要什么你给我发短信,我给你买回来就行了。” 说完,宫月动作麻利的准备好,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宫月人真好。”我不着痕迹的从宫宸的怀里出来:“她和你很像,你们两个都很善良。” “我帮你把行李搬上去吧!”宫宸被我表扬的不太好意思,他挠挠头,说:“你累了一天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宫宸不说我还不觉得,他这么一说我觉得全身都是酸软的累。跟着宫宸的后面去了客房,我强撑着洗完澡到床上躺着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宫月来叫我吃饭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宫宸呢?”我下楼跟她去餐厅,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加班了吗?” 宫月点点头:“说是有个手术什么的,医院打电话叫他过去了……这么会儿没见,就想我哥啦?” 我闷头吃饭不说话。 宫月显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她色迷迷的看我,八卦的问:“嫂子,你和我哥,你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啊?” 我交代出早就和宫宸编好的词儿:“有一次在医院门口,有一个病人心脏病突发。我帮着做了CPR,这就认识了宫医生,慢慢好上了。” “咦,也太不浪漫了。”宫月又看了看我的肚子,好奇的说:“那个……能问吗?” “你问。”我随意的答。 “就是,那个和我哥哥长的很像的律师先生。”宫月不太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你俩是什么关系啊?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他吧?我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但作为妹妹,我不想你把我哥哥当成谁的替代品去爱。” 鹧鸪天 说: 三更完事儿~大家晚安~ 192 你爱我像谁 宫月看似大喇喇,但她说的话句句都在旁敲侧击:“嫂子,我哥那个人傻,特别的傻。或者说,他心肠好。别人给他点滴,他恨不得回报涌泉的那种。因为这样,他从小到大没少上当受骗……我爸虽然没说你和我哥怎么回事儿,可我也不是小孩子,我多少能明白些。” “嫂子,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哥心肠好,你就糊弄他。他喜欢你,你要是糊弄他,他会更加伤心的。”宫月漫不经心的在两手指间滑着橙子玩:“其实我哥心里也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罢了。总是这样闷闷的,别人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有时候我就说,我哥早晚会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宫月接着笑嘻嘻的说:“嫂子,刚才有人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看你在睡觉,我就帮你接了。” 嘴里还有没吃下去的意大利面,宫月这么说完我觉得喉咙堵的怎么都无法下咽。番茄酱固有的甜酸,瞬间演变成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酸涩。 吞不下,吐不出。 不用问了,宫月会突然和我提黄家赫的事儿,那打来电话的人八成是黄家赫了……宫宸和宫月,他们两个对我一向都很好。我不想骗人,更不想骗宫家的人。 “宫月。”我生生将嘴里的面条吞下,扯过餐布擦擦嘴,说:“我不是把你哥哥当成谁的替代品去爱,而是我根本就没爱过你哥哥。” 宫月的眼睛极为干净,她笑眯眯的似乎早就知道我要说的话了。 我把餐布放到桌子上,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看到我的样子了,我现在大着肚子,国内又惹了不小的麻烦。旅游签证过期,我现在就是个黑户。要是不抓紧把移民签证办下来,那么我势必会被驱逐出境……你说的对,你哥哥的心肠确实很好。他娶我一次,算是救了两条命。我和孩子,我们娘俩这辈子都会记着他的恩情。” “你看,怎么好端端的谈起恩情来了?”宫月伸手一拍,桌子上滑动的橙子猛然停住。她嬉皮笑脸看似漫不经心,问的话却依然犀利:“不是把我哥当成谁的替身爱,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不然的话,当成替身被爱的那个人,该多么的可悲又可怜呐!” “说正经的,”宫月继续用她的手指玩弄着橙子,估计她心里都已经把宫宸骂了好几遍了:“我在医院看护你的时候,我就很奇怪。黄律师和我哥哥那么像,你就真的不会对他们的感情混淆吗?我第一次看到黄律师,我都有点迷糊呢!” “不会。”氛围愉悦,但是谈话的内容却丝毫让人轻松不起来。我含糊的答:“在我眼里,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和宫医生已经说好了,等到签证办下来,我们两个就会离婚。” 宫月嗖的一下偏头看我,她眼角弯弯笑容正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嫂子,你吃呀!用不用我给你倒杯奶?吃橙吧!我给你扒!” 黄家赫的问题,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被宫月一笔带过了。吃过饭之后我拿手机看了看,宫月接的,不过是一个房产电话。 宫月说这么多,都是在套我的话。 知道宫月在套我的话,我却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她是宫宸的妹妹,虽然不是亲生兄妹,但也是亲生兄妹那么相处从小一起长大。她想维护宫宸的利益保护宫宸的感情,这没什么错儿。 宫宸晚上十点才回家,他回来的时候我和宫月正在客厅看电视。宫月嘻嘻哈哈的笑声,反倒让屋子里阴暗的装修看起来没那么沉闷了。 “哥哥!”见宫宸进屋,宫月丢下遥控板跑了过去:“吃饭没有?” 宫宸点点头,他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说:“我在医院简单吃了些,你们两个呢?吃饭了没有?” 简单闲聊了几句,大家都准备上楼去休息了。宫月边扶着我往楼上走边说:“哥哥,你还是别和嫂子睡在一个屋子里了。她现在大肚子呢!你们两个睡一张床,你要是碰到她的肚子怎么办?我给你把客房收拾好了,你睡客房好了。” 宫月的意思我明白,她知道我和宫宸会离婚,所以她不希望我和宫宸靠的太近……正如她说的,黄家赫和宫宸长的这么像,不想混淆,真的是有点难。 不过宫宸却不赞同,他不知道我已经和宫月交代清楚了:“宫月,我和吕诺还没结婚呢,你这就打算让我们分居了?去去去,小孩子,你别瞎插嘴。” “嫂子,”宫月摇着我的胳膊:“你看我哥,他欺负人。” 宫月哼哼唧唧的撒娇,被宫宸彻底忽略掉。他把宫月往房间一丢,自己扶着我进了他的卧室。 到了卧室,宫宸扶着我的手撤了回去。他抿抿嘴,不太好意思的解释说:“那个……移民局的人会来问的,到时候别人知道我们两个分屋睡,就麻烦了。” 如此直接的被男人带到卧室来,我多少还是有点不自然。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空气中似乎都涌动着暧昧的情愫。 直到宫宸轻咳一声说要洗澡,我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宫宸洗澡的时候,我神经一直紧绷着。等到哗哗的水声停下,我更是紧张的躺在床上装睡。 “吕诺?” 宫宸轻轻叫了我一声,看我睡着了他也只好作罢。把厚重的窗帘一拉,宫宸拖着棉被去地上睡了。 我对自己小人之心的想法十分愧疚,关灯后我忍不住开口:“宫宸,我们这样骗你的家人,真的好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帘遮挡的严实不见一丝光亮。我犹豫着开口:“虽然你说不用,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你知道乔安山死后,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 “乔安山死前,我一直和他呕气。”我盯着眼前黑漆漆的棚顶,说:“他带着我从巴罗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死了。” “你知道那个戒指吧?就是我说别人嘱托给我的那个。戒指的女主人,死了。她死的时候,有好多好多的心愿没有达成。”我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的想表达些什么:“我越来越觉得,人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可有时候,我又感到很矛盾。” “矛盾什么?”宫宸在暗处轻轻的问。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人很多时候又不像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吧!”我呢喃着说:“信念和心愿,这些看似摸不着的东西,反而会让人变的坚强。” 宫宸又不说话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宫宸却突然开口:“吕诺,你不会死的。你有强大的精神信念,你还有很多美好的心愿……你会活着,好好的活着。所以,你不用怕,也不用急着和我说谢谢。” 还没等我感动的眼泪留下来,宫宸再次开口说:“这两天,我要回国一趟。” 193 小人之心 “回国?”我反问。 “是啊,就这两天,我要回去做个报告。”宫宸翻了个身,被子随着他的转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你的戒指,我可以帮你带回去。你把地址和姓名写清楚,就可以了。” 我皱眉:“什么报告啊?” 宫宸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没多久,他的嗓音疲惫:“学术之类的,一句两句我也和你说不清楚。医院派我出来实习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回去看看也说不过去……不会太久的,最迟半个月。签证官面试前,我怎么也回来了。” “你会回来吧?”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宫医生,你要是觉得和我结婚太为难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乔安山已经下葬了,我回国也是可以的……” “睡觉吧!”宫宸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说,不早了。” 我不再说话了,但也同样睡不着。就算宫宸再三保证,可我还是不能不去担心他会丢下我。毕竟假结婚是大事儿,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不该冒这个险。 在反复的考虑和纠结中,我几乎把事情所有可能产生的情况以及情况所带来的后果都想了一遍。等到天微微发亮,我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这一觉我睡的特别沉,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我才醒过来。宫宸铺在地上的被子都收了起来,他已经去上班了。 我从楼上下来,宫月正无聊的看着美国的肥皂剧。见我下来,她笑着奔向我:“嫂子,你起来啦!我哥说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他要我别去吵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粥给你热热,我哥早上亲自给你做的谷物粥。他说这种粥,会对孕妇的便秘有好处。” “谢谢。”经过昨天的谈话,我和宫月相处时总会觉得别扭。她要是责怪我,我估计会好受些……她现在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十分的愧疚。 “你哥呢?”我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问。 宫月打开炉火,说:“他去上班了,估计怎么也要晚上能回来吧!” 我摸着肚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宫月倒是比我自然的多,昨天的谈话她显然没放在心上。她把热好的饭菜端到我跟前,笑嘻嘻的看我:“嫂子,你有按时做产检吗?宝宝的性别知道吗?” 产检我在巴罗的时候有定期去做,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实在是没倒腾出时间来。而至于孩子的性别,我没有问过。男孩女孩,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照实将情况和宫月说了,她用手托着腮,满脸的若有所思:“要不然这样好了,等你休息两天,我带着你去做产检吧!我哥他天天上班,我估计他也没时间陪你去。” “宫月。”我拿起勺子又放下,说:“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什么都不用。这些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的。你这样,我真的很于心不安。” “不用不安。”宫月随手从餐桌的水果盘里拿出个橙子扒:“你和我哥哥在一起,你还怀了宝宝。照顾你,是应该的。” 脸颊发热,烫的我自己都尴尬:“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哥哥的。” “是啊,我知道。”宫月笑呵呵的把橙子瓣丢到嘴里:“嫂子,你忘了吗?你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我还在医院护理过你。当时你和我哥哥,你们两个见面时完全就是陌生人。哪怕是你俩现在说话,也很客气……我觉得,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黄律师的吧?” 宫月把橙子咽下,她说话也变的清晰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哥哥要认下黄律师的孩子,但我想我哥一定有他的理由。既然这样,那我做妹妹的肯定要支持他……嫂子,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你对我哥哥好点就行咯!” 因为我这个人命一直都不好,常年的遇人不淑。亲人朋友爱人,没有一个不坑害我或是被我坑害的。加上乔安山一段时间的教导和影响,我对其他的人很难在轻易相信……所以,把人心往脏了想,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碰到宫宸宫月这么无私纯良的人,他们做的事儿我总是不自觉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看。 不为别的,只是我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早已变的冷血自私而又麻木。 宫月笑的灿烂,她坦坦荡荡的毫无遮掩。我拿起勺子将粥送到嘴里,五谷粥的米粒顺着食道滑下渗进心里,热热的烫烫的。 我刚吃过饭,宫宸就回来了。他走的有点急,稍长的头发都偏到了一侧。宫月笑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来问宫宸为什么早回来。 “我要回国开个会。”宫宸一边翻找自己的护照一边交代我俩:“宫月,你这几天陪吕诺去医院做次产检。我开会的时候可以接收邮件,产检完的结果你发邮件给我。” 我心里的不安扩大,忍不住问:“宫宸,你不说要过两天回国吗?怎么突然这么急?” “临时加了一个会,不回去不行。官僚主义那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宫宸怕我想多,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专注的看着我说:“吕诺,你相信我,我会回来的。等到开完会做完报告,我立马回来。” 宫月夸张的打了个冷颤:“你们两个肉麻不?就是开个会,至于这样吗?” 我红着脸对宫宸点点头……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 宫宸走的很急,除了护照和现金,他基本上没有带行李。不过临走之前他没有忘了答应我的事儿,他带走了向晚的戒指。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亲眼看看那个叫木清晨的男人接到戒指时的反应。我很想知道,他得知向晚的死讯时会不会像安年成一样痛不欲生。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太奢侈,是赤裸裸的奢望。 宫宸走了,我本以为日子会过的轻松些。安安静静的养胎,尽量不去想那些纷繁错杂的过往……可老天并没如我的愿,在宫宸走的第三天,我再一次接到了卢志的电话。 这一次,卢志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吕诺,要是黄家赫不值3000万的话,那我想问问你,你爸爸的死值这个价吗?” 194 can you hear my call “你要是想说我爸爸的死,那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打断卢志的话,说:“关于我爸爸的死,我姨妈已经都告诉我了。” 卢志在电话另一端嘿嘿的笑,他也不说话,只是在那儿上气不接下气的笑。我被他笑的心里不安,情绪暴躁的质问:“你笑什么!我不会给你钱的,一毛儿我都不会给你。” “哈哈哈……”卢志笑的更加放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姨妈真话吗?我要是告诉你爸爸不是黄继龙杀的,你姨妈怎么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哦,我们可怜的小吕诺。你爸爸死的时候,我确实在场。我躲在衣橱里,就听着他们两个争吵……我知道周玲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跟我在一起,这个贱货,她一直想着回到你爸或者黄继龙那里。” “是啊是啊,我知道她想回去。要不是因为你妈妈,那点道德感对她来说算什么呢?”卢志声音油腻腻的令人生厌:“只要我告诉她,你爸爸她姐夫是黄继龙杀的。那么她仅有的道德感会让她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 我紧张的手掌心里都往外冒汗:“你到底想说什么?” “傻姑娘,”卢志不怀好意的问:“你姨妈把我的谎话告诉了你,你也信以为真了,是不是?不用试着对我撒谎,我知道你信了。你不仅信了,而且你还怨恨。怨恨黄继龙,也怨恨黄家赫……因为这样,所以你不肯管黄家赫的死活吗?” 我不再听卢志的话,直接将电话摔在了墙上。 不可能,我爸爸一定是黄继龙杀的!既然黄家赫都亲口承认了,我没理由……如果我爸爸不是黄继龙杀的,那黄家赫是不是也被骗了…… 下身的刺痛使我站立不稳,我摇摇晃晃的坐在了地上。伸手去触,双腿间是温暖的濡湿滑腻。 宫月听到我的动静,她敲敲门进来。宫月盯着我的双腿间,眼睛都看直了。还是我告诉她抓紧报警,她才回过神来。 叫过救护车后,宫月跑过来握住我的手给我打气:“你忍忍啊!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别生啊!现在千万别生!我不会接生啊!妈呀!杀人啦!” “宫月,你别在这儿看着我了。”我反倒比宫月镇定:“你去下楼等救护车!” 宫月起身往外面跑,没跑多远她又急着折回来:“不行啊!我要是走了,你要生出来怎么办?虽然我不懂什么,但我多少能……” “快去!”肚子一阵猛缩,我疼的大叫:“宫月!你下楼,帮我接杯水喝?好不好?” “好好好。”宫月急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宫月一个大姑娘看这个确实是太不好了,我试着心平气和的对她说:“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你先去把一楼的院门打开,再把我住院需要用的东西都装起来,然后你在回来看我,好不好?” “那你有什么事儿,你记得叫我。”宫月说话都在发抖,她不放心的把手机塞给我:“你要是喊不动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 下腹阵痛使我无心安慰宫月,我挥挥手示意她我知道了。宫月站在原地左右为难的踌躇片刻,这才蹬蹬的跑下楼。 我手里攥着宫月给我的手机,屏幕上粘的满满的都是汗。等到疼痛稍微缓解了些,我虚弱的找出黄家赫的电话号码打给他。 出乎意料的,这次电话竟然接听了。 听我的呼吸声不太对,电话那面的黄家赫开口询问:“诺诺?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儿了?” “你个混蛋!啊!” 突然袭来的宫缩让我疼的惨叫一声,黄家赫急了:“你是不是要生了?你在哪里呢?你快点告诉我!你不是和宫宸在一起吗?宫宸呢?他是医生,让他想想办法啊!” 黄家赫知道我和谁在一起,他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和正在经历哪些……我的事儿,黄家赫似乎全都知道。可他的事儿,我却一无所知。 “黄家赫。”我喘着粗气,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是不是你爸爸杀的?” “你是不是孕傻了?”黄家赫被我气昏了头,他咽下想要骂我的冲动,哑声说:“诺诺,你先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告诉你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我不信你。”话筒被我吹的轰轰响,我每次尖叫一声黄家赫都在电话另一端倒吸一口气。我胡乱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破着嗓子乱叫:“黄家赫,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我实话,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让你见到孩子。” 黄家赫思想上的挣扎被我疼痛的叫声击溃,他妥协着回答我:“是!是我爸爸!当初,我爸爸是这么告诉我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和我说你能解释?”眼前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黑白斑点,我甚至都看不清楚下身的到底是血还是地毯花纹。我强撑着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你说你能解释,是骗我的吗?” “诺诺……”那面似乎有看守在叫黄家赫,他只好匆匆的解释:“我爸爸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说,他和你爸爸订过一个协议!但是这个协议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没有告诉我……诺诺!你和我说说话!诺诺!你怎么样了!” 我怎么样了?我疼的已经快他妈的想死了。 黄家赫不甘心的抱着听筒叫我的名字,电话另一端是身体推搡和殴打的响动。我真想再和黄家赫说几句话,但身体的疼痛使我除了一些呻吟的单音节以外完全说不了其他……电话里看守骂骂咧咧的说着侮辱黄家赫的话,黄家赫被几个人揍倒在地上。 接着,电话挂断,一阵忙音。 疼痛将时间无限延长,每次想要昏过去,撕扯的疼又会唤回我的意识。我躺在地上,四周的墙似乎都不断的往我身上倾倒。 我想要叫宫月,可我已经连动手拨通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195 在你遥远的附近 痛感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真实的错觉,进来的医生让我看着心里害怕。至于怕什么,我也不清楚。 可就是害怕。 被从楼上抬下去的时候,墙上的宗教壁画更加重了不真实的感觉。恍惚间,我竟然看到林静站在了医护队伍里。 “滚开!” 我骂的用力,但是却完全听不到声音。他们都当我在胡言乱语,而事实上我也确实是在胡言乱语。一帮人围着我,吵闹的说着英文。我躺在产床上,阵阵的眩晕。 要感谢我在北镇的经历,如果没有那段不堪的往事,我生孩子可能也不会这么顺利。被抬上产床后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朦朦胧胧中,我只是瞥了眼孩子,连性别都来不及问,我就昏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我已经是在病房里。孩子皱皱巴巴的,像是小耗子一样躺在一旁的婴儿床上。宫月并没有发现我醒过来,她正背对着我给孩子冲奶粉。 “嫂子你醒了啊!”宫月听到响动,她笑呵呵的转身:“你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 我什么都不想吃,但为了恢复体力,也只能强撑着自己喝了点粥。宫月坐在我身后抱住我,她一边喂粥一边说:“嫂子,是个女孩呢!挺健康的,就是有点瘦……我刚才给我哥打电话了,他说他尽快三五天之内回来。” 现在我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吃完了粥,宫月抱过孩子来给我看了看。接着,我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宫宸说的三五天,是段相当长的时间。甚至,这个“三五天”都超过了他最初说的半个月。宫月每天都安慰我说宫宸就快回来了……可事实上,从我生完孩子到出了月子,宫宸都没有回来。 不仅宫宸没有回来,我出了月子后的第二天,宫月也要走了。 “嫂子。”宫月不太好意思的搓搓手,解释说:“我要回国了,那个……我来这面是休假。现在休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医院那面影响会不好。你先自己在这儿住着,过两天,我哥就能回来了。” 我不知道这个过两天要等多久,而我也懒得去问了。宫家的人一个个都不在家,我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宫月,我不住在你家了。我……” “你不住在我家住哪里?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和我哥哥交代啊!”宫月急了:“再说了,你的签证过期了,不会有人租房子给你的。难道你要抱着孩子去住汽车旅馆吗?” 宫月抢过我的行李:“嫂子,你就踏实的住着。要是自己忙不过来,就请个保姆。” 这声嫂子,还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宫宸走了,宫月也走了。偌大的房子里,每天都回荡着孩子的啼哭声。很多时候我都看着啼哭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宫月走了之后,家里除了啼哭的女儿便没有人了。害怕移民局的人来,我也不能和左右邻居说太多以免露馅。担心黄家赫或者是卢志再带来不好的消息,我连手机都不敢开。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会哭的女儿。 产后的日子,是空前绝后的压抑。每天夜里,我都会梦见移民局的人破门而入,直接将我丢进警察局或者带出国界。从梦中惊醒,我都会跑到婴儿床旁边看我的女儿。像是被恶魔迷了心智,偶尔我甚至会产生掐死女儿一了百了的念头。 我得了产后抑郁症,这个我自己知道。在没有人和我说话,我怕是要精神分裂了。 寂静中歇斯底里的日子持续了能有半个月左右,然后,宫宸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宫宸是几点回来的,总之我某天早上醒来,宫宸已经在楼下做早餐了。晨光在他的周身镀了层金边,让我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就算真的是幻觉,我也不想让他消失。我没敢抬眼看他,只是静静的吃了早餐。宫宸也没有说话,他坐在餐桌的对面,看我看的专注。 吃饭的中途我女儿醒了,宫宸说他上楼去看……我仍旧低头吃着面包,没有答话。 宫宸刚走上楼,我立马丢下手里的面包跟了上去。脱掉了鞋子,我赤着脚在地板上行走。我不敢出声,我怕响动会让幻觉消失会把我拉回现实。 我推开卧室的门,宫宸正姿势不熟练的抱着女儿喂水。他听到我进来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没有,我想问过孩子的爸爸,再取名字。”我不确定的问:“你真的是宫宸么?不是我的幻觉?” 宫宸抱着孩子转身,他惊恐的看着我:“诺诺,你说什么?什么幻觉?” “你先别和我说话。”我头疼的厉害:“我有点分不清楚你是谁……你能离我远点吗?” 宫宸往前迈了一步,我吓的厉声尖叫:“你别过来!” 女儿被我的尖叫吓哭,她的啼哭声让我叫的更加疯狂。脑袋真的是糊涂了,事情似真似假我全然分辨不清。对女儿的哭声置若罔闻,我蹲在地上神经兮兮的念叨:“乌斯地有一个人名叫约伯。那人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 “诺诺!”宫宸抱着女儿:“你清醒点!” 我不受影响,继续嘀嘀咕咕的默背:“他生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他的家产有七千羊,三千骆驼,五百对牛……” 宫宸抱着女儿站在地中间左右为难,他不知道该哄劝我俩哪个好:“吕诺!你来看看女儿!” “……五百母驴,并有许多仆婢。这人在东方人中就为至大……” 我想要去哄哄女儿,但我真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吓到她或者伤到她。我跌坐在地上,大力的拉扯着头发。头皮的刺痛并没让我清醒,压抑着的神经反而更加麻木。 宫宸把哭闹的女儿放回到婴儿床上,在他跑过来之前我抢过桌子上的剪刀对准他:“你不可能是真实的,这一定是我的幻觉,一定是。” “为什么一定说我是幻觉?”宫宸举起双手稳住我,他收起担忧,颇为镇定的问我:“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黄家赫。” 鹧鸪天 说: 今天家里来人,剩下的两更有时间再更~~~梁思源的番外往后移了,初五更新 请假 剩下两更今天没时间写了,过年请个假,哈哈哈 196 心有千千结 从说第一个字儿开始,我就觉得他是黄家赫。但他的衣着打扮,又和宫宸完全一致……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你先把剪子放下,你放下!”穿着宫宸的衣服却酷似黄家赫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劝慰我:“有什么事儿,我们放下剪子再说,行不行?” 我执着的拿着剪子不肯松手,固执的摇头:“不行,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黄家赫。”他说。 我不信:“黄家赫在牢里。” “那我就是宫宸。”他又说。 我还是不信:“但你说话的声音和宫宸不一样。”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他开始动手解衣服上的扣子:“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 他赤着上身站在我的面前,除了一些新增的淤青和伤痕,左肩膀上亮亮的伤疤明显……黄家赫的肩膀上有这样的伤,是我被抓回北镇时用餐刀伤的他。 我眉头皱紧,手里的剪刀也掉在了地上。 “你上次被抓回北镇。”黄家赫一点点的走进我,他用脚踢开剪刀,说:“你也以为我是幻觉,当时我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你说用手摸摸……用手摸摸就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了。” 黄家赫摊开双手看我,我哆嗦着手,终是没有伸手去摸:“如果你是真实存在的,那宫宸呢?你是黄家赫,你应该在牢里。而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宫宸在替你坐牢,是吗?” 宫宸有说过会帮着我把黄家赫弄出来,当时他说完,我也只是当成安慰的话,过去也就算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宫宸竟然会用这种方法将黄家赫换出来。 婴儿床上的女儿哭累了,她自己慢慢的睡着了。没了孩子的啼哭声,我的精神似乎也正常了些。刚才的失控,简直是太让我害怕。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仿佛都在一瞬间被释放了出来。 黄家赫回头看了眼女儿,不舍的说:“我们出去聊,好不好?” 我们两个来到走廊,琉璃玻璃折射出的昏暗光线让人觉得压抑。我一眨不眨的看着黄家赫,他深吸了口气:“宫宸来找我,他和我说了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我的什么情况?”我讽刺的笑,情绪激动:“宫宸有没有和你说乔安山是怎么死的?我想应该没有。那宫宸有没有和你说我们两个要结婚的事儿?我想一定会的,不然你也不会骗宫宸,让宫宸替你去坐牢。” “我没有骗宫宸。”黄家赫急着辩解:“是宫宸自己……” “宫宸自己怎么样?”日积月累的怨恨和日复一日的思念、不安、惶恐,这些情绪折磨的我偏激而又癫狂:“黄家赫,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从一开始接近我的时候,你就是骗我!现在你又骗了宫宸,让宫宸替你去坐牢……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啊!” 黄家赫静静的看我发泄完,他眉头皱的深,眼圈发红声音发哑:“我说什么有用吗?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 我渴望黄家赫和我解释,但黄家赫的解释在我听来却又像是狡辩……我被自己的脑神经折磨着,恨不得将自己撕成两半。 “你说吧!”我狠狠咬住自己的腮,血腥的气味让我稍微清醒了些:“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儿。” 黄家赫站在我的对面,他盯着我看了好久,这才缓缓的说:“宫宸来找我,他将乔安山死了以后的事情,都跟我讲了一遍。” “宫宸觉得,我不应该错过孩子出生的时刻,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个遗憾。他说我们两个换一下,他替我坐牢,我来替他当宫宸。”黄家赫轻轻挑眉,说:“我本来是不同意的,毕竟宫宸是我的亲弟弟。牢里的日子有多辛苦,我自己清楚的很……不过宫宸说,他有办法出来,他让我放心。” 我心里抽紧的厉害,颤声问:“什么办法?” 黄家赫叹了口气:“等到我平安到了美国,一个月后,宫宸会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会告诉狱警,说他来探视的时候被我打昏,换了衣服。醒来之后,他失忆了。他记不得自己是谁,直到现在才恢复……而那个时候,我也安全了。” “那你爸妈呢?”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你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保护你爸爸,现在你逃了,你不怕你爸妈会有问题了?” 黄家赫清清喉咙,他的声音明晰了几分:“我自首后,我爸爸被革了职。我妈妈因为挪用企业公款,也要接受处分和调查……不过我爸爸事先准备好了,在我妈妈被抓前他安排我妈妈逃到了东南亚。我在牢里的时候我妈妈有给我打过电话,但是怕电话被监听,她没有告诉我地址。至于我妈妈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我三叔和陈鹏斗了几个月,最终他们两个谁也没赢。”没用我问,黄家赫自动自觉的往后说:“我三叔早有准备,在我自首前,他就申请外调……而乔家村被端掉后,在乔安山的楼里面发现和了陈鹏往来的证据。陈鹏涉嫌渎职贪污交易毒品,他正在等着审判。” 黄家赫自首之后,我就再也没敢看过新闻。乔安山怕影响我的心情,他也很少跟我提起国内的事情。我没想到,在出逃的几个月内,整个城里都换了天。 “诺诺……” 黄家赫靠近我往前走了一步,而我也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黄家赫的嗓子再次发哑,他笑的比哭还难看:“诺诺,我回来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你再问我吧!问什么都行,只要你问的,我都会实话告诉你。” “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当着黄家赫的话提这个,实在是让我心里很难承受。可不问,我自己更备受折磨:“不是说我爸爸临死前和你爸爸有个协议吗?” “这个我不知道。”黄家赫一五一十的答我:“诺诺,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们还聊个屁啊!” 我转身进屋,将满脸哀伤的黄家赫留在了走廊里。 197 是我还放不下 我不想和黄家赫说话,一点都不想。哪怕是我们出门必须在人前装的恩爱,回到家我也不想和他说话。每天黄家赫都不断的和我找话题,但我还是没有开口的冲动。 要怎么面对黄家赫,要怎么面对我自己,说真的,我并没有想好。 我能感觉的出来,宫宸替黄家赫去坐牢,黄家赫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如果不是我生产前打过那通要死要活的电话给黄家赫,黄家赫可能也不会答应……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像受了诅咒一样,每次彼此靠近,注定要有愧疚的情绪掺杂其中。 像是张璐的死,像是宫宸坐牢。 担心再有人受到伤害,连在家里我都尽量避免和黄家赫碰面。我变的更加敏感多疑,神经兮兮的不像是正常人。晚上我再也入睡不了,等黄家赫睡着后,我会偷偷把女儿摇醒去听她的哭声。 听到女儿的哭声,我才能感觉安心,我才能感觉到她是活着的。她哭,我立马会把乳头塞到她的嘴里去喂她。可我弄的姿势不舒服,女儿更加的哭闹不止。奶水呛到她,小脸可怜兮兮的红。 我怎么用冷暴力折磨黄家赫,他都不会说什么。但我要是跑去折腾女儿,黄家赫总是异常的强硬。黄家赫会一把将女儿从我怀里抢过去,不断拍着女儿的后背,说:“诺诺,你要是有气,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孩子还这么小,她什么都不懂……她经不起你的怨气。” 对于女儿,我没有怨气。甚至对黄家赫,我也早就没有了怨气。黄家赫不明白,我是怕女儿死,我是真的怕。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这样是不好不对的,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无论我多么的抗拒,黄家赫也从来没有发过活。黄家赫小心翼翼的照顾我和女儿,他卑谦的样子让我心酸又心疼。无数次我想要对黄家赫说,我们什么都不要想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可无数次话到嘴边,都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只要黄家赫一触碰到我,我就会想起因为我们两个贪欢享乐时产生疏忽而被害死的张璐,我会想起带我来巴罗“意外死亡”的乔安山,我会想起固执的想要帮我替黄家赫坐牢的宫宸。 所有矛盾,终于在签证顺利办下来一周后的早上彻底爆发了。 人说,加州的阳光是能驱赶掉人心底阴霾的。但可在我看来,加州的阳光反倒成为了一种累赘。刺眼,而又毫无意义。 早上起来,黄家赫一如往常的做好饭,接着他上楼打电话去询问宫宸的近况。 宫宸从来都不和黄家赫抱怨,黄家赫打电话宫宸只是说自己挺好的。可能因为双胞胎之间的某种隐秘联系,黄家赫并不是很放心。宫宸牢里的事儿,黄家赫每天都要从别人那了解些。 代替黄家赫的宫宸在牢里没少吃苦头,挨打挨揍,这都是不可避免的。宫宸又不像黄家赫那么强壮圆滑,他的性格让他备受打击。以至于黄家赫每次挂断电话,都要长吁短叹好久。 黄家赫现在顶替宫宸的位子,女儿自然也要姓宫。为了让名字听起来喜庆一些,我们两个给女儿起名叫宫喜。因为我这几天情绪好了些,黄家赫看女儿也看的没那么紧了。黄家赫在楼上打电话,我自己抱着宫喜在楼下喂奶。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精神溜号的厉害。直到黄家赫吼着骂了我一句,我才低头看了一眼……我的手正捂着女儿的口鼻,而我的女儿整个脸都憋涨的发紫。 “我的天啊!吕诺,你到底在干什么!”黄家赫抱过女儿推开我,咆哮着骂道:“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 我也没说话,只是茫然无措的盯着黄家赫看。他轻轻的按压女儿的胸口,不断的往女儿嘴里吹气儿。黄家赫声声压抑痛苦的哭泣,哀伤从他的动作中抽丝剥茧的脱离……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黄家赫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女儿终于轻咳一声啼哭了出来。她的小身子不正常的抽搐,刚才喂进去的奶又被她吐了出来。 黄家赫也没功夫和我生气,他抱着女儿就往外面冲。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紧追着黄家赫出去。 到了医院,女儿被送进了抢救室。我和黄家赫相顾无言的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谁都没有说话。 没多久,一个警察走了过来问:“里面的女婴,是你们的孩子吗?” “是的。”黄家赫站起身,他的情绪不太高,嗓子沙哑的厉害:“警官,有什么事儿吗?” 警察说:“我们接到医生的举报,他说女婴的脸颊上有指痕淤青。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两个虐待婴儿。” “我们……我们没有虐待孩子,没有。”黄家赫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失声痛哭:“我们只是第一次做爸妈,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孩子。孩子是不小心被被子压住,这才窒息的……孩子脸上的淤青,是我刚才急救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那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啊!我们怎么舍得伤害她?” 警官瞥了眼一脸麻木的我,问:“你是孩子的母亲吗?” 我精神恍惚的抬头看警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警察指指我的脚,又问:“太太,你的鞋子呢?” 出来的太匆忙,我竟然忘了穿鞋。一路跑来,我竟然都没感觉出疼。我的脚上满是血污,看着肮脏不堪。 “我太太心急。”黄家赫赶紧帮着解释:“我们两个看到孩子这个样子,我们实在是……” “先生。”警察并没有受到黄家赫的迷惑:“你太太,她是有精神类的疾病吗?” 黄家赫答的斩钉截铁:“没有。” “我很抱歉。”警察又看了看我,说:“你们的照料不周,已经造成孩子的身体伤害。根据本州的法律,我们恐怕要带走你们的孩子交给儿童保护中心送到有养育能力的人家寄养。而这位太太,你要跟我们回警局。” 197 不想伤害却伤害 “他说什么?”我拉着黄家赫的胳膊,大声的问:“这个警察说什么?我的孩子为什么要送到别人家去寄养?” 黄家赫用力的掐着我的手,咬牙说:“美国的法律和我们的法律不太一样,在美国,虐待儿童是重罪。” “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啊!”我瞬间精神崩溃,哭闹不止的叫喊:“我的女儿,我爱她!别带走她!别把她交给别人抚养!她还那么小,她需要妈妈……” 黄家赫没拉住,我猛的给警察跪下了:“孩子是被我伤的,我是精神病!我精神不正常!你抓我去精神病院吧!但是孩子爸爸精神是正常的!她可以照顾孩子!别把我孩子给别人!我求求你了!” 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来了不少人,无论黄家赫说什么我都镇定不下来。最后还是医生准确无误的将镇定剂打进了我的动脉,我这才身子发软昏着倒进了黄家赫怀里。 药效持续了12个小时,等我醒来天已经黑了。我躺在医院的病房上,而黄家赫则在一旁困的打盹。我拔掉点滴管想要下地,声响却惊醒了黄家赫。 “醒了?”黄家赫没有怪我,他满脸疲惫静静的问我。 黄家赫眼里布满了血丝,他从桌子上打开瓶矿泉水递给我:“先喝点水吧!” 我挥手打掉黄家赫递过来的水瓶,冷声质问:“黄家赫,我女儿呢!我女儿去哪儿了!” “我不是故意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下来,我滑着从床上掉到地上。我拼命用手拢起弄撒的水,哭的歇斯底里:“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黄家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我无心的啊!” 黄家赫蹲下来抱住我,从他回来到现在我们还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熟悉眷恋的体温让我哭的更加委屈伤心,黄家赫眨眨湿润的眼:“是我该对不起,我知道你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对,我应该看好你的。宫喜健康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她已经被儿童保护中心带走了。” “她还那么小,她要被带去哪儿……她应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趴在黄家赫的肩膀,眼泪全都流进他的脖子里:“黄家赫,我是不是……我是不是病了?” 黄家赫哽咽了一下。 “我知道,我是病了。”我心平气和的说:“要不是我太恨卢生,当初在北镇的时候我就应该病了……要是只有我自己,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我生下了宫喜,你还在狱里……宫月走了之后,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面。我害怕我死了,宫喜没人照顾。身边没有一个人,能让我放心把宫喜交给他……我早就应该注意到,我的精神在这半个月的自言自语中已经变的不正常了……你回到我身边,我知道宫喜有人照顾。所以我放纵了自己糟糕的情绪,我差点害死我们的女儿。” 是的,从确定回来的宫宸是黄家赫开始,我的情绪就全部崩溃了。过往压抑隐忍的眼泪、尽力被我忽略掉的惨痛教训回忆……这些就像是受困已久得以重见天日的野兽,横行无阻,肆虐着我的生活。 “诺诺,你别想太多,你只是太累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承担。”黄家赫抱着我坐在满是水的地上,他轻声安慰我:“宫喜的事儿我会想办法,我不会让我们的女儿被别人收养的。” “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吧!”我认真的说:“黄家赫,找个信得过的医院再把我送回去!没了我这个疯妈妈,女儿也能再交给你抚养。你把我放在家里,把我当成正常人对待……我早晚有一天会忘了自己是谁,我会把你也杀了的。” 黄家赫把我按在怀里,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上次从北镇接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发过誓,这辈子我就算倾尽所有也不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送你回那种地方。” “你想女儿回来,你就要努力让自己理智。”黄家赫亲亲我的耳朵,哑声说:“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辛苦,但你必须这么做,你懂吗?” 我用力的点头。 黄家赫抱着我从地上起来,我们两个一起躺在了狭小的病床上。 “宫喜……”我抽噎了一下,问:“你要怎么把宫喜带回来?” 黄家赫是律师,他比我要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睡吧,明天天亮我们就回家。”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宫喜……你要怎么把宫喜带回来?” 说完之后,我自言自语的嘀咕:“我刚才问过了,你说让我睡觉,你说明天天亮我们就回家。” 黄家赫拍拍我的后背,他的眼泪掉在我的脸上,声音沙哑的说:“诺诺,睡吧!” 第二天,黄家赫并没有带我回家。他为我洗了脚,又买了双鞋。从医院出来,黄家赫先领我去看了精神病医生。 我很配合,很听话。医生让抽血我就伸胳膊过去,医生说做检查我就跟着黄家赫去。无论医生问什么,我都实话相告。 经过综合的考虑,医生最终确诊:“躁狂抑郁性精神病,这是以情感活动过度高涨或低落为基本症状的精神病。躁狂或抑郁反复发作,或交替发作。两次发作之间,有明朗的间歇期。间歇期的精神活动完全正常……宫先生,你去打电话之前的那段时间,宫太太应该就是处于间歇期。” “像宫太太这样的病情,她的抑郁症和躁狂症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所以我建议她不要采取慢性药物治疗,而是进行ECT。” “ECT?”黄家赫不解。 医生皱眉看了黄家赫一眼:“宫医生,你不会连这么基本的都不知道吧?” “ECT,是电休克疗法。”我接过话来:“就是用一定量的电流刺激大脑,让过往的记忆不连贯或者缺失……我看可以,就用这个吧!” 199 这世界有苦痛就有爱 “电流?用电流击脑袋?那人还能活么?这个肯定不行,这听着就太残忍了。我不允许你用这个!”黄家赫用中文和我说完,又用英文问医生:“吃药不行吗?慢点也没关系。” 医生莫名其妙的看着黄家赫,估计他想不明白作为医生的宫宸怎么连最简单的“ECT”都不知道。 不过医生也没直白的问,他只是解释说:“我觉得大部分人对ECT都产生了误解,和药物相比ECT在治疗精神疾病方面还是比较有效的。毕竟,药物对精神的伤害要更大一些。很多治疗精神类的药物,都会产生致幻作用。” 避免黄家赫再提一些蠢问题,我赶紧插话:“医生,你安排疗程吧!趁着我现在还清醒,听我的就可以了。” 医生点点头,但他依旧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黄家赫。 我拉着黄家赫刚从诊室出来,他立马就炸了:“吕诺,你不能用这个!你不是开玩笑呢吗?电流稍有偏差……你听着,我不准你用这个。” “不,是你听着。”我伸手扳着黄家赫的脑袋:“要是想女儿回来,我一定要尽快的好起来。” “女儿回来不一定非要这个办法!”黄家赫急躁的想要摆脱我对他脑袋的桎梏,他躲避着我的视线:“我可以找找我以前的同学,我有好多同学在美国。宫喜可以暂时先让我的同学收养,我们还有很多办法……” “你知道宫宸为什么让你回来。”我叹了口气:“宫宸心地善良,他不想孩子在没有亲生父母的坏境下长大,所以他就算自己去坐牢也要把你救出来。可我还是搞砸了……不要担心我,为了女儿,我什么苦都能吃的了。” 其实,ECT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刚到北镇的时候,我曾经因为不听话被王强医师用电击“教育”过。电流经过大脑,流通身体,刺激神经不自然的抽搐……那种滋味,确实是生不如死。 只要能尽快接女儿回来,我说什么也要试一试:“黄家赫,别担心我。和失去女儿相比,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黄家赫固执的要命,他说什么也不肯同意。等到回家,我又控制不住的开始发脾气。家里的碟子,基本都被我砸了个遍。黄家赫也不拦着我,我砸他也陪着我砸。直到最后割伤了手,我才停了下来。 手腕上的疼痛让我的理智回来了一些,黄家赫咬着唇站在满地的碎碟子里。他内心的痛苦纠结,很明显的摆在脸上。 黄家赫是正常人,他承受的痛苦要比我多的多。他要忙着担心女儿,还要忙着照顾我……为了让黄家赫少受折磨,我也应该尽快接受ECT的治疗。 “我在北镇的时候做过ECT。”我只好和黄家赫坦白:“我当过精神病人,我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黄家赫,不明白的是你。” 黄家赫哑着嗓子,他的声音里饱含无力和无奈:“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等着你康复……诺诺,我不想让你受这么大的折磨。” “不,你不给我看病,这才是在折磨我。”我按住手上的伤口止血:“你根本不明白精神病是多么可怕的一种疾病,这种病不只是折磨我,更加会让你精神崩溃……我有抑郁症还有躁狂症,躁狂症发作的时候打闹打闹就过去了,可要是抑郁症发作了呢?” “我会看着你的。”黄家赫眼圈发红:“我时时刻刻看着你,我会和你说话,我会努力疏导你让你开心的……我们现在的生活没有人打扰,我们可以很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们可以接宫喜回来。诺诺,我们可以的。”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会如你说的那么乐观。”我静静的盯着黄家赫看,眼泪也掉了下来:“抑郁症发作了,在你照看不到的功夫,我可能就把自己杀死了……我还有女儿,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黄家赫,带我去看病吧!你说不想送我去精神病院,但你千万不要把这里变成精神病院。” 黄家赫不断的摇头,他用手抹掉眼泪蹲了下来。我踩着盘子走到他的对面,用满是鲜血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我不可救药前,带我去看病吧……黄家赫,如果你还爱我。” “我爱你啊!”黄家赫抱着我到他的怀里,我们两个一起跌坐在满地的狼藉中:“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些……要是我能替你分担,那该多好。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特别的恨我自己。要是当初,我不送你去北镇,你的神经可能也不会变的这么脆弱。要是我不骗你,你也不会经历了这么多颠簸。” “爱我,就不要再做傻事儿了。”我擦掉黄家赫脸上的眼泪,蹭的他满脸血红:“过去的事儿,都过去吧!很多的事儿,我都不想太较真了,我也是累了。等到宫宸从牢里出来,我们就可以没有负担的好好在一起。” “黄家赫,像是自首自杀这种傻事儿,你永远都不要去做了。还是你和我说的,什么都不值得你去终结自己的生命……就算是我。” 黄家赫抱着我嚎啕大哭,他呜咽的声音却让我丝毫感觉没有。除了深深的厌倦和疲惫,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又犯病了,我能感觉到。 万幸的是,黄家赫算被我说通了。哭过之后,他立马跑去给医生打电话安排ECT疗程。 因为隔几天就要做一次ECT,所以我被安排住院。担心ECT产生的副作用,医生给我加入了一定量的药剂辅助。 打了两天,我的奶水却没有了。 没有奶水让我十分的恐慌,不敢告诉黄家赫,我都是偷偷的跑去厕所查看。我掐的奶头又红又肿,可是却一点奶水都没有。 黄家赫发现我的异常,他跑到厕所来查看。黄家赫推门进来时,我正在用针去挑红肿的奶头。我没有挤出奶水,却挤出了一串的血珠。 “吕诺!”黄家赫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针:“你干嘛呢!” 200 你就像烟火的美丽,那么美丽 “我没有奶了。”我敞着胸对着黄家赫:“我要是没奶了,宫喜回来要吃什么?她还那么小,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的奶才能让宫喜觉得安全,可是我却……我没奶了宫喜要怎么办?” “吕诺!没事儿的!”黄家赫用力抱住胡乱打闹的我:“没事儿的,宫喜可以喝牛奶。她可以喝奶粉,可以喝稀粥。宫喜饿不死的,你不要在虐待你的身体了!” 黄家赫一抱住我,似乎那些焦躁阴郁的情绪就全都跑掉了。他很大力,大力的让我觉得安心。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让他抱着。直到护士来测量血压,我们才从厕所出去。 当天下午,我接受了第一次ECT治疗。治疗之前,我被注射麻醉药。我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也没觉得疼。电击进行了多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睁眼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转移到恢复室了。 睁开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迷茫。不记得自己在哪,不记得黄家赫,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谁。 等到记忆一点点的回来,脑海中的画面也变的模糊不清。近期的事情忘的厉害,时间久远点的反而记得清楚。像是我记不得进屋之前黄家赫和我说过的话,可我却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某个下午黄家赫带我去吃的冰点名称。更夸张的是,冰点包装纸上面的斑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懵懵懂懂的吃过晚饭,医生来查看我的情况。医生问了几个以前问过的问题,他说的问题我都记得,可以前我是怎么回答的,我却完全不记不清了。 “医生,她不会失忆了吧?”黄家赫不忘为自己掩饰一下:“我不是主攻精神科的,所以这方面的知识我不太了解……而且我的心情比较急切,她病的这么严重,我真的很担心。” 看黄家赫的态度谦虚诚恳,医生也没有太为难他:“ECT的疗效在她身上很显著,做了一次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等到做完一个疗程,在配上些药物,她应该就能出院了。” 这是个好消息,因为这个好消息,黄家赫对ECT的态度也明显转变了。又做了三次ECT后,黄家赫喜忧掺半的问:“诺诺,你会不会有一天连我也忘了?” “不好说。”我实事求是。 ECT对每个人的影响都不太一样,为了不把以前美好的事情忘记,我让黄家赫给我买了个漂亮的本子,我每天坚持写日记。 时间由近及远,生下女儿、宫宸、怀孕、乔安山、向晚、乔洛乔楚……那些曾经感动过我,照顾过我,帮助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想忘。一笔一划,仔细的记了下来。 医生十分鼓励我的行为,他说这是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值得提倡。 对于黄家赫,我并不想留有秘密。无论他是因为什么来接近我,可我们的感情毕竟是真实的。他爱我,我爱他。再说,我也想让黄家赫知道我们在乔家村分开后我都发生了什么。 黄家赫时常捧着日记本长吁短叹,有时候是因为我的遭遇,有时候是因为我们错过的时光。而绝大部分,则是因为他对乔安山强烈的嫉妒。 不过我还病着,黄家赫只能将滔天的酸醋自己喝下。他黑脸欲言又止不说不快的样子,总是让我忍俊不禁。 虽然住在医院里,黄家赫也执意要和我睡一个病床。治疗之后,我阵阵的犯恶心。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黄家赫也不敢睡。他抱的我实在是有点难受,我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松开我一点?你压的我要喘不过气儿了。” “不能,就这么压着吧!这么压着,我还能安心点。免的我一个不注意,你自己又跑到厕所去了。”估计上次在厕所挤奶的事情黄家赫还心有余悸,他很直接的拒绝:“我想好了,从今以后我分分钟都跟着你。” 我不太自在:“黄律师,这样不合适吧?你这样,我还有没有点人权了?” “人权?”黄家赫撑开一只眼睛看我:“就是尊重你的人权,所以我来跟着你啊!你要是没有人权,我就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了。” 我真是跟他说不通……看我皱眉,黄家赫轻笑:“怎么了?” “没什么。”我揉揉太阳穴:“头疼。” 黄家赫吻吻我的太阳穴,他濡湿的唇碰到我太阳穴上的伤疤疼的我一个哆嗦。震动传到黄家赫的身上,惹的他咯咯笑。 我曾经说过黄家赫,笑起来如沐春风的男人最招女人爱了……我动手摸摸他的脸蛋儿,笑问:“在监狱里,就没有男人会看上你吗?” 监狱的日子,注定是黄家赫不太光彩的回忆……像我曾经坦白北镇的事儿一样,黄家赫也一五一十的说:“当然有啊!只是他们不敢碰我,所以我身子还是清白的。” “为什么他们不敢碰你?”我知道黄家赫在监狱里的时候已经彻底是虎落平阳了:“难道说你……” 我看了看黄家赫的下身,怀疑的眼神就算在暗处也很扎眼。黄家赫佯装恼火的撞撞我:“嘿,我身体好的很!要不是你现在病着,我倒是很乐意让你看看我身体有多好。” “那是为什么啊?”感到黄家赫的迟疑,我鼓励他:“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有时候你晚上都气的骂骂咧咧说梦话……说出来吧!别和我似的,憋时间长了,会得病的。” 黄家赫的鼻子尖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他深吸了口气:“我不想说,不是因为这个事儿只涉及我……好吧,监狱里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过。市长女儿的婚宴之后,你以前的事儿在城区里传的沸沸扬扬。包括你得过艾滋病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了。当然,艾滋病的事儿是假的。可他们不知道是假的,他们以为我也得了艾滋病……所以啊,我算是因为这个事儿躲过了一劫呐。” 原来如此,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我贴在黄家赫的怀里,用头发摩挲着他的下巴,问:“黄家赫,你回来能有一个月了吧?那宫宸……宫宸什么时候能从牢里出来?” 一枕黄粱半浮生 201 秦征 “快了。”黄家赫笑了笑,他说:“等到你出院,宫宸就能回来了。所以你要快点好,这样我才能有心情去做别的事儿。” 我想想,也是。 因为我的配合,治疗进行的很顺利。基本上没用做完整套疗程,我就可以出院了。病情好了,黄家赫也不用24小时跟着我。他没那么累,我多少也能轻松一些。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黄家赫去找医生咨询,我自己在病房里整理东西。现在病好了,最高兴的就是宫喜能回来了……只是要回孩子的难度太大,我和黄家赫估计要打不少官司。 在国内,如果小孩子在街上哭闹不止,父母偶尔有肢体上的惩罚管教,这是可以允许和谅解的。但在美国,如果打孩子的过程中遭到其他人举报,父母则会被视为虐待儿童。一般,不是弄的倾家荡产就是家破人亡……要不是我有精神类疾病,黄家赫需缴纳高额的保释金才能将我从警察局保出来。而我们的女儿,也肯定会被送给其他夫妻领养。 不过幸好黄家赫的律师同学处理这方面事情很有经验,现在宫喜让宫月暂时接了回去。只要我的病情缓解减轻,宫喜便可以回家……我的病情能好这么快,也和想念女儿分不开。 收拾东西的过程中,我随手翻看了一下日记本。上面记载的内容,都是我在接受治疗时写的。好多事情我虽然记得,可也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记忆。或者说,好多情感还在,但已经不似当初那么强烈了。 影影绰绰,脑海中模糊一片。 我正打算合上本子,却突然想起了秦征,那个我爸爸一直信赖的律师……宫宸的事情找秦征处理,应该会尽快得到解决。和其他自吹自擂的律师比起来,秦征要踏实稳重的多。 不是为了宫宸的事儿,我说什么也不会和国内的人联系。毕竟过多的接触,也只是会徒增伤感的情绪。思量再三,我才犹豫的拿起黄家赫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打给了秦征。 “喂?” 秦征一开口,我就开始觉得头疼。爸妈的音容笑貌迅速在眼前闪过,晃的我一阵失神。 直到秦征又问了一次,我才说:“秦叔叔,是我,我是吕诺。” “诺诺?你现在在哪里呢?”秦征压低了嗓音,问:“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知道那件事儿了?” “那件事儿?”我心里疑惑:“什么事儿啊?” 秦征快步走了几步,小声说:“我前几天收到一份包裹,是你爸爸寄给我的。” “我爸爸?” “是的,看样子应该是你爸爸生前交给快递公司,让快递公司在特定时间送来的。”秦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上面写的清楚,从你爸爸死亡的日期开始算,期限是5年。5年后要是你还活着,那这个包裹就交给你。如果5年后你不在了,这个包裹便转交给我。” “可是……”我也不明白:“我爸爸死不是还没到5年吗?” 秦征解释给我:“是啊,但是这家快递公司要倒闭了,包裹的投递日期也跟着提前了。其他人找不到你,包裹只好转交到我这儿了。” “包裹里是什么?”我问:“秦叔叔,你打开看了没有?” 秦征说:“没有,因为上面明确的写着由指定接收人拆包裹,所以我也没打开……你爸爸既然定了5年的期限,那就算有要紧的事儿应该也还来得及。虽然你一直没消息,不过我觉得你爸妈的忌日时,你还是会打给我的。” 我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秦叔叔,你知道我爸爸和黄继龙有过约定之类的协议吗?” “这个我不知道。”秦征轻笑:“你爸爸和黄继龙能有什么约定?黄继龙又不是商人。” 我爸爸既然如此谨慎的安排了包裹,那我也不好让秦征贸然打开。万一里面有黄继龙杀我爸爸的动机…… “秦叔叔,这事儿我不知道。”我想了想:“我给你个地址,你把东西给我邮过来。” “好。” 说完了地址,我又说:“秦叔叔,我还有一件事儿要麻烦你。” 宫宸的问题,我简短的和秦征说了一遍。秦征听完,他长长的出了口气:“你们这帮年轻人,你们的胆子可真大啊!黄家赫坐牢还没长记性吗?现在他居然这么做……这不是偷天换日么!” 如此重大的事儿,秦征不敢轻易答应。他只是说想想办法,接着便没了下文。秦征的电话挂断之后,我忍不住坐在病床上叹气。 黄家赫拿好单子回来,他伸手刮刮我的鼻子:“怎么了?” “我给秦征打过电话了。”我抬头看黄家赫,认真的问:“黄家赫,你还要回去的,是不是?” “你说什么呢!”黄家赫把单子塞到包的侧面,他并没有看我:“我还要带你回家啊!我们还要接宫喜回家,我们要一起回去的。” 我站起来绕到黄家赫的身前,不给他躲闪的机会:“宫宸的事儿,我都和秦征说了。秦征都不肯接的案子,那肯定是没戏了。而你一直说我病好了,你能去做别的事情……你是想回国把宫宸换回来吧?其实并没有宫宸谎称失忆被打的戏码,是不是?其实你只是回来看看我和孩子就要走的,对不对?” “你看你,”黄家赫用食指挂掉我脸上的眼泪,笑着说:“你是不是忘了吃药了?怎么自己胡思乱想呢?” 我盯着黄家赫看,也没有说话。黄家赫最终妥协:“好了,别哭了。我确实……要不是你生病宫喜被带走,我可能早就回去了……宫宸是我的亲弟弟啊!他为我牺牲的已经够多了,我做哥哥的,总不能看着弟弟替我受苦吧?” 黄家赫这么说完,我反倒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虽然五年的时间不算短,但我们自己闯下的祸总归要自己承担:“那我们尽快把宫喜带回来……我们娘俩,等你出来。” “这才听话。”黄家赫笑着揽过我的额头,重重亲了一下。 黄家赫的吻,比电击还要让我晕乎。我晕头转向的和黄家赫一起收拾东西,包裹的事儿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鹧鸪天 说: 我知道吕诺差点害死自己的孩子,这让很多妈妈接受不了。不过我想说的是,精神病人的思维肯定是不能和正常人相提并论的。而且现如今的社会中,有很多孩子是因为父母的粗心大意和过失丧命的。在这里,也算是加入我自己的一点想法。 梁思源的番外暂时先不写了,我争取尽早把这个文完结。12点之前,还会有两更。我估计,结局不远了。 202 以红尘为道场,以世味为菩提 晓黎巧克力加更 出了院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则要顺利的多。 心情急切,连放行李的时间都等不了。我和黄家赫第二天早上一出院,立马跑去机场接宫月和宫喜。宫月坐的那趟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我和黄家赫都如抽筋拔骨般难受。 宫月抱着宫喜刚一出现我就看到了,可愧疚的心理如同脚镣似的让我双腿动弹不得。一旁的黄家赫推推我,说:“女儿出来了啊!快过去啊!” 也不等我反应,急不可耐的黄家赫掐着我的胳膊拉我走。到了宫月面前我们停了下来,我犹豫着不敢上前,手足无措的生怕再伤到孩子。 宫月递过宫喜给我看,她呵呵笑说:“嫂子,宫喜很听话呢!这一路都没怎么哭,饿了就吃,吃完就睡……给你,你抱抱。” 我渴望又抗拒的躲在黄家赫身后:“别,别给我。我下手没轻没重,该伤到她了。你看看,她才那么小。” “没事儿的。”黄家赫强硬的拉我从他后面出来,他接过宫喜直接塞到我的怀里:“诺诺,你的病已经好了,你不会伤到她的。分开这么长时间,女儿肯定也想你了。” “是啊!”宫月帮衬着说:“小孩子还是要跟妈妈在一起,妈妈身上的奶味儿让孩子最有安全感了……哎呦,你掐我干什么?” 我挤奶的事儿让黄家赫记忆犹新,担心宫月说不该说的话,黄家赫这才在暗处偷偷的掐她。 宫月说完之后自知失言,她笨拙的越描越黑:“嘿嘿,嫂子,没事儿的。宫喜离开你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不习惯喝母乳了。有没有奶,也没什么要紧……哎呦,你怎么还掐我?” 我没功夫理会黄家赫,也无心为宫月的话伤感。自打抱到宫喜,我一颗心都在女儿的身上。 宫喜基本没有像我的地方,她的眉眼完全就是黄家赫的缩小版。她胖嘟嘟的脸蛋白里透着粉嫩,一张小嘴时不时蠕动两下。宫喜的发质和黄家赫一样硬,直戳戳的头发茬看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人都说,头发硬的人犟而且脾气不好。看来,宫喜以后也是个大小姐脾气。 宫月照顾的极好,宫喜比刚出生的时候胖了很多。我抱她在怀里,沉甸甸的感觉让我心里满满的踏实。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哭的我视线模糊。 看我哭了,黄家赫赶紧停下和宫月的瞪视。他张开大手将我和宫喜一起抱在怀里,说:“以后,没有人能把孩子从我们身边带走了。再也,没有人了。” 黄家赫说的声音有点大,我怀里熟睡的宫喜被他吵醒。宫喜哭了,可我和黄家赫都笑了。 “我真是不想打扰你们共聚天伦。”宫月略微垂眉:“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不要忘了我哥哥。” 黄家赫抱着我的手滑下,他表情也不太轻松:“我记得的。” “是吗?”宫月不太高兴的嘟囔:“在你们一家团聚的时候,我可没见到你们谁想着我哥哥。亏着我哥哥还想着你们……我那个傻哥哥说,他不着急出来。等吕诺的病情好一好,再说。” “我不会把宫宸丢在牢里,自己出来享自由。”宫月的态度让黄家赫很受伤:“宫宸不仅仅是你的哥哥,他也是我的弟弟。要不是这段时间出了些事情,我早就回去了。” “谁知道?谁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串通好的?我哥哥傻,你们说什么他都信。能让我哥哥无怨无悔的去替你坐牢,能让我哥哥心甘情愿的来求我给你俩带孩子,我真的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儿是我哥哥不能替你们做的!”宫月愤愤不平的指责道:“你说你是他的哥哥,但你做的像是一个哥哥会做的事儿吗?近三十年没露过面的哥哥,算什么家人!” 宫月指责的话,实在是有点太重了。宫宸因为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才会这么不计较后果的为家人付出……而黄家赫不是一个不知感恩不懂亲情的人,宫宸为他做的事情,他一直感念于心。 我,也是一直感念于心。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宫月毕竟是个小姑娘,她说话没轻没重,黄家赫即便是生气也不会放在心上:“宫月,我要谢谢你帮我照顾宫喜。” “不客气。”宫月不再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她板起脸说:“你不用感谢我,我做这些不是为你们两个。我是为了我哥……要谢的话,你们谢我哥好了。” 说完,宫月放下宫喜的行李,转身又往登机口走。 “宫月!”我抱着宫喜追过去:“宫月,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你也累了。跟我们回去,休息休息再走吧!” 宫月瞥了眼襁褓里的宫喜,神情间满是不舍。不过她终是没有留下,断然拒绝道:“不了,我回去了。” 我和黄家赫一起看着宫月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惆怅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回国的班机起飞,我们两个才恋恋不舍的往家走。 现在宫喜名义上是被宫月收养的,手续上的事儿,一时三刻也解决不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宫喜在我们身边,就比什么都重要。 我抱着宫喜,一路上都在教她说“爸爸”。黄家赫笑我太心急,两三个月大的奶娃娃会叫“爸爸”,那简直是世界奇迹。 就让黄家赫笑话好了,可我还是锲而不舍的教着……希望会有奇迹吧!最好能在黄家赫回国之前,听到女儿叫他。 回到家,我给宫喜洗了个澡。喂过奶粉,吃饱的宫喜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和黄家赫站在婴儿床边,静静的看她,怎么都看不够。 “我以前特别讨厌小孩子,讨厌到我甚至想好以后不生孩子。”黄家赫宠溺的看着女儿,说:“有了宫喜,我一点讨厌的感觉都没有。不仅不讨厌,我甚至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她……虽然我现在也没什么能给她的了。” “爱她吧!”我搂住黄家赫的脖子,把他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们的爱都给她……不一定要她有很多钱,最起码让她的精神生活是富足的……不是作为我们生命的延续,也不是作为我们爱的结晶,我们让她每分每秒,都活的像她自己。这样,就够了。” 黄家赫对我的话表示赞同:“你说的对。” 为了不吵醒宫喜,我和黄家赫小心翼翼的从卧室退了出来。黄家赫劝我去睡会儿,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困。陪着黄家赫一起下楼,我站在一旁看他做饭。 有黄家赫在,宫宸家哥特风格的装修似乎也没那么沉闷了。我趴在餐台上看黄家赫的脸,心里暗自将他和宫喜进行比较。时不时黄家赫会把锅里的菜给我尝尝,我会告诉他味道是咸是淡。 “黄家赫,”我突然很好奇:“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在我家没出事儿之前,你对我就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黄家赫笑笑。 “和我说说。”我有手支着下巴看他。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有好感吧!”黄家赫一边把菜倒在盘子里一边说:“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很多感情混淆在一起,谁能分的清楚呢?” 也是。 我不太甘心,又问:“那要是我和卢生结婚后突然发现自己是爱你的,我为了你离婚,去追你……你会不会嫌弃我?” “嫌弃你?” “是啊,嫌弃我……”以前的自己,连我都会嫌弃:“你不记得了吗?以前的我又胖又傻,任性又爱耍脾气。最主要的,我以前对你还很不好。你想要帮我爱的有尊严点,可我总是为了卢生欺负你。” 黄家赫低头在我的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是啊,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那段日子了。” “说正经的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黄家赫,要是那样,你会不会爱我?” “那你要追追看。”黄家赫笑的眉眼弯弯。 日子似乎好久没有如此正常了,自从我爸妈死后,就没有这么正常过。我和黄家赫就像一般夫妻那样,每天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每天一起逛超市去商店。偶尔闲话,偶尔接吻。什么也不去提,什么也不去想……顺其自然,自然而然。 黄家赫订了机票回国,在下周三。他没有和我说,我也没有去问。5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5年之后,我们可以毫无负担的在一起。不怀怨恨,也没有负担。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突然间,生活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黄家赫是周三晚上的飞机,所以我们两个也没早起。可一大早儿秦征的包裹却到了……我这才想起包裹的事儿忘记和黄家赫说了。 “黄家赫啊。”我支支吾吾的解释完,心里十分的忐忑难安。我完全想象不出来,我爸爸到底会留下什么东西给我:“反正时间还早,你陪我看完再走,好吗?” 鹧鸪天 说: 稍后还有一更 203 迟来的真相 爱洒洒巧克力加更 黄家赫脸上的表情也很忐忑,毕竟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而我爸爸留下的东西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们也无法掌控。 “好。”黄家赫下了决心,他用力抱抱我,说:“我和你一起看,看完我再走。” 我去厨房的刀具架上拿剪子,拆包裹的时候我手都在抖。最外层的包裹袋是秦征包的,上面写着我的地址和他律师事务所的地址。 外层撕开之后,我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里层包裹单上的地址是我爸爸写的,虽然快5年了,但字迹依然清晰。寄件人的位置是我爸爸的名字,寄件人的地址却没有写。而收件人的地址一看就是其他人最近才写上的,上面是秦征律师事务所的地址。 光是看到我爸爸签的名字,我就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即便经历过治疗,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也不能忘却。黄家赫不断搓着我的肩膀,等我情绪平稳些,他动手帮着我继续拆。 撕开包装纸,里面是邮局惯用的那种小纸壳箱。黄家赫动作利落的用剪刀划开胶带,粘的时间太久,纸壳箱的盖子毫无生气的耷拉着。我和黄家赫对望了一眼,犹豫着没有动手。 “算了!”我胡乱的将箱子收起来:“等你回来,咱们两个在一起看。” 黄家赫掐住我的手腕,他想了想:“还是看看吧!无论是什么,我们早晚也要面对……我相信我爸爸,我也相信你爸爸。” 我叹了口气,一点点的将手塞进了纸壳箱里。四下摸了摸,掏出来一张纸和两个信封。折叠好的纸上面有字,两个信封上分别写着我和秦征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黄家赫。 黄家赫耸耸肩,示意我他并不知情。我们先打开折叠的纸,上面的字依旧是我爸爸写的,说:“如果,我的女儿诺诺因为误杀罪被判了死刑,那么请秦律师销毁掉写有诺诺名字的信封,打开写有你名字的信封。接下来的事儿,秦律师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如果,诺诺五年之后没死。到时候,诺诺打开写有你名字的信封。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然也会明白。吕森。” 我和黄家赫满头雾水。 “都打开看看吧!”我想了想:“我爸既然说我要是没死,包裹就邮给我……这么说的话,我爸给秦征的东西,我是可以看的。” 黄家赫有点犹豫:“会不会不太好?” 考虑再三,我们两个还是决定私自将信拆开……秦征的信纸上没有交代,也没有答案。只有一个邮箱,和邮箱的密码。 拆我的信时,黄家赫的动作明显利索多了。他摊开信纸看,上面竟然也是串邮箱号码。唯一的区别,就是给我留的邮箱没写密码。 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我只好打电话询问秦征。秦征也不明白我爸爸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倒是同意我替他查看邮箱内容。 黄家赫抱着刚睡醒的宫喜,查看邮箱的工作就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手指发抖,输了好几次都是密码错误。最后还是把孩子给我,由黄家赫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将近五年没有登录过,邮箱里堆满了垃圾广告。我和黄家赫直接将邮箱翻到底,这才看到“秦征律师”字样的邮件。 黄家赫一鼓作气,直接将邮件点开。邮件里面是一段视频,视频的内容从截图上便可得知一二。是黄继龙和我爸爸,他们两个在我家以前的卧室里……黄家赫的光标在播放键上移动了半天,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我们两个一起看了眼宫喜,怀里的女儿笑的天真无邪。 “黄家赫……” 我叫了他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默了好一会儿,我握住黄家赫的手点下了播放键。 视频只有图像没有声音,所以他们两个在房间里聊什么我们并不清楚。前一分半钟,他们两个都是面对面站着说话。我爸爸背对镜头站着,我看不清楚他的嘴型。后半分钟,黄继龙突然冲向了我爸爸! 他们两个推搡了20秒的时间,接着我爸爸便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一地,黄继龙左右看了看,转身跑了。 黄家赫啪的一声将笔记本合上,宫喜被吓的哇哇哭。我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看黄家赫,头疼的厉害。 这段视频的冲击力,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太强了点。 “我要走了。”黄家赫猛的站起来:“诺诺,我虽然答应了你……但是这个真的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没用我拦他,宫喜就挣扎着要往黄家赫怀里扑。可能和我一样,宫喜对黄家赫的离开也十分不安。可是她太小了,她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只知道扯着嗓子哭。 黄家赫慢慢坐回到椅子上,他接过女儿亲了亲,哑声说:“诺诺……对不起。” 现在黄家赫心思乱了,我却反而镇定下来。拿过我爸爸给我的信封看了看,我说:“什么都别说,我们先把给我的邮件看完。这里面没有声音,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黄家赫闷声说:“可有这个视频,在法庭上就能证明你爸爸是我爸爸杀的了。” 我反复摩挲着黄家赫的肩膀,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儿:“都看完吧!” “你知道密码吗?”黄家赫问我。 “应该吧!” 我家所有的密码,都是一个。银行卡医保卡保险柜信用卡……无一例外的,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出生年份。 无一例外,这次也不会有例外。果然用那个密码,打开了我爸爸留给我的邮箱。黄家赫坐在我的身边,他额头上紧张的都出汗了。我点开视频后,去握黄家赫的手。他的掌心里,是一片濡湿。 还是秦征邮件里的视频,只不过这次的视频有了声音。声音一响,我和黄家赫同时抓紧了对方的手。 黄:吕大哥,你急着叫我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吕:继龙啊!我家诺诺,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黄:哎,吕大哥啊!诺诺是我一小看大的,我要是能帮她,我会不帮吗? 吕:你骂我无赖也好,你骂我混账也好,这个忙,我一定要你帮我。 黄:吕大哥……这,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吕:我就诺诺一个女儿,我是不会让她死的。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保她活命啊! 黄:吕大哥!你肚子上怎么有血?你受伤了啊!你给我看看! 担心我爸爸伤势的黄继龙急的冲了过去,可我爸爸反而抓住他不松手。 黄继龙急着叫我爸爸松开,我爸爸喘着气,急促的说:“对不住!继龙,我实话告诉你,这个屋子里我按了录像。你想想我们刚才发生的事情!要是没有声音光看画面,那么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我杀的!继龙,你救我的女儿!你救我的女儿!我就不告你!不然的话,我找人将没有声音的视频送到警局……到时候,你,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说完,我爸爸失血过多倒在地上。黄继龙左右看了看,他应该是在找监控录像。外面响起了警笛声,黄继龙赶紧转身往外跑。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所有的怀疑揣测误解怨恨……到此,也戛然而止。 随着视频的定格,我和黄家赫脸上的表情也定住了。甚至连什么都不懂的宫喜,似乎也停止了笑闹。事件被还原,却没有人能松一口气。真相大白的瞬间,带来的是应接不暇的错愕。 我动了动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真实的声音,给人以真实的代入感。仿佛,我刚才也站在卧室里。亲眼看着我爸,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而交付出自己的生命。 鼠标往下移了移,视频下面有一行字,是我爸爸写的。 “女儿,如果你活了下来,你替爸爸向黄叔叔道歉。女儿,如果你活了下来,找一个爱你又值得你爱的人。犯过的错,不要再犯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好好生活,好好对待自己。爸爸,吕森。” 黄家赫推推我,小声问:“诺诺,你还好吗?” “看来,”我垂下眼,呆呆的都忘了哭:“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还是我。因为我自私幼稚又任性的爱情,我害了自己害了大家……干嘛要救我呢?还不如让我罪有应得,直接被判死刑的好。” 宫喜被抱的不舒服,她嚎啕大哭起来。 黄家赫拍着宫喜,安慰我说:“你爸妈,包括我,我们都是爱你的。因为爱你,所以才会不计回报的为你付出。我们做的一切,不是想让你愧疚,而是想让你好好的生活……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使劲的喘了口气:“但是这样的爱,太沉了。” 黄家赫一手抱着宫喜,一手揽住我:“你想想,如果现在要你的命去换宫喜的命,你会换吗?” 我答的毫不犹豫:“会。” “我也会。”黄家赫叹了口气:“这就是父母。” 鹧鸪天 说: 预计,还有一两章,故事差不多就结束了。正文完结之后,会写个欢快点的后续,来缓解一下大家疲劳的心。 今天更新完了,大家晚安 204 一枕黄粱半浮生 “我爸爸说的协议,应该就是这个了。不过协议的内容,他一直都没告诉我。”黄家赫看着电脑屏幕说:“最初你的案子,我也有想过办法。可是正常的手段途径,都解决不了。伪造精神病例的事儿,还是我爸爸想到的办法。当时他和我说,他误杀了你爸,所以一定要我救你。” 我一直以为我爸爸是黄继龙杀的,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我爸爸那天找过律师后,他知道我没救了。为了救我,我爸爸想出一命换一命的做法。把黄继龙骗来,用一段不完整的视频把自杀现场伪造成他杀现场,逼着黄继龙想办法救我。 用这种方式威胁黄继龙接手我的案子,保住我的命……我爸爸心里也是有愧疚的,所以他要我替他向黄继龙道歉。 在我爸爸死之前他写好了地址找好了邮递公司,可:“视频是谁整理好发到邮件里的呢?如果我爸爸死了。” “我猜。”黄家赫想了想:“可能是z先生吧!” 除了宫喜偶尔发出两声轻笑,我和黄家赫双双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我和我爸爸,我们两个都对不起你们黄家。我要是在5年之内意外死亡的话,那秦征很有可能拿着这段视频起诉你爸爸……幸好老天有眼,没让我爸爸冤枉了好人。” “我估计你爸,也只是想威胁我爸,他并没有真的想告我爸。”黄家赫揽着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身上:“不然的话,哪有人会把钥匙和锁放在一个盒子里的呢?” 我们两个又都沉默了。 宫喜玩了一会,她躺在黄家赫的怀里睡着了。我们三个就这么靠着,谁都没有动。天意从来都是弄人的,要是能早点收到这段视频,可能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太阳西沉,余晖满室。直到需要换尿片的宫喜哇哇大哭,我和黄家赫这才齐齐回过神儿来。 时间不早,黄家赫也该走了。他在门口亲亲女儿,又亲亲我,风轻云淡的就好像是要出差:“你们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心里抽疼的厉害。 眼看黄家赫要走出院子,我抱着宫喜追了过去:“我送送你吧!” “你在家看女儿。”黄家赫摸摸宫喜的小脸,宫喜被他逗的嘎嘎乐。黄家赫说:“不用送我了,我在牢里好好表现,没准不用五年就能出来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刚才看到的视频,也可能是因为分别的不安……我说:“要不我让隔壁太太先帮我照看一下宫喜,我开车送你到方便打车的地方。等你打到车我在回来,用不了太久的。” 黄家赫其实也不太舍得走,他想了想,点头同意。 隔壁的白人太太人很好,偶尔她有事儿的时候我也会替她照看孩子。现在听说我要送出差的先生,她笑着应允帮我照顾女儿。 “宫太太。”隔壁太太不忘好心提醒我:“你老公帅,人还好。你自己得多上点心……现在的女人,可都厉害着呢!别一不留神,被别的女人勾去了!” 我笑笑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说:“我送完我先生,大概半个小时候左右,我就来接我女儿。” 一路上,我和黄家赫都没有说话。黄家赫的手留恋的在我腿上来回摩挲,车里的气氛伤感而又苦闷。 嫌我开车太慢,中途只好把车停到路边换黄家赫开。车子重新启动,刚走了没多远,黄家赫突然说:“后面有车跟着我们。” “跟着我们?”我皱眉往后看:“你会不会看错了?后面好多车,还都是往一个方向开的。” 黄家赫脸色微沉,解释说:“你看见那辆卡迪拉克了吗?就是它在跟着我们……我当律师这么多年,尾随打击报复的人我见多了。是跟踪,我不会看错的。” “会是谁跟踪我们啊?”除了回国的卢生,在美国这里我并不认识什么人。要说是来报复黄家赫的,也更不可能:“难道说,国际警察盯上你了?” 黄家赫示意我抓好扶手,他踩下油门:“可能,是卢生吧!” “卢生不是回国了?”车速加快,我摇晃着靠在座椅上:“就算卢生来美国,他也没必要跟着咱俩啊!” 黄家赫深吸了口气:“移民局里有我的大学同学,我得到消息说卢生要去举报你和宫宸……为了支卢生回国,我花钱从倪菲那里买来了卢生的证据。倪菲现在急需钱治病,所以她把卢生做假账的证据都卖给我了。而我,自然把假账交给了国家。” “这是什么意思?”我被晃的头晕:“卢生那些假账会让他破产吗?” “不。”黄家赫避过前车,错开车道,说:“他会坐牢。” 黄家赫的话音刚落,我们的车尾狠狠的被后车撞上了。我身体前倾,额头撞到了挡风玻璃。距离忽近忽远,从倒车镜里看,后面车里的人还真是卢生。 还有副驾驶上被绑住的卢志。 “卢志怎么也出来了?他不是也在看守所里吗?难道说,卢生保释他了?”我大声问黄家赫。 “别说话了。”黄家赫镇定的调转方向盘:“小心咬了舌头。” 卢生像疯了一样,他对我和黄家赫的车穷追不舍。我们后备箱的车盖子都被撞开,呼扇呼扇的反着光。 “停下!停下!”我拍拍黄家赫的手:“他的车比咱们的车结实!再撞下去,咱俩就完蛋了!停下吧!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黄家赫偏头看看我,最终还是慎重的停了下来。我们的车一停,卢生的车也停了。不远处有警车响,估计有路人报警了。 “卢生,你干嘛像个疯狗似的追着我们跑!你脑子有病吧!”我打开窗户骂道。 从车里探出头来卢生在路灯映衬下,脸色一片惨白,他冷笑道:“吕诺!咱俩是夫妻,自然要同生共死……你们以为害我倾家荡产,然后你们就可以逍遥快活了?你做梦!”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好笑。”黄家赫讽刺说:“我们害的你倾家荡产?你怎么不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作茧自缚?” 我看了看副驾驶上被绑住的卢志,鄙夷的神情更胜:“今天人算是都来齐了啊!” 黄家赫看了眼转瞬即至的警察,笑说:“卢生,大家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你放心,我会介绍个好的律师给你的。” “吕诺,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卢生突然问。 我再次看了眼卢生扯上副驾驶座位的卢志……其实,我早就怀疑卢生妈妈李莉的死,是卢志干的。 警察要到了,卢生反而释然了,他勾唇冷笑:“我妈妈,是我杀死的。我在她喝的水里下了药剂,让她看起来是脑淤血突发而死……” 我和黄家赫大为惊讶,而卢志的反应却平平。看来,卢志早就知道了。卢生后来不再见卢志,可能就是因为卢志清楚真相。 “可是你……”我还记得从李莉葬礼回来时卢生哭的伤心:“可是你妈妈死的时候你明明就……” “我妈妈死的时候,我是哭了。”卢生满不在乎的摊摊手:“我哭,是因为我后悔,我后悔我为什么不早点杀死她……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从来都不是。除了赌钱和她自己,她完全不关心其他……不关心我爸,也不关心我。” “要不是为了她,我也不会为了钱娶你!我娶了你,她除了会跟我要更多的钱以外,她还是不会关心我!她侮辱你,也笑话我……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娶你!”卢生激动的吐沫横飞,丝毫没有了过去的从容优雅:“我不娶你,我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吕诺!这一切也都是你的错!” “你完全就是强盗逻辑!”黄家赫轻蔑的看着卢生:“你自己贪婪虚荣铸成大错,你怎么还有脸去怪别人?难道说吕诺逼着你爱钱了吗?吕诺是有错,她错就错在她当初选错了人!” 我拉黄家赫回车里:“快走吧!我看卢生是疯了……” 事实证明,卢生确实是疯了。埋怨的父母,离婚的前妻,嫉恨的情敌,包括卢生自己。这四个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卢生踩下油门,他是做好了和我们玉石俱焚的准备。卢生的车头撞着我们的车尾,强迫着我们的车改变了方向。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猝不及防下,我们的车头撞到了路边的广告牌。汽车的安全气囊弹出,我和黄家赫被严丝合缝的挤在中间气囊和车座之间。广告牌上的灯箱摇晃着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两车接合的位置。 巨响让我阵阵耳鸣,我艰难转头,驾驶座上的黄家赫被安全气囊撞伤了,他额头出血昏了过去。倒车镜里,后车的卢生和卢志已经被广告牌砸死了。 赶到的警察开始施展营救,外面人说着的英语让我不安而又恐惧。我记得我要去接女儿,我记得黄家赫要去赶飞机……可这也只是我最后记得的事情了。 由于挤压碰撞,油箱的油温过高。没等警察把我和黄家赫从车里拉出来,汽油就发生了爆炸。 强烈的火光后,我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人粗暴拍打我的脸,肥肉闷响的声音让我觉得纳闷。疼感证明了这是我的身体,可是声音却不对。 我闭着眼,费力的拂走作乱的手。 卢生轻笑的声音传来:“老婆,你醒了?” 我猛的睁开眼,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奈何身体太重肚子太大,没等起身我又跌回到床里。 眼前的一切让我惶恐的不知所措,卧室、卢生、结婚照……这里分明就是我家! 卢生裸着身子靠近我,他低头在我肥腻腻的肩膀上吻了一下,说:“老婆,你做噩梦了?” 我闭紧了唇,没有答话。 卢生对我的“关心”,从来都带着显眼的虚假。他说着柔情蜜意的情话,眼底却掩藏不住对我的嫌弃。得不到我的回答,他反而松了口气。要是我没完没了的说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他可能早就不耐烦了。 “老婆啊!昨天你答应我的事儿,你还记得吗?”看我满脸的迷茫,卢生微微的不悦。可他有求于我,所有的不耐又转瞬即逝。卢生笑说:“老婆,你昨天说要帮我去偷爸的印章的,你还记得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胖肿胀的手掌,又动手掐了掐满是肥油的肚子。我捂住脸,忍不住嚎啕大哭。 卢生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没有哄我的耐心,而是冷声说:“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本来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哼!你还说你爱我?我求你这么点小事儿你都不肯帮我!既然你不爱我,那我们离婚好了!” 气恼的卢生一掀被下了床,他气势汹汹的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看我没追去,卢生光不出溜的站在门口嚷嚷:“吕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昨天晚上还说夫妻患难与共,怎么早上起来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呆愣愣的看着卢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卢生对我颐指气使惯了,我不卑尊屈膝的给他台阶下,他觉得很没面子:“吕诺!我要和你离婚!你穿衣服,咱俩现在就去民政局!” 要是往常,我估计早就没脸没皮的去求卢生了……可这一次,我倒是笑了。 “吕诺,你中邪了?”卢生不敢置信的问:“我说了,我要和你离婚!你居然还笑的出来?你笑!你笑!我看到民政局办完离婚,你是不是还笑的出来!”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我的话让卢生摸不着头脑,同时也让他错愕不已。我笑的无比愉悦:“卢生,你记住了,这次不是你要和我离婚。而是我吕诺,要和你离婚。” 谢天谢地,悲剧还未发生。 谢天谢地,一切都来得及。 相思始觉海非深 001 让生命重来 我记得我是死了,在汽车爆炸的时候我和黄家赫肯定是都死了。气流冲击的疼痛,以及汽油燃烧皮肤的焦灼,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我又真真切切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回到了误杀我妈妈的前几个小时……这算什么,死后重生?还是预见未来?是老天给我提个醒儿?还是命运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是疼的。 而卢生显然不记得不久之前,他曾开车将我和黄家赫撞死的事儿了。他此时此刻像见鬼一样看着床上的我,满脸迷惑不解。 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被自己打红的脸。我来回揉搓着脸上的肥肉,忍不住咯咯笑。 “你看你吕诺,你还是这个样子。肥肉,双下巴,小眼睛。”我笑,胖肉挤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你还是又胖又丑,你还有一个出轨自私的老公……哈哈哈!” 卢生吓的扯过一旁的单子围住自己,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吕诺,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一觉起来……你脑子睡傻了?” “老婆啊!”卢生感觉出我的不对,他也顾不得有没有台阶了:“老婆,偷印章的事儿,我知道是太为难你了……没关系,咱们万事儿好商量,这些等以后再说。” 以后?我们两个怎么还会有以后? 我没有回卢生的话,冷笑一声,转身去了浴室。 为了劝我去偷我爸的印章,卢生昨晚在床上是难得的花心思。现在身上满是卢生的气味儿和痕迹,让我阵阵作呕。 躺在浴缸里,我静静的闭上眼睛。同意帮卢生偷印章后发生的事情,全都历历在目。被我误杀的妈妈、为了救我自杀的爸爸、黄家赫、北镇、乔安山、宫宸……如果我继续执迷不悟的爱着卢生,那么这些还会发生一遍。如果我改变了决定,事情又会有全新的轨迹。 电影里有一句台词,是这么说的:“Here's the thing about the future。Everytime you look at it,it changes because you looked at it。And that changes everything else。” 我觉得,现在这句台词用在我身上,简直是太贴切了。 洗过澡,我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虽然肥胖的身子让我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但这份负担却令我觉得踏实愉悦。 卢生没有走,他正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抽烟。看到我包的像根香肠一样的身体,他冷冷的转移了视线。 “吕诺,你要和我离婚,也行。”卢生掐灭香烟,顿了几秒钟,他说:“不过我最近事儿比较多,手续等两三天在办。” 脸上的胖肉太多,这十分妨碍我表达对卢生的鄙夷和讽刺。我擦着头发,问:“等你两三天?等你两三天干嘛?等着你把自己名下的资产转移走,是吗?还是说,你要销毁掉自己婚内出轨的证据,然后将离婚的责任都推给我?” 卢生满脸的惊呆错愕。 我把毛巾往椅子上一丢,答的爽快:“行,你定时间吧!我就一个要求,你今天就从我家搬出去。以后,我都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了。” “你……你让我走?”卢生说话都结巴了:“诺诺,你让我去哪儿?” 我耸耸肩:“去酒店去宾馆,或者去倪菲哪儿……干嘛这么看着我?别和我说你不知道倪菲是谁。” “诺诺啊!”卢生半跪到我的膝盖前,他满脸的悔意:“不管你听到什么,那都不是真的!咱们两个是夫妻,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别人编排我重伤我没关系,但你要信我啊!” 我拿开卢生放在我膝盖上的手,笑说:“卢生,正因为咱俩是夫妻,正因为我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所以,我今天才会说出这话……我要出门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大家好聚好散,是再好不过。” 在卢生反应过来之前,我先一步出了卧室门。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激动多一些还是惆怅多一些我已经分不清了。等我跑下楼看到我妈妈在厨房倒水喝时,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妈!” 我猛的从后面抱住我妈,她被我撞的呛到:“你这孩子!你吓我一跳……诺诺,你怎么哭了?和卢生吵架了?” “没有。”我的胖脸使劲在我妈的身上蹭偎:“妈,我想你了。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天都在骂自己,我对你和我爸真是太坏了。我任性又自私,我对不起你们。妈,你千万别怪我。” 我妈笑骂着拍我的手背:“你胡说什么呢?昨天晚上你不还和我一起去买菜来着?这么大的人,还撒娇呢!” 听我妈这么说,我更是哭的泣不成声。我妈被我的情绪感染,她跟着也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大中午的,这是干嘛呀!卢生呢?他还没起来吗?” “不管他!”我从我妈的怀里钻出来,说:“妈,我爸呢?他什么时候回来?妈,我也好想我爸!” “还说没吵架……”我妈试了试我的额头,纳闷的问:“诺诺,你真的没病吗?” 除了嘿嘿的傻笑,我什么都没说。我没病,真的没病。只是幸福来的太突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爸去外地谈生意,他要等晚上才能回来。一时半会儿,我也看不到他。而我妈下午要去医院看一个老朋友,没能聊太久,她就在我恋恋不舍的眼神中出门了。 卢生在楼上做什么,我已经没有心思管。胸腔内狂跳的心,使我整个人都忍不住欢呼雀跃。我拿起家里的电话,迫不及待的拨给黄家赫。 “喂。”黄家赫客气的声音低沉醇厚:“诺诺吗?有什么事儿你快说,我这面正在忙。” 黄家赫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将我浇个清醒……我忘了,现在的黄家赫还并不爱我。 鹧鸪天 说: 文中的台词出自尼古拉斯凯奇的电影《预见未来》 今天没有更新了 明天继续 大家晚安~ 002 重回北镇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说:“我要和卢生离婚了。” 这倒让黄家赫没想到,他停下手里的活叫其他人先出去了。屋子里静下来后,黄家赫颇为惊讶的问我:“这还真是大事儿啊!你要和卢生离婚?卢生提的吗?” “我提的!”虽然心里清楚黄家赫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还是很生气:“为什么我不能和那个混蛋离婚?难道就能让那个混蛋甩我?” 黄家赫好脾气的笑笑,他明显不信我:“好,好,你提的,你提的……打电话给我是想让我给你打离婚吗?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我安排一下时间。” “你去死吧!”我吼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卢生从楼上下来,我气鼓鼓的瞥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诺诺。”卢生使出他的柔情攻势,他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轻声细语的哄说:“老婆啊,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夫妻吵架很正常啊!可哪有一吵架就闹离婚的?自己家的事儿,关起门来说。咱们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我猛的从沙发上起来,想要靠在我身上的卢生扑了个空。 “你要是喜欢,你就自己在床上折腾吧!”我冷哼了一声:“卢生,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是还没滚蛋,别怪我找人把你丢出去。” 说完,我转身出了门。 我家屋外的墙体没有爬满藤蔓,院子里也没长乱七八糟的植物。我妈养的两株富贵树,在阳光下欣欣向荣的活着。郑亚娟从外面买完东西回来,隔着院墙她亲切的和我打了声招呼。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大打出手。 就因为这些,我差点再一次激动的泪流满面。 要是没有一身的肥肉,我真的很想去看看黄家赫。即便知道现在的黄家赫习惯我这个样子,可我还是羞于见他。 卢生不走,我也不想继续留在家里。可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人真的要患难时刻见真情,是朋友是狗,日久见人心。我家出事儿之后,那些所谓的朋友全都躲开了……能算上真正朋友的,估计只有一个了。 我去了北镇。 没有开车,坐公交去的。一路上,梦里发生过的场景又一次的涌现。隐隐的,我竟然有些后怕。我真害怕,现在的一切才是做梦。 要是这样,我恐怕真要疯了。 到了北镇门口,我的腿不自觉的抖。身上的胖肉发颤,两个大腿中间更是因为没有缝隙而来回的磨蹭。门口的保安叫了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我来探视病人,叫林静的。” “林静?”保安反问。 我点点头,内心无比的忐忑不安。如果这里没有一个叫林静的女人……那是不是说,我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这个人吗?”我往保安亭子走了几步:“她信天主教,特征还是挺明显的,是不?她因为精神分裂被送进来的,在北镇有一段日子了……没有吗?” “有的。”保安惶恐的看了看我,可能在他眼里我也挺像精神病人:“不过这个林静没有亲人,也没人来探视过她。这么长时间来,你是头一个……行了,你来跟我登记吧!” 北镇精神病院是属于封闭式管理,病人是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放风吃药休息的时间,全都有严格的规定。现在应该是医师对病人进行心理疏导,照理说是不允许探视的。要不是我偷着给看守塞了点钱,估计要失望而回了。 “姐妹。”林静一进到探视室就热情的和我打招呼:“我们认识吗?” “我是你以前的……”话到嘴边又被我改了说辞:“我是你以前的教友。” “啊,姐妹。难怪我看到你会感到如此的亲切!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谢谢你来看我,愿主保佑你!” 林静笑盈盈的样子让我心里发酸,她无辜的人格却要因为犯罪的人格备受折磨。这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姐妹,你怎么哭了?”林静握握我的手,她身上的热度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姐妹,不要为我的遭遇而流泪。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有罪的。我不过是,恕我的罪罢了。” “不要试着逃跑。”我轻轻的说。 “什么?”林静脸上的笑容僵住:“姐妹,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林静清澈的眼睛,认真的说:“不要试着逃跑,千万不要,你跑不出去的……如果你一定想要试试的话,那也不要从管子上往下爬。那管子不结实,它会让你摔坏脑子……不要试着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在这里,除了主和你自己,谁都不要信。”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的!”林静彻底的惊慌不安起来:“你是魔鬼!一定是!所以你会知道这些!是不是!” 林静在白天的时候都很正常,最起码她白天里看起来都很正常。她现在突然失控,连看守都很意外。 两个大男人都没能按住疯叫的林静,其中一个看守只好去叫来医师。医师给林静注入了镇定剂,她这才瘫软了身子安静下来。 “你是谁啊?”来的医师是王强,他皱眉问道:“现在不允许探视,谁让你进来的?” 看守支支吾吾的解释,说我是林静的朋友,并不是来曝光的记者……王强趾高气昂的看了我一眼,不屑的收起听诊器要走。 王强的态度,激发了我滔天的恨意。肥胖的身子就像人肉炸弹一样,我冲跑着将王强撞倒。 我坐在王强身上,左右开弓的抽他耳光,骂道:“呸!你个人渣!变态!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虐待我们,你很爽是不是!” “你精神病吧!我什么时候虐待过你啊!”王强被我打蒙了,他胡乱的叫喊道:“你们都他妈的看啥呢!快把她给我拉起来啊!” 我被看守架住,却还是不甘心的伸出胖腿儿想要踹他。王强鼻子被我打伤,他满脸都是血。 “吕诺……”王强翻出我包里的证件,沉思了片刻他说:“你们先去报警吧!” 003 被遗忘的时光 今天清醒后我虽然没有误杀我妈,可我也还是被关进了警察局。北镇医院的看护报警后,我因为扰乱公共治安被抓了起来。拘留了两个多小时,警察才来叫我:“吕诺,你的律师来保释你了,你可以走了。” “我的律师?”我估摸着肯定不会是秦征:“我的哪个律师?” 警察耸耸肩:“一个小律师,姓黄的。” 姓黄的律师,肯定就是黄家赫了。 “警察先生,我能等下再走吗?”不想让黄家赫见到我这样子:“警察先生,你告诉他我睡着了,你叫他先回去,行不?” 警察奇怪的盯着我看:“吕小姐,你精神真的正常吗?” “诺诺?” 黄家赫推门进来,我赶紧将脸塞到怀里:“黄家赫!你先走!你不用管我!” “这位小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我怎么觉得她疯疯癫癫的。”警察打趣的问。 “警察先生,麻烦你说话注意些。”黄家赫不觉得这是个玩笑,他言辞犀利的回击道:“由于你不恰当的言辞,我当事人是可以告你诽谤的。而作为公务人员,你更是……” “算了算了!”警察求饶的连连摇手:“我是真的怕了你们这些律师了,当我没说话,还不行吗?麻烦你快点把她带走吧!” 说完,警察就出去了。 “诺诺。”黄家赫把公文包放下,他蹲下来看我:“你趴在这儿干嘛?你脸伤到了?” 感觉到黄家赫的靠近,我奋力的往后退。可身上的肉太多,没等退多远我就停了下来。黄家赫被我的行为逗得哈哈大笑:“诺诺,其实我也想问问你。你的精神真的正常吗?突然说要和卢生离婚,突然又跑到精神病院去和医生打架……你到底怎么了?” “我妈呢?”把眼睛稍微露出一点,我只能看到黄家赫嘴巴往下的脸:“我妈为什么没来接我?” “你妈去机场接你爸了。”黄家赫从口袋里拿出糖递给我:“她接到警察的电话就立刻打给我了,因为在高速上,所以她没办法立刻回来……走吧,我们回家。” 我看着黄家赫手里的糖却没有动,黄家赫一晃,他手里金灿灿的糖纸闪的耀眼:“不想吃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来之前特意管秘书要的。” “给我糖,是想让我继续胖下去吗?”袖子被眼泪打湿,我哑声说:“黄家赫,你现在已经不胖了,你不需要我衬托你了。” 黄家赫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你不想吃吗?那算了吧!走吧!我送你回去,我手里的工作还没处理完,我一会儿还要回律师事务所。” 我抬起头,眼前的黄家赫比记忆里的年轻些。虽然他的五官依旧有棱有角,可脸颊却不像30岁时那么瘦削。贴身西装很好的强调了黄家赫精瘦的腰线,花纹领带和裤子颜色相呼应,他整个人看起来干练有型。 黄家赫的眼神,没有了记忆中的深情。他乌黑的眼仁里,只是倒映出蠢笨的我。 我推开黄家赫,低着头往外跑。无论黄家赫怎么喊,我都没有回头。警察拦住黄家赫要他签一个文件,趁着这个功夫,我赶紧跑出警察局,躲进了巷子里。 这样的见面,实在是令我太难受了。黄家赫什么都知道,也不记得。而我知道记得的事情,又永远都不会发生……我靠着墙蹲下,失声痛哭。 为了不让爸妈担心,我不得不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家。 我打开家里的门,客厅大灯都开着。我爸、我妈、卢生、黄家赫,他们四个正坐在沙发上等我。 “我老婆回来了啊!”卢生冷嘲热讽的对黄家赫说:“黄律师,麻烦你了,你可以走了……” “黄家赫,你坐你的,不用管他。”我打断卢生的话,不耐烦的问:“卢生,倒是你,你怎么还没走?我不说在我回来之前让你搬走吗?” 爸妈和黄家赫全都被我的话惊的目瞪口呆,卢生反而一脸了然:“爸妈,就像我刚才说的,诺诺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她说的话,都不能当真。” “你放屁吧!”我到我妈旁边坐下,冷笑道:“因为我要和你这个人渣离婚,我就精神状态不好了?从认识你开始,现在是我精神最正常的时候。” 黄家赫轻咳了一声,他笑笑,礼貌的插话:“不好意思,我事务所还有点事情,我可能要回去了。” 讨论我家的家务事儿,黄家赫确实不太适合在场。我爸妈客套了两句,黄家赫起身告辞。我回头去看黄家赫时,他正好也在回头看我。 黄家赫的眉头皱紧,满脸的匪夷所思。 “爸,你回来了啊!”避免再被当成疯子,我笑着解释:“我没有别的问题,我只是想离婚罢了……这个男人,我们结婚2年,他有1年半的时间都在和另一个女人通奸。” 我爸妈惊讶的倒吸口气。 “爸妈,老婆。”卢生的表情诚挚:“我可以保证,你们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是吗?”我挑眉轻笑:“要不我们调调公司的监控录像?这样你每天下班前见过谁,我们就一清二楚了……要不,我们现在去富丽家园问问那个叫倪菲的住户?让她说说你俩是什么关系?” 我越往下说,卢生的脸色越难看。等我提到倪菲时,卢生更是整个脸都变的绯红。 我爸沉沉的吸了口气:“诺诺,你想怎么办?” “离婚。”我没有别的想法了:“尽快离婚。” “女儿啊!”我妈小声问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离婚你想好了?别离婚完,又要死要活的找人家去了。” 大家对我的决心都抱有怀疑,只有我爸还是理智的:“今天大家都累了,这事儿明天再说吧!诺诺今天晚上先和你妈妈睡,你们好好聊聊。” 我也没看卢生,领着我妈往楼上走。等到二楼拐角的位置,我妈拉我停下来:“诺诺啊!你到底是怎么了啊?你想干什么啊?” “离婚啊!”我说的风轻云淡。 我妈很担心:“然后呢?” 我想起了黄家赫,但我并没和我妈说太多。我哈哈一笑,含混的答:“然后再结婚呗!” 鹧鸪天 说: 会减肥追黄家赫滴~大家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不然吕诺现在这样,很容易会让人当成精神病人滴~下一更8点~ 004 我没有疯 “你正经点!”我妈照着我的额头拍了一下:“你们现在的孩子,都拿婚姻太不当回事儿了。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你当自己是什么啊!一个好女人……” “要从一而终嘛!”我第一次这么喜欢听我妈唠叨:“妈,你骂我吧!你怎么骂我,我都高兴!真的。” 我妈皱眉看我:“吕诺,你真的没疯吗?” “不好说。”我嘿嘿笑。 我和我妈去了她的卧室,推开门,我跑着将自己摔在床垫上。看着顶棚鲜亮的壁纸,我一边笑一边哭:“妈,我好久好久都没和你一起睡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妈笑骂道:“自从你结婚,你的心思都在老公身上。天天卢生长,卢生短的……所以你说要离婚,我和你爸还以为听错了。” 我擦掉眼泪,把脸埋在床里咯咯笑。 “妈,我要减肥。”我闷闷的说:“我要变漂亮……不用太漂亮,只要别像现在这样看着让人反胃就好了。” 我妈正在梳妆台前摘耳环,她动作进行到一半停了下来:“吕诺,你真的不对劲。你是我女儿吗?” “你看呢!”我往后撩了撩头发,故作姿态的挺着脖子。本来性感的动作,却被胖嘟嘟的我做的滑稽。 我妈跪着上床:“哎呦喂,你是哪根筋搭对了啊!真是祖上显灵,你居然肯减肥了?你结婚那时候,也说减肥。结果饿了半天你就受不了了……宝贝儿,你不会让那个叫倪菲的女人刺激到了吧?咱不跟她比啊!” “谁稀罕跟她比。”我摩挲着我妈的手背,笑说:“姨妈经常和我说,第一任丈夫总是最差劲的……妈,第二次穿婚纱怎么也要好看点,是不?” “这个周玲!”我妈气的要命:“她一个当姨的,也不教你点好的。等下次她来,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我吐吐舌头,一不小心说错话了。 洗漱好,我和我妈关灯躺在床上。上床前我将屋子里所有的尖锐物件都丢了出去,我不想因为误伤让噩梦再次重演。 “你爸应该去和卢生谈了。”我妈想了想:“诺诺啊,如果你真的想离婚,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我在我妈怀里蹭蹭:“就是。” “卢生那个孩子,你说你和他结婚两年了吧?他每次和我说话都假腔假调的,听的我全身不舒服。当初要不是你喜欢,我和你爸也不能同意你俩结婚。” “就是。”我皱鼻子。 我妈想通了:“行!离就离吧!明天一早起来,我就和你爸说。正好你还年轻,再找也容易一点。我打电话问问我的同学,让她们给你介绍个好对象。” “就……妈!”我坐起来,急着说:“不用给我介绍了。” “不用介绍了?”我妈也坐起来:“那你有喜欢的了?” “还没有啊!”我状似不经意的问:“好男人还不好找啊!你看黄家赫,他不也挺不错的。” “你不会看上黄家赫了吧?”我妈说完自己都笑了:“可别逗了,你和家赫从小一起长大,要是喜欢,你俩早在一起了。” 我躺回到床上,紧张的胃都疼了:“以前不喜欢,但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啊!万一我们两个相互喜欢,然后结婚生子了呢?我们两个生个女儿,姓宫名喜,取名叫宫喜。” “你越说越离谱。”我妈轻笑:“就算你和家赫结婚好了,你女儿也姓不了宫啊!” 我妈补充道:“再说了,黄家赫也快有女朋友了。” “黄家赫有女朋友?张璐吗?” 我起的太猛,撞的我妈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她用力打了我一下:“你怎么有前眼没后眼的?”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揉着额头问:“他怎么没说啊!” “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是听他妈说了一嘴。好像是相亲认识的,双方吃了几次饭……估计差不多快成了。” 这真是让我始料未及,黄家赫在我出事儿前是相过几次亲。可后来因为忙我的案子,他的感情生活就被耽误了。 如今我家没有事故了黄家赫不用忙案子了,那他是不是…… 我气恼的往床垫上砸了一拳,我妈好笑的问:“怎么,还真喜欢家赫了啊?” “谁喜欢他啊!”我说的咬牙切齿。 我妈拍拍我:“你自己的事儿还没忙乎明白呢!怎么还有心思管家赫的事儿?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找卢生聊聊。” “聊个屁!” “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成天屎啊屁的。”我妈不再说话了,她躺下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着了,我倒是失眠了。我兴奋极了,浑身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劲。直到天亮,我还没有困的感觉。 早上起来吃完饭,我拿着包就要往外跑。在我穿好鞋要推门出去前,卢生从后面拉住了我:“吕诺,咱们谈谈。” “你怎么还没走?”我甩开卢生的手:“我没什么和你谈的,要谈你和我的律师谈吧!我要出门了!” “你要干什么去?”卢生再次上前拉住我:“诺诺,我开车送你吧!” 我伸出手谢绝卢生靠前:“别,我可怕死。我自己能开车,用不着你送。” “吕诺。”卢生无可奈何的看我:“你别这么和我说话,行吗?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心里特难受。” 我懒得看卢生,想着他叨叨完我好能快点离开……视线越过卢生的肩膀穿过窗户,恰巧看到准备出门的黄家赫。 像是突然生出神力一般,我推开卢生就往外跑。隔着不算高的院墙,我叫:“黄家赫,你要去哪儿!送我一段呗!” “我送你。”卢生追出来:“吕诺,我们在路上说。几分钟就好,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黄家赫的目光在我和卢生之间转了一圈,他笑:“我要去趟市中心。” “顺路。”我想都没想就说:“一起吧!” 也不等黄家赫说话,我丢下卢生就往外跑。跑到黄家赫的车前,拉开副驾驶车门……但里面已经有人了。 一个女人,漂亮女人。 鹧鸪天 说: 今天还有一更加更,十点 005 宫氏 推荐票4000加更 “哇哦!”副驾驶的女人被我吓了一跳,她拍拍自己的胸口,礼貌的和我打招呼:“你好。” 我疑惑的回头看黄家赫,他撑下眼眉,介绍道:“程颖,吕诺。” 只有名字,却没有过多的介绍……我估计,程颖八成就是和黄家赫相亲的女人了。 从穿着打扮上看,程颖应该是做行政助理之类的文职人员。她小鼻子小眼,五官之间带着媚气。没有夸张的妆容,更多了一份小家碧玉的精致。 我虽然颇为不甘心,但也只能退居车后座。因为是黄家赫的车,卢生也没再跟来。黄家赫搬着一箱文件放到后备箱,跟着拉门上来。 “这个点市里应该不能堵车。”黄家赫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我:“诺诺,你要去哪儿?时间来得及,我就送你过去。” 我从后视镜里盯着程颖看:“我也没什么事儿,不用特意送我……你们两个要去哪儿?” “我要去事务所,程颖在前面的街口下。”黄家赫心不在焉的打开车火:“你早上吃饭没有?要是不着急的话,正好和我在事务所下面吃点。” 没说几句话,程颖就下车了。她的话不多,给人的感觉也不算太讨厌。可能是相亲认识的原因,黄家赫和她,他们两个之间的感觉很客气。 本来我是想换到前面去的,可副驾驶的位置都是程颖身上的香味儿。我心里泛膈应,只好作罢。 “程颖在哪里上班啊?”黄家赫没送程颖到公司门口,这还是让我挺高兴的。我故意说:“你看你也不送送她,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自己去上班,多不好。” “没事儿,她也不是外人。”黄家赫明显没多想我话的意思:“程颖在能源公司,就是那个暴发户李宇开的。” 李宇……我不想和李宇有什么瓜葛,也不想再去想李宇的事情。 我探头过去问黄家赫:“你和这个程颖,你俩是什么关系啊?她大早上的怎么在你家?” “程颖是我妈朋友家的孩子,她上我妈这儿来拿点东西,所以一早上就过来了。”黄家赫笑说:“难得啊!你居然会有心思管我的事儿?哦,我明白了……你放心,以咱俩的关系,你要是打离婚官司,我一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黄家赫的态度让我心里不舒服,我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离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黄家赫眯眼沉思了一下,问:“要我介绍我事务所的律师给你认识吗?” 我气的用手拍打他的脑袋,动作太突然,黄家赫吓的差点追尾。 车身一摆,我被甩在了后座上。黄家赫惊魂未定的大喘一口气:“吕诺!你不要命了啊!” “我不要命了!咱俩一起死好了!”我气的小声嘟囔:“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黄家赫擦擦脑袋上吓出来的冷汗:“你吃错药了?还是喝假酒了?” 我气鼓鼓的坐在后面,不想理他。 “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你,我给忘了?”黄家赫时不时的回头看我:“诺诺,别生气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黄家赫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生气:“我不吃!我要减肥!” “为什么要减肥啊?”黄家赫身上立领的衬衫很有质感,这让他偏头的侧脸看上去优雅从容:“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和卢生离婚,不会就是因为你的身材吧?应该不能,你俩结婚的时候你不就是这样?虽然你现在是比那会儿胖了些……” “黄家赫!” 黄家赫回头时,我用额头狠狠的去撞他的鼻骨。疼痛让黄家赫的身子往后缩,鲜血顺着他的鼻孔往外流。黄家赫猛的踩下刹车,车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我开门下车,不解气的在黄家赫的车门上踢了一脚,接着撒腿就跑。 “死人!混蛋!撒谎精!”我愤愤不平的骂道:“什么嘛,还追追看……早知道当初在宫宸家,我就应该让你说清楚你到底会不会爱我。” 抱怨这些都没有用,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想办法把黄家赫追回来。我摸摸自己身上的肥肉,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总不能为了瘦身再回北镇去受虐三年吧? 身体胖耗能大,吃的那点早饭已经被我消化干净。一想到程颖苗条的腰身,我就拼命咬牙告诉自己不饿。 经受不住饥饿的折磨,我最终在一家减肥会所前停了下来。 女人虐待自己,会想出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花招。整容抽脂、针灸节食……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像我现在来的减肥会所,门口就很直白的写了“要么瘦,要么死”的箴言。 “女士,进来看看吧!”前台小姐从我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商机:“我们这里有经验丰富的营养师纤体师,他们会为您量身打造出最适合您的减肥方案。无论您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能够满足。” 说的天花乱坠都没用,我问了个极为实际的问题:“我想瘦,但是我不想死……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前台小姐被我逗笑,她引我进来到沙发上坐:“您稍等一下,我去叫纤体顾问来为您服务。” 肚子饿的咕咕响,前台小姐端来的一壶花茶几杯就被我喝光。等到纤体顾问过来时,我不好意思的指着空壶笑笑:“我早上没吃饭,有点饿。” “小丽,再倒一壶。”纤体顾问善解人意的没多说什么,她笑着自我介绍:“女士,您好,我叫张海英。以后在宸月美容美体机构里,我就是您专门的纤体顾问了。在您纤体瘦身的过程中,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24小时咨询我……如果没有其他要问的,我们可以开始了解您的基本状况了。” “我有一个问题。” “您问。” 我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里是宸月……你们不会和宫氏生物有什么关系吧?” 纤体顾问笑的像朵花似的:“是的,女士。我们宸月美容美体机构是宫氏生物下设的集团公司,我们的董事长,就是宫氏生物董事长的夫人顾艳霞。” 鹧鸪天 说: 今天的更新完事儿了,大家晚安~ 006 蹭饭 从昨天到今天,我很认真的想过两个问题。第一,我再不要去乔安山可能出现的场合了。第二,我就算病死也不要去市五院看病……转了一圈,却还是会碰到有关联的人和事儿。 听是宫宸家开的,我便彻底退缩了:“其实我不是太急,我就是来问问。我今天没什么时间,等我改天再来吧!” “好的,女士。”纤体顾问并没有急着催我:“其实您去别家了解一下,还是会回来的。无论是技术还是服务,我们家都是最好的。” “我们宫氏是专门研究生物技术的,所以减肥纤体我们家是最专业的。我们会用磁场共振,在震动中分裂你体内的脂肪,再配合适当的饮食,达到减肥的目的。不仅不用过度节食,而且完全是无痛的。” 纤体顾问说的实在是诱人……可我还是不想来宫氏:“谢谢,有需要我会再找你。” 满大街的美容减肥机构,我就不信都是宫氏的。逛了能有半个小时,最后,我在胡同里找到一家挂牌的减肥美容院。 “你好。”破旧的房子里连个前台都没有,红头发的老板娘扫着地问我:“文唇文眉还是做脸啊?我觉得这些,你应该都需要。” 我皱眉扇了扇屋里的烟味,憋着气,说:“我要减肥……我看你们外面的牌子上有写这个项目,所以我进来咨询一下。” “减肥?”老板娘夹着烟的手一拍脑门:“哦,对,我想起来了。你等一下啊,我去给你找。” 找? 没多久,老板娘从货架子后面拉出一大纸壳箱子。她弯腰从中拿出小盒递给我:“这个减肥效果特别好,我好多客户吃的这个。肉碱,专业瘦身的。我们家楼上那女的,吃了三个疗程,就瘦了20斤。” 20斤!我兴奋的眼睛都冒光了,我仿佛都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肉成片往下掉。 几乎没用费太多的口舌,我就买了5盒这种叫肉碱的减肥药。出了美容院的门,我都没用水直接吃了两粒。 我拍拍肚子,突然觉得全身的脂肪都开始自己燃烧。连带着,早上被黄家赫惹出的气似乎也都分解了……不知道黄家赫被我撞那一下,有没有伤到。 市里不太好打车,我刚走几步便累的气喘吁吁。这里离我爸的公司没多远,我寻思着陪我爸吃个午饭。再说,卢生的事儿,还要和我爸好好聊一下。 我到公司的时候我爸正在开会,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忙完。往餐厅走的路上,我爸笑呵呵的问:“今天怎么想起找我这个老头来了?为了和卢生离婚的事儿?你不会后悔了吧?” “我才不后悔呢!”我扯着我爸的手撒娇:“爸,其实,我想跟你说的确实是和卢生有关的……但是是公司的事儿。” “公司?”我爸伸手刮刮我的鼻子:“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公司来了?好好好,你说说,我听听。” 我将账目上的亏空以及卢生怂恿我偷印章的经过都一五一十交代了,我爸越听脸越黑。说到最后我都忍不住哭了:“爸,对不起。是我引狼入室,差点害死了你和我妈。” “傻孩子,害死还不至于。”我爸用手给我擦擦脸:“是爸爸太大意了……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公司的事儿,爸爸会想办法。你照顾好你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爸最后一句话说的滑稽,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吃了减肥药,我一点都不觉得饿。我爸点了一桌子的菜,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父母就是这样,看我胖他们着急劝我少吃。等我真的少吃了吧,他们又心疼了。 我爸紧着给我夹菜:“女儿啊!别为了小事儿影响自己的食欲啊!你多吃点,不碍事儿的。吃饱了饭,咱们才有力气减肥啊!” 话虽这么说,可我真的是一点吃饭的欲望都没有……早知道减肥药这么神奇,我当初就应该吃。 我爸吃完了饭,又忙着打应酬电话。他一把年纪了,还在为生意上的事儿奔波。想想自己早些年的胡闹,我心里充满了自责。 “我开车回家取点东西。”我爸挂了电话,准备结账走人:“正好把你送回去。” 和我爸刚出包厢走没多远,我嗖的一下藏到了一旁高大植物的后面。我爸奇怪的问:“诺诺,你干嘛呢!” 我小心翼翼的伸手指了指,我爸也看到了鼻梁粘着胶布迎面走来的黄家赫。 现在是午餐时间,这里又是市中心比较知名的餐厅。黄家赫来这儿吃饭并没有什么稀奇,会碰到也完全是情理之中……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紧张的无所适从。 我爸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拉着我从树后面出来。我从树后面出来,黄家赫也刚好走到我们面前。 我的出现太突然,黄家赫吓的捂住鼻子倒退了一步。他身上的衬衫换掉了,估计早上的那件已经被血弄脏了。意识到我爸爸在场,黄家赫略微尴尬的放下手,礼貌的打招呼:“吕叔叔。” “家赫啊!”我爸还是挺喜欢黄家赫的:“和朋友一起来吃饭?” 我爸一说,我才注意到黄家赫身后的程颖……公司离着也不近,他们俩往一起凑什么啊! “我没太吃饱。”在我爸准备离开前,我说:“爸,我能和他们再吃点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丢脸。可为了黄家赫,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考虑脸面,男人就没了。 我可怜兮兮的拍拍肚子,委屈的要命:“爸,我刚才都没怎么吃,我现在特别的饿。” 一个胖子说饿,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像是假话。而且我爸也知道,我是真的没吃什么。不过如此明显的蹭饭,还是让我爸觉得不好意思:“诺诺啊!那爸爸带你去吃别的吧!家赫和朋友还有事儿呢……” “没事儿,吕叔叔。”黄家赫最会干圆场的事儿了:“让诺诺和我们一起吃好了,本来我今早上也说要带她来吃饭的。” “这个……”我爸还急着回家,幸好黄家赫也不是外人。我爸在我泫然若泣的目光中只好勉强答应:“那行,这顿饭叔叔请。” 鹧鸪天 说: 过年累的有点缓不过来劲……今天起来晚了,实在是抱歉哈~ 007 回不去了吗 如果说早上搭车的事儿程颖不会在意,但现在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蹭饭行为已经让程颖不能忍受了。虽然还是没有说什么,可她的脸却因为生气而拉的老长。 黄家赫订的是双人餐桌,用餐位紧张的中午我只好在双人餐桌旁边单加了个椅子。在稍显拥挤的餐桌上,黄家赫将菜单递给我和程颖:“你俩看看,想吃点什么。” 程颖点了几个清淡的炒菜,黄家赫点了一个汤……等到服务员问我的时候,我笑说:“给我来个炒肥肠,熘肝尖,再加个毛血旺。” “吕诺。”我点的菜让黄家赫频频皱眉:“你点别的吃吧!程颖不吃内脏的。” “没关系,你们不喜欢,我自己吃就行了。”我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吧!” 黄家赫拦下服务员:“那些内脏的菜不要了,给我换成……” 程颖应该是不喜欢内脏的食物,她瞪了我一眼,转身去厕所了。黄家赫交代完服务员,他沉着脸问我:“吕诺,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让我难堪?” “我怎么让你难堪了?”我狡辩:“我点我想吃的菜就是让你难堪了?你怎么不说你不点我喜欢吃的菜,是让我难堪呢?” “你丢的人比我见的人都多,所以你也不会知道什么叫难堪,是不是?”黄家赫气的满脸涨红:“我说什么,你清楚。你有什么话,你最好也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我要怎么说清楚?我要说你应该爱我,你应该和我结婚生孩子……我这么说,你能清楚么?你能信么? 我昨天在警察局的胡闹黄家赫没有生气,我今天早上胡搅蛮缠的殴打黄家赫没有生气,可现在我当着程颖的面点了几个菜,黄家赫却生气了。黄家赫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样子凶的骇人。 即便我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但我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我受不了黄家赫对我说重话,一句都受不了。 我坐在椅子上,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黄家赫也没理我,他生硬的把头对着窗户外面看到没看我……那个为我做了无数掉价事儿的黄家赫,是不是回不来了? 程颖洗完手回来,她清冷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幸灾乐祸:“哎呦,这怎么哭了?快别哭了,这都要吃饭了!” “吃饭?”我哑着嗓子,视线彻底哭花:“你们两个吃吧!” “吕诺。”程颖憋着笑,状似好心的问:“那你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让他来接你回去。” 程颖是在提醒我,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而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在公共场合和其他男人打情骂俏,这是很不合适的行为。 不尊重自己,也同样不尊重黄家赫。 我气冲冲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肥胖的肚子撞到餐桌,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在黄家赫回头之前,我拿着包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回家,我扑到床上嚎啕大哭。 心慌慌的,难受的我心烦意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事情就被我处理的一团乱。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可关系依旧让我弄的乱七八糟。 卢生从家里搬了出去,估计这是唯一让我感到顺心的了。晚上我爸来我的房间,我的眼睛已经彻底哭的红肿。 “诺诺啊!”我爸叹了口气:“女儿,别难过。你还这么年轻,还能找到比卢生更好的人。” 我爸误会了我的伤心,但我并不想解释。我爸拍拍我的肩膀:“晚上你都没下来吃饭……想吃什么,我让你妈给你做。” “我不饿。”我是真的不饿,减肥药在胃里火烧火燎的:“我多喝点水就行了。” 我爸不解的问:“诺诺,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卢生挪账的事儿的?我今天找人查过了,账目上,卢生做的非常隐蔽。要是不拿到总账本,是根本不会发现的……你从来都不去公司,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撒谎道:“卢生晚上睡觉爱说梦话,他自己说的。” 我爸明显不信:“真的?卢生性格那么谨慎,他会说梦话?再说了,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他会说梦话?” “我以前不是没想过和他离婚吗?”我不想我爸问太多,眼睛一红,又要哭:“爸,公司的事儿很严重吗?” 我爸安慰我:“严重倒不至于,但确实是挺麻烦……你别哭了,爸爸也没怪你。” “你俩还聊着呢?”我妈推门进来,皱眉:“吕森,你惹我女儿了?” 我爸笑着举手投降:“我哪敢惹啊!你俩,我谁都不敢惹。” “切。”我妈笑着走到我旁边坐下:“诺诺,家赫来找你了。他在楼下呢!你快洗洗脸下去吧!” 听到黄家赫来,我瞬间无比头疼。我想见他,可我更怕他因为中午的事儿骂我:“妈,我不想见他,你让他先走吧!” “你这样多不好啊!”我妈责怪我:“家赫应该是知道你要离婚,所以特意来看你的……去吧!和他聊聊,心情也能好一点。” 我不想去,一点都不想:“妈,我真的不想见他,你让他走吧!” “吕诺,你可太没礼貌了啊!”我爸跟着我妈一起批评我:“我还没说你,你中午做的那叫什么事儿啊?我知道你和家赫关系好,但是任性也要分个场合。有外人在,你多少也收敛收敛。” “吕森?”我妈好奇的询问:“什么事儿啊?” 我爸将我失礼蹭饭的行为简短的讲了讲。 我妈听完立马就火了:“吕诺,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贪吃?” 在我爸妈的批评教育下,我被骂的无地自容。没有办法,最后我只好硬着头皮下楼去见黄家赫。 “我们出去谈吧!”黄家赫顾虑的往楼上瞥了一眼,说:“在屋里说这事儿,可能不太方便。” 黄家赫如此的郑重,倒是弄的我十分紧张……我点点头,拿过外套披好,跟着黄家赫一起开门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风凉还是因为紧张,我站在黄家赫的对面忍不住手指发抖。 “吕诺。”黄家赫困惑不解的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鹧鸪天 说: 下一更,大概8点~ 008 她说 我挠挠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黄家赫,他问的也太直接了。 黄家赫自己说完,他自己又给否决了:“吕诺,可别开玩笑了。你会喜欢我?就算你对我说,我都不信。” “为什么?”我反问:“你是觉得我说话像笑话,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黄家赫摊摊手:“抱歉,算我说错话了……如果说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你,那我和你道歉。不过类似于今天中午这样的事情,我们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发生了?” “那个程颖,你喜欢她吗?”手插在口袋里,在黄家赫看不到的地方,我的手指紧张的来回搅动:“我妈说你俩是相亲认识的,我看你对她的态度还不错……你喜欢她吗?你会娶她吗?” 黄家赫摸摸鼻子,他漫不经心的答:“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想,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应该会结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现在逼婚,比逼债都厉害。” “那为什么一定要选程颖?”我尽量不让自己的态度变的咄咄逼人,但这实在是比较难:“你妈逼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为什么你要选程颖?你还说你不是喜欢她?” 黄家赫还没等说话,我又问:“你选程颖,是不是因为程颖又瘦又漂亮……我知道,那是一定的嘛!男人不都是这样,从来都只喜欢漂亮的像妖精一样的女人!像我这种又胖又丑的,自然只有被甩的命!” “诺诺,我知道你要离婚,所以心情不好。”黄家赫掐着我的肩膀,他弯腰看我:“你可能长的胖,你可能长的不漂亮。不过,你不是被甩的命。卢生他对你不好,是他没眼光。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 黄家赫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都能闻到他鼻子上的药膏味儿。路灯下,黄家赫的眼神黝黑深邃。我们深深注视着对方的眼眸,可怎么都看不到心里。 看不到他的心里。 “我知道了。”我率先偏开了头。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是我太着急了,但心却疼的在大声喊。拂开黄家赫的手,我的声音都有点变哑:“我今天是不太礼貌,我不太礼貌的原因,也确实是因为离婚的事儿。” “没关系。”黄家赫故作轻松的安慰我:“离婚也不见得是坏事儿,我有好多的客户,他们离婚后……” “可能我说的你不相信,”我打断黄家赫的话,又一次转头看他。对于这件事儿,我不想撒谎:“我会想要和卢生离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 “诺诺……”黄家赫脸上所有表情僵住,他有点结巴的说:“你……你不会是因为卢生对我态度不好,所以你想要和他离婚的吧……应该不能,卢生和我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回去了。”我不再看黄家赫支吾尴尬的样子,转身进屋。 爱情,是细腻而又矜贵的情感。像我和黄家赫这种当好朋友相处快30年的人,没有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事件刺激,我们之间的感情很难转换成爱情。 之前黄家赫会爱我,完全是因为我爸的死使他对我心存愧疚。看我家破人亡吃了那么多的苦,黄家赫长久积攒下来的情谊发生了变化。有不同的情绪掺杂进来,友谊渐渐演变成爱情……我总不能为了让黄家赫爱我而真杀了我妈吧?要是那样,我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打开房门,屋里的热气激的我一哆嗦。我妈在客厅沙发坐着,她笑着对我招招手:“诺诺,你快来。” “什么事儿啊?”我抽下鼻子:“干嘛神神秘秘的。” 我妈拍拍身边的皮质沙发,她拉我到她身边坐下:“女儿啊!你不会真的喜欢家赫了吧?” “你又偷听我俩说话了?”我问。 我妈很喜欢窥探我情感方面的隐私,从我高中开始,她就这样。为了这事儿,我和她吵过好几回。听我这么问,我妈嘿嘿笑:“哪能啊,是你俩说话太大声。我一不小心……别这么看我,我真是不小心听到的。你要是和你爸说,你爸又该骂我了。” “是啊,你这毛病也确实该改改了。”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晶杯喝水:“想问什么就问吧!别因为这点小事儿把我妈给憋坏了。” 我妈瞬间乐了:“那我可真问了啊……诺诺,你真是为了黄家赫和卢生离婚的?” “不全是吧!”水里有股不太好的味道,我吐吐舌头,把水杯放下:“我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健身。” “健身?”我妈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你平时懒的连楼都不下,现在居然会去健身?” 我没多解释,哈哈笑着往楼上走。 爱美是人的本性,男人女人大都如此。如果早些年卢生长的又矮又胖,我也不会痴迷他那么深那么久。黄家赫会喜欢漂亮苗条的程颖,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都喜欢自己的伴侣看起来赏心悦目。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今天晚上我依旧不太困。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的睡着了。可没等到五点,我又醒了过来。 虽然没怎么吃饭,我身上却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我爸上班没多久,我就拿着运动服去健身馆了。 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准备上班的黄家赫。看到我要出门,黄家赫转身又回家了。郑亚娟问他怎么回来了,黄家赫含混的说自己忘了东西。 经过昨晚上的谈话,黄家赫估计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我。作为律师,他的性格里有同情弱者的一面。在外人的印象里,我自然是彻头彻尾的弱者……而我最不想要的,便是黄家赫的同情和不忍。 像我这种肥胖型的人减肥,做多少运动都是白费。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节食。做运动练瑜伽,这些都是辅助的。选择运动和瑜伽作为减肥的主要方法,其区别,也无非是要看你想当个健壮的胖子还是当个柔软的胖子。 我之所以会来健身房,不过也是为了让自己多看些瘦子,激励下自己。 可让我没想到的,来健身房激励不成,反倒变成刺激了。正当我挥汗如雨的在跑步机上慢走时,我曾经的狐朋狗友宋薇薇用整个健身房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吕诺!我要告诉你个事儿!我看到你老公啦!” 我不准备知道她看到的事儿,拿毛巾擦擦汗,继续跑我的。 宋薇薇以为我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强调:“吕诺,你听没听我说的啊?我看到你老公卢生,他去那个三儿家过夜啦!” 鹧鸪天 说: 今天先更这些~明天争取多更点~~大家晚安~ 009 关心我们的人 这话宋薇薇喊的响亮,她喊完之后整个健身房的人都回头看我。估计他们都好奇被老公抛弃的女人会什么样……我这身段,最大程度的满足了他们的窥私心理。 宋薇薇,典型的狐朋狗友。她家和我家不一样,我家是靠我爸白手起家。而她家,从祖上就开始做实业。听说洋务运动那会,还受到过朝廷表彰。我俩高中的时候是同桌,算是好多年的朋友了。 事实证明,钱财能够从祖上积攒,但德行这种东西是没法传的。宋薇薇经常和我吹捧,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名门淑女。可除了碎嘴嚼舌根和一脸刻薄像,我没看出来她有丁点名门淑女的优点。 倪菲的事儿,最早是宋薇薇提醒我的。不过怕自己得罪人,她总是会用一种故弄玄虚的腔调让我问。最后在以一种她很为难的表情,故意看着我出丑。 比如,现在。 宋薇薇夸张的样子让人生厌:“吕诺,我真是不想告诉你。但是咱俩这么多年的同学了,我总不能看你被骗啊……” 我从跑步机上下来,宋薇薇绕着到我面前说:“这次不是我说,是你老公太过分了。昨天晚上,我看着他把东西拉到那个小三家了!而且今天早上我去问保安,保安说你老公一晚上没出来……吕诺!你倒是说话啊!咱俩现在去小三家,把你老公抓出来,怎么样?” 宋薇薇还真是让我怎么难堪怎么来……我从包里拿出瓶子喝了点水,说:“用不着,他愿意住哪儿住哪儿,跟我没关系。” “吕诺,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宋薇薇煞有其事的劝我:“你是多么辛苦才追到你老公的呀!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他让给那个贱货……你别喝了!哎呀,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呢!” 为了不让宋薇薇继续纠缠,我只好老实说:“我和卢生,我们两个要离婚了。他住在女人家……他就算住女澡堂子,我都不管。” “离婚?”宋薇薇在原地呆愣了几秒,她又转身追上我:“吕诺,为什么离婚啊?因为你老公有小三儿?你傻不傻呀你!你这么离婚了,你老公倒是逍遥快活了!你想想,要是不跟你结婚,他有什么呀!要我说,你就跟他耗着,反正你也不怕!” 一直得不到我的回应,宋薇薇反而越说越起劲:“我知道你还舍不得你老公,不然你也不会跑来健身想要追他回来……你放心,有好姐妹在。我现在就去帮你出气去我!” “有劲没劲?”我看话不说明白,宋薇薇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了:“管好你自己老公得了,少在这儿烦我。” “你说我老公呀!”宋薇薇笑的得意洋洋:“我老公疼我呢!就前两天,我老公去法国的时候还给我买了……” 宋薇薇的老公,看起来确实对她很好。现在宋薇薇端着幸福的姿态来笑话我,那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实情。她老公比卢生还好色,而且还烂赌。我家出事儿后的第三年,我在北镇便听到宋薇薇老公赌输全部家财的新闻。 即便知道实情,我也不会告诉宋薇薇。清醒之后,我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自己种的因结的果,永远不要指望别人来替你承担。你的痛苦磨难,谁也不能感同身受。 父母也好,爱人也罢,谁也不能。 不理会宋薇薇喋喋不休的炫耀,我沉默的拿好东西准备洗澡离开。宋薇薇在我身上没寻到乐子没找到平衡,这让她颇为愤愤不平。她跺着脚说了句,以后你被男人甩了,可别来找我哭。接着,她气鼓鼓的到隔壁练瑜伽去了。 洗澡的时候,我眼前阵阵发黑。一天多没吃饭又做了高能耗的运动,我有点轻微的低血糖。扶着墙壁站了好一会儿,眩晕的感觉才一点点退去。 我深深体会到宫氏减肥机构的那句话,“要么瘦,要么死”。为了爱情,女人能做到的事情远远超出人类的极限和想象。为什么觉得饿?那是因为你正在瘦……秉承着这样的信念,我吃了减肥药,中午又没有吃饭。 黄家赫的爸爸晚上请我们全家过去吃饭,本来我想要找借口推掉的。可我妈却说:“你黄伯伯是知道你要离婚了,他怕你在家心情不好,这才请咱家过去吃饭的。你说你不去,你要我怎么开口?” “黄家赫会在家吗?”我颇为忐忑。 “好像是不在,听说家赫接了一个案子,晚上要加班。”我妈对着我挤挤眼:“诺诺,你要加油啊!” 我加油?黄家赫现在明显躲着我,我要怎么加油?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对着卢生的时候,我能爱的没皮没脸。可到了黄家赫身上,这招完全不好使了。对于黄家赫,我总是太多的担心太多的不安。太过小心翼翼,反而没了主意。 我们家和黄家的关系好,在我没结婚前,有时候过年都是两家在一起。得知我要离婚了,黄继龙和郑亚娟确实挺关心我的。饭桌上,长辈没提我离婚的事儿。为了让我心情好一点,他们聊了很多趣事。 看我没怎么吃东西,郑亚娟笑呵呵的问:“诺诺,饭菜不合胃口吗?你想吃点什么,我让阿姨给你做。” “不用。”我妈拍拍我的手背,笑说:“这孩子最近开始减肥了,晚上让她少吃点。” “减什么减?”和黄继龙正在说话的我爸突然转头参与到女人的对话中:“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呀!” “史宾塞说过一句话,我还是挺同意的。”郑亚娟不赞同我爸的观点:“他说,我们可以尽最大的努力使身体维持在最佳状态,每个人都有责任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关心我们的人……女孩子想要美美的,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 大家哈哈一笑,又聊别的了。 吃过晚饭喝完茶,直到晚上九点多黄家赫还没有回来。等我们三口起身准备告辞时,我却毫无预兆的昏倒在了沙发上。 鹧鸪天 说: 一更~下一更2点~ 010 侧脸 我昏倒了,或者说,我是累的昏睡了。长时间没有进食休息不好,再加上亢奋焦躁的情绪和运动,我本就不怎么强健的神经被彻底折磨垮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醒来的时候天依旧是黑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我完全没感到意外。不过看到黄家赫也在,倒是让我吃惊不小。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黄家赫正在投入的看案卷,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醒来说话。黄家赫惊慌失措的起身,一旁的钢笔水被他撞翻,洒了一身。 “诺诺,你醒了。”黄家赫也不看我,他低头擦腿上洒到的墨水,说:“你爸妈回家去取你的换洗衣物了,我爸妈去帮你办理住院手续……我正好下班过来,就看看你。” “哦。”我喉咙火烧火燎的疼:“能给我倒杯水么?” “行,你等一下。” 黄家赫似乎十分紧张,他手忙脚乱的跑去倒水。一不留神踢碎了暖瓶,热水炸洒了满地。黄家赫被烫到,疼的低呼一声。他裤子上的墨水被晕染开,流了满地的黑汤。 “这是干什么呢?”护士皱眉探头进来,说:“别人都睡觉了,你们别闹了啊!” 黄家赫黑着脸甩甩手上的水:“不好意思,暖瓶打了。” “卫生间有拖布。”护士看了黄家赫一眼,她的态度明显好转些:“保洁都下班了,你只能自己打扫了。千万小点声,影响其他病人休息,我们也很难做……小心点,暖瓶里的玻璃别扎手。” 黄家赫点点头,满脸阴郁的去收拾烂摊子。 我和黄家赫见面,本来应该挺尴尬的。尤其是他早上故意避开我之后,这种尴尬更是显而易见……可是黄家赫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忍不住发笑。 黄家赫属于那种,非典型的大少爷。煮饭做家务,他都能干的不错。不过这个“干的不错”是有条件的,比如说,他心情特别好或者他希望别人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此时此刻的情形,一定不满足黄家赫的条件。 不过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律师,黄家赫自然也不会对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视而不见。 于是,我的面前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黄家赫弯着腰皱着眉,他满脸不情愿的用废报纸将暖瓶的碎渣扫起。下巴的线条绷紧后,黄家赫的侧脸都变的生硬。他瞪着报纸上的玻璃碴,看起来很是不高兴。 心里的笑意褪去,我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黄家赫打扫。虽然不喜欢,黄家赫也还是把地面弄干净了……认真专注,又仔细负责。 黄家赫正巧撞到我的视线,我眼神里的感情让他迷茫又困惑。他脸一红,刚收好的玻璃碴又掉在了地上。 “黄家赫。”我一开口,黄家赫手上整理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想了想,终是说:“我和卢生去民政局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黄家赫犹豫:“我可能……我那天可能有事儿。” “我还没说哪天。”我压抑住自己的失望,强打起精神:“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你开车送我去就行……你知道,我领证的时候,是你跟着一起去的。我离婚,我也想你陪着我。” 虽然现在的情况和上次离婚时不同了,但我还是希望黄家赫能陪我一起去。 丢下手里的报纸,黄家赫在脏兮兮的裤子上擦了擦手。他慢慢走到我的病床前,说:“诺诺,我得承认。你说你离婚是因为我,这实在是让我太意外了……是,你没和卢生结婚的时候我一直反对你嫁给他。但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你们两个结了婚,我很为你高兴……” “我陪你去民政局离婚,这没什么。如果你什么都没和我说,我很乐意陪你去办理离婚。”黄家赫解释的自己都乱了:“可昨天你和我说了那番话,很多事儿的性质就变了……要是我之前的行为让你产生了误解,那我向你道歉。诺诺,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亲妹妹。你明白吗?” 我明白,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可我想的,并不是只做妹妹而已。 黄家赫往前迈了一步,他又离着我近了些:“诺诺,我会做你一辈子的朋友。你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和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但是感情的事儿,我真的是……” “吕诺!” 黄家赫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怒气冲冲进来的我妈打断了。 我妈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丢在床上,她也顾不得会形象和素质了:“吕诺,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吃的这是什么!” 我奇怪的去看我妈丢出来的东西……竟然是我放在家里的减肥药! “你吃这东西多久了!”我妈气的头发都稍显蓬松:“我以为你说减肥,只是节食做运动……谁准许你吃这个了!你会昏倒,就是吃它吃的!你知不知道,这种减肥药吃多了是要得心脏病的!” 减肥药我吃了两天,减肥心切的我私自将剂量调整到正常人的两倍。 虽然心慌昏倒,可我并不觉得和减肥药有什么关系:“妈,你别太激动了。我吃的减肥药很安全,都是植物的……” “你再说!”我妈一拍桌子,骂道:“我和你爸刚才拿着药去化验了,里面的成分都是化工用的!要不是你胖,你早被毒死了!” 当着黄家赫的面,我妈不客气的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妈气的鼻腔似乎都往外喷火,最后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跑出病房找医生去了。 “你为什么吃减肥药啊?”黄家赫拿起减肥药盒子翻看了一下:“吕诺,这药连个审批号都没有,你就敢吃?” 我红着脸抢过黄家赫手里的减肥药,冷声说:“还真是谢谢你提醒我!我妈已经骂过了,我不需要你再提醒我一次。” “吕诺,我和你说话呢!”在我无地自容的钻回被里前,他揪着领子将我提了起来。黄家赫脸涨红的厉害,他怒目圆睁:“你有脸糟蹋自己,怎么没脸挨骂啊!” 鹧鸪天 说: 下一更定在6点~ 011 小有成果 黄家赫的脾气急,他发起火来说话更不饶人:“你从小就是这样,前面有个坑,你看着都不知道绕开走!减肥药真那么好使,谁还去开刀抽脂?不运动不锻炼,吃了药就能掉秤,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这完全就是违反天性的!” “假脸还违反天性呢!你们男人不也喜欢?”我妈加上黄家赫,他俩轮番的责骂让我委屈的哭了出来:“你他妈的要是喜欢胖子,我至于这么费事儿吗!” 领子上的力道一点点松开,我笨重的跌坐回床上。黄家赫狂躁的用手揉揉脑袋,头发都被他挠的乱七八糟。 “你不准在吃了!”黄家赫把床上的减肥药全都收走:“吕诺,你要是再敢吃这个减肥药,我就……” 我虽然在哭,可也还是不服输的看着黄家赫。他纠结了好半天,说:“吕诺,你要是再敢吃减肥药,你离婚的时候,我就不陪你去民政局了。” “你说什么?”我脑袋有点蒙,完全没听明白黄家赫的意思:“你是说,我去民政局离婚,你会和我一起去?可你刚才不还说……” “你要是再吃这种东西,我就不和你去!”黄家赫弯腰将地上狼藉的玻璃片收起来,他粗声粗气的问我:“你还吃吗?” 我呆傻的摇摇头,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我重重摇了摇头。 “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黄家赫表情混乱,他匆匆收好自己的案卷准备离开。黄家赫开门出去的时候没注意看,他差点撞上要进屋的我妈。 “吕诺,你不要总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儿。”我妈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她回来继续教育我:“你以后再这么任性的话……” 我妈的训斥,我一丁点没听进去。仔细想了想黄家赫刚才说的话,我脑袋里搅得跟糨子似的。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我妈骂的也累了,她用手指点了点懵懂的我,问:“你神游什么呢!” “妈。”我是独生子女,我不太能理解:“有亲妹妹,是什么感觉?” 我妈被我问一愣,她摸摸我的脑袋:“乖乖,你本来脑筋就不够灵光,现在怎么吃完药更傻了?” “我说正经的呢!”我拉开我妈在我脸上动的手,问:“我姨妈出生以后,你有什么感觉?” 我妈见我问的认真,她没好气儿的说:“还能有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当姐姐了,有妹妹要照顾了呗!” 黄家赫对我……应该不是这种感情吧? 好吧,我也不知道了。 医院的检查结果颇为尴尬,简单点说,我是营养不良。对一个体重163斤的胖子说这话,我不知道能不能算一种安慰。 为了能尽早出院,我必须要将各项营养指数回复到正常。等我出院那天,我体重直逼170斤。对于其他女人嘲笑讽刺的眼神,我真想告诉她们我也70斤过。170斤……我以前的体重完全就是现在的一个零头。 可一想我70斤的时候她们是看不到了,我也就只好作罢。 黄家赫依旧避着不见我,这让我的心情更加沮丧。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我自然不好意思死皮赖脸的去缠着他。要是旁人说点风凉话,估计我的精神会承受不了。 减肥药不能吃了,我只能去尝试别的减肥方法。甚至我都去过整形医院,咨询过抽脂的相关事宜。 整容医生很直接的告诉我:“女士,以你的情况来说,我们建议你做全身抽脂手术。这种手术要分次进行,术后休息两到三天,恢复期是半个月到六个月不等。” 这个恢复期,我可接受不了了。要是等我全身恢复好了去找黄家赫,没准他婚都结了。 在了解了所有减肥方法后,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宫氏的减肥机构。 接待我的还是上次的纤体顾问,她看到我并没有太意外。估计像我这样的顾客她见多了,她笑着问我:“还是要喝上次的花茶吗?” 我讪笑着点了点头。 纤体顾问详细记录了我的饮食习惯和作息时间,甚至连我的经期规律都记了下来。记录完,纤体顾问不忘给我解释:“我们等下还要做个检查,看看你是酸性体质还是碱性体质……只有清楚你的身体,我们才能做出合理快速的减肥方案。” 只要不开刀不吃药,我妈还是很支持我减肥的。就连我说要住在减肥机构里,我妈都没有表示异议。我拿着东西出门前,她不忘提醒我两周之后回家。 “两周之后,你该和卢生去民政局办理离婚了。”我妈拍拍我满是肥肉的大屁股:“女儿,争点气啊!到时候你一定要美的,让卢生大吃一惊后悔莫及!” 卢生怎么样,我倒是不敢兴趣。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黄家赫,不知道两周之后他能不能陪我去民政局。 减肥机构的生活单一,但是并不乏味。每天早上起来先量体重,吃过早餐之后再量体重。生物治疗、物理锻炼……做完一件事儿后,立马量体重。每时每刻,你都会感受到自己身体细微的改变。 饿的滋味确实是不太好受,晚上有好几次我都饿的想要撞墙。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起来去运动厅跑步。跑的大汗淋淋直接回来睡觉,这样也就不会记得饿的事儿了。 “诺诺。”纤体顾问对我的毅力大加赞扬:“你是唯一一个没有抱怨过减肥餐的,你也是唯一一个没半夜偷偷跑出去吃夜宵的。美丽是有代价的,而付出代价也会有相应的回报……成功就在眼前,你要坚持住。” 坚持了2周,我没有一次贪嘴。坚持了2周,我也一次没给黄家赫打过电话。 我倒是每天都会和我妈通电话,开始她还会很热情的告诉我黄家赫的事儿。像是黄家赫最近很早回家啦,像是黄家赫好像不和程颖来往啦……不过一周之后,我妈终于受不了我没完没了的询问:“诺诺,你想知道他的事儿,你怎么不自己打给他?” “我怎么打给他?”我颇为遗憾的说:“我屋子里是有镜子的。” 我妈明白我的意思,她也只是叹气。 2周后,我从减肥机构暂时告假去办理离婚手续。在同期减肥的人中,我算是成果最为显著的。刚来的时候我的体重是163斤,而现在我已经成功减到141斤。虽然我身上还是肥嘟嘟的,但最起码看起来没以前那么油腻了。 纤体顾问送我到门口,我上车之前,她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诺诺,你是最美的!让你的老公后悔去吧!” 鹧鸪天 说: 还有更新,时间暂定。初步定在,9点半吧 012 不远 推荐票4500加更 在减肥机构天天都穿运动服,去民政局前我特意回家换的衣服。 瘦了,衣服反而都穿不了了。我胖的均匀,瘦的也比较对称。以前的衣服,现在基本上都大了一个号。我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件适合的。我妈经过我房门口,夸张的低呼:“我的天呐!你是我的女儿吗?你走错了吧?” “别闹了!”我惆怅的将手里的衣服摔在地上:“妈,我一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这条裤子,我上个月买的时候穿还紧呢!你看肥的,直往下掉。” “你这么隆重,别人还以为你去结婚呢!”我妈踩着一地衣服进来,她笑的欣慰:“女儿啊,上次你吃减肥药昏倒,你都不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担心。你在减肥机构2周吧,你爸天天失眠。他经常半夜把我推醒,非要我给你打电话……我们就怕和卢生离婚,对你的打击太大。” “妈,你放心,我好着呢!” 不想哭哭啼啼的去离婚,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我避开我妈慈爱的视线,从地上捡起条裙子瞎比划:“妈,怎么样?好看不?” “不好看,跟披了个麻袋似的。”我妈开始认真的帮我挑选衣服,她在箱子最底下翻捡出一件花衬衫:“穿这个吧!” 我妈拿的花衬衫是我高中买的,黄家赫过十八岁生日我穿过一次,之后就胖的系不上扣了。放在箱子里好多年,我早都给忘了。 “你白,穿这个好看。”我妈帮我把衬衫扣解开,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喜欢黄家赫了,不过我觉得,你这次应该没看错人。” 我已经不那么乐观了:“我没看错人有什么用呢?我看好的,不一定会看上我……以黄家赫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他干嘛喜欢我这个又胖又丑还二婚的女人?” “干嘛这么说自己啊!”我妈埋怨的拍了我一下:“要不是你当初一门心思扑在卢生身上,我的女儿能嫁不好?” “又来了,又来了。” 我妈高傲的扬扬眉:“不是又来了,你别不喜欢听,我说的是事实。在所有上门女婿中,你也选了最差劲的一个。” “再说了,”我妈转到我身后给我梳头发:“看重外在的男人,都是肤浅的。我看家赫啊,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 我妈选的花衬衫大小正合适,穿上黑色斜纹牛仔裤还是很显瘦的。我的肤色白,瘦了之后眼睛看着也比之前大了些。搭配我妈编的鱼骨辫,整个人瞬间小了10岁。 “这样不会被人笑装嫩么?”我想要动手把辫子拆掉:“妈,我是去离婚的,不是去丢脸的。” 我妈拦住我,说:“哎呀!你七老八十了啊!我看大街上的小姑娘,不都这么梳吗?好看,梳着。” 在我和我妈反复拉锯的过程中,我爸敲敲门叫我:“诺诺,家赫来了,他说他和你一起去民政局……我和你妈也没什么事儿,我们两个也跟你去吧!” “不用了。”怕我爸担心,我尽量让语气轻松些:“离个婚,去这么多人干嘛啊!别到时候民政局再误会,以为咱家是组团去离婚的……爸,你放心吧,这婚我肯定离。” “你爸是怕卢生欺负你。”我妈替我爸说出来了:“那个卢生,才不是个东西呢!” “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黄家赫啊!”我笑的嘴角发涩:“卢生欺负我,黄家赫那个暴脾气还能惯着他?” 黄家赫没有进屋,他规矩的站在玄关处等我。我从楼上走下来,他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妈给我梳的头发。”我被黄家赫看的不自在,解释说:“她给我梳着玩的……我等下就把辫子拆了。” 黄家赫皱眉,他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儿:“你又吃减肥药了?” “没有啊!”我怕黄家赫不和我去:“不信你问我妈。” 我爸妈也从楼上下来了,可黄家赫没继续提减肥药的事儿。简单寒暄了几句,我们两个便出门了。 一路上黄家赫不断从后视镜里看我,等到红灯的时候,他狐疑的问:“你真的没吃减肥药?” 我无奈的举起手:“我向法庭宣誓:以我的人格及良知担保,我将忠实履行法律义务,保证如实陈述,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承担法律责任,接受法律的处罚……黄家赫律师,我真的没有吃减肥药。” “呦!”这么多天以来,黄家赫脸上终于露出了比较自然的笑意:“证人宣誓词你怎么会背?” “听的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呗!”我答的随意。 黄家赫明显不信:“瞎说,你又不上庭,你上哪听这个去?” 在我案子审理的一年中,每次开庭我都会听一次证人宣誓……只是现在的你不知道罢了。我想。 我陷入了沉默,黄家赫也没有说话。到了民政局门口,我才再次开口:“你去找地方停车吧!我先去找卢生。” 上次离婚卢生带着李清河,这次离婚他带着倪菲……我到的时候卢生正和倪菲在民政局大楼的拐角处抽烟,倪菲张扬跋扈的声音在楼里回响的清脆:“我在酒店顶层订了两个位子,一会儿完事儿我们就过去。你好不容易能甩掉那个死肥婆,怎么也要好好庆祝一下。” 卢生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笑的春风得意:“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能不能离婚还不一定呢!别看吕诺话说的狠,但她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她爱我,她是不会舍得和我离婚的。等下你看吧!她不求着我不离婚,那都奇怪了!” “怎么还没来?”倪菲低头看了眼手表:“你打电话催催。” 我站在他俩身后不远的位置,他俩谁都没瞧见我。卢生指了指他正前方,问:“那个过马路的是不是吕诺?她怎么又胖了。” “诺诺,找到了?”停好车的黄家赫跑过来。 听到黄家赫的声音,卢生和倪菲纷纷回头。倪菲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她动作明显的用手肘撞了撞卢生。 而卢生忘了反应,他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惊讶的连手里的烟都掉了。 鹧鸪天 说: 大家晚安 013 戏耍 我之前尝试过减肥,运动我嫌累,节食我怕苦。所以几乎每次说减肥都只是活动活动心眼,从来都没付出过实践。 卢生一段时间没见我,我突然瘦了这么多,他肯定要意外。 一个漂亮的女人,她去美容去塑形。在原有的基础上,除了锦上添花,很难给人惊艳的感觉。可像我这样的胖子……该怎么说呢?这就好比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荒山,你原本以为它会这么一直荒下去,可有一天它竟然开出了狗尾巴草。狗尾巴草虽然没有花漂亮,但也足以让人震惊了。 卢生震惊了,或者说他是震撼了。因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卢生比我瘦70斤那会儿还要意外。卢生不敢置信的指着我的身体,说出的话都连不上句:“你……你这是……” “你去抽脂了?去整容了?”倪菲放肆的上我下巴上翻了翻:“不然,你就是微整形了。” 身边站着的黄家赫肌肉收紧,他似乎是隐忍着极大的怒气。倪菲要是个男人,黄家赫恐怕早就上去揍她了。避免闹的难看,我先黄家赫一步采取措施。啪的一声打掉倪菲的手,我学着卢生刚才说话时的语气:“快点吧!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庆祝,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卢生脸色阴郁的看了黄家赫一眼,他走到我的耳边低声说:“吕诺,你和我结婚两年,两年。这两年里你怎么从没想过……你要是为我的脸面着想打理打理自己,我们是不是也不必这样了?” 真是好笑,卢生的话说的我都笑了。到头来,还是我的错。离婚是我的错,他出轨也是我的错。从认识的那天卢生就知道我是什么人,最后他却因为早就知道的事情埋怨起我来了。我没打理我自己,我没为他的脸面着想……我他妈的是胖到把他挤别的女人床上了吗? 可这些话我不会和卢生说,永远不会。没有理卢生,我拉着黄家赫往民政局里走。卢生啧啧嘴,估计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没味儿了。 在办公室签字时,卢生还在纠缠那个问题:“吕诺,你就没想过为我改变吗?一次都没想过吗?” 倪菲在一旁桌子底下狠狠的掐卢生,卢生恶狠狠的回头瞪了她一眼。 “快签字吧!”黄家赫不耐烦的催促。 民政局的办公人员倒是笑了:“你们两口子有意思啊!离婚都带着自己的新伴……你说你俩晚上睡觉,得同床异梦成什么样啊?” 卢生满脸黑线,我哈哈大笑。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了?”卢生写了一个字儿又停下,他不甘心的看着我问:“我要是签好了,咱俩可就没关系了。” 我回头的姿势稍显冷淡,卢生的眼底却一片火热。他殷殷期盼的事情,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发生了……不过在卢生打算低头把名写完时,我还是伸手挡住了他落笔的动作。 民政局的同志敲敲桌子:“你们要是还没想好离婚,就回去再商量商量吧!我们这里就负责签字,不负责调节……两口子有什么话,你们回家说。” 倪菲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而我身边的黄家赫则开门出去了。卢生脸上迸发出光彩,那些他用我的自尊换来的骄傲,赤裸裸的讽刺着我。 “我有话要说。”我看着卢生,静静的说:“你和倪菲,我祝你俩能够长长久久……” “你会那么好心?”倪菲没礼貌的插嘴:“我知道了,你爸答应离婚后给卢生五千万。是不是你们现在后悔了,不想给钱了?” 五千万?和卢生原本要拿走的比,这简直太划算了。我给卢生钱,卢生和我结婚。我爸给卢生钱,卢生和我离婚。我的关系从来和钱挂钩,想想也挺简单的。 我把手拿回来,继续说:“我祝你们长长久久,我祝你们永远不分开。我要等着看你们两个互相背叛、出轨、小三、不孕不育。” “你……”倪菲气的用手指我:“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我不觉得自己恶毒:“倪菲,我还恶毒?你看我多好?我都没说盼着你们分开啊!” 民政局的同志忍不住笑了:“行了!要是没什么异议赶紧把字儿签了吧!下面还有别人要办理离婚呢!” 卢生犹犹豫豫,他一笔一划的写完自己的名字。当文件传到我面前时,我略微停顿,笑说:“没能求着你不要离婚,我真是抱歉。” 写下自己的名字,我笑着将文件递还给民政局的同志。民政局的同志挺看不上倪菲的,她一边往离婚证上盖戳,一边问我:“离了婚,是不是觉得松了口气?” “还好。”即便卢生和倪菲在场我也没避讳,我实话实说:“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办理离婚了。” 民政局的同志疑惑的拿起我俩的材料看了看,她困惑的摇摇头,没有多问。把离婚证递给我和卢生,她准备叫下一对儿办理离婚的了。 从办公室出来,我看都没看卢生一眼。卢生似乎想过来和我说话,倪菲却不依不饶的缠住他问:“卢生,你什么时候还和她离过婚?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你还有多少事儿没说?吕诺的话什么意思……你在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 卢生和倪菲,他们两个本身就不是因为爱走到一起的。一旦涉及到利益问题,他们很容易互相猜忌。 不过,这都不关我的事儿了。我打电话给黄家赫,电话响了几声被人挂断了。民政局门口的垃圾箱上放着半截黄家赫没抽完的烟,星火点点,独自冒着烟。我叫了两声,黄家赫不知去向。 停车场上有不少的车,一眼望去我也不知道哪个是黄家赫的……角落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跑着追了过去。 黄家赫正打算开车右转弯,所以他没怎么注意左面。我突然从左面街口冲出,吓的黄家赫猛的刹住。 刹车及时,黄家赫并没有撞到我。可由于自身的惯性,我还是摔在了地上。 “吕诺。”黄家赫拉下车窗,冷声说:“不要再耍我了,你们夫妻以后打情骂俏,麻烦不要带上我。” 鹧鸪天 说: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最近有点忙,所以没来得及回。大家千万不要停,踊跃发言哈~ 下一更2点~记得投票哇~周末愉快~ 014 出游 “我怎么会信你真的要离婚呢?这几天我居然还在想如何安慰你……”黄家赫自嘲的勾勾唇,笑了:“每次不都是这样?你俩和好了,最后只有我是个外人,只有我里外不是人。” 想了想刚才的事情,我实在是没太想明白黄家赫为什么不高兴。我从地上站起来,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自己跑出来了?” “我真是受够你那个样子了!是,我知道你爱他。但是最起码的,你能不能爱的稍微有点尊严?”黄家赫的车占在车道上,堵的后面的车不断按喇叭。黄家赫对周围的环境完全置若罔闻,他在一片鸣笛声对我吼:“你可以求他,你想怎么挽留他我都管不着!不过我麻烦你,下回这种情况,你能不能不要叫上我!吕诺,你自己没脸没皮,没关系。可我告诉你,我黄家赫要脸!” 我有点急还有点委屈,解释的完全不得章法:“黄家赫,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刚才不是……” “你俩他妈的有完没完!”后面堵着的司机下车,他粗暴的过来拉我,骂骂咧咧的说:“这是停车场,不是你家!要吵架他妈的回家去吵啊!” 我刚被拉离车道,黄家赫的车猛的窜了出去。他开的有点急,车尾蹭到墙都没停。 “你们两个是来民政局办离婚的啊?”推搡中我的离婚证掉了出来,司机帮我捡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小两口吵架呢……我看你俩这样,早离也早好。” 我气的一把抢过离婚证,转身离开。 在停车场吵过架之后,黄家赫彻底跟我翻了脸。我没有回减肥机构,而黄家赫也没有再回家。 体重减到130斤,我算是进入了极度艰难的瓶颈期。不仅如此,和黄家赫的关系已经变的毫无转圜余地。某天我妈做完美容,她带回来了极为惊人的消息:“诺诺啊!我今天在美容院碰到家赫的妈妈,她说家赫在外面买了套房子,以后家赫要搬出去住了。” 我心里嘎噔一下,问:“黄家赫的房子是不是在市中心买的?不限购的商用住房?他找装修公司给改成了loft?” “你知道了啊?”我妈好奇:“黄家赫告诉你的?” 不,不是黄家赫告诉我的。而是黄家赫现在买的房子,就是我曾经和他住过的那套……可现在好多事儿都变了,哪怕黄家赫搬出去,他买的也不应该是这套房子。 “诺诺,你怎么了?”我妈看我脸色不太好看,她轻声安慰我:“你别太难过了,家赫搬出去住是因为工作。我听他妈妈说,他最近经常加班。”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说我反转了自己的命运,我阻止了我爸妈的死亡。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注定要带来许多我不可预见的结果……现在黄家赫却搬回了他注定要住进的房子,那是不是说好多命中注定的事儿是改变不了了? 这个问题像是一个魔咒,害的我终日惶惶不安。想不明白,也同样想不出结果。 饱受压力的我却意外的突破了减肥瓶颈,一周之内体重跌至120。忍受不了我每天愁眉苦脸的我妈在饭桌上提议:“等你爸忙完这几天,我们去山上玩吧!” “山上?”我问:“哪个山?” 我妈笑着说:“你怎么忘啦?就是你爸朋友买的那座山啊!你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咱家还和你黄伯伯家一起去过来着……吕森,我看这次咱们也跟黄家一起去吧!” “哪有时间啊!”为了把卢生惹出的麻烦处理干净,我爸最近忙的要命:“去那儿开车就要一天,吃住三四天,回来一天……来来回回,一周就没了。” 我妈抢过我爸的筷子,强硬的命令说:“你说你没当老板的时候天天累的跟儿子似的,现在你当了老板了怎么还天天累的跟孙子似的?吕森,我就问你一句话,到底老婆女儿重要,还是生意重要?” 我爸这辈子谁都不怕,他唯一怕的就是我妈。我妈一高兴,我爸乐呵的都跟过年似的。现在我妈这么说了,我爸也只好答应。不仅答应,我爸还很好脾气的到隔壁邀请黄家去了。 其实我不太想去的,尤其在出门的前一天听说黄家赫要带着程颖,我更是不想去。为了这事儿,我和我妈吵了一晚上。临上路前,我俩更是吵的不可开胶。 估计我妈是到了更年期,她一点理都不讲:“你给我去!必须去!你要是不去,你就别叫我妈!” “你怎么这样啊!”我哭闹着不肯走:“你还让不让你女儿活了?黄家赫带着别的女人一起去!你带我上山,想看着我跳山吗?” 我妈气笑了,她插腰站在我的床前:“你看你怂的!以前你喜欢卢生时候那些劲都哪去了?我给你五分钟,你自己下来。” “咋的?”我委屈的撅嘴:“你还能跟乔安山似的,把我捆着丢车里啊?” “乔安山?”我妈一愣:“乔安山是谁?” 我情急之下说错了话,避免我妈刨根问底,我拿好东西,匆匆的跑下楼。 下了楼,我妈也不再多问了。我们两家加上程颖,一共七口人。原本准备的六人车坐不下,一行人只好分为两批。我和家长坐一辆车,黄家赫和程颖单开一辆车。 我妈不断的推我,她是想让我和黄家赫一起走。可我犯了轴,说什么也不肯。最后黄家赫等的不耐烦,他拉着程颖开车先走了。 “你傻不傻?”我妈被我气晕了头:“我费了这么大的劲,你以为我是给黄家赫和程颖准备蜜月游的啊!你要是再这样不死不活的,黄家赫可真和这个程颖好了!” 我抿着唇不说话,我妈气的彻底不搭理我了。 如果说黄家赫上次不和我说的那番话,我或许早就跑去找他了……我是爱黄家赫的,我不想让他骂我没脸没皮。 我想爱他,爱的有脸有皮。 鹧鸪天 说: 二更~下一更六点~ 015 另一个我 郑亚娟很高兴,她一路笑的嘴都合不上了:“我跟程颖妈妈熟,我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儿。程颖这孩子挺好的,话少,不像现在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前几天家赫他俩一直都没联系,我还以为不成了呢……看情况,今年十一要不明年五一,我家就能办喜事儿了。” 我妈很不高兴,虽然她脸上也一直带笑:“亚娟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这结婚,可千万不能着急了。你怎么不也得慢慢挑挑?好多人结婚前后,变化大着呢!家赫一个男孩子,晚结婚两年,也没关系的。人活一辈子,你可得让他选个喜欢的。” “嗨,小年轻的,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处处,都有感情了。”郑亚娟正在兴头上,我妈的话她完全没往心里去:“家赫虽然嘴上不说,但我觉得他应该也挺喜欢程颖的。我儿子啊,说法律他在行,说情话,他笨着呢!” 即便听着心里不舒服,我也不能随便的插话。我一边抠着车窗上的商标一边小声嘀咕:“谁说的?你们是都没见过!黄家赫撒谎说情话,比一般人都厉害!” “我看他俩的发展趋势,没准明年我就能抱上孙子。”郑亚娟陷入到自己的臆想里,她笑的直拍手:“要是那样的话……” 郑亚娟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进去,莫名的我竟然有点想哭。我的女儿宫喜,我跑了大半个地球才生下来的女儿,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在洛杉矶的时候,我和隔壁白人太太说半个小时候后去接女儿,可我和黄家赫却在半路死了。 越想越难过,眼泪失控的往下掉。开始我还是小声的啜泣,坐在后座偷偷的哭。等到郑亚娟和我妈不聊了,我的哭声在车厢里显的异常响亮。 “诺诺,你怎么了?”我爸正在开车,他不停的回头看:“你是哪儿不舒服了?哭什么啊!” 郑亚娟懊悔的自责:“哎呀,是不是我说话没注意,让孩子不高兴了?” 我本来只是自己伤感一下,最后却兴师动众的连累了行程。我爸把车靠在一边,他让我妈带我下车走走。 “你就有能耐对着我和你爸使劲!”我妈拉我到一旁,她使劲用袖子给我擦眼泪:“你说自己胖,你说黄家赫不喜欢……现在你都瘦了,我看你还是那样没出息!” 我哭的抽噎,问:“妈,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还有另一个你?” “有另一个你,和你一样活着却和你有不一样的宿命。”我自己拿纸擦擦脸,继续说:“另一个你,她知道你的未来,她能看透你的结局。她会知道你爱谁,她也会知道谁爱你……如果有一天,另一个你代替了现在的你。她改变了你的生活,弄丢了你的爱人……你觉得,另一个你应该在你现在的生活里去努力找寻已知的未来爱人吗?” “你说的法语?”我妈皱眉:“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固执的问:“妈,要是你的话,你会去努力找已知的未来爱人吗?” “不会。”不知道我妈明没明白我的话,但她答的倒像那么回事儿:“什么叫已知的未来?不到明天,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未来?未来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已知这么回事儿。” 我爸叫我们上车,我妈应了一声。临上车前,她最后和我说了一句话:“爱人,不是要去努力找寻的。从卢生身上你还没学会吗?他爱你,那就是爱你。和你寻不寻努不努力,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西门庆上个街都能被潘金莲砸到呢!这就是缘分。” 虽然我妈举得例子不太恰当,不过我必须要承认,她说的对极了。 已知的未来让我逃脱了家破人亡的悲剧,可已知的未来也将我拉进了一个跳不出的怪圈。我坚信黄家赫会爱我,我坚信已知未来里看到的事情……我忘了,不会发生的事情,永远都不能叫做未来。 重新上车后我一直闭着眼睛休息,下午倾城的日光让人昏昏欲睡。汽车在高速上飞驰,那些哭过的路被远远抛在身后。 “哦,我的天哪!”我妈突然叫了一声:“家赫他俩是干什么呢!” 我迷茫的睁开眼,和车里的其他人一起顺着我妈的声音看去。此时,黄家赫的车正好开到我们车的旁边。黄家赫目不斜视的开车,他并没有看到我们……而坐在副驾驶的程颖正弯腰趴在黄家赫的裆部,她的脑顶起起伏伏的动着。 “我的亲娘啊!”郑亚娟喜忧掺半的拿手机打给黄家赫,等了一会儿对面车的黄家赫拿起了电话。郑亚娟颤声说:“你们两个倒是注意点啊!在高速上,这也太危险了!小心看路!” 我爸尴尬的轻咳一声,他踩下油门,我们的车缓缓超过了黄家赫的车。 “这孩子……我说家赫刚才怎么急着走呢!”黄继龙挠挠脑门,打哈哈着说:“呵呵,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啊!” 我没再回头去看,继续靠在车窗上睡觉。可闭上眼睛,我却再也没睡着。我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程颖那起伏的毛茸茸脑袋,心情糟到了极点。 六月初的季节,山里的树木已经变的茂盛。等到晚上六点多,我们才陆续到了山上住宿的地方。以前的土房已经换成了砖房,院子也比过去大了些。除了那几条穷凶极恶的看门大狗,这里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了变化。 车刚一停下,黄家赫就红着脸出来解释:“爸妈,吕叔,婶婶,刚才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程颖掏包的时候,她不小心把充电器掉在我脚下了。当时高速的那个位置我没办法停车,害怕耽误刹车,所以程颖才趴在我的腿上去捡……你们倒是听我说啊!” 事实上,这件事儿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没人介意了。心理上,大家都愿意相信自己以为的那层意思。郑亚娟拍拍黄家赫的肩膀,她的眼神让其他大人都捂嘴偷笑。程颖这个薄脸皮儿,她脸已经红的都要蒸腾了。 我拿着行李从黄家赫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的对着其他人重复:“我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做!” 本来大人都是用一种玩笑的语气在调侃黄家赫,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也没人会去指责他……但黄家赫现在如此一本正经的解释,这反而让大人们下不来台。 沉默的继续往屋里走,我面无表情的经过愤怒不已的黄家赫、一地石化的大人和同样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程颖。 鹧鸪天 说: 还有一更,大概在晚上9点吧~ 016 我喜欢的男人 补更 我妈紧随我后面进屋,我并没有回头看,而是问:“妈,晚上我们要怎么睡?现在换成砖房了,屋子应该够睡了吧?” “总共5间房。”我妈看着我的脸色变化,她小心翼翼的说:“一间是看房子的夫妻住的,一间用来堆杂物。还有3间,咱俩和你黄伯母睡一间,你爸和你黄伯伯睡一间。” 剩下那间,自然是给黄家赫和程颖睡的。 我忙着折腾行李,也没空出时间和我妈说话。直到没有衣服能拿出来了,我妈才握住我的手问:“诺诺,你……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不太饿,晚上就不吃了。”我说的是实话:“在车上吃了不少,现在胃里有点胀。” 绕了一圈,我妈终于开始试图安慰我:“诺诺啊,就刚才那事儿,我觉得家赫说的不像是谎话。谁能在高速上做这事儿呢?咱先不说风化的问题,它也不安全啊……” “我知道了。” 我妈拉着我的手不松开:“那你笑个给我看看。” “怎么样?”我扯的嘴角都疼:“娘亲大人,可以不?” 正说话间,郑亚娟推门进来了。不知道在外面和他们聊什么,郑亚娟笑的满脸通红,她的嗓音也比平时高亢些:“你们娘俩在这儿呢!我说怎么没看到你俩……我刚才和我家老黄笑话家赫,这小子还不干了。那脸酸的,都能泡黄瓜了!” “你个大人,也太没正经了!”我妈笑的勉强:“家赫不是小孩儿,你拿这事儿笑话他,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郑亚娟笑的气短,而我妈摆明不太想听她说黄家赫和程颖的事儿。我妈说要去找我爸,她拿着我爸的洗漱用品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我和郑亚娟在,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她盯着我看,明显是有话要说……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儿,郑亚娟的性格我还是了解几分的。不用她开口,我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不仅仅是山里居住的环境变了,我们几个人也都变了。跟上次来时不同,黄继龙现在是法官,郑亚娟现在是国企的一把手。他们两个日理万机的大领导会配合我家出来玩,完全是有目的的。而郑亚娟车上那些话,显然也是对我说的。 我虽然知道郑亚娟的意思,但我不想和她聊这个事儿。我脑袋里乱糟糟的,恐怕会说什么错什么。 郑亚娟按捺不住,她先开口问:“诺诺,你怎么不去找家赫程颖玩?你们年轻人,打打牌聊聊天,还是蛮好的嘛!” “头疼。”我勉强应付:“可能今天坐车多了。” 话题顺利打开,郑亚娟也能顺利说她想说的:“诺诺,你跟我说说,你觉得程颖怎么样?” “挺好的。”我随口答。 “我也觉得挺好的。”郑亚娟往我身边挪了挪,她喋喋不休的我头更疼了:“我就喜欢程颖那样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她要是和家赫结婚了,以后他俩的孩子……” 我看着郑亚娟的嘴在我眼前不断开合,她说的我都听见了,可却都没听懂。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她抽走了,我喘气都感到费力。 要不是黄家赫及时赶到,恐怕我会成为全世界第一个被更年期妇女念叨死的人。 “吃饭了。”黄家赫敲敲门进来,说。 山里晚上凉,黄家赫在白色短袖外面套了件蓝色的工装衬衫。水洗牛仔裤被他稍微挽起,黑白格子的Vans鞋帮上露出性感的脚踝。 黄家赫刚打算离开,却被郑亚娟一把拉住。郑亚娟笑呵呵的看着我俩:“家赫啊!咱家和诺诺家的关系好,可以说拆了院墙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和你爸爸一直和你说,你要拿诺诺当亲妹妹看。” “妈,我知道了。”黄家赫不太想听郑亚娟念叨这些:“走吧,下楼去吃饭吧!早点吃完,还能早点休息。” “你听我说完的!”郑亚娟佯装恼怒的瞪了黄家赫一眼:“我说啊,你这个当哥哥的别只知道工作。你的客户同事,要是有离异条件不错的男士,你记得帮诺诺介绍介绍。你们两个都不小了,抓紧该找对象找对象,该结婚结婚。” 郑亚娟看似用心良苦的为我好,但她的用词,实在是让人太不舒服了……她在用一个母亲的身份告诉我,程颖那样的女孩子才是被她认可的。她以一个老邻居的身份委婉的提醒我,像我这样离过婚的女人是配不上她儿子的。 黄家赫又不急着走了,他低头看我:“介绍对象?也不是不可以。诺诺喜欢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是啊!”黄家赫的配合是郑亚娟喜闻乐见的,她笑着问我:“诺诺,你和家赫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长相性格。家赫的工作接触人多,有合适的让他给你物色一个。” 我也笑了:“给我物色一个么?嗯,那我要好好想一下。” 黄家赫的手插进牛仔裤的兜里,他嘴角啜着含义不明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看着黄家赫,话幽幽的吐了出来:“我喜欢有洁癖的男人,那种会用牙刷一点点的将地板间的缝隙擦干净的男人。他喜欢做早饭给我,会怕我太瘦而反复唠叨让我多吃点……在所有人都当我是疯子的时候,他要能站出来给我说话。在我冲动没有理智的时候,他会不客气的将我推到海里……为了见我,他能翻过所有的窗台。为了见我,他也能闯进精神病院。” 我眯眼打量黄家赫:“还要有什么?我想想……对了,正义感。伸张正义锄强扶弱,哪怕被坏人打击报复他也不怕。但他不是那种老古板,从来都不是。即便知道不对,也会为了我跟23岁的小姑娘站在民政局门口吵个面红耳赤……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在我生病的时候不离不弃。会说什么都跟我一起承担的男人,会说一切有他的男人……” 黄家赫凉凉的眼神如同寒冬腊月的寒风,他的视线打在身上,连带我的心都变的凉凉的。 “诺诺,你再说说具体的。”郑亚娟的目光在我和黄家赫之间转了一圈,又回到我身上:“你喜欢什么长相的?” “具体的?”我按照黄家赫的脸描绘,可感觉总是不太对:“脸型要消瘦,摸上去都会让人感到心疼的那种。鼻子很高,接吻角度不对便会撞到我的脸。长手长脚,188正好……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总会给人很严肃的感觉。不过一笑,立马又能让人如沐春风。没有离过异,只比我大了几个月,随时都准备娶我的男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男人。黄家赫,你认识他吗?” 黄家赫眼里的冰凉随着我的话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名状的困惑不解。 郑亚娟明知故问:“你说的,倒是和家赫有几分像。诺诺,听你说的我都好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带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是和黄家赫很像,甚至你都可以说他们一模一样。”我回头看郑亚娟,很轻的开口:“不过,你们没机会认识了。不仅你们没机会认识,我也没机会了。” 郑亚娟被我说的一头雾水,她想用眼神示意黄家赫一下。可黄家赫一直在看我,完全没注意到郑亚娟的动作。在他们两个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我跑到砖房后面,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大口喘气。 直到刚才,我刚刚想明白一个问题。我爱的黄家赫,不是现在的黄家赫。我爱的,是那个帮过我、骗过我、爱过我、疼过我的黄家赫。 那个黄家赫对我有不舍、对我有愧疚、对我有爱恋、对我有怜惜……而现在的黄家赫,除了一份青梅竹马的关照之情外,对我再没有其他。 我爱的黄家赫,死了。 死在洛杉矶,死在爆炸中……也死在记忆里。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过去的记忆和片段却不断闪现。脑袋咚咚的撞着身后的砖墙,可是几欲撕裂的头疼却并没有缓解。我揪着头发蹲在地上,努力想把自己拉回现实里。 好不容易将情绪平复后,我才起身往回走。 我回到屋里,我妈刚吃完晚饭。她笑着为我拔掉头发上的草屑:“家赫妈妈说你头疼不想吃晚饭了……头疼怎么没在屋里休息?天黑了,这里又是林子,你别自己出去瞎跑。” 为了不让我妈担心,我乖巧的笑着点头。 坐了一天的车,大家都累了。晚上洗漱后,我妈和郑亚娟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我躲在被窝里听歌,一点睡意都没有。 平板的电量用尽,我起身去找充电器。我妈被我吵醒,她梦呓般的说了我两句,一翻身,又睡着了。 充电器没在包里,那就是落在车上了。我轻手轻脚的翻到放在我妈包里的车钥匙,又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和小学五年级时一样,我再一次被院子里的狼狗困在了车里。 事实证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困在车里没多久,起夜的黄家赫也从屋里出来了。 鹧鸪天 说: 记得投票~大家晚安~ 017 这对我来说就是爱情 其实我现在并不怕狗了,会被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不想回去。 闪烁的车灯吸引了黄家赫,他犹豫着往这面走。晚间的狗像狼一样,就算没有光亮它们的眼睛依旧锃明瓦亮。黄家赫刚一迈出院门的范围,狼狗便疯叫着追他咬。 我推开车门,黄家赫跑了上来。他气喘吁吁的擦掉额头上的汗,粗声粗气的说:“这么多年了,它们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说完,黄家赫才想起我们两个还在冷战。 黄家赫轻咳了一声,他话转的不太自然:“你大晚上来这儿干嘛啊……又是忘了充电器?” 我指了指插在车上充电的平板,问他:“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黄家赫答的含糊。 气氛沉闷的尴尬,我随便提了一句:“你不回去吗?彻夜不归,小心程颖生气。” “行,我这就回去!”可能是因为喝了酒,黄家赫的脾气比往常还容易暴躁:“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我也不再这儿烦你了!” 黄家赫动作麻利的拉开车门下去,不过下去后他的动作便没那么利索了。他脚刚着地,看门的大狼狗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开始狂吠。 车门没有关上,生冷的夜风猛的灌了进来。从我的方向看去,黄家赫脊背线条绷得僵直。他紧紧的靠在车座侧面,攥着车门的手没有松……就算吓成这样,黄家赫也还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吕诺,我跟你说。我五年级的时候怕狗,我现在不怕了!” “是啊!”黄家赫的样子让我觉得无比真实与温暖,我态度散漫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黄律师现在不是五年级时那个小胖墩了嘛!他自然不会怕狗了。” 黄家赫回头瞥了我一眼,冷笑道:“吕诺,你不用拿话挤兑我!说走就走,我马上走!” “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几条狗。”我憋着笑,继续怂恿黄家赫:“用不用我再给你找点酒?武松景阳冈打虎,你在院门前打狗!真英雄!” 黄家赫被我幸灾乐祸的风凉话气的咬牙,要不是地上的大狗突然往前窜了一下,他说什么也得再和我斗两句嘴。 被风吹的鼻塞,我探身过去拍拍黄家赫的肩膀:“别装了,进来吧!” 黄家赫吓了一跳,不过他马上顺着我拉他的劲上来了。拉上车门,按下车锁,黄家赫坐在车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外面的狗失去目标,全都老实的歇了。山里的夜晚静的渗人,连呼吸仿佛都带有回声。暗处有不知名的动物窜过,惊了一林子的飞鸟。 我放下座椅靠背,黄家赫也跟着我并排躺了下来。他顺手关掉前面的应急灯,车里变的和外面一样黑。从天窗玻璃看去,天上斑斑点点的星星像蒙了一层茶色的雾。 “吕诺。”黄家赫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上次在民政局的事儿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想利用我刺激卢生,我以为卢生签字的时候你又后悔了……对不起。” 我俩好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似乎每次在一起都缺少合适的契机。不是无端的争吵,就是没完没了的误会。 “算了。”这件事儿责任不在黄家赫身上:“很多事情,是我没说清楚。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 黄家赫并不想听我检讨,他摸摸下巴,说:“我今天去叫你们吃饭,当时你和我妈正在聊天。后来我妈说让我给你介绍对象,我还以为是你要求的……你说的,就是和我很像的那个人,真的存在吗?”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黄家赫。如果我承认今天说的人是他,可能黄家赫会直接开车带我去医院检查精神状况。 看不到彼此的表情,这让黄家赫能很好的畅所欲言:“吕诺,我从小就认识你。你虽然有时候爱咋呼,有时候会犯倔……可为了谁离婚这种话,你是不会乱说的。” “我确实不是乱说的。”我轻笑。 “所以你和我说完,我当时就蒙了,是真蒙了。”黄家赫跟背法律条文似的,他一板一眼说的认真:“你跟我说完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这种话。” 我问:“那你想出答案没有?” “没有。”黄家赫答的老实:“不过今天你的话让我觉得很困惑,你像是在说我,却又不像……是我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儿,我给忘了吗?” 准确的说,是一些他没来得及做的事儿被我记住了。 “吕诺?”长久没听到我说话,黄家赫问:“你睡着了吗?” 我清清嗓子:“还没有。”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试着说:“黄家赫,记得以前咱俩经常聊天的大铁棚子吗?在那里,我什么都能和你说……除了这件事儿。” “不是我不想和你说,而是我真的没法开口。”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头发里:“我要是把这件事儿告诉你,你肯定会把我当成疯子。” 黄家赫突然回头看我:“吕诺,你是疯子吗?” 吕诺,你是疯子吗……既然不是疯子,那你干嘛要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 我爱的黄家赫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在所有人都用鄙夷眼神看我的酒会上……我激动的手指都发抖:“黄家赫,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告诉我。”黄家赫对于我的答非所问很不耐烦:“你就告诉我,你是疯子吗?” “不是,我不是疯子。” 我心跳的声音太大,大到黄家赫的说话声都没太听清楚:“黄家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充满电的平板一亮,黄家赫的脸上被映满流光:“既然你不是疯子,那我干嘛要拿你当疯子看?” 虽然不是一样的黄家赫,但他们还是一个黄家赫。无时无刻相信我……哪怕不是因为爱情。 黄家赫不知道的是,这对我来说就是爱情。 我躺在座椅上呜咽着哭,心抽疼的厉害。黄家赫伸手过来拍我的背,在车厢的狭小空间里,他几乎将我搂在怀里。 “我一直在我的车里,”黄家赫字正腔圆的嗓音和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我没和程颖睡一个屋。” 鹧鸪天 说: 大家晚安~午夜福利~ 018 因为我爱的你 因为山上停车位置紧张,两辆车只能一个停在屋前一个停在屋后……不过我不明白:“那你怎么从屋里出来的?” “车里有点凉,我想进屋找条毯子。”黄家赫一说话,他热热的呼吸都喷在我的耳朵上:“他们睡了,卧室门也锁了。我没拿到毯子……” “所以你就跑到厨房去喝酒?” 黄家赫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跟程颖住在一个屋子里?”我承认,我是有点犯小心眼:“你带她出席家庭活动,这代表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黄家赫的手依然在我背后,他姿势别扭的解释着:“不是我叫她来的,是我妈。我妈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吗?如果我不同意带程颖,她可能会塞更多讨厌话多的女人给我。”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完全处在矛盾的思维之中:“行了,别和我说了。” 黄家赫以为我还在为高速上的事儿生气,他无奈的再次解释:“我都说了,在高速上程颖真的是掏包的时候不小心……” 我推开黄家赫,心烦意乱的打断他:“可得了吧!我才不想知道呢!谁管程颖到底是掏包,还是在掏别的什么!” “你……” 黄家赫气的瞪眼睛,在黑暗的车厢里我们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我过度解读了你很多行为。”我把头扭向窗外,一字一顿的说:“动作眼神,可能你无意中的关心,全都被我看成了爱的暗示。” “你想象不出这有多可怕,暗示的时间长了,自己便会把它当成真的爱情……其实很多时候不是男人骗女人,而是女人自己就在骗自己。因为男人的情话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她们也乐意把谎话当真话听。” 我不想再瞎猜了,我也不想让黄家赫继续瞎想下去。有些事儿虽然很难启齿,但还是说清楚的好:“黄家赫,最近一段时间给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不过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为什么不会了?” 黄家赫问的气势汹汹,这反倒让我有点错愕:“为什么还会?记得咱俩第一次被困在车里的事儿吗?我说我不想找个和我一样胖的男人当老公,后来你瘦了,我一厢情愿的认定你是为我减肥的……可事实呢?事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过分解读不是合理推断,女人这样已经超出胡思乱想的范畴了,这根本就是精神分裂!完全是疯子才有的行为……” 话还没说完,黄家赫掐着我的下巴狠狠咬了上来! 熟悉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唇间的痛楚更是让我忍不住皱眉。我扭头想躲,黄家赫却带着强烈占有的力道扣住我的后脑勺。我被迫仰头,任由黄家赫的舌在我口腔里纠缠搅动。口水顺着唇角流下,拉出一道湿滑色情的痕迹。 我们两个的呼吸变急促,车玻璃迅速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水汽。黄家赫揽住我后腰的手掌火热,烫的我浑身麻酥酥的。 “嗯……” 在寂静的车里,我的吭声显得格外突兀。声音刺激到黄家赫,他更加用力的将我压到座位上。直到我的舌头被拉扯的酸疼,黄家赫这才停了下来。 “你不是会过分解读吗?”黄家赫抬起我的下巴,他唇角勾起一道迷人的弧度。低沉微哑的声线在我脸旁滑过:“吕诺,你解读解读,我现在是什么意思?” 咬紧唇上被咬坏的位置,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黄家赫倾身过来,他动作轻柔的吮吸掉我眼里的泪。我闭上眼睛,黑暗中,黄家赫双唇湿漉漉的触感被放大。吻过我的眉眼、鼻子,有点痒,带来的却是让人心安的满足。移到我的唇上,黄家赫细致的在伤口上反复舔舐。 这无关乎情欲,更多的像是一种安慰。刺痛人神经的,安慰。 “如果没有你的过分解读,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我自己。”黄家赫的鼻尖贴着我的,他的话直接吐在我的嘴里印在我的心上:“为什么你说不喜欢胖子后我会去减肥,为什么我看你对卢生穷追不舍我会那么生气,为什么我那么不喜欢看你哭不喜欢听你说自己是疯子……这些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去想过。。” “我不喜欢你为别的男人哭,我不喜欢听你说别的男人怎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想着避开我。我不喜欢,也从来没想过原因……诺诺,我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一切都看着那么自然而然。因为这份自然而然,我忽略了自己真实的心意。你说为了我离婚,你说为了我喜欢去改变自己……这个时候我才开始认真的想,我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喜欢。” “那你想明白了吗?”我小声的问。 黄家赫反问我:“你觉得呢?” 车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我咽了口口水,略微害羞的问:“你不松开我吗?” “不松开。” “……好吧。” 黄家赫问我:“你说的那件事儿,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 “好吧……” “我还想亲你一下。”黄家赫笑的眼睛眯起来,他的声音瞬间蒙上一层情欲,低沉而又沙哑:“我要看看,我的鼻子是不是真的会撞到你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黄家赫,是我无力拒绝的。耳边他沉重的喘息声,让我也变的意乱情迷。黄家赫的话刚一说完,我伸手揽过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他。黄家赫的下唇被我含在嘴里,他的喉咙溢出一声沙哑的呻吟。 环在我腰上的手加了几分力气,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我紧紧贴在了黄家赫的胸膛上,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黄家赫身上紧致的肌肤。 那里面蕴含的力量是我熟悉又陌生的,是我眷恋又怀念的。 在我爸爸的车里面做点什么什么,感觉还是挺奇怪的。黄家赫似乎也这么想,他的手指肚蹭着我的唇,说:“要不我们去我的车上吧?” “去你的车?”我用手抹掉车窗上的哈气:“去你的车要穿过院子……你不怕狗了?” 黄家赫的脸瞬间无比愁苦。 鹧鸪天 说: 一更~下一更三点~ 019 触不到的恋人 黄家赫和我什么都没做成,像小学五年级那次一样,我们两个只是挤在一个车座上休息。虽然我们不是胖墩了,也还挤得要命。我赶了好几次,黄家赫都躺在旁边不肯走。最后我懒得说了,索性随他去。 相同的人相同的情景,带来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上次挤在一起是因为害怕,而这次只是单纯的想靠在一起。 我没有问黄家赫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今天的说法让我意外而又琢磨不透……事实上,我自己也没个计划。 本来我都想好了要将现实和记忆区分开,可被黄家赫这么一搅和,所有的感觉又都混淆在了一起。我伸手摸摸黄家赫的脸,跟做梦似的不真实。 “你是幻觉吗?”我呢喃着自语。 黄家赫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他没有睁开眼,轻笑说:“你摸摸,是不是幻觉,你自己用手摸摸不就知道了。” “黄家赫。”我一点笑意都没有,心里满满的都是酸涩:“你想不想知道你30岁的时候什么样?我说给你听听?” 黄家赫睁开眼,他语气中带着激情褪去后特有的温顺:“你说吧!你说的我都喜欢听。” “30岁的你……嗯,脸会比现在要瘦一些。虽然不喜欢,但你每天都要穿着西装。30岁的你不像现在这般散漫,你肩膀端的平整,在法庭上从来都是不苟言笑。”我的指尖滑过黄家赫的脸:“你会当城里的首席律师,去哪都前呼后拥跟着好多人。” “还有呢?” 黄家赫期待的眼神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继续往下说:“你会收一个女徒弟,叫张璐。我不太喜欢她,以后你要是碰到她,最好不要再收她当徒弟了,不然没准哪天她又被咱俩一个疏忽害死了……你30岁和现在的变化其实也不是很大,还是一样的固执,像个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既然变化不是很大,”黄家赫不但没觉得我在胡言乱语,他反而真的在思考我说的话:“那你为什么不能从我现在开始喜欢?”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出答案,只能含混的答:“可能时间不对吧!” 凌晨时分,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车窗上,叮咚的响。我和黄家赫没有再说话,挤在车座上,我们各自想着心事。 黄家赫没注意到自己的心意,我同样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我一不开心会想要跟黄家赫说,为什么每次受了委屈我都会跑来见黄家赫,为什么我会如此适应一个不是爱人也不是亲人的男人呆在我身边好多年……这些原因,我也从来没想过。 没有卢生,我可以去找黄家赫哭诉。可要是没有黄家赫,我该怎么办?长久以来,黄家赫用陪伴,给了我最真实的幸福。 不是不爱现在的黄家赫,只是感觉实在太怪异。我的思维停留在30岁,而黄家赫的人生却是在26岁。本来同步的时间,生生被撕裂出4年的断层。像是很多视觉上同处一个平面的人群,换了角度,便会发现他们不是在一起的。 黄家赫就在眼前,可他却成了我触不到的恋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和黄家赫才睡着。我被挤得浑身酸疼,睡的并不熟。恍惚中外面的光亮将我晃醒,睁开眼去看外面仍旧阴天下雨。黄家赫的蓝衬衫盖在我身上,他已经不在车里了。我急着上厕所,拉开车门冒雨就往外跑。 从厕所回来的路上,我意外看到了在砖房后面吵架的黄家赫和郑亚娟。 他们两个也没有打伞,黄家赫身上的白色短袖被雨水淋湿粘在身上。估计他们两个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郑亚娟垂在两侧的睡衣袖子都湿哒哒的。 黄家赫的情绪很激动,我离着不算近的距离都能听的清楚:“她爱不爱我,我心里有数……妈,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 “嘿,还真是儿大不由娘啊!”雨水并没有浇灭郑亚娟的火气,她不客气的说:“什么叫你不是在征求我的同意?黄家赫,我倒是要看看。我当妈的不同意,你能不能结成这个婚!” 我躲在砖墙后面看,水珠随着黄家赫的动作不断迸溅:“妈,我是你儿子!我不是你的员工!结婚是民政局盖戳发证,不是要你给我签字批条!” “妈,我就活一辈子。”黄家赫收敛自己的火气,软语相商:“如果说我不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我这辈子不是白活了吗?我不想和我爸一样,人到中年在想起来后悔,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黄家赫这句话算是戳到了郑亚娟的痛处,她登时火冒三丈:“是!你爸喜欢周玲那个贱货!他不喜欢你妈!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他再喜欢周玲,不也还是要和我过一辈子吗?黄家赫,你爸就算不喜欢我,我也是你妈!就算你爸明天娶了那个贱货回来,你也还是要叫我妈!”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黄家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解释:“妈,我没有不尊重你……” 雨水细密,郑亚娟脸上的不知道是水渍还是眼泪。她眼圈发红,声音沙哑:“黄家赫,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郑重的警告你。别说吕诺没离过婚,就算她纯洁的跟朵花似的,我也不准你和她在一起。” “和周玲的姐姐做邻居我还能勉强忍受,但要是和周玲的姐姐做了亲家,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郑亚娟话说的绝:“黄家赫,你想娶吕诺?可以,你可以娶,等我死了吧!” 他俩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我静默的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接着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回走。 晚上没睡好,加上淋雨,我头重脚轻的厉害。进到屋里我赶紧将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挨着我妈在床上躺下。我裹紧被子,身上冷的发抖。 外面的雨一直都没有停,从声音听,雨似乎还有转大的趋势。直到我躺在床上睡着,郑亚娟都没有回来。 鹧鸪天 说: 下一更,六点~ 020 雨过未必天晴 淋过雨之后,我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我妈似乎来叫我吃过饭,我回答了些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话在嘴里嘟囔了一圈,也不知道我妈听没听见。 身上都是水,要么就都是汗。不管是什么,湿漉漉的衣服粘在皮肤上,不舒服极了。脚下像是踩进了泥潭,怎么挣扎都迈不开步子。仿佛被人掐住了下巴,我无论多用力都叫喊不出声。 “好像是发烧了……”这声音是我爸的。 “再试着给她降降温吧……”这声音是我妈的。 “我去找医生来……”这声音是黄家赫的。 “你进来干吗?你快出去……”这声音是郑亚娟的。 听到黄家赫在,我费力的睁开眼睛。我的眼眶都烧烫了,视线里一片炙热。焦距晃了几晃,好不容易在看清东西。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程颖在。 “喝水?”程颖的态度不冷不热,她说话惜字如金:“热的?” “凉的。”我的喉咙似乎都往外喷火:“其他人呢?我刚才还听到我爸妈他们说话来着。” “刚才?”程颖倒水的动作略微停顿,她回头看我:“你烧糊涂了吧?你爸妈他们已经出去几个小时了。” “几个小时?”看来我真的烧糊涂了。 我接过程颖递过的水杯,哑声说:“谢谢。” 程颖没说话,她又坐回刚才的座椅上。我灌了一大口,嗓子稍微舒服了些。躺回床上,眼前是缭乱的天旋地转。外面的雨停了,但是天依旧阴的厉害。 “他们干什么去了?”我问。 程颖漫不经心的抠着指甲:“下雨把电线刮断了,这也没什么人,只能你爸和姨夫去帮着抢修……黄家赫开车,他带着你妈和郑姨去给你买药。” “买药怎么去那么多人?” 刚一问完,我就后悔了。程颖笑的高深莫测,她反问我:“你说呢?” 估计黄家赫和我妈是急着给我买药,而郑亚娟跟去应该是不想黄家赫同我妈说太多。黄家赫要是自己留下来照顾我,郑亚娟也不会同意……看来现在的情况,程颖跟我一样清楚。 “你不用对我有敌意,我构不成你的威胁。”程颖话说的坦白:“黄家赫那种非黑即白的执拗脾气,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俩要是能终成眷属,我倒是喜闻乐见。” 我听的糊涂:“不喜欢?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我最受不了你们这些大小姐,常年把情情爱爱放在嘴边。”程颖唇角挂着不明显的讽刺:“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有了爱情就不用吃饭过日子了?真应该把你们集体丢到非洲饿上几年,让你们知道知道钱的重要性。” “你们这些大小姐?”我想了想,问:“还有谁这么说过?李清河吗?” “你认识我老板的女儿?”程颖微微讶异。 可能怕自己说错话,程颖收起不满的情绪,她不再提李清河:“婚姻只有一次,怎么也要换点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黄家赫家有钱有势,但郑亚娟太精明。做她的儿媳妇,我能捞到的好处太少了。” “婚姻换钱?值得吗?”我觉得这事儿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换来钱能怎么样?换不来钱能怎么样?嫁给一个年纪能当你爹的男人,然后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为钱独守空房?钱能关心你,还是钱能爱护你?就是一堆纸,他妈的连雨都挡不了。” 程颖对自己的价值观深信不疑,她摊摊手:“你觉得钱不重要,那还不是因为你有钱?既然钱不重要,那你把你家的钱都给我好了。” 我真是对牛弹琴。 “他们出门多久了?”我觉得还是聊些不会起争端的话好:“是不是快回来了?” 程颖脸上再次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出去好久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临出门前,黄家赫和郑亚娟大吵了一架。好像还挺严重的,说要脱离母子关系之类的……我在门口站着,碰巧听到。” 脱离母子关系?怎么会这么严重? 郑亚娟曾经在看守所给我下跪的场面反复浮现,我胃绞痛着想吐。脑袋眩晕的厉害,外面的阴天让我感觉无比憋闷。 我状似无意的问:“院子里现在有停着的车吗?” “黄家赫开着你爸的车走的,你爸他们没开车。”程颖答:“黄家赫的车还停在院子里。” 我闭上眼睛,程颖也不说话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程颖接了个电话。从她的语气和称呼看,打电话过来的人应该是郑亚娟。估计和黄家赫路上又吵架了,程颖不断说些安慰她的话。后来提到我的名字了,程颖这才起身出去。 我不想看到黄家赫和郑亚娟断绝母子关系,我也不想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离开这里。 从床上挣扎着下来,我差点一头栽倒。担心程颖折返,我强忍着眩晕头重脚轻的往外跑。黄家赫放行李的屋没锁门,我迷瞪着眼去翻找他包里的车钥匙。包被我掉在地上,里面的口香糖和名片撒了一地。 也没顾得上收拾,我弯腰抓起一串钥匙就走。 我是真的烧糊涂了,等坐到驾驶位上时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车钥匙插了好几次,我才插对。打开火,我没深没浅的踩下油门,车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猛窜了出去。 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程颖追了过来。她在车后面喊的话,我完全没有听见。顺着盘山公路往下开,一路上我好似腾云驾雾。周围的树和山不断后退,我开着黄家赫的路虎磕磕碰碰下山。 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出问题时,我已经来不及刹车。雨后的路面滑湿,加上又是下坡路,车轮飘的厉害。如果不是黄家赫的车吨位够大,估计我早就连人带车翻到山涧里去了。 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一直开到山脚的位置才撞到树。 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我摇摇晃晃的昏倒在方向盘上。脑袋压到喇叭上,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真吵。 这是我昏倒前唯一的念头。 021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钙奶饼干加更 高烧的感觉就像是醉酒,没有理智也感觉不到疼。昏倒的过程中,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即便知道是梦,可我却无比希望这个梦是真实的。 因为,我梦到了宫喜。 梦中汽车爆炸之后,我竟然完好的从废墟中爬了出来。周围停着好多的警车消防车,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空中悬浮着无数的尘埃,街道上火光冲天人头攒动。没有人看着我从废墟中爬出来,他们都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考虑不到其他。 我身上没有伤,我也感觉不到疼。从人群中挤出去,我沿着街道往家走。为什么爆炸,为什么在这儿,我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和隔壁白人太太的约定,我说过半个小时后要回去接宫喜。 长长的道路转眼跨过,我站在隔壁的门前按了按门铃。没多久,白人太太打开门,说:“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从你出门之后,无论我怎么哄,你女儿都哭闹不止……你送完你先生了?” 我含糊的答:“嗯,我先生回国了,我送他上了飞机。” 抱过女儿,我说:“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女儿,我说半个小时之后来接她,那我一定会回来接她的。” 说完,眼前的画面模糊,场景变换。 此时的宫喜长到了一岁,我抱着她去墓园看乔安山。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打,墓碑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崭新。我丢在墓碑前的金银首饰被人拿走了,听看守说,因为这些首饰乔安山的墓差点被盗。 宫喜这个时候已经会说些不成句的话,我指着墓碑教她:“这是干爹,宫喜,跟妈妈叫,干爹。” “爹……” “不是爹。”我耐心的纠正她:“这个是干爹。” 宫喜不太想说,她脑袋不断的在我怀里钻,耍赖着躲开。 我叹了口气,场景立刻又变了。 这次的宫喜明显大了一点,差不多三四岁的样子。我和她站在洛杉矶机场的接机大厅,她一直哭闹着让我抱。 “你自己站一会儿。”我弯腰对她说:“爸爸马上就要下飞机了,等下你让爸爸抱。” “妈妈抱。”宫喜委屈的哭。 现在宫喜长的和黄家赫更加像,她的小脸上一展现委屈要哭的表情,我心里就揪着难受。我算是被她吃死了,只好抱她在怀里。 “一会儿见到爸爸,你要和爸爸说什么?”我一边焦急的往出口眺望,一边哄着女儿问:“宫喜在家不是给爸爸准备了首歌吗?” 宫喜趴在我的肩膀上,她脸上胖嘟嘟的肉堆着:“妈妈,我累了,爸爸什么时候出来呀!” “就快了吧!”我拍拍宫喜的后背:“宫喜,你别着急。” 劝女儿别急,可我自己心里却急得要命。机场的喇叭不断报着到达的航班,但是怎么播都没有黄家赫的那趟。 怀里的女儿哭,我心里急。人潮来回挤挤撞撞,走了无数的人都没看到黄家赫。宫喜哭的嗓子都哑了,我才想起黄家赫已经死了。 我才想起,我也已经死了。 猛的从梦中惊醒,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屋子里黑漆漆的,我害怕的高声尖叫:“妈!怎么这么黑!谁来把灯给我打开!” 灯光骤然亮起,刺的我眼睛疼。逆着光,我只能看到门口有人模糊的轮廓。我犹豫着开口:“黄家赫?你回来了?” “我记得我撞树上了,”我还沉浸在梦里,略微惆怅的问:“我是被人送到医院来了吗?” 黄家赫没说话,他站在我床前看了我好一会儿。修身浅蓝衬衫略微发皱,黑色的窄腿休闲裤、荧光NIKE网眼运动鞋……衣服穿的奇怪,倒也并不觉得难看。 我刚想问他从哪儿找来的这身衣服,可还没等我开口,他却让我吃了一惊:“你能看清我吗?” “你不是黄家赫!”你是宫宸? “意识已经出现障碍了吗?”宫宸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声,他接着皱眉问我:“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头晕吗?头疼吗?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我头晕也头疼,可我的意识并没有障碍。 “这里是哪里啊?”我费力的仰头看宫宸:“医生,我是在医院吗?” 宫宸摇摇头:“不,这里不是医院。你出了车祸,现在是在乡镇的卫生所。我正好在这个乡里做义诊,你脸上的伤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我怎么没去医院?”我四下看了看,乡镇卫生所的环境极其简陋:“我昏睡多长时间了?” 宫宸低头看眼手上的腕表,说:“你大概昏睡了六个小时吧!因为下雨,出去的路被泥石流堵死了。我们出不去,救护车也进不来。如果你自己不醒的话,可能我就要自己动手给你开颅检查了……好吧,这是个玩笑。” 好吧,我真没发现宫宸说的有什么好笑。 “你一直高烧不退,我三个小时前给你打了肌肉针。”宫宸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还是有点低烧,但已经不太严重了……你需要吃点东西,我去端粥给你。” 宫宸从屋里出去,他在外间说的话不甚清晰的传进来。看样子宫宸又开了个玩笑,但卫生所的护士明显没有听明白。估计现在宫宸刚从国外回来,他的美式幽默还让人很不习惯。 而现在的宫宸也没被我姨妈喂食致幻药物,他的精神状态要比我认识时好的多。 “信号塔被撞断了,电话打不出去。”宫宸送饭进来的时候不忘提醒我:“你要是急着给家里报平安,可以用我的电脑。宽带还是可以使的,你可以上网通知你的朋友。” 我谢过宫宸,老实儿的吃饭。宫宸似乎对我出车祸的事儿很敢兴趣:“你的车的喇叭一直在响,老乡叫我去帮着看看……我发现,你的车爆胎了。” “出车祸了啊,医生。”我对宫宸的幽默感到很无奈:“不爆胎的话,我也不能撞树上。” 宫宸奇怪:“你是因为爆胎出的车祸吗?”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我开车下来的时候正在发烧,到底是因为什么出的车祸,这个我也不清楚。爆胎……从山道上开下来,一路那么多石块。车胎会爆掉,也很正常啊!” 看宫宸还要提问,我十分无语:“医生,你是想改行做交警吗?” “那倒不是。”宫宸抿嘴笑了:“只不过我去帮你锁车的时候顺路查看了下你的车胎,车胎上面的破口很整齐。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车胎应该是被利器刺破的。” “啊?” 烧退了,我也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医生,你在这儿做义诊……你知道附近有一个叫做乔家村的地方吗?” 鹧鸪天 说: 加更完成~大家晚安~ 022 人体运毒 “啊?”宫宸没太听明白:“你说哪儿?” 我倒不是觉得车胎被扎和乔家村有什么关系,只是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虽然乔安山带我去乔家村的时候是坐飞机,可从我们这次出城的路线以及现在的地形地势上看,乔家村应该离这里不远。 一样的靠山小村镇,一样的只有一条路。 从见到宫宸的那刻起,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间的一切,都自有其归宿。该遇到的,怎么也逃不掉。 命中注定这个词,听起来总是带着几分无奈的妥协。可细细品味,也别有一番寓意。 “我不太清楚,也没听老乡提起过。”宫宸问:“你是有朋友在乔家村吗?急着过去吗?” 我没有和宫宸说太多,而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好聊的。饭后宫宸喂了我些退烧药,我用他的电脑上网给大舅发条讯息报平安,希望他能帮着通知我妈……大舅亲切的关怀让我再次感慨,有亲人真好。 唯一不好的是我妈也被困在附近的乡镇,她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我昏睡了太长时间,晚上关灯后一点不觉得困。除了对宫喜满腔的歉意和想念,深深让我感到不安的便是黄家赫了。 众叛亲离的滋味儿我尝过,其中苦楚我最为清楚。郑亚娟曾经为了分开我和黄家赫,她能想方设法的将我抓回北镇。现在她的态度如此,恐怕也不会让我和黄家赫太好受。 作为一个老邻居,郑亚娟已经够给面子了。虽然对黄家赫言辞犀利,但她对我表达立场时的方法还是婉转温和的。再说现在我爸妈活着,郑亚娟就算不愿意,她多少还是会收敛些。 其实郑亚娟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郑亚娟的过激言行能伤害的,只有她自己和黄家赫。她是黄家赫的妈妈,即便黄家赫固执,却不会对郑亚娟的心情完全不考虑……在亲人和爱人之间选择,什么答案都是错。 我错过一次,我不想让黄家赫再错一次了。 躺在黑暗的乡镇卫生所,我杂七杂八想了很多。午夜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玻璃窗上一片水色不明。乡镇里人口稀少,可比山上却明显多了丝人气儿。院子里养的狗偶尔狂吠两声,接着便没了动静。 感冒药的药效发挥,我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不想外面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我被吓了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半夜敲门,是人是鬼恐怕都没好事儿。卫生所的护士不耐烦的问着是谁,门外的回答声印证了我刚才的猜想……乔安山扯着嗓子叫:“他妈的有没有人!出来!开门!” 我扶着床下来,心里不能说不激动。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雨水夹杂的土腥味浓重。从开着的大铁门看去,街上停着亮黑色的轿车。在轿车前灯成束橘光的映照下,乔安山那张老脸狰狞难看:“妈的!怎么这么他妈的慢!这里有医生没有!” 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叫嚣,护士也没了刚才的气势,她唯唯诺诺的说:“乡里的医生去走亲戚,泥石流封路他没能回来,现在只有一个替班的义诊医生……你们看什么病?发烧还是感冒?” “呸!”乔安山呵着痰吐了一口,他说话腔调骂骂咧咧的:“老子带人来灌肠!” “啊?”这种小村子很少有来做灌肠的,护士不太明白:“灌肠?现在吗?可是我们这里……” “少他妈的废话!”乔安山粗暴的推开护士,他转身扶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往里走。男人的脸藏在阴影里,我并看不清。 乔安山照着护士腰上就是一脚:“你快去给我准备病床!我现在要用!” “不行啊!”护士踹倒在地,她急着从水洼爬起:“我们这里就一张病床!现在已经有病人住啦!你们硬闯,我可要叫人了……” “春燕,怎么了?”被吵醒的宫宸从屋里出来,他站在门廊的位置我看不到人,只是能听到他声音低沉的问:“这位先生哪里病了吗?” 乔安山满脸不信任的上下打量宫宸一圈:“你?你是医生?行了,不管你是什么,别他妈的在这儿傻站着了!你只管扶他进去,别的事儿你少他妈的管!” 宫宸什么都没说,帮着乔安山把男人扶了进来。没多一会儿,屋里的灯泡被拉亮了。满身泥泞的乔安山和乔洛,无比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你起来了?好点没有?”宫宸颇为难和歉意:“这里的病床不够用,你能不能先去和春燕挤挤?” 我光脚站在地上,心情复杂的点点头。 宫宸将乔洛放在病床上,他踢着地上的男士塑料大拖鞋给我:“你还感冒呢!先把鞋穿上!” 我低头看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下地着急忘了穿鞋。乔安山抹了把额头上的雨水,冷声说:“医生,你们他妈的能不能等会在打情骂俏?现在要死人了,你们他妈的看不见?” “我听说了,不就是灌肠吗?”宫宸皱眉:“你不用这么着急,便秘是死不了人的。” 宫宸不了解问题的严重性,可我还是知道的:“医生!你先给他灌肠吧!你看他疼的……我去和春燕挤挤。” 乔安山扫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儿的哼了一声。 一个大男人灌肠,我自然不好继续在这儿呆着。春燕说她被乔安山撞伤了腰间盘,我只好自己手软脚软的快步往外走。等到了春燕的房门口,她生龙活虎的把我拉了进去。 “你没事儿啊?”我心里欢喜:“那你去帮着宫医生准备准备工具吧!我看那人疼的……可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春燕是乡里人,她说话带着当地特有的爽辣和狡黠。听我这么说,她重重的啐了一口:“救他?我刚才那么说,是不想让他们进来。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佯装不知,问:“什么人啊?” “这帮杀千刀的,他们是毒贩。”春燕的眼神恶狠狠:“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大半夜的跑来灌肠吗?他们用人体运毒,那个人贩子肠子里的毒怕是要破了。再不取出来,他怕是要死了!” 鹧鸪天 说: 下一更两点~ 023 雨夜诊所 “他们活该!死绝了才好呢!”身为护士的春燕,她对人死极其漠视:“从国道一直往西,我们总共有五个村子。因为只有一条路,周围还都是山,你能看出来,我们的日子过的有多穷苦。” “虽然穷苦,可谁都没像乔家村的人那样毒!为了赚钱,他们自己制毒贩毒不说,还经常花钱雇其他村子的人帮他们运毒!乔安山给的价钱低,我们冒的风险大!早晚有一天,我们一条线上的五个村子都会被乔安山毒死!” 如果春燕说乔安山贪财,我也许还能帮乔安山找出借口。比如说,乔安山真的是生活所迫,或者情非得已。 不过春燕聪明就聪明在这点上,她没说乔安山贪财,她说乔安山毒。 乔安山确实毒,用人命换钱财,赤裸裸血淋淋。春燕说乔安山毒,我连一点还嘴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但是此等行径最让春燕不满意的,恐怕要数“给的价钱低”了。 在春燕的意识里,估计价格给高了,这种行为也没什么好毒的了。没准价格高了之后,春燕全村都会振臂高呼,殷殷期盼着乔安山带着他们发家致富。 人是很伪善的生物,他们往往唾骂虚荣,却千方百计的追随虚荣;他们时常仇视别人的不义之财,但又迫不及待的希望不义之财降临到自己身上。道德良知这类东西,在他们眼里是可以辩证考虑的。 伪善的最终目的不是希望改变不公平的现状,他们伪善只是为了在抱怨自己的不满时能够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上。 如此而已。 虽然我知道乔安山他们做的勾当该骂该杀,但面对曾经帮助过我的乔洛乔安山,我是无论如何狠不下心的。我不是圣母,我学不会宽恕和饶恕。我是个平凡人,我只能在自己狭隘的世界观里做到感恩不忘。 春燕不去,只好我去帮忙。唯一让我比较庆幸的是春燕并不知道和乔洛一起的是乔安山,不然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也想不出来。 外面的雨渐渐变大,连狗吠声似乎都听不太清了。我推开病房的门往里看了一眼,乔洛额头上疼的都是汗。他脸色煞白,咬牙切齿的样子无比吓人。 “你怎么过来了?” 听我说是来帮忙的,宫宸皱眉:“你去休息吧!我这里能忙的过来。” 乔安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也是脸色煞白。又是搬乔洛又是踹春燕,乔安山的心脏估计吃不太消。而且我隐约记得乔洛说过,他第一次运毒出事儿的那次,乔安山心脏病发差点把命搭上。 宫宸见我没动地方,他回头看了眼嘴唇发紫的乔安山,说:“好吧,那麻烦你了。工具我来准备,你拿桶出去打点水进来……门口那个水桶就可以,打满。” 毒包破裂是分分钟的事儿,乔洛随时随地都可能丧命。我不敢耽误时间,拿起桶往外走。屋外的大雨点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我高烧刚退,身上一点劲都没有。试了好几次,这才慢慢适应了压水的力度。雨点渐密,周围蒙上了浓重的水雾。 我一边压水一边念叨着:“老天爷,你是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我知道,你想看着恶人有恶报……不过你也希望看到一般人懂的知恩图报是不是?乔安山和乔洛,他俩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没坏的不可救药啊!你怎么也要给人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不是?要我说……我的妈呀!你怎么来了!” “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乔安山等的不耐烦,他低头拔拉拔拉水桶:“出来这么长时间,你就打这么点水?这点水都他妈的还是雨水吧?操!滚开!” 乔安山迫不及待的推开我,他自己过来亲自压水。我没有走,有点不太放心的站在一旁看着。呼哧带喘的乔安山压水压的吃力,我急的脱口而出:“你别压了!再压下去你心脏病该犯了!” 我的话一点作用都没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乔安山连看都没看我,等到水桶压满水,他迅速的提水进屋了。 乔洛疼的嗷嗷叫,我刚迈进屋门就听到了。推开病房门,病房里面的气味难闻极了。宫宸带着口罩,闷声提示着让乔洛深呼吸身体放松。随着宫宸瓶子里的水位降低,乔洛身子不易察觉的晃动。 “你们这有水吗?”乔安山握住心口的位置,估计他的心脏病犯了:“给我来杯热的。” 这种条件下要热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我在卫生所里找了一圈,好不容易在暖瓶里发现点不算太凉的水。乔安山看了眼我递过来的杯子,他犹豫片刻,终是接了过去。 卫生所的地方不大,乔洛注液之后只能在病房里面排泄。现在是完全用不到我,我自动自觉的从病房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宫宸不往递给我一件白大褂,他示意我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因为我帮乔安山的忙,这让春燕极为的不满。她锁上了卧室的门,彻底将我关在了外面。我没那么不识趣的去敲门,换好大褂,我老实的蹲在走廊地上。 没多久,宫宸也从病房里出来了。他没摘口罩,奇怪的问我:“你怎么没去和春燕住?” 晚上睡觉前,宫宸一般都会戴牙套。刚才乔安山他们来的急,宫宸的牙套还没来得及摘。尽量避免宫宸尴尬,我说话时基本都看着他的眼睛:“春燕睡了,我不太方便进去……那个人怎么样了?” “他肚子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看样子宫宸来做义诊没多久,他完全不了解附近的民风特色:“东西排出来后,那位老先生没让我继续呆着……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撒谎道:“不知道,可能是误吃东西了吧!” “可能吧!”宫宸随意的说。 “你回去睡吧!”我不想让宫宸知道乔安山太多的事儿:“我在这儿呆会,天亮我就走了。” 宫宸往自己房间走了几步,他回头谦让:“要不,你睡我的屋子吧?” 还没等我答话,病房的门便打开了。乔安山捂着胸口的地方叫我:“姑娘,我的药瓶掉在地板缝里了,你手指头细,能帮我拿出来吗?” 鹧鸪天 说: 下一更六点~大家喜欢后面的故事,我真是高兴啊~大家踊跃发言呀~啦啦啦~鼓掌,撒花~ 024 别对我撒谎 “你去我房里睡吧!”宫宸没有什么戒备心,他边打哈气边往外走:“我去隔壁的老乡家住,钥匙给你。” 我接过钥匙,赶紧进屋为乔安山捡药……没想到,我刚一进屋,乔安山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了墙上。 “我就说,怎么他妈的那么巧。操,老子烧香,佛爷都他妈的调腚!”乔安山的手指收紧,满脸的阴戾:“泥石流封路,警察搜山,说什么找人……呸,我放他妈的狗臭屁!” “卧底?缉毒?”乔安山呵了口痰,他动手翻我裤兜口袋找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小姑娘,今天死在我手上,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的功夫没到家!” 我憋的脸都紫了,极为艰难的解释:“叔叔……我不是警察,我是吕诺。” “什么?”乔安山身上依旧布满了腐朽之气,他掐着我脖子的手臭烘烘的:“我不管你是谁,你还有那个医生护士,你们都要死。你也别害怕,我先掐死你,马上就让那俩医生护士陪你。等到初一十五,叔给你多烧点纸钱。你的父母亲人,我帮着你赡养,你安心去吧!” 乔安山丝毫没给我解释的机会,他两只手一起掐住我的脖子。 肺腔像是要炸开一般,我双腿胡乱的蹬……我真是无语了,为什么我和乔安山第一次的打招呼方式一定要以掐死我为开始呢? 脑袋里的氧气渐渐减少,我脑袋不受控制的往后仰着撞墙。春燕并没有睡着,听到咚咚声,她小心翼翼的推门查看了一眼。 看到我被乔安山掐在墙上,她嗖的一声跑回了房间。春燕不但没想着救我,她反而把自己的房门锁死了。 “哼!”乔安山冷笑一声,鄙夷的说:“陈家村的人,就是没胆!活该你们饿死受穷!” 我心里委屈的要命,没被卢生炸死,现在反倒要让乔安山掐死……我不甘心的看乔安山,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乔安山肯定不会有那种怜悯之心,为了让我快点死他还使劲把我往墙上按了按。我真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挤着嗓子咝咝出声:“李……李宇,乔安山!” “你叫我什么?”乔安山惊讶的停住,除了乔家村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乔安山:“你再说一遍!” 等了半天没见我回答,乔安山这才意识到他还掐着我的脖子。他刚一松开手,我猛的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乔安山揪着我的头发,我被迫仰头看他。 “你到底是谁?”不等我说话,乔安山又开始猜测:“你是乔家村的人?你父母叫什么?” 我剧烈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开口说:“我爸爸是吕森,我是吕诺。” “吕森?吕氏地产的吕森?”乔安山的眉头紧皱,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被抻平了:“你是吕森的女儿?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我跟吕森的交情本就不深,他的女儿会知道我有心脏病?” 真是言多必失,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懊悔。因为过去的记忆,使得我对乔安山很难产生防备之心。我总觉得他是乔安山,是我的叔叔……可我也忘了,他也是李宇,是个毒枭。 “我认识你的行政秘书,程颖。”我随口胡诌:“程颖和黄继革的侄子黄家赫谈恋爱,我们两家一起来山上玩。我出了车祸,被山下的乡民救了。你心脏病的事儿,就是程颖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乔安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刚打算松一口气时,乔安山突然加大拉扯我头发的力度。头皮被他扯的生疼,我尖锐的叫了一声。乔安山贴着我的脸,恶狠狠的说:“malgb的!小丫头片子,就你还敢骗我?程颖她知道个屁!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告诉你我心脏病的事儿,她还能告诉你我是乔安山?” “我说我说!”我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地板上泛着潮气,凉的我不断发抖:“你是乔安山的事儿,是黄继革告诉我的!” “黄继革?” 我尽量将事情编的圆滑:“我家和黄继龙家做了几十年邻居了,黄继革我自然也认识……” “别撒谎!”乔安山这次不是发狠了,我能感觉他心里的害怕:“既然你知道我是乔安山,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果你再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他肠子里拿出来的麻果都塞你嘴里!” 乔安山好久没这么和我说话了,在美国的时候从来都是我说什么是什么。他现在这样,让我忍不住嚎啕大哭,为了避免乔安山手一哆嗦将我丢到泥石流里,我只好猜测着说:“我没有撒谎!我去黄继革家玩的时候见过你,当时我在黄继革家的书柜后面藏着,我听他叫你乔安山!” “你真的是吕诺?”乔安山将信将疑的松开手:“可是我听说,吕森的女儿胖的跟猪似的。” 乔安山说话还是这样不给脸……我无奈:“我离婚了,离婚心情不好,就掉秤了。” 见乔安山脸上的杀气未散,我心有余悸的继续撒谎:“我知道你和黄继革是一伙的,我肯定不会揭发你……要是想揭发你,我还能帮着你救他?” 我还是比较了解乔安山的,他这个人疑心实在是太重。听我解释了一通,他才算打消杀我的念头。 乔安山信我了,但不代表他会放过别人。此时的乔洛已经好多了,乔安山回头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个一起动手拆床头的铁条,满脸杀气腾腾。 “你不能杀他俩。”我揉着被掐肿的脖子,哑声说:“乔安山,你不要杀他俩。” “为什么?”乔安山没看我,橘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我不杀他俩,难道要等他俩去举报我吗?” “春燕不会乱说的,你看她的样子,她什么都不敢乱说。”我堵住门口,说:“乔安山,你不能杀他俩,你会有报应的。” 乔安山仰头哈哈大笑,他呵了口痰吐在地上:“报应?算个屁!” 鹧鸪天 说: 实在是抱歉,我记错时间了,我当成八点了……大家一定要原谅我o(╯□╰)o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来大姨妈,大脑有点迟钝。万分抱歉~ 还有一更,在十点更~这回我不会记错了哈~ 025 被困荒山 推荐票5000加更 “滚吧!”乔安山习惯性的轰赶人,他嘴角松弛的肌肉上啜着冷笑:“丫头,你是蒙对了,我才会放过你!我难得信一回人,算是你拣着了!” 乔安山掂掂手里的铁条,他懒洋洋的对乔洛扬扬下巴,对我说:“我今天给你上一课,题目就叫不要随便挡住乔安山的路……课是免费的,你要认真听。” 我还没等明白过味儿来,乔洛二话没说拿起铁条将我抽倒在地。天旋地转的厉害,我脑袋头发上都是黏糊糊的血。 “这个世界上的报应,都是用来吓唬胆小的人的。”在乔洛砰砰的砸门声中,乔安山慢条斯理的念叨:“老天也是在帮我!现在大家都被困荒山里,死了人也无处对证!大雨一冲,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老天要是真有报应一说,倒是把雨给我停下来啊!” 脸贴在冰凉的地上,意识似乎也清醒了一些。外面的雨不但没有小,天际反而响了好几声惊雷。我费力的抬头,对面不太结实的门锁已经被膀大腰圆的乔洛撞开。卫生所的窗户上按了铁栅栏,春燕完全变成困兽。她站在屋里哭嚎着尖叫,乔安山笑的放肆。 “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春燕吓的瘫软,她哭求着:“我不会说的,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说的!我们村的人还指着给你们运毒挣钱,我们村和你们村都是一条线上的……别杀我!我求求你们!” “物竞天择,老天是不会同情弱者的,这是我免费教给你们的第二课。”乔安山对自己的理论颇为满意,他摸摸肚子站在一旁看乔洛动手:“人都是自生自灭独生独死,从来没有报应没有因果!从来没有!人胆小怕事,那死了活该!” 我脑袋发沉,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身。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的我忍不住抽气……幸好现在的乔洛刚被灌过肠,要是按照他往常的力气抽,估计我早死了。 乔洛沉着脸,他面无表情的往春燕脑袋上抽。雷光一晃,我甚至都能看到血柱往外喷。乔安山面上溅了血,他也懒得伸手去擦。随着乔洛手臂挥动,我吓的心惊肉跳。 我知道乔安山运毒害死了很多人,我也见过乔安山一步步逼死张璐。可是这么直接的看乔安山杀人,我还是第一次。 “乔安山。”我扶着额头强站起来:“乔安山,你别杀她!” 乔安山和乔洛谁都没看我,恍惚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即便乔安山信我的话,他也不会留我的命。他现在对黄继革起了疑心,对我肯定是杀之而后快。乔安山不会放过所有知道他晚上来这儿的人,一个都不会。 之所以会留下我的命,我想,是因为乔安山想把春燕和宫宸的死嫁祸在我身上。毕竟死这么多人,警方是需要一个合理合法解释的。如果说吕森的女儿离婚后精神错乱杀了人,估计其他人不会有什么异议。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地上的春燕被打的彻底不动了。乔安山和乔洛转身往外走……他们是要去隔壁老乡家杀宫宸。 乔安山杀了春燕,我只是感到害怕。但乔安山要是杀了宫宸,那我绝对会恨他。乔安山帮过我救过我,宫宸同样如此。再说宫宸是黄家赫的亲弟弟,为了黄家赫我也要救他。我也不想之前背着杀害母亲的罪过,现在又担着杀害心爱人弟弟的骂名。 “乔安山!你等等!”估计是肾上腺素爆发,我猛的冲到雨里追了出去。雨水血水一起流到嘴里,味道不是一般的腥臭:“乔安山!你是恶人,你不怕报应!你周围的人,你就不怕他们因为你遭报应吗!” 乔安山停了下来,他丢掉手里的铁棍站在雨里。在一片电闪雷鸣中,乔安山傲慢的伸开双手:“我们两个打个赌吧!你不是一直说有报应吗?既然有报应,那就让雷来劈我!如果雷劈死我,我就让乔洛放过你们。如果雷劈不死我,我立刻要你的命。” 我咬着唇,一眨不眨的看夜幕苍穹下的乔安山。雷声轰轰,时间眨眼即过。 “一分钟过去了,你说的报应应该不会来了。” 乔安山拿过乔洛手里的铁棍,他将铁棍放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压着我跪在地上。我仰头看乔安山,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这次乔安山没有说太多,他直接挥棍子往我脑袋上招呼。 像是这漫天遍野的黑暗一般,我的心静极了。不是第一次死,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想亲自对乔安山说:“谢谢你。” 乔安山马上抽在我脸上的铁棍停下,他狐疑的问:“什么?” “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反正我都要被他打死了,我也不在乎他把我当成神经病看:“从巴罗到洛杉矶我都没怎么跟你说话,可事实上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你早上买的蛋奶包剩下6个,虽然它们被踩的脏,不过我在医院还是把它们吃完了。” 乔安山用力的拿铁棍在我额上伤口戳戳:“胡说八道完了?” “还有最后一句。”我抬头看乔安山时忍不住笑了:“我在机场给你买的那件衬衫,你穿着确实很难看。” 乔洛和乔安山面面相觑,估计他们以为我中邪了。 “不要让李清河碰到我前夫,天知道那会害死她的。”哪怕是我要死了,我也不想乔安山一错再错下去:“你也不要做坏事儿了,你这样同样会害死她……王淑芬死了就死了,你不要继续耿耿于怀了……有怀念死人的心情,不如多同情同情活着的人……乔安山,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你女儿不能生育,和她连血连心的亲人,只有你一个了……你说你活着没人敢欺负你的女儿,可要是你有一天死了呢?你要你女儿怎么办?要靠着你年迈的中医岳父吗?” 乔安山双手攥紧,他试了几次都没能再次举起铁棍:“你……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山哥!”乔洛指指山上的亮点,沉声说:“那些搜山的警察,他们好像过来了!” 鹧鸪天 说: 加更完事儿~大家晚安~ 026 影子 乔安山没有动,他用铁棍抬起我的下巴,厉声问:“说!你到底是谁!少他妈的装神弄鬼!你就算鬼,我也是佛!我抓住你,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佛不抓鬼,佛只渡人。”我轻笑。 “我说了,我是吕诺。”我身体摇摇晃晃的在雨里打摆:“乔安山,我也和你打个赌……就赌我要是说了谎话,雷立马劈死我。” 乔安山没了刚才逗弄讥笑的心思,他唇线抿的紧,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山哥!”乔洛扯扯乔安山的袖子:“我们快点走吧!我们上别的地方避一避!要是警察进村子,我们就跑不了了!” 乔安山移开铁棍,冷声吩咐:“把她带上车!” 虽然乔洛人不算太灵巧,但他唯一的好处就是很听话。乔安山说什么他做什么,从来都不说个不字。乔安山让他杀人他都干呢,何况是抓我上车这种小事儿。在身高一米九的乔洛面前,我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被他扛上了肩。 天地一转,我脑袋倒空着向下。乔安山先出门发动汽车,乔洛背着我跟在后面。 我禁不住有点想笑,乔安山说他不相信报应因果……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命令乔洛扛我上车了。 正当乔洛准备迈出铁门时,一旁暗处突然窜出个人。乔洛没有防备,他的脸正好被砸个正着。即便是雨夜,刀器割肉的声音也无比清晰。我在乔洛的肩上,似乎都能感觉到乔洛身体疼痛的紧缩。视线角度不好,我只能看到袭击乔洛对面那人大腿的位置。 袭击乔洛那人我太熟悉,哪怕他只有指甲盖我都能认出来。 乔洛摇摇欲坠着摔倒,他像是一个巨物般轰然倒地。那人试着将我从乔洛身底下翻出来,问:“诺诺,你怎么样?伤到没有?” 果不其然,是卢生。 卢生是真敢下手,他直接用砍柴斧子劈乔洛。如果不是身高差距大斧子又钝,乔洛指定立马脑浆迸溅。 警察将至,车上看不清楚状况的乔安山猛按喇叭。卢生蹲下来,小声对我说:“你不要出声,等到一会儿那个过来我也这么办……” 卢生的话还没说完,我扯开嗓子开始喊:“救命!杀人了!快来人啊!宫医生!” “你他妈的疯了?”卢生惊慌失措的捂住我的嘴:“吕诺,我是在救你!” 一个连自己妈妈都杀的人,他会有那份好心跑来救我?我面无表情的扯开卢生的手,继续喊道:“宫医生!宫宸医生!救命!” 上车的乔安山去而复返,卢生拿起斧子吓的转身跑进雨夜里。乔安山到的时候,门口只剩我和乔洛。乔洛满脸是血趴在地上,而我也没力气再站起来了。 似乎有很多汽车正在往这儿赶,我甚至都能感到地面在轻颤。乔安山没顾着自己逃命,时间紧张他也还是费力的搬乔洛上了车。临走之前,乔安山站在车门边最后看了我一眼。 “吕诺是吧?” 说完,乔安山开车往卢生相反的方向走了。 我躺在门口水洼里,满脸的泥泞。带着触角的闪电一次次咆哮着将夜幕撕裂,又一次次被黑夜淹没光亮。如此反复,看不见尽头。 这一夜真是够长的了,我想。 隔壁老乡家的大铁门吱一声响,宫宸冒着大雨跑了过来:“吕诺,你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我身体没有一处不疼的,神经却清醒的要命:“欠他的,我都还了……欠你的,我也一样还了。” “你能起来吗?”宫宸自动屏蔽掉我的疯言疯语,他一边扶我起来一边对着屋里叫喊:“春燕!春燕!” “春燕死了。”我补充:“我估计是死了。” 宫宸颇为震惊。 “你别动了,我抱你起来。”宫宸伸手到我的脖后和膝盖下,他打横将我从积水的坑洼中捞起:“我先送你去隔壁老乡家,到那儿我给你检查检查。” 我没有说话,浑身湿漉漉的粘满沙粒。神经太过亢奋,以至于我想昏倒都没条件。宫宸抱我走到马路中间时,街上骤然射来成束的光柱。车前灯光亮刺眼,惹的宫宸频频偏头。 “诺诺!”车在卫生所的门口停住,我爸妈急着下车往这面跑。看到宫宸,他们两人又猛的刹住了脚步:“黄……家赫?” 我第一次把宫宸叫做黄家赫时,宫宸只当我是车祸后遗症脑筋不清楚……可我爸妈是和警察一起来的,宫宸肯定不会认为他们是胡说。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宫宸还是比较能分清轻重缓急的:“你们好,我是这里的医生宫宸。吕诺受伤了,屋里还有一个叫春燕的护士伤况不明需要警察和救护。有什么事儿,你们能不能跟我到屋里来说?” 我爸妈没再继续刚才的问题,他们急切的跟着宫宸后面走。黄家赫也来了,只是他一直站在人群里,我并没有看见。 隔壁的老乡人很好,他们赶忙倒腾干净的床铺给我躺下。我妈急得直哭,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了安慰她,我强打起精神和她说话:“妈,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是舅舅和你说的吗?” “我们回去买药,程颖说你和别的男人走了。”我妈慌乱的手都在打颤,她说的话颠三倒四:“我们以为你是和卢生,谁知道你不是和卢生……家赫的车上有卫星定位,我们找到你的车发现你出了车祸……找了你好久,这才知道你在这儿……天呐!诺诺,怎么会这样?” 还没等我回答我妈的话,在门外徘徊很久的黄家赫终于走进屋来。我们两个看着彼此,谁都没说话。 宫宸倒是愣住了,因为黄家赫和他一模一样的面貌。 相比较宫宸的惊讶,黄家赫脸上更多是阴郁的怒火。黄家赫看了宫宸一眼,他突然冲过去举拳揍宫宸。 我妈吓的惊呼,我爸勉强插到中间将他俩分开。宫宸不明所以的挨了一拳,我叫道:“黄家赫,你发什么疯!” 黄家赫唇角蹭破,他使劲的用手擦掉嘴上的血,冷哼:“这个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和我还真他妈的像!” 鹧鸪天 说: 下一更,暂时定在六点吧,今天来大姨妈,已经疼的直不起腰……我去吃点药,要是下午好转了,我就早点更上来 鉴于我最近脑筋不清楚,要是记错时间神马的,大家一定原谅我o(╯□╰)o 027 26岁的黄律师 是我脑袋被抽了,但为什么我感觉傻的人却是黄家赫? 宫宸莫名被揍,他也火气大的要命。我爸好不容易把黄家赫拉开,没人看着的宫宸得空扑了过来。黄家赫的手臂被抓住,宫宸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揪打在一起,这让人看的颇为眼晕。他们两个像是双子星,彼此一致的同时又会互相冲突。我妈求饶的低呼:“家赫!医生!你们两个别打了!” 黄家赫跃跃欲试着想还击,我爸气恼的推他:“家赫!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懂点事儿!” “都给我出去。”我的声音细弱蚊蝇:“妈,你去找其他医生来,让他们两个都走。” “你们别吵了!”我妈大吼了一声:“我都听不见诺诺说什么了!” 宫宸不和黄家赫不打了,我爸站在地上喘着粗气。在一屋子人注视下,我又把话说了一遍。 宫宸揉揉下巴,先出了屋子。我妈拉拉我爸,他们两个出去为我找一起来的医生。 黄家赫紧紧抿唇,他看着我,一动不动的在站在地上。 我懒得多说:“快点,出去。” “你喜欢他?”黄家赫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程颖说你和卢生一起走了,我还不信……你是和他一起走的,是吗?” 我脑袋嗡嗡的疼,哑声说:“黄家赫,我刚才亲眼看到一个人被打死。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和你说这些,能麻烦你先出去吗?” “呵呵,”黄家赫双手掐在胯骨的位置,他轻笑:“我居然会傻的相信你说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吕诺,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大傻蛋。” 说完,黄家赫转身往外走。 看着黄家赫落寞的背影,我自己又感到不忍心:“黄家赫……等我好点了,我再跟你解释。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黄家赫的步子顿住,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他继续迈步往外走。黄家赫离开的脚步让我心里感到难过……不过我的难过并没维持太长时间,黄家赫往外的步子还没等落地,他又转身走了回来。 眨着眼看黄家赫走到床边,说实话我真有点蒙。 黄家赫动作利落的俯身轻吻我的额头,随着他的动作,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受惊受吓一晚上,我的情绪全都因为黄家赫一个动作得以释放。 “我都赶你出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我又哭又笑着擦脸:“黄律师,这样你不觉得自己掉价吗?” 对于掉价这个问题,26岁的黄家赫显然和30岁的黄家赫理解不一样。他伸手帮我擦擦眼泪,满不在乎的说:“我就是喜欢你而已,有什么掉价的?” “你休息吧!”黄家赫憋住脾气,照顾着我的情绪:“我先出去,警察那面我帮你交涉。” 黄家赫似乎是怕我拒绝,他说完连停顿都没有,赶紧走了。我妈带医生进来时还奇怪:“家赫呢?” “他出去找警察了。”医生给我处理伤口,疼的我说话时呲牙咧嘴:“妈,那个叫春燕的护士怎么样了?” “没死,不过恐怕也救不活了。”刚说完,我妈接着哭了:“歹徒真是够丧心病狂了!这样的人,就该天打雷劈!” 我哆嗦了一下。 安慰好一会儿,我妈才止住哭声。我脑袋疼的睡不着,索性问个清楚:“不是说泥石流封路了吗?你们怎么过来的?” “多亏了家赫,要是没有他我们肯定不会这么快找到你。”我妈擦擦鼻涕,哑声说:“家赫去求他三叔派人搜山……他三叔当然不同意啦!先不说大雨天搜山多危险,就是让家赫冒险他们黄家也不舍得。” “那是怎么……” 我妈揉下哭肿的眼睛,叹了口气:“他三叔来了,说是接我们先回去。他三叔还说,等到雨一停立马派人帮着搜救。黄继革分析现状分析的很实事求是,找不到你不说,还要增加很多不必要的伤亡……我和你爸没有办法,只能答应。最后,还是家赫跪下来求的黄继革。” 我搓搓手掌,沉声问:“黄继革打黄家赫了?” “你怎么知道?”我妈再次叹气:“他们黄家疼家赫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家赫挨打……家赫真是倔,黄继革那么踹他,他都没起来。” 我闭上眼睛,我妈也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我妈忍不住询问:“那个医生是谁?我的天,他怎么和家赫那么像?” “只是个医生。”我含糊的答。 我妈又问:“你是和卢生走的吗?” “怎么可能?” 不过这事儿实在是蹊跷,程颖说我和卢生走了,卢生竟然真的来了……我反问我妈:“程颖说我和卢生走了,郑亚娟当时说什么没有?” “郑亚娟?”我妈皱眉:“家赫的情绪反应比较大,郑亚娟说什么我还真没太注……哦,对,她说年轻夫妻都这样,吵吵闹闹两天就好了。” 我猜的没错,程颖的话肯定是郑亚娟教的。卢生,八成也是郑亚娟找来的。在阻挡我和黄家赫在一起的道路上,郑亚娟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你和我爸不信程颖说的?” “我信她?”我妈傲慢的扬扬头:“她又不是我生的,我信她干嘛?你要是还喜欢卢生,我能带你和黄家出来玩吗?再说,我和你爸都心里有数,你是不会待见卢生的。不过……” “不过?”我妈的脸色犹豫,我鼓励着她往下说:“妈,有事儿你别瞒我,不然我更闹心。” 我妈想想,终是开口:“我和你爸,比较担心卢生会来找你。” “为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哈。”我以前维护卢生维护的太厉害,哪怕到现在我妈还是习惯性的先安慰我一句:“其实卢生开始不同意离婚,是你爸答应给卢生五千万,他才同意的。” “哦,这事儿我知道。”我问:“你说我会生气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我妈嘿嘿一笑,说:“以前卢生欺负你欺负的那么惨,你爸一直都气不过……卢生拿了钱之后去做投资,你爸想了点办法让卢生把钱都赔了。” 鹧鸪天 说: 下一更,8点~梁思源的番外,大家再给我点时间哈~我一定找时间写上~ 028 脸盲 我略微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卢生害苦了李清河,乔安山逼的卢生狗急跳墙。卢生欺负了我,我爸同样有办法让卢生成为穷光蛋。当那么多年法官的黄继龙都被我爸骗过,更何况年轻的卢生。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能欺负我的女儿……天下的爸爸,全是一样的。 有我妈陪着,我亢奋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困倦翻江倒海的涌来,没多一会儿我便睡着了。 我不记得自己有做梦,但是我妈告诉说我睡着的过程中一直吓的发抖尖叫。她对此很不放心:“诺诺,等到回去我领你看看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大雨下个没完没了,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加上来帮忙的警队人员全都在村子里住下,等着泥石流过去。这么多人的吃住穿衣,算是大幅度拉动了村子的消费。村长甚至冒雨来接见了我爸,关切的进行慰问。 陈家村的人乐坏了,除了春燕家。 春燕还活着,但估计也活不长了。她脑损伤的厉害,持续高烧昏迷不醒。贸然运她出去更是死路一条,宫宸的意思是,她活不过两天了。 救不活春燕,宫宸一直闷闷不乐。中午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妈又总是不小心将宫宸和黄家赫认错。到最后,黄家赫跟宫宸变的一样闷闷不乐。 午饭后,警察过来询问我昨天晚上的情况。其实不用我说什么,宫宸都已经交代清楚了。来问我,也不过是例行公事。黄家赫担心警察为难我,他执意要进来作陪。 经过了一晚上,黄家赫已经明白是他自己误会我和宫宸了。而且他看我和宫宸说话时的态度,也不像早认识。虽然黄家赫还不太好意思和我说话,不过我们两个的事儿在他看来,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宫宸交代了,可我不想说。警察问的话,我都装做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为什么会躺在院门口,昨天晚上春燕是怎么被打伤的……我不说,什么都不说。就好像我是被打昏了,然后一睁眼便躺到了大雨里似的。 “吕小姐。”警察颇为为难:“你和宫宸医生的证词完全不一致,你这样我们会很难办。” 黄家赫帮着我打圆场:“呵呵,王警官,她昨天脑袋被打伤了,还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不想提太多也是人之常情啊!如果出庭的话,在证人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证词也是无效的……所以我看,还是不要问了吧?” “黄律师。”本来黄家赫一直都挺低调的,但因为这次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他和黄继革的关系了。作为黄继革的下属,警察自然不会让黄家赫太难做:“我现在不问,等到回城也是要问的。到时候人多,可能问的问题更让吕小姐受不了。她只要简单的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这样咱们双方都好。” “能找到犯人吗?”黄家赫问:“到时候用不用我们出庭作证?” 王警官合上手里的本子:“嗨,犯人肯定是抓不着。总共三个人见过那两个犯人吧?那个叫春燕的护士死了,吕小姐又记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宫医生见过也白扯,他有脸盲症。” “脸盲?”我和黄家赫异口同声的反问。 “是啊!”王警官摇摇头:“我们也觉得很震惊,听宫医生自己说,他小时候出生的时候大脑受过损伤。宫医生还和黄律师长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把剩下的内容进行完吧!” 剩下的话,我回答的依旧漫不经心。黄家赫低头沉思,估计他也在想宫宸的事儿。 王警官看我是打死都不配合了,他自然不好多说。随便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他就起身告辞了。 “宫宸居然是脸盲?”王警官刚走,黄家赫迫不及待的问我:“你相信他是脸盲吗?我看他今天,完全没有认错过人啊!再说,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也很惊讶啊!” “脸盲症,是对别人的五官识别不清吧?”说实话,我同样很震惊:“你和宫宸你们两个长的一摸一样,就跟照镜子似的……宫医生怎么也不会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啊!” “他怎么会和我长的这么像?”黄家赫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他是我家的亲戚?那也没理由和我这么像啊!” “其实,宫宸医生……”我不想骗黄家赫:“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宫医生呢?没准你们两个真是什么亲戚,也说不定。” “我?”黄家赫撑撑眉毛:“我会有这样的亲戚?怎么可能!” 刚才是谁说自己和宫宸长的像的……我无语。 黄家赫别扭的撇撇嘴,他谨慎的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个……”黄家赫清清嗓子:“昨天晚上的事儿……” “昨天晚上我态度不怎么好,你别往心里去。”总不能让黄家赫一直放低身段来哄我,而且是我有错在先:“黄家赫,我可能又要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黄家赫脸上的表情自然了些,他勾勾唇,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不麻烦我,你麻烦谁?” 我刚想笑笑,黄家赫却一本正经的板起脸:“不过你是真的该打了!你还在发高烧,居然敢开车下山?你说你要是掉在山里怎么办?你说你要是被山里的动物伤了怎么办?你说你出了车祸被坏人带走怎么办?” “我错了我错了!”害怕黄家赫再打我屁股,我赶紧认错:“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我这次是发烧烧糊涂了。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开车跑了。” 黄家赫很严肃:“吕诺,你简直是太能作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老实的承认:“我以后一定修身养性,绝对不再这么任性了。” “咳。”黄家赫咳了咳,说:“修身养性到不必,至于任性……吕诺,有人惯着才能叫任性,没人惯着你这只能叫无理取闹,懂吗?” “懂。”我点头。 “我想了想。”黄家赫的脸微红:“你还是跟我结婚吧!这样就算你爸妈老了,你也能继续有人惯着了。” 鹧鸪天 说: 梁思源的番外还要过几天,吕诺的文还有个三五章,大概是这个样子吧~ 今天的更新完事儿了~要是有加更的话,就12点之前~ 029 昏庸的君主 二姑娘24巧克力加更 “嫁给我,你能省不少的麻烦。你想啊,咱俩彼此的亲朋都认识,你不用为了应付男方那些你不熟悉的亲戚而为难。而且你家跟我家就隔着一道墙,婚后直接在墙上打个门就行了,连搬家都省了……” 我不信黄家赫会说这么肉麻的话:“这些话你是在网上找的?相亲求婚网之类的?” “被你看出来了?”黄家赫笑的没有自信,这种表情在他脸上极为少有:“以前你给我的都是命题作文,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现在突然让我自由发挥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行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以前怎么样,结婚以后你还怎么样。”黄家赫话说的特别财大气粗:“只要不作害你自己,你想怎么闹都成。我是你老公,那谁也别想欺负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告他。不让他登报道歉外加登门请罪,我律师事务所的牌子都倒着挂。” “如果你是君主,那一定是昏庸无能的君主。”黄家赫氏的情话真要人命,我用手擦擦脸上的眼泪:“哪有你这样的……谁欺负我你告谁,你怎么说的跟街上泼妇打群架似的?” “昏君就昏君吧!你跟我结婚,我昏一辈子都行。”黄家赫没看我,他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你,我就觉得咱俩结婚完全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这事儿能赶早还是别赶晚了。你快点点个头,咱俩回去直接到民政局领证。” 我嫁过卢生,嫁过乔安山,也嫁过宫宸……可我最想嫁的人,始终是黄家赫。 黄家赫这么急着结婚,肯定不会没有原因。他昏,但是我还没昏。我说:“黄家赫,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老实回答我。” “你说。” “你妈妈,她是不是不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咱俩结婚,她不会同意吧?” 黄家赫是律师,他很会避重就轻的回答问题:“我妈妈的事儿,你不用操心。这天底下哪有婆婆和儿媳妇能相处好的?别说我妈妈不喜欢你,我娶哪个女人我妈妈都不会喜欢……这个你不用担心,什么事儿不还有我吗?” “黄家赫。”不单单是郑亚娟的事儿,我自身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你真的喜欢我吗?” 黄家赫的急脾气又犯了,他红着脸嚷嚷:“你说这不是废话吗?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能说要跟你结婚?” “真喜欢我的话,就等等我吧!”这才是我想说的:“再等我段时间,让我调整一下我自己。” “行。”黄家赫答的干脆:“你需要我等你多久?你说就是了。” 我为难了好一会儿,说:“等我三年吧!” “三年?”黄家赫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沉声说:“吕诺,你如果不想和我结婚,你就直说……三年,你是耍我玩呢吗?” “我没有耍你,一点耍你的意思都没有。”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难让人接受,但我自己也没有办法:“黄家赫,说心里话,这辈子如果你不娶我,我是不会跟别人结婚了。你要是怕我耍你,我可以先跟你领证。但是我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我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自己调整一下。” “自己好好调整?就是不见我的意思,是吗?”黄家赫长长的出了口气,他隐忍着怒气问:“吕诺,你想想你说的,这像话吗?你说除了我不会嫁别人,你还说你可以先跟我结婚……你什么都能答应我,就是你需要三年时间不见我?你不觉得你的话矛盾的好笑吗?” “我……”不只是话矛盾,我自己本身也很矛盾:“黄家赫,我经历过一些事情,一些正常人可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曾经我觉得这些经历是好事儿,事实上,这些经历也确实是好事儿。这些经历让我避免了很多灾难的发生……可我发现,这些经历让我和现在的生活很难融合在一起。为了消化掉这些事情,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我恐怕真的会发疯。” 黄家赫打量的看着我,他完全不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你想象不出,我有多盼望嫁给你。你甚至都想象不出,我盼望嫁给你有多久了。”我叹了口气:“黄家赫,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这种事儿,我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别说我理解不了。”黄家赫脸上线条绷得紧,他似乎认定了我这些只是想拒绝他的求婚:“吕诺,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你跟我说说,让我自己判断我能不能理解的了。” 我踌躇了片刻,最终决定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都和黄家赫讲一遍。 误杀我妈、被抓北镇、被骗艾滋、出院复仇……黄家赫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震惊、怀疑、揣测,什么样的情绪都有。 不过黄家赫没有打断我,我便一直往下讲。我说的口干舌燥,黄家赫也听的目瞪口呆。当讲到宫宸的事儿时,我稍微停顿了几秒,接着静静的往下讲:“乔安山死了以后,我结婚目的又被移民局质疑,移民被否决,签证官说要遣送我出境。因为乔安山在国内的案子,我回国肯定是要坐牢。到时候,咱俩的孩子肯定也保不住。最后宫宸帮了我,他不但和我假结婚,他甚至回国顶替你坐牢。” “宫宸真的是我的弟弟?”直到我说完所有的事儿,黄家赫才提出疑问:“那为什么我从来没听我爸妈说过?” 我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你爸妈怕你多想吧!”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知道宫宸是脸盲的事儿?”黄家赫问我:“你们两个不是假结婚来着?你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宫宸没有和我说过,脸盲的事儿连他的病例上都没有。他表现的很正常,完全没让人产生怀疑。”我试着猜测:“宫宸是领养的,他养父母对他要求特别高……我想,他可能是怕养父母失望吧!” 我心里紧张的要命,为了掩饰这种紧张,我拿过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黄家赫,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这就是我经历的事实。” 黄家赫没说话。 鹧鸪天 说: 更新完成~大家晚安~ 030 树下有鬼为槐 黄家赫没说话,我也没太急着要他的答案。毕竟我的经历太特殊,一般人接受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虽然黄家赫能接受我得艾滋病的事儿,但这个,我恐怕接受起来比艾滋病还要难。 我们需要时间,我和黄家赫都是。 雨停了,可路还是没有通。清理被泥石流堵塞的道路并没有那么快,加上从外界到村里只有一条路,清理的难度更是翻倍加大。我和黄家赫谁都没有再提求婚的事情,不过他倒是每天都会来陪我。偶尔聊些八卦笑话,偶尔下下棋什么的。 被困在村子里的第三天,春燕因没得到救治死了。为此,宫宸闷闷不乐的一天没吃饭。救护的人员忙着处理春燕的尸体,给我打针的工作便交给了宫宸。 晚上宫宸来给我打针的时候黄家赫也在,宫宸多少清楚了我和黄家赫之间的关系,避免误会,进门之前他先解释了一下:“医护在忙,所以吕诺的针要我来给打。” 自从黄家赫知道宫宸是他的弟弟,他看到宫宸后多少会不太自然。估计黄家赫心里也是有怀疑的,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而长的一摸一样的人是极为罕见。宫宸进来的时候黄家赫正在看书,他揉揉眼睛,含糊的说:“我到门口抽烟。” 我知道黄家赫是感到不好意思了,哥哥争风吃醋打了弟弟,这多少让黄家赫感到难堪……我故意糗黄家赫,使坏的央求:“黄家赫,你别抽烟了,留下来陪我呗!” 黄家赫知道我的小心思,他瞪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看着黄家赫的背影,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宫宸满脸的匪夷所思,我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伸手过去:“打针吧!” 打上针之后,宫宸并没像每天那般急着走。我看他沉默的坐在床边,问:“宫医生,有事儿吗?” “是。”宫宸倒也坦白:“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没有举报那两个犯人。你看的清楚,你不可能不认识他们两个的。” 我不想回答宫宸的问题,反问他:“你真的有脸盲症?” 宫宸不太想说。 “宫医生,你不会是因为怕犯人打击报复所以撒谎吧?”虽然我知道宫宸不是这样的人,可我还是忍不住怀疑:“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脸盲患者。” 宫宸先是脸色气的涨红,接着他又有点悲愤,最后他只剩下无力的挫败:“我确实是有脸盲症,并且从小就是。” “可是我看你从来没有认错过人啊!”我惊讶:“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没什么,从小习惯了。”宫宸耸耸肩,指着我的手说:“你的手腕上有块红色的胎记,你妈妈是黄色的卷发……女人的特征要明显识别一些,她们的头发指甲颜色都不太一样。男人要麻烦一点,他们的发型都差不多,所以一般我都会记住他们的手和耳朵来进行区分。” 这也太…… 话题一打开,再往下说似乎没那么难了。宫宸话说的明显比开始顺溜:“虽然我能记住那两个犯人的耳朵和手部特征,但这完全没有说服力。春燕死了,你也差点被害。对于我的疏忽,我心里十分的自责愧疚……所以我希望你能勇敢点出来作证,指认那两个凶手。” “你连你妈妈都不认识吗?”我的思维还停留在宫宸脸盲的事儿上:“我这么问可能不太礼貌……但是宫医生,你真的所有人的长相都记不住吗?” 宫宸倒没介意我的不礼貌:“脸盲症分为两种,一种是五官辨识不清,一种是完全看不清别人的脸。我属于第一种,五官辨识不清的。也就是说,我现在看你是高鼻梁,转个头再看你没准你就变成矮鼻梁了……别说别人,我连自己的到底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那你是怎么认出黄家赫的?” “黄家赫……”宫宸叹了口气:“我俩长的一样,五官变化自然也都是一样的。” 宫宸的话像是一杯涩苦的茶,喝入嘴里先是涩,慢慢品味起来便剩下浓郁的苦。以前我笑话宫宸,说他认亲的道路是小蝌蚪找妈妈……这简直是太讽刺了,他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按照自己的相貌去认妈妈呢? “不管你是出于何种顾虑,我都希望你能指认坏人。”宫宸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劝我作证:“即便我们不是警察,我们每个人也都有义务阻止坏人做坏事儿。你男朋友是律师,我想你更能理解这一点。” 我有点伤感:“难道坏人做坏事儿,就不值得被原谅了吗?如果可以,谁都不想做坏事儿啊!坏人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啊!” “坏人做坏事儿,可以被宽恕可以被原谅……不管怎么说,受到惩罚是必须的。”宫宸的态度很坚决:“不然的话,我们要法律制度干什么?不然的话,好人的利益又该谁来维护?” 我被宫宸说的哑口无言。 吊瓶里的滴液没剩多少,宫宸索性等着拔针之后再走。我一直思考宫宸说的话,或许我帮着乔安山的行为是太自私了点。 黄家赫烟抽的时间长,等我拔针的时候他才回来。我犹豫再三,说:“黄家赫,帮我把王警官叫来吧……我的证词,我想改一改。” 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算的上是大义灭亲,总之这滋味儿实在是难受。录完口供,王警官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和我一样清楚,这个案子并不轻松。 录过口供之后,我一直希望路能晚点被清理出来。等了能有一周多,路还是通畅了。我唯一能够帮乔安山的,便是祈祷他能早点偷溜出国了。 离开村子的那天,我和黄家赫坐一辆车。本来宫宸说要和我们一起离开的,不过村里突然有个孩子发烧需要输液,宫宸又不得已留了下来。黄家赫记下宫宸的MSN,说是回城跟他联系。 等宫宸浪费了些时间,我和黄家赫的车落在了车队最后。在路上,黄家赫终于再次提起求婚那天说的事儿:“吕诺,那天你是因为记忆里的事儿才跑到精神病院和医护打架的?” 我点点头。 “这么不靠谱的事儿,你都做……”黄家赫纳闷:“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和我结婚呢?” 我盯着黄家赫的侧脸看了好半天,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说的话?”黄家赫仔细的看路,他并没有看我:“说正经的,我也确实要去查查,是不是真的有向晚安年成这几个人。不过你说的那个张璐,我就不查了吧!” 我忍不住发笑。 “早知道这样能让你高兴,我干嘛还背网上抄的那些呢?”黄家赫偏头看我:“吕诺,别等三年了,回去就和我……” 黄家赫的话还没说完,路旁有课粗大的槐树突然倒了下来!黄家赫虽然及时刹了车,可我们的路也被堵死了…… 鹧鸪天 说: 一更~二更两点多~ 031 重温旧梦 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好预感,在黄家赫要下车查看前我拉住他:“你别下去!” “怎么了?”黄家赫轻笑:“不会倒个树就吓到你了吧?是槐树,又不是槐树精。它都倒下了,还能跳起来砸咱们吗?” 它要是跳起来我都不害怕,我只是奇怪:“黄家赫,你不觉得这个树倒的很奇怪吗?怎么偏偏咱俩到这儿它就倒了?” 困在村子里这么多天,黄家赫身上绿底白领的短袖还是宫宸的。阳光一晃,他笑的样子和宫宸更是相像:“诺诺,你也太疑神疑鬼了,下这么长时间的雨,树会倒也很正常啊……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下去看看。” “哎……” 我没有拉住,黄家赫打开车门下了车。倒在我们车前的槐树很粗大,别说是我俩,就算十个人也抬不动。槐树堂而皇之的躺在马路中间,路彻底被堵死。 看着整齐的树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宫宸说过的话贸然闯进脑海里“只不过我去帮你锁车的时候顺路查看了下你的车胎,车胎上面的破口很整齐。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车胎应该是被利器刺破的……” 在我想明白问题后,黄家赫也发现了槐树断裂处的毛病。他刚打算往车上走,突然从槐树后面跳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我认识,是乔家村的杠头。 事情发生的太快,黄家赫还没来得及反应,杠头直接用手里的迷药将他迷晕了。我赶紧把车门锁住,手忙脚乱的去黄家赫的包里找他的手机。 黄家赫倒在地上,杠头动作麻利的跑过来砸车窗。杠头肘关节的位置十分有力,车窗玻璃瞬间裂出无数的纹路!我解开安全带,立马往驾驶位挪。在车窗马上要被击碎前,我打着车火倒车。 杠头跳上奔驰越野车的脚踩位置,他一手拉住车的倒视镜一手继续殴打车窗。在不撞到黄家赫的前提下,我尽可能大幅度的摆动车身。但道路的间距实在不是很宽,车身摇晃的力度不大,杠头自然也不会被我甩开。车窗被击碎,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哗啦一声,车窗被杠头砸碎。细碎的玻璃碴迸溅过来,我条件反射的往后闪身。杠头动作灵巧的钻进车来,他揪着我的头发将我迷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记忆断片的厉害。看到面前坐着的乔安山,我迷茫的叫了声叔叔。乔安山一脸疑惑的表情让我一点点回想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叔叔。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地下室,没有窗户只有门。乔安山坐在我的对面,我被绑在椅子上。黄家赫和杠头全都不知所踪,屋子里只有我和乔安山两个人。从屋子的布局看,这里应该是当初乔安山关我姨妈的地方。 “你厉害,你真厉害。”乔安山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蹲到我对面,说:“我以前觉得,我骗人已经够厉害的。可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什么叫江山代有才人出。” 乔安山抬着我的下巴,阴嗖嗖的问:“我再给你一次装神弄鬼的机会,你猜猜,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乔家村。”我被乔安山掐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乔家村的地道里。” 乔安山眼底的惊讶稍纵即逝,他的声音无风无波:“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这里你居然都会知道。” “黄家赫呢?”我担心黄家赫有事儿:“他是黄继革的侄子,唯一的侄子。你要是敢碰黄家赫,黄继革一定跟你没完!” 乔安山冷笑着松手:“我碰黄家赫?你真是喜欢开玩笑啊!黄所长的侄子在回城的路上一不小心和女朋友一起被泥石流压死……这和我乔安山有什么关系?” 我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说说吧!”乔安山闲散的回到他的椅子上坐下:“你那天晚上说的话,都是谁告诉你的。说的高兴了,我给你一个全尸。”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瞪着乔安山看:“反正你都认定我是撒谎了,那你直接杀了我好了!” 乔安山呵了口痰吐在地上,他抱臂看我:“我也想信你……如果你没和王硕招供,没准我真的一时心慈手软放过你。” “王硕?”我想了想,皱眉:“王警官?他是你的人?” “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乔安山笑的倨傲:“王硕,他本姓是姓乔的,他是乔家村的人。” 警察局里竟然有乔家村的人……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说吧!”乔安山翘起二郎腿,他完全没把我看在眼里:“淑芬的事儿,还有我女儿的事儿,都是谁告诉你的?乔家村的事儿,你到底知道多少?” “你告诉我黄家赫在哪儿,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不你就直接杀了我好了……不过我想你这个人疑心这么重,不搞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不会甘心的。” 乔安山啧啧嘴:“你还真了解我。” “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乔安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要是随便让你这么小丫头摆弄了,我他妈的就不是乔安山了!” 我偏头一句话都不说。 乔安山倒也直接,他过来左右开弓给了我几个大耳瓜子:“骨头硬的人,我见过。不要命的人,我也见过。你最好老实和我说,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我吐掉嘴里的血,还是一言不发。 乔安山眯着眼睛看着我,突然他过去拍了拍大铁门。没多久之后,卢生被杠头带了进来。杠头一松手,卢生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几日不见,卢生完全变了个样子。他的眼眶青紫,一看就是毒瘾发作了。卢生跪倒在乔安山的脚下,哀求着:“山哥……你给我点药吧……算我求求你了!” “这是你的前夫,听说是想来追你让你回心转意的。”乔安山看都没看自己脚下的卢生,他坏笑说:“本来他打伤了乔洛,我是不会留活路给他的……不过看在他透露消息给我的份上,我决定在他临死前成全他一次。” “你什么意思?”我坐在椅子上,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乔安山用脚踢了踢烂入泥的卢生,唇角残酷的勾起:“我没什么意思,我想帮帮你们夫妻两个重温旧梦罢了!” 鹧鸪天 说: 下一更八点~ 032 擦枪走火 “你真是没找到重点。”我控制住身子,尽量不让自己发抖说:“我和卢生两个做了2年夫妻,在一起睡了2年……和他做这种事儿100次和1次,对我来说没多大分别。” 乔安山弯腰看我,他的脸离我极近。那带着中年人器官腐朽的气息喷来,我脸上的光亮彻底被乔安山挡了去,他说:“如果我让黄家赫看着你们两个在床上翻云覆雨呢?这样,对你来说有区别了吗?” “呸!”我骂道:“你不要脸!” 乔安山哈哈大笑着对杠头说:“去把黄家赫带来!” “你出车祸后,你前夫故意将你的轮胎扎破了。他本想英雄救美一下,没成想在扎破轮胎的过程中他差点被陈家村的村民撞见……那天晚上他打伤了乔洛,但还是没能在你面前表现成功。”乔安山再次伸脚踢踢卢生:“放心,叔我不会忘记害过我的人,叔也同样不会亏待帮助过我的人。你帮叔想办法抓住了他们俩,今天叔成全你,保准让你死的值!” 说话间,杠头带着黄家赫过来了。黄家赫绿色短袖上面蹭的都是泥,他的脑袋上被套了个黑色的布袋子。乔安山扬扬下巴,杠头猛的将布袋子扯掉。突然的光亮让黄家赫不太适应,他微微眯起眼睛。 乔安山趾高气昂的在我们三个人中间绕了一圈,他一字一顿的命令卢生:“脱裤子。” “你这是干什么?”黄家赫一着急,说话声大的像是在吼:“李宇,乔安山,我不管你是谁。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让你……” “等你出去了再说吧!”乔安山拿过杠头手里的布袋塞进黄家赫的嘴里,冷哼道:“毛他妈的都没长齐,居然敢威胁老子我?” 卢生还没明白过来状况,乔安山不耐烦的在他脑袋上拍巴掌:“说你呢!脱裤子!不脱裤子,就不给你麻果!” 杠头从裤兜里拿出麻果晃了晃,卢生立马兴奋了。不知道乔安山给卢生喂了多少毒品,这么短的时间内卢生的毒瘾竟然如此之大。卢生抖着手去脱裤子,和我姨妈当初那样,他现在也是没羞没臊到了极点。 “内裤。”乔安山没有丝毫迟疑:“内裤也脱掉。” 乔安山既然会把我和黄家赫抓到乔家村来,那他是说什么都不会让我俩活着出去的……而最糟糕的是,现在根本没人知道我和黄家赫被抓到这来了。 卢生下身裸露的站在地中间,乔安山满意的命令我说:“去吧!给你老公口一个。让我们欣赏欣赏,你们平时是怎么在床上弄的。” 黄家赫情绪激烈的扭动,奈何他手被捆住嘴又被堵。除了不满的呜呜声,黄家赫什么也做不了。 “来,让我给你点动力。”乔安山从他的腰部拿出手枪,那是他在乔家村必须随身携带的武器。乔安山用枪头对准黄家赫的脑袋,说:“这下你应该有动力了吧?快去吧!不要消耗掉我的耐性!” 一般的人,我可能会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但是乔安山,我不敢冒这个险。我回头看黄家赫,他瞪的眼睛都要红了……我偏过头,眼眶也开始发酸。 我一点点的从椅子下来,又一点点的挪到卢生的面前。蹲下之后,我的脸正好对准卢生的两腿中间。压抑住想吐的冲动,我哑声说:“你让我做……总要把我的手解开吧?” 杠头听从乔安山的指示,他过来将我手上的绳子解掉。我揉揉手腕,动作迟缓的伸手去触碰卢生的下身。乔安山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这是我免费教你的第二课,和乔安山作对的人,从来都是死路一条。” 卢生的下身被我握在手里,软绵绵湿乎乎的。我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杠头按着我的脑袋强迫着我的头过去,卢生下身的腥膻味儿让我几欲作呕。 就在我的唇马上要触碰到卢生时,黄家赫突然发了狂。乔安山的注意力都在我和卢生这儿,他完全没有防备。黄家赫用身体推着乔安山往墙上撞,他们两个姿势怪异的扭打了起来。 杠头想要过去帮忙,可乔安山手里的枪却走了火。砰的一声,杠头的额心处被打中!鲜血顺着窟窿处往外涌,滴滴答答的流着血。整个地下室都嗡嗡的回荡着枪响声,震的人耳膜发疼。 卢生见杠头死了,他抢过杠头手里沾血的麻果便往外跑。我想要过去帮黄家赫,乔安山迅猛的拿枪打中了黄家赫的肩膀。 杠头被打死,乔安山是红了眼。黄家赫被打中,我也是红了眼。我大叫了一声,冲着过去撕咬乔安山。黄家赫用受伤的胳膊夹住乔安山的枪,在满屋的硝烟味儿中,我生生用脑袋将乔安山撞昏了。 “你没事儿吧?”我扯掉黄家赫嘴里的布袋,抖着手去捂他流血的伤口:“黄家赫!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等我解开黄家赫身后的绳子后,他拾起枪,搂着将我藏在他的怀里:“诺诺,你还是别看了。” 意识到黄家赫要做什么,我猛的推开他:“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黄家赫气急败坏的质问我:“就因为你说的那些‘经历’,你要放过这个坏蛋?吕诺,你别傻了!那些经历没有发生过,乔安山也没救过你!你想想他刚才对你做的事儿,他要是不死,我们能跑出去吗?” “我不是为了乔安山,我是为了你啊!”黄家赫真的吓到我了:“你这是在干什么?用枪杀人,这是你一个律师该做的事儿吗?” 黄家赫的胳膊持续往外流血,他喘着粗气犹豫不决。 “帮我把他抬到椅子上来。”我知道黄家赫只是一时冲动:“好了,我们不是没事儿吗?把乔安山捆上,我带你从这儿出去!” 黄家赫最终还是没有杀了乔安山,不过他也没有丢下乔安山的手枪。我从杠头的裤子里掏出他的车钥匙,绑好乔安山之后我便扶着黄家赫往外跑。 地道里七拐八纵,无数的岔路。幸好现在还没有上班,不然的话,我和黄家赫肯定要被人撞见……光着屁股的卢生往工厂的方向跑去,我真希望他不是去借火的。 磕了药的卢生在地道里胡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我凭着模糊的记忆领路,空气中的粉末呛得我和黄家赫直咳嗽。 我没能找到杠头停车的二层小楼,不过好在我找的出口是老中医家。扶着黄家赫进去,老中医叹着气为黄家赫简单处理了伤口。老中医没有多问,我也没有多说。 “这个你拿着吧!”等到我和黄家赫要离开时,老中医把他的门卡递给我:“不管你们是谁,我也不管你们和乔安山是怎么回事儿……抓紧逃命去吧!以后,千万不要被抓回来了。” 接过门禁卡,道了谢。我总觉得自己应该跟老中医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老中医这儿出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佝偻的背影……从乔家村到美国那一路,终究也只是一场梦罢了。 黄家赫轻轻叫我,我这才拼命集中精神继续逃命。 在陆地上走,我要认路的多。没多一会儿,我便带着黄家赫找到了乔安山的二层小楼。艳阳之下的二层小楼看起来婀婀娜娜,极为神秘。 现在是工厂开饭的时间,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我让黄家赫在一旁的矮墙处等着,我溜进院子去取车……正当我穿过院子,跑到杠头的车旁准备进去时,一个鸭嗓子的男声呵斥道:“你他妈的是谁啊!” 鹧鸪天 说: 今天先更到这里~明天正文能完结,大家都想看谁的番外? 033 意外爆炸 我一回头,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正掐腰看我。夕阳照在身上,他看起来油光锃亮。以前我应该在乔家村见过他,但是他具体叫什么,我却没印象了。 “大哥,”我尽量笑的不太难看,晃晃手里的车钥匙,说:“我是来给杠头哥取车的,他在那面山脚等我呢!” “等你?”男人将信将疑,他一说话跟个大鸭子似的:“马上要开饭了,杠头上那儿等你干嘛?” 我笑的暧昧:“还能干嘛呢?当然是干点天黑能干的事儿呗!” 刚才用手抓过卢生的下身,现在我身上还有掩饰不掉的腥膻味儿。男人凑过来闻了闻,他也笑的一脸暧昧:“你们两个这是刚在地里搞完,又要到车里搞?” “是啊!”我点头:“杠头哥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我的话刚说完,整个乔家村的上空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鸣笛声。趁着鸭嗓子男抬头的功夫,我赶紧拉开车门准备上车……鸭嗓子男伸手挡住车门,说:“你别去了,山哥叫我们呢!杠头估计这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着他吧!” “好。”我顺从的关上车门,等着鸭嗓子男离开我在上车:“那我在这儿等他。” 鸭嗓子男一把抢过我的车钥匙:“这个我帮你给他,你去他屋里等着他好了。” 我意识到不对,鸭嗓子男可能已经发现端倪了。但是我也不能说别的,要是他大喊大嚷起来,我更加跑不出去。 正当鸭嗓子男准备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他身后的黄家赫狠狠用砖头击中了他的后脑。鸭嗓子男闷哼一声,接着他摇摇晃晃的摔在了地上。 我一边弯腰去拾车钥匙,一边问黄家赫:“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怎么可能。”黄家赫把乔安山的枪丢在鸭嗓子男的怀里,丢之前他不忘仔细将自己的指纹擦净:“我要是想打死他,我就不用砖头了。” 我们两个没在多说,动作迅速的上了车。黄家赫的胳膊受伤,车只能由我来开。尖锐的鸣笛声刺破天空,夕阳像是流淌出来的红艳血浆。 刚才激烈的动作之后,黄家赫手上的伤口再次撕裂开。即便他用手捂着,血还是不断滴滴答答的往下流。黄家赫的脸色煞白,整个人看起来灰锵锵的。伤口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下唇都被他咬出了血。 杠头车座位置上有喝剩下的茶水,我只能勉强先给黄家赫喝点。时间耽搁不得,我尽快开车往外跑。 乔家村的村口哨岗上有武装的村民,所有车辆出入都需要严格的审核。等到我和黄家赫的车开到门口,哨岗的村民一愣,估计他们想不到杠头已经死了:“杠头今天是咋了,这辆车他宝贝着呢!平时小气的连我们碰都不能碰,今天咋还借别人开了?” “妹子,”检查的村民说话带着浓重口音:“你和杠头什么关系啊?” “我帮山哥运这个人出去,因为着急,所以杠头哥就把车借给我了。”我把老中医给我的门卡递过去:“本来是要交给王中医看看的,但王中医说他伤的比较重,还是西医快一点。” 村民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车座上的血迹让他抽回了头。他摇摇手示意抬起车杆放行……我正打算开车时他又伸手抓住了我的车窗。 “大哥。”我心都要从嗓子跳出来了,说话都忍不住发抖:“还有什么事儿吗?” 索性的是村民并没发现我的异样,他从兜里摸出一小袋白粉给我,说:“我看他疼的那样,不行路上你给他用点。” 我道过谢,佯装镇定的开车离开。路过哨岗时我听到有人打过来内线电话……似乎有人嗑药出了幻觉,把工厂点着了。 想起光着屁股在地道里乱窜的卢生,我觉得他是真没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虽然开出了乔家村,但我们还并未到达安全地界。杠头死了,以乔安山的性格他更加不会放过我们。 不过此时最难办的还是黄家赫,他失血太多,手脚冰凉身上都是汗。黄家赫坐在副驾驶上,他的呼吸愈渐急促。 “喂,黄家赫。”汗水滴到眼里,我眼睛是火辣辣的疼:“你醒醒,你和我说说话!” 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黄家赫哼了一声,他脑袋无力的在车座位上来回的摇晃。 虽然没开到安全范围,但我也只能先把车停下。山路上没有灯,只有汽车的车灯亮着。我叫了黄家赫两声,这次他连哼都不哼了。 为黄家赫止住血,我抖着手去翻找杠头的车厢。除了烟卷和针管这些吸毒灌肠用的东西,还有就是一部车载电话。 这里离着市区偏远,有电话也叫不来救护车……我拍拍黄家赫的脸问他:“黄家赫,你醒醒!你告诉我,你是什么血型的?” 黄家赫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郑亚娟的电话,满手是血的拨给她。电话响了好几声,郑亚娟傲慢的声音才响起:“喂,你哪位。” “黄家赫是什么血型的?” “吕诺?”郑亚娟不客气的冷哼:“王警官说你和家赫并没有回来,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 “我他妈的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我暴躁的骂道:“快点告诉我!黄家赫的血型到底是什么!你在啰嗦下去,黄家赫他妈的要死了!” 郑亚娟被我说愣了:“你说什么……家赫他……他是O型的!你们怎么了!” 我没时间跟她解释这些,直接挂断了电话。拿过止血带绑住自己的胳膊,我试探着用针头去找血管。 车里的灯光昏暗,想找到血管并不太容易。针头每次挑破皮肤,我都疼的一个哆嗦。扎了好几次,我才找准位置。针管我用着不顺手,好几次抽到一般血都被我弄撒了。 从身体里抽出来血,又立马输进黄家赫的体内。车载电话在响,我也没功夫管它。黄家赫的体质不错,在我给输血的过程中他渐渐醒过来了。意识到我在做什么,黄家赫挣扎着想要起身。直到被我呵斥住,他这才又乖乖躺下。 电话响了好几次,郑亚娟便不再继续打了。给黄家赫输完血,我自己也变的有些头晕。以我现在的状况,开车下山极其危险,索性我关了车火和黄家赫一起躺在车里。能死还是能活,都交给老天决定吧! 打开车天棚,不知道是因为我眼晕还是因为今天晚上天晴,外面看上去漫天都是星星。握住黄家赫转温的手,我忽然觉得那条四年的时间断层彻底消失了。 “黄家赫。”我轻轻叫他:“要是能跑出去,我们就结婚吧!” 黄家赫答的极其虚弱:“好。” “到时候,你带我去巴罗看极光,好不好。” “好。” “然后我们还要去洛杉矶,去加州。” “嗯。” 我笑的也无力:“上次我们死在车里,不知道这次我们会不会也死在车里……不过好在,这次我们没有像上次死的那么难看。” 黄家赫轻笑。 我们两个等着被抓回去,却没想到身后不远处的乔家村发出了震天的爆炸声!强大的气流冲着白粉直冲云霄,汽车的车窗玻璃,瞬间被盖上了一层厚密的白粉。 “这个……” 我想要回头去看,可身上一点都使不出力气。副驾驶的黄家赫费力的挪过来,他给了我一个血淋淋的印吻,说:“放心,这次我们死不了了。” 034 时间都去哪儿了 我和黄家赫确实没死,但我们也没能结婚。 乔家村爆炸之后,距离村子方圆十里的地界上都飘浮着厚厚的白粉。毒品被蒸腾之后汽化,连空气都变成有毒的雾霭。 杠头的车是改装过的,车本来的牌子是什么已经很难得知。杠头估计考虑到乔家村会爆炸的问题,所以他的车密闭性极好。加上导航夜视镜之类的东西,杠头的车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汽车中的战斗车。 黄家赫打电话给他三叔,等了能有三、四个小时救援才到。乔家村的卧底王硕被抓了起来,来指挥救援的是抓过我的刘警官。 我和黄家赫被拉上了相同的救护车进行输液输血,黄家赫一直拉着我的手没松开。他固执的闭上眼,谁说什么都不理,惹的车上护士频频发笑。 住院的时候,医生将我给黄家赫输血的行为进行了夸张的阐述。什么我给黄家赫输血差点丧命,什么我几乎扎烂自己的血管。郑亚娟信以为真,她感激的差点同意我和黄家赫的婚事……如果没有我姨妈做过的那些事儿的话。 被困在陈家村的日子,很多人见到了和黄家赫长相相同的宫宸。一时之间,宫宸的身世被传的沸沸扬扬。郑亚娟自己的孩子,她心里肯定有数。虽然她表面没有反应,不过背地里她找了私家侦探进行调查。我姨妈隐瞒的那点事情,全都被郑亚娟查了出来。 郑亚娟气愤的要命,自此,她对我姨妈的恨意算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 乔家村爆炸,乔家村的人几乎全都死在了村子里。事后警察查出,爆炸原因正是因为明火处理不当。纵火的卢生整个人都被炸飞了,他尸体炸的零碎,连超过10厘米的部分都没留下。 至于乔安山,警察的官方说法是他也死在爆炸里了。但是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乔安山的尸体。和乔安山尸体一起失踪的,还有村里的王姓中医以及一个叫乔洛的青年和一个叫乔楚的2岁小孩。 领导很重视乔家村的案子,为此我和黄家赫被彻底隔离开了。听我妈说,黄家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躺在医院,多少也能觉得安心些。 宫宸来看过我一次,当然是以医生的身份过来的。检查过身体之后,顺便聊了些私事儿。我比较好奇他的归属问题:“宫医生,现在你知道你的亲生爸妈了,你打算怎么办?是要回黄家,还是继续呆在宫家?” “我还没想好。”这个问题让宫宸也极为头疼:“不过我想,我还是先去美国进修一段时间吧!事情先放一放,等我想好了再说。” 我不禁问:“宫医生,你是要去洛杉矶吗?” “你怎么知道?”宫宸一愣:“我去的地方是保密的,暂时还没有告诉别人。” “瞎猜的瞎猜的。”我含糊的一笔带过。 我爸妈在医院陪了我好几天,他们两个一直战战兢兢的担心乔家村的人来寻仇。在警察之外,我爸特意雇了好多的保安。我住的病房被团团围住,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即便这样,他俩还是不太放心,昼夜交接的这么看着我。最后我恨不得以死相逼了,他俩才肯回去休息。 我不太喜欢看护在场,看护一眨不眨盯着我看的样子总会让我感觉像是在北镇关禁闭……可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我爸在窗户上安装的警报器吵醒了。 “谁!”五大三粗的保安拿着警棍冲了进来:“谁在那儿!” 翻窗进来的黄家赫身上穿着病服,他脸一黑训斥道:“谁让你们随随便便冲进来的!” “这是女孩子的病房,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能在晚上肆无忌惮的往里冲?”黄家赫捂着受伤的手臂,他骂的义正言辞:“我要告你们侵犯隐私性骚扰!你们的身份证号社保账号都告诉我!我一定要告你们!” “我们……我们是被请来的啊!”保安们很无辜:“再说了,你是谁啊!你这么翻窗进来你还有理了?走!跟我们去警局!” 黄家赫是个优秀的律师,他很好的发挥出律师的基本技能,那便是无理搅三分:“不管你们是不是被请来的,你们怎么也要尊重人权不是?我们是法制国家,怎么能允许你们这么罔顾人权!” 在黄家赫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训斥下,一众保安全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进来的。等到黄家赫总结陈词完,他们更是对自己的“过错”忏悔不已。 我十分无语。 保安都退出去后,我笑着问黄家赫:“你怎么跑来了?” “我怎么不能跑来?”黄家赫无比坦荡的挤上我的病床:“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为我输了那么多的血,我一直在想要送还你点什么。” “送还给我什么?”我挪挪身子,尽量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在黄家赫的怀里:“我确实是输了不少血给你呢!医生说,我要是再多抽200毫升没准我也嗝屁了……送金子给我吧!成块成块的那种金条,我特别喜欢。” 黄家赫用他的尖下巴在我的肩膀上硌了几下,笑说:“行,那都没问题。不过那些不能算是回礼的……要说到回礼,我有一条祖传的染色体,想要送给你。” 当我意识到黄家赫说的是什么,我满脸羞红的打了他的胳膊一下。一时不察,我正好打在他的伤处,疼的黄家赫倒抽了口气。 “打疼了?”我从床上坐起来,着急的去解他的衣服:“给我看看你的伤。” “这么着急要啊,早知道我进屋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脱……别掐了别掐了,我不说了。” 黄家赫手臂上的伤疤好巧不巧的,形状正好和我当初在北镇刺伤他时的一样……我突然开始想,或许所有人的结局,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好了。只不过有的人结局来的早些,有的人结局来的晚些。 “看傻了?”黄家赫伸手在我眼前晃晃:“还是心疼的疼傻了?” 我回答不上来。 为了避免黄家赫在翻窗的过程中摔死,我特意嘱咐叫他不要来。黄家赫脾气倔的要命,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是屡教不改。我最后没办法,只好偷偷发了条匿名短信通知郑亚娟。 郑亚娟知道后不知道是怎么对付黄家赫的,反正在我出院之前黄家赫没有再来过。 “黄家赫的事儿……”从医院接我回家的路上,我妈小心翼翼的说:“诺诺啊,郑亚娟这次的态度挺坚决的。我觉得你和家赫的事儿,可能要够呛。家赫不是早就出院了吗?我听他们说啊,因为家赫要和你结婚的事儿,郑亚娟急得差点自杀。” 想起黄家赫说要送我染色体……我坐在车上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我妈被我笑的莫名其妙:“你不会是伤心过度神经了吧?” 我不是伤心过度,我是心里清楚。黄家赫的那条染色体,我早晚是要收下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还没到罢了…… 三年后。 乔家村炸毁之后,整个城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比如宫氏生物的养子最终并没有认下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是继续留在宫家。比如一个名不见经传转的小记者左亚因为接到一封匿名邮件,而直接捣毁了虐待病人的北镇精神病院。比如城里新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高官情妇,听说是叫倪菲。再比如,黄家的政权垄断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三年了,什么似乎都变了。唯一没有产生变化的,还是我和黄家赫的关系。 因为宫宸没有认祖归宗,郑亚娟气愤的不同意我和黄家赫的婚事。万般无奈下,我和黄家赫只能偷偷摸摸的交往。偷偷摸摸的交往,这就需要黄家赫不辞辛劳的翻墙爬窗被保安打被狗追……可不管怎么样,经过3年的努力,我算是成功接收下黄家赫送的祖传染色体。 只不过,我还没告诉他罢了。 晚上,黄家赫再次翻墙而来。经过三年的锻炼,他翻越我家的院墙已经无比的顺畅。我爸妈虽然知道,也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最近一段时间,我家晚上警报都没开。 “吃饭没有?”我笑嘻嘻的抱着黄家赫的腰:“我妈晚上给我爸煲的海马汤,我偷偷给你留了一碗。” 黄家赫扯扯自己的领带,说:“这是想让我补补?不过你今天确实应该奖励奖励我。” “有什么好事儿?”我问。 “好事儿嘛,算不上。”黄家赫带着我躺到床上,他闭上眼睛揉着额头:“今天事务所招聘,来了一个叫张璐的法律生……” “然后呢!”我猛的翻到黄家赫的身上,质问道:“你用她没有?” “当然没有啊!”黄家赫翻着将我压在身下,他气息不稳的在我耳边粗喘:“所以说,我要奖励嘛!” 黄家赫在我的脖颈上留下一连串细密的吻,他的呼吸声撩拨的我心神荡漾……不过在他动手脱我的裤子时,我及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今天不行。” “为什么啊!”黄家赫啃咬着我的掌心,我被他逗的咯咯笑,他的手探进我的内衣里拨弄:“难道说,你来大姨妈了?” 我身子不适应的往上窜了窜,笑说:“不是来大姨妈……而且,我有十个月的时间不会来大姨妈了。” 黄家赫呆愣了能有5分钟,他这才吞吞吐吐的念出话:“你的意思……你不会是说……是吧?” 虽然很多事情依旧不尽如意,但人生就是这样,有希望总归是好的。 我伸手摸了摸黄家赫傻住的脸,笑的无比开心。 (全文完) 番外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世界便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我是家中的长子独子,可以说整个宫氏家族都对我寄予了厚望。爷爷时常拉着我的手说:“宸宸,现在中医虽然没落了,但作为宫家的人,我们一定要把中医医术发扬光大。别和你爸爸学,还搞什么生物治疗……我们自己的医术,难道要外国人继承吗?” 我还太小,爷爷的话我总是听的似是而非。我不懂什么中医西医哪个重要,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将中医发扬光大。我心里固执的认为,只要能治病救人,那便是好的医术。 不过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这实在是过于沉重的问题。毕竟我还太小,小到连人都辨识不清。 爸妈常年在外搞研究做报告,我一年很少能见他们几次。我一直在宫家祖屋跟着爷爷学中医,那个时候,我才只有4岁。没有朋友玩闹,没有亲人关心。每天都要抓摸药材,看人体的经脉图。 五岁那年,我有了小妹妹。爸爸抱着妹妹给我看,他说:“宫宸,这是你的妹妹,你要照顾好她。” “要是照顾不好她呢?”我看着妹妹变化的脸,十分担心:“爸爸,我要是把妹妹丢了,该怎么办?” 爸爸的语气不变,但他的话却说的生冷:“要是把妹妹丢了,那你也不要回来了。” 自小不在爸妈身边,被抛弃是我最害怕的事儿。爷爷还经常拿这话吓唬我,他说我要是学不好医术爸妈便不会要我了……他们不知道我认不清楚人脸,他们不知道我只能靠声音和语气识别出我的亲人。他们同样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陌生的。 哪怕,我有很多亲人在身边。 妹妹宫月很调皮,好在她是女孩儿,所以家里对她的管教并不太严格。每当我和爷爷在祖屋里面研习中医时,她都忙着在外面调皮捣蛋。奶奶很喜欢宫月,因为她觉得宫月很像她。至于我,奶奶很少表现出喜欢的情感。甚至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奶奶和爷爷说,说她觉得我像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小老头。 我很困惑,无论做什么,我似乎都很难和其他人融入到一起。像是那些不断变化的脸,总是会产生新的隔阂和距离。 宫月喜欢和我玩,每当她缠着要和我出去,爷爷总是会答应。对待宫月,一向爱板脸的爷爷也变的异常好说话:“宸宸啊!你妹妹喜欢,那你就带你妹妹出去玩吧!别太晚了,吃饭前回来!外面人多,领好你妹妹。” “好。”我答的规矩。 “爷爷最好了!”宫月跑过去在爷爷脸上亲了一口,她笑嘻嘻的说:“我和哥哥去摘柿子,到时候我给你拿回来一个大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羡慕无比。我不能像宫月那么肆无忌惮的表达对家人的亲近,用我爷爷的话说,一个男孩子有这种行为是不合适的……虽然我心里,特别渴望与人亲近。 “哥哥,走吧!”宫月扯到我胳膊上的伤处,我疼的皱眉。她奇怪的在我胳膊上摸了摸:“哥,你怎么了?” 我胳膊上的伤,都是为了练针灸时自己扎出来的……不过我自然不能跟宫月说,我偷偷告诉她:“我正在练金刚不坏之身,现在正处在转型时期。为了避免别人破坏,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哇哦,哥哥好酷。”似乎我说什么,都能赢得宫月的崇拜,这便是兄长的乐趣所在。宫月笑着问我:“哥哥,你还会别的技能不?比如说,轻功之类的。” 被宫月崇拜的感觉并不坏,我有点飘飘然的说:“当然会了。” “那你来抓我啊!”宫月撒开我的手,她快速的跑进了人群里。 “宫月!”我傻了眼,满街都是人,但是我却认不出宫月:“宫月!你在哪里!你别跑了!你快回来!” 宫月爱玩爱闹,街上的人又多,没多大一会儿,我便找不到她人了。我急的满头是汗,怎么叫她也不回答我。熙熙攘攘的人潮将声音湮灭,我连声音都识别不清。眼前都是陌生的脸庞,我吓的心惊胆战。 眼看天要黑了,我赶紧跑回家去找大人。还没等跑到家门口,身后传来了宫月的哭声。我立马回头去找……一个陌生脸孔的小女孩穿着宫月的衣服,她站在我的身后哭的惨兮兮。 我脑袋急的嗡嗡作响,犹豫片刻,我叫她:“宫月?是你吗?” “哥哥!你怎么都不认识我了!”宫月哭的歇斯底里:“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看了我好几次,你都没搭理我!” 想到宫月会丢,我是真的急了怕了。我蹲下来为她擦擦脸,手绢一晃,面前的人又换了一张脸。我瞪着眼睛看,努力想要把宫月看清楚……宫月被我的样子吓到,她推开我跑回了家。 宫月没有和爷爷奶奶说这件事儿,爷爷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说。最后,爷爷只好来问我。 我不习惯撒谎,事情的经过被我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过害怕被嫌弃,我也没说我认不清人的事儿。 “宫宸,我看你是讨打了!”爷爷很生气,他狠狠的用拐杖打我:“连妹妹都看不好,你是怎么做大哥的!以后宫家要是交给你,还不让你都管散了?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记性!” 爷爷虽然严厉,但挨打我还是第一次。差点丢了妹妹,在爷爷看来是十分严重的过错。 虽然,我的年纪也才10岁而已。 被打的过程中,我一直咬牙没有哭。事实上,我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作为父母亲人,他们竟然不知道我对人脸识别困难。有时候想想,这完全是他们的过失……爷爷打的越是用力,我心里越是有气。家人只知道丢了宫月着急,可他们从来都没想想我为什么会差点丢了宫月。 宫月哭着过来为我求情:“爷爷,不是哥哥的错!不是哥哥的错!是我想跟哥哥开玩笑,故意藏在哥哥身后的!爷爷!你别打哥哥!” 奶奶最是看不了宫月哭,宫月一哭,她也跟着宫月哭:“够了!打两下可以了!你要是再打宫宸,你连我一起打好了!” “哎!”爷爷气的放下手,他无奈的叹气:“以前我打浩天,你就不让!你看看浩天现在……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孙!” 爷爷不打了,他抱我到床上上药。擦过药之后,爷爷和奶奶都离开了。亮灯的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哭着的宫月。 “哥哥……”宫月小心翼翼的拉拉我的手:“哥哥,你别生我的气,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鹧鸪天 说: 下一更6点~大家记得投票哇~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2) “我没生气。”宫月的哭声让我心烦,我语气不太好的呵斥她:“你回你的房间去吧!不要在这儿烦我了。” 我挨打之后没多久,爷爷便因为心脏病发而猝死。葬礼结束,宫家整个都交给了爸爸。受了打击的奶奶无心照看我和宫月,我们两个和宫家一起转交到爸爸手中。 当时爸爸的工作重心在美国,说是在搞什么研究。说白了,其实是一种避祸手段。年纪幼小的我和宫月,辗转移民到美国加州的洛杉矶。虽然生活比以前自由了,但生活也同样变的比以前无聊。 爸妈很少有时间在家,即便在家也基本是在我和宫月睡着的时间。家里请来的保姆是墨西哥人,她的口音浓重而且做饭偏辣。爸妈不在,宫月的起居饮食部分交给我照料。每天保姆走后,我都要重新为她煮一碗面条。 “哥哥。”晚上我煮完面条后宫月并没急着吃,她问我:“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这个时候的宫月已经八岁了,美国的孩子比较早熟,宫月耳濡目染想的也比较多:“我听凯文说,他爸爸妈妈就经常不回家,没多久之后他就被丢给了他奶奶……可是哥哥,我们是被奶奶丢过来的。爸妈不要我们的话,我们没有地方可以丢了。” 我眉头微皱,说:“不要胡思乱想了,爸妈只是工作忙而已。每年你生日的时候,他们不都回来陪你过吗?快点吃你的面条吧!” “可是你生日的时候他们不回来啊!”宫月难过的直抹眼泪:“我觉得,他们会渐渐忘记咱们两个的存在。” 我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告诉宫月快点吃完好早点上床睡觉。 晚上下起了暴雨,屋外的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半夜我迷糊被吵醒,宫月竟然和我一起躺在床上。 我拉开床头灯,尽量不去注意宫月那让我陌生的脸:“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外面下雨了,我好害怕。”宫月委屈的又开始抹眼泪:“哥哥,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不行。”我的话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你是女孩子,你和我睡在一起不合适。” 宫月嘟嘴,哭的更加伤心:“你是我哥哥,为什么你不能和我睡在一起?” 13岁的我已经处于青春期,加上从小和爷爷学中医,对于男女有别这一点,我十分的注意。毕竟在宫月的成长过程中,她身边一直缺少一个很好的女性去引导她防备异性。 “我是哥哥,我也是个男孩子。”我板着脸往外赶宫月:“你是女孩子,你不能轻易的和男孩子睡在一起。不能让他们随便的亲你,抱你……当然,有些女孩子,也是不可以的。” 宫月听不懂这些,我也说不明白。她哭闹不止,最后我只好拎着她的领子将她丢在我的卧室门外。 虽然年纪不大,可宫月的劲头倒不小。她很有宫家人钻研奋进顽强不息的精神,我不开门,她就一直坐在门口哭。风声雨声加上宫月的哭闹声,我在卧室里被烦的心神不宁。 听宫月的哭声发哑,我终于是不忍心的打开了房门。 “你睡床上吧!”我拿着枕头被单睡地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宫月哭的太厉害,她抽噎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声音沙哑的说出自己的担心:“哥哥,你是不是也会不要我?” “说什么傻话呢?”困倦让我的语气变的不耐烦:“你要是再多话,我就把你丢地下室去。” 宫月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绕了一晚上的圈子,她终于说出自己内心的不安:“哥哥,我好几次在马路上看到你,你都没有理我……你当我是陌生人一样走了过去……爸妈不要我,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我使劲想了想,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马路上见过宫月。我打开床头灯,宫月的眼睛已经肿的跟核桃一样大了。我叹了口气,隔着被子和宫月一起躺在床上,说:“你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就是上次。”宫月哭的打了个嗝:“上次你去朱迪家做作业,我们童子军正在超市门口卖饼干……结果我跑过去,你看都没看我就走了……呜呜!” 我动作生硬的拍了拍宫月,哄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没看到你。” “不可能!”宫月斩钉截铁的说:“我都跑到你面前了,你直接绕开我走的!你不可能没看到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宫月解释,只好骗她:“哦,我当时和朱迪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我没有看到你。” “你骗人!”虽然这么说,但宫月明显相信了我的话:“哥哥,你是在和朱迪谈恋爱吗?每次你看朱迪的眼神,我总觉得很不一般……朱迪的妹妹,茱莉叶也在我们班。她和我说,说你很喜欢她姐姐。” 我连朱迪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说她漂亮更是无从谈起。不过为了哄宫月,我还是敷衍的说:“是啊是啊!我喜欢朱迪的事儿,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是咱俩的秘密……你看,我不是故意没看到你的。下回你要是看到我,一定要记得先叫我,好不好?” 宫月还是不太放心,我补充道:“放心,我不会丢下你。即便是爸妈不要我,我也不会抛弃你。”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宫月这才肯躺下睡觉。临睡着前,她还不忘嘟囔:“哥哥,你真的和朱迪在谈恋爱吗?我不太喜欢她,虽然她长的很漂亮……” 我的教导并不成功,宫月不但没意识到即使是亲人也应该注意男女有别。相反的,她对我更加依赖。每天晚上我醒来,都会毫不意外的发现偷偷跑来我床上睡觉的宫月。 宫月的行为,让我颇为头疼。无论我怎么锁房门,宫月都有办法找到备用钥匙。我无计可施,只等着宫月过生日的时候好好和爸妈谈一谈。 每年宫月过生日,爸妈奶奶多忙都会从外地赶回来。相比较而言,我一点都不像他们的儿子……我没有埋怨,但是我却嫉妒了。嫉妒宫月在家人心里的地位,嫉妒宫月能够无所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心情,嫉妒宫月有人宠有人疼有人娇惯有人爱护。 嫉妒宫月,如此的正常。 不过宫月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怎么样她。我不断的宽慰自己,宫月是女孩子,被娇惯是正常的。我是男孩子,自然要多担当一些。 如果初中的时候我没有得急性阑尾炎,也许我会一直这么宽慰自己下去。 鹧鸪天 说: 更新完成~大家周末愉快~ 更新变动 我手头有点工作没处理完,今天的更新改到晚上。时间的话,暂时定在晚上10点吧!2更到时候我一起放上来。 最近事情比较多,更新可能不及时。大家可以先攒攒,等到肥了一起看。 好吧,我已经困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o(╯□╰)o。 祝,周末愉快。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3) 初中时期我得阑尾炎,急性的。要不是抢救及时,没准我早就死了。可手术住院出现了个颇为尴尬的情况,那便是我没有监护人在场。 因为我差点意外死在家中,而家中又没有成年监护人。为此,我爸妈几乎是名誉扫地。在国内的话,家里有保姆,长子年纪又不小,没有爸妈在可能没什么。但在美国,这算是很严重的过失罪责。 如果不是我爸花了大价钱又动用了不少关系,没准我和宫月直接被送去其他家庭抚养了。 我出院之后在家静养,为了看护我对付检察官,爸妈至少需要有一个人在家……对于事业处于上升阶段的父母来说,我无疑是个很大的包袱。 晚上宫月再次跑到我的房间里,睡熟的她不小心踢到我腰腹上的伤口。下楼取水打算吃两粒消炎药时,意外的,我听到了爸妈的争吵。 “……你以为我想回来吗?”我爸压低了声音吼道:“要是当初你不带宫宸回来,我们两个现在带着宫月一个要多省事儿!现在好了吧!为了宫宸,我们要永远被绑在家里了!” 我妈很是惊讶,她声音哽咽的指责道:“浩天!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清楚的!当初我要是不带宫宸回来,他肯定必死无疑……再说了,这么多年来,宸宸不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快乐吗?他学习好,又乖,孝顺奶奶又照顾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孩子!” “他不是我的孩子,甚至都不是你的孩子!”爸爸咒骂了一声,他愤怒的将自己手里的酒杯砸向火炉:“我不想为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而浪费我自己的事业!宫宸是你领养回来的!你负责照看他!明天早上我就走!我还要去伦敦!” 我第一次看到严谨的妈妈笑的如此之讽刺:“是啊,宫医生!快走吧!快去接受你的勋章!快去接受你的赞美!要是运气好,你没准还能接受女学生投怀送抱!” “你胡说八道什么!”爸爸的脸色一凝:“我们说的是宫宸领养的事儿,怎么又提到女学生身上了?” 妈妈冷哼一声:“宫浩天,虽然咱俩聚少离多,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办公室里都做过什么!现在想起来埋怨我了?当初不是你说不要孩子的吗?领养宫宸,我不也是你为了哄你爸开心吗?怎么到现在,全都变我的错了?我告诉你,我不会管家里这堆烂摊子的!后天早上我要出席亚洲医学研讨会!明天早上我就带着月月走!” 我藏在二楼的拐角处,听的手脚冰凉。即便爸妈走了,我仍旧不能移动身体分毫。那些曾经被压抑下去的嫉妒火苗,不断往上涌现不满的火焰。 被领养,被无视,被忽略,被嫌弃……负面的情绪蔓延上来,缠住我的脖子,生生打了个死结。 “哥哥?”宫月寻了出来,她拉拉我的手问:“你不是说来喝水吗?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动作缓慢的低下头,在我的眼中宫月再次换了样子。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宫月变换的相貌,让我厌恶的恨不得将她从楼上推下去。 表面上,妈妈给人的感觉是很听爸爸的话。可事实上,妈妈发火的时候连爸爸都要敬畏三分。第二天一早,我和宫月被他俩的打架声吵醒。 妈妈拿着箱子要走,她气冲冲的进来我卧室抱宫月。妈妈没有看我,她说:“宫月,走,拿着你的护照,跟妈妈去东京。” “哥哥要一起去吗?”宫月小声问:“妈妈,你是跟爸爸离婚吗?我会和哥哥分开吗?” 妈妈匆匆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她吝啬施与的是我渴望的亲情:“宸宸刚做完手术,他可能要在家休息……月月,你听话!你穿上衣服跟妈妈走!” “我不走!”宫月扯掉自己的衣服,她气愤的推打妈妈:“妈妈要走,那你自己走好了!我要和哥哥在家!” “宫月!你听话!” “我不听!” 在宫月的顽固抵抗下,妈妈只好失望离开。妈妈出门后没多久,爸爸也一气之下走了。刚做完手术的我,以及哭闹不止的宫月,家里再次剩下我们两个人。 以前照看宫月,我总感觉这是我当哥哥的责任……可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后,我对宫月十分的厌烦憎恨。宫月每天黏着我的行为让我火大,我渐渐觉得自己会被领养,无非是宫家缺少保姆。 当然,这些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像我的脸盲症一样,成为我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14岁那年的万圣节,家里只有我和宫月在。宫月胆子大,她并不怕鬼怪之类的东西。可能跟家里都是医生有关系,宫月从小便不相信魂灵之内的东西。 宫月不信,我却相信。而且我能感觉的出,我身体中因为嫉妒怨恨情绪产生的怨灵,急需要报复来抚平。对爸妈的恨意,我唯有发泄在他们的女儿,宫月身上。 我骗宫月,说在地下室能看到鬼怪……不出我所料,宫月果真好奇的往地下室跑。我跟在她的后面,静静等待时机。在宫月推开地下室的门时,我也将她推了下去。 地下室没开灯,我关上地下室的门后宫月吓的嚎啕大哭。我心里不忍,可犹豫再三还是把门锁锁好。 “哥哥!”宫月哭的嗓子都哑了:“哥哥!你放我出去!哥哥!你救我!” 隔着门板,我冷声说:“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我不会救你!我也不会放你出去!” 我咬咬牙,狠下心来上楼。 记不住亲人的长相,也不知道谁是我的亲人。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在世界上。 这样的家庭,彻底让我失望透顶。这样的人生,已经让我毫不留恋。 本来,我是打算关起宫月后再将房子点着。我和宫月死在家里,忽略我们的爸妈自然要受到惩罚……可在往屋子里浇汽油的过程中,我无意中看到了宫月的作业。 宫月的作业,是老师布置的作文。从题目要求上来看,老师想让他们写下自己的万圣节感受。宫月平时嘻嘻哈哈的没有正经,她的作文写的完全跑题。宫月起的标题,和万圣节一点关系没有。 叫,我和我的哥哥。 在作文里,宫月是这么写的:“我的哥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每天和哥哥在家,我便什么都不会害怕。即使世界上真的有幽灵,我哥哥也一定会把它们打跑。毕竟我哥哥连欺负我的凯文都能打过,还有什么是他打不过的呢?” 虽然宫月被我关在地下室里,可她的哭声似乎一直在我耳边盘旋不散。手里汽油淅淅沥沥的往下滴,我的裤腿都被打湿。墙上的宗教壁画让我感到茫然不解,为了不爱我的养父母,我是不是真的值得这么做? 我没想明白值不值得,但我却丢掉手里的汽油桶往楼下跑。几乎是撞着将地下室的门打开……宫月蹲在墙角,她已经不哭了。 “月月?”我轻轻的叫她,可是不敢靠近她。此时的宫月没有声音,她脑袋上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 宫月有没有吓到我不知道,不过我清楚的是她一定生气了。自从上次我告诉她要主动叫我后,每次宫月都会先热情洋溢的同我打招呼。 但是现在,她只是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瑟瑟发抖。 我没有说太多,挨着她身边蹲下。宫月辫子细小的碎发掉在我的手背上,痒痒的像是动物绒毛。爸妈不在家的日子,宫月的头发基本都是我为她梳的。看到她松散的头发,我内心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不舍和留恋。 外面有捣蛋来要糖果的小孩子,爱热闹的宫月依旧是一动不动。时间静静的过去,我仇恨焦躁的心也慢慢平复。 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作为一个哥哥。 “月月,其实我骗了你。”我深吸了口气,说:“我并不是一个好哥哥,也不是一个强壮的哥哥……事实上,我只是一个连自己妹妹都认不出来的混蛋。” 宫月抬起头,我眨眨眼,她的五官再次发生了变化。不过没变的,还是她脸上面脏兮兮的眼泪。在宫月的注视下,我脸微红:“月月,我有脸盲,很严重的脸盲。在街上碰到你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我是真的认不出你来。” “你……”宫月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她倔强的往旁边挪了挪,最终决定用后脑勺对着我:“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不说你不是我的哥哥吗?” 我是领养的事儿,我自然不会告诉宫月。我都承受不了的事情,我不确定宫月能接受了:“我是一时迷糊,所以说错了话。今天是万圣节……你就当我是鬼上身了吧!” “嘿!”宫月对我的说辞很不满:“少拿这事儿糊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只要宫月开口说话,那便什么都好办。宫月的精力旺盛好奇心强,我道歉之后,她很快便将不愉快的事儿忘掉,问:“哥哥,你真的有脸盲?你真的认不出我来吗?” 我苦笑:“别说是你,我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没和爸妈说呢?”宫月盘腿坐在地上,她一本正经:“爸妈是医生,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呀!”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我并没意识到自己识别不出人脸是一种毛病。因为我从生下来就如此,所以我一直以为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想想爸妈冷淡的态度,我摇头:“还是不治了,这样也挺好的。” 宫月的眼珠闪亮亮的,低头思索了一下,她突然拿起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哥哥,你摸摸我的脸!这个是鼻子,这个是嘴……哥哥,你记不住别人不要紧,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我是你的妹妹,我是月月。” 我哑然失笑。 身世的问题,我只是从养父母那儿得到了零星的讯息。至于我为什么被领养,亲生父母是谁,我全都一无所知。在我极度绝望企图寻死时,是宫月童真的心和百分百的信任依赖拯救了我。虽然我有糟糕的养父母,可我却有一个懂事儿善良的妹妹。 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间,这几乎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和温暖。 全部。 爸妈频繁的变更工作地点,我和宫月也只好跟着不停转学。高中的时候,我们全家搬到了新加坡。 宫月很热心,等我上了高中之后,她一直尽心尽力的为我找女朋友。不想让宫月失望,我也只好敷衍的去见她介绍的女生……可在某次回家的路上,我却被一个中年妇女抱住了。 抱住我的妇女一直在哭,她声音哽咽的轻拍我的后背。她的声音对我来说很陌生,不敢刺激到她,我只好柔声问:“太太,我认识你吗?” “你是我的儿子啊!”妇女和我稍微拉开了些距离,她摸着我的脸轻叹:“孩子,我是你的妈妈啊!” 我并不信她说的,即便她说准了我的出生年月日我也还是不信。因为宫月的原因,我对宫家产生了不可切割的依赖归属感。我已经有宫月做亲人了,我不需要更多了……我想要绕开,可妇人拉着我不肯松手:“孩子!不要怨恨妈妈!妈妈找了你好多年了,你快让妈妈再抱抱你啊!” 街上指指点点围观的人渐渐增多,一张张陌生的脸让我无比恐慌。担心宫月回来看到,我赶紧解释:“对不起太太,我不是你的孩子,你认错人了。” 妇人撕扯的力度加大,我的衬衫领子都被她拽的松散。我来不及脱身不开,买冰激凌回来的宫月还是看到了:“哥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很奇怪的是,见到宫月之后,这个妇人也不继续纠缠了。像是怕被宫月看到,她立马松手离开。 我有脸盲,但是宫月没有。宫月探究的目光追随了妇人好久,当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她才问:“哥哥,你觉没觉得,刚才跟你拉拉扯扯的妇人,很像妈妈的一个朋友……叫什么,周玲的?” 鹧鸪天 说: 两更的字数我并在一更写了,明天也是这个时间更新~新文可能暂时开不了了,大家等我通知~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4) 养母只要在家,那她每次出门都会带着宫月。养母的朋友我见的很少,宫月跟她们则比较熟。 对那个妇人并不敢兴趣,我盯着宫月手里的甜筒看了看,说:“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少吃这些凉的吧!你有操心我事儿的功夫,还不如多照顾照顾自己!” 宫月满不在乎的舔了一口冰激凌,大喇喇的擦嘴:“我怎么了?我照顾我自己照顾的不是挺好?” 长到12岁的宫月,除了她自己,她基本没有能养活的动植物。而养活她自己,也需要我的辅佐帮助。这么多年我这个哥哥可以说是又当爹又当妈,我并不会像一般哥哥那样以欺负妹妹为乐。看宫月自顾自说的乐呵,我也不会坏心眼的去拆穿她。 我忍不住轻笑,夹住宫月的脖子拉她回家了。 中年妇人说她是我的妈妈……我心里也不是一点触动都没有,只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不要提起的好。如果真像宫月所说的,抱着我哭的妇人是养母的朋友周玲,那事情可能会变的更麻烦。 麻烦,恰恰是我不喜欢的。 高中毕业后,我顺理成章的考上了加州的医学院。我的大学在美国,而宫月则要留在新加坡继续学习。 从宫月出生以来,我们两个第一次准备要分开。我不太适应,但没有说什么。宫月没我那么好说话,她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为了不和我分开,宫月连哭带闹的说要回美国读书。养父母不同意,他们更是直接撕掉宫月的护照让她不能出门。爸爸气恼的狠狠骂了宫月:“你哥哥回去念书,你回去干什么?你给我留在新加坡,哪也不准去!” “我不留在这儿!”宫月满脸通红的说:“我要和哥哥一起回去,我才不要被你和妈妈因为照顾问题而推来推去!” 虽然宫月是亲生的,但生在宫家,她和我有着一样的悲哀和无奈。子女永远都比不上工作,家人始终要排在病患之后……大人觉得理所当然,但我们孩子却失落感很强。 “要不让月月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试着从中和解:“我们两个以前不能自己单独生活在美国,是因为都没成年。但现在没关系了,我已经成年了……照顾月月,我还是没问题的。” “月月!”妈妈急了:“你听话!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儿呢?你哥哥回到美国也是要住宿舍的!你还想跟着他一起住宿舍吗?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不能总跟着哥哥!” 爸爸迟疑,他一直没有说话……可能正是因为我成年了,爸妈才觉得宫月继续这么跟着我不妥。显然,他们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分开我和宫月。 但在我看来,似乎是有点晚了。倒不是说我和宫月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长此以往的陪伴,我们两个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亲人。由于父母在我们生活中的长期缺席,宫月所有事情都是我手把手教的。这种亲近程度,恐怕连生养的父母都比不上。 爸妈的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答应宫月的要求。宫月也是倔,在送我回美国的时候,她偷偷溜上了飞机的起降架,藏在了里面……要不是宫月及时被机场工作人员发现,她必死无疑。 “我要和我哥哥一起回去!”宫月被爸爸抓着,但她仍然奋力的扭动身子,哭道:“我要是不在哥哥身边,哥哥会出问题的!你们怎么不明白呢?” 爸爸呵斥道:“你哥哥这么大的人了,他能出什么问题?你别胡闹了!这里是机场,小心警察给你抓起来!” 我知道,宫月是担心我认不清人被骗。宫月总说,我跟个睁眼瞎没有区别。宫月拼命甩头,眼里宫月的样子不断变化……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想看清一个人的面貌,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怨恨自己的病。 爸爸没有动摇,妈妈却哭了:“算了吧!浩天,月月要是想去,就让她跟着宸宸一起去吧!没有宸宸看着,她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哎!”爸爸松了手,叹气:“你啊!真是越老越惯孩子!” 宫月少了桎梏,她抱着我的腰嚎啕大哭。机场来来往往的人,倒是弄的我挺尴尬的。 在几乎以死相逼的坚持下,宫月总算是跟我一起回了美国。为了照顾宫月,我也没有住在学校宿舍。生活还是保持原样,只不过我们生活的地点从新加坡搬回了美国而已。 “哥哥。”在暑假的时候,宫月突然问我:“你想不想回国看看?” “不想。”我低头看书。 宫月不甘心的又问:“不是,哥哥……你难道不想感受一下祖国的气息吗?” “不想。”我淡定的翻了一页。 “宫宸!”宫月看出我在逗她,她一嘟嘴委屈的说:“你不想回去,那你能带我回去看看吗?自从爷爷死了以后,我们就没回去过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合上书,看她的眼睛,这是我眼里宫月容貌唯一不会变化的地方:“宫月,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话绕弯子。” 不知道面前人的长相,这已经够糟糕的了。要是说话再绕圈子,我心里会觉得极度不舒服……宫月嘿嘿一笑:“我就说嘛!我哥哥是最厉害的……好吧,我老实说,我交了个男朋友。” 我惊讶:“你交了个男朋友?” “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宫月的脸蛋红了,她伸手挠挠鼻子:“我男朋友全家要去国内玩……” “你男朋友全家要去国内玩?” 宫月被我说的不自在:“他们邀请了我,问我是不是要一起去……” “他们还邀请了你,问你是不是要一起去?”我反问。 “喂!”宫月脸红的跟大番茄似的:“你学我说话干嘛!我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带我去嘛!” “不能。”我果断的拒绝,打开书继续看:“你哪都不能去,就给我在家呆着。” “为什么啊!”宫月一把抢过我的书:“我前天问你,你还说你暑假没事儿呢!好哥哥,你和我一起去嘛!要是我自己去,爸妈肯定不同意。” 我扯过我的书,冷声说:“不用爸妈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你……”宫月发起脾气,她抢过我的书:“你怎么这样!宫宸,我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现在求你这么点事儿,你为什么不帮我?”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虽然脸盲并不影响日常的生活,但带宫月出国还是有危险的。一个照看不到……我不想说自己的病,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宫月,你就给我呆在家里,不准出去瞎跑。” 宫月气的咬牙,她脸红的像在滴血。还没等我出言解释,她任性的将我的书撕烂了。 “啪!”我也气的昏了头,伸手打了宫月一下。 宫月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她捂着脸边往外跑边喊:“宫宸!我讨厌你!” 鹧鸪天 说: 今天时间来不及写4千字了~先写这些~明天我补上~艾玛~我觉得,自己要被累屎鸟~新书开坑大家等我通知哈~这周差不多可以开~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5) 那天,宫月一晚上没回来。 我给宫月打电话,她的电话一直关机。拿着宫月的同学录,我几乎将她所有同学家都问遍了。没有人知道宫月去了哪儿,连她的好朋友也不知道。 而我问过,宫月说的男朋友,那天晚上也没有回家。 宫月已经15岁了,在美国,她这种年纪的孩子基本上都谈过恋爱。对于婚前性行为,美国人看的也比较自由。虽然我们身在异乡,理应入乡随俗……但作为哥哥,我实在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妹妹受到伤害。 找寻一圈无果后,我只得在家等着。直到早上六点多,宫月才开门回来。 宫月换了衣服,险些让我没认出来。好在我对她熟悉,不然非要惹出什么笑话。可我的停顿,还是让宫月感到不满。她一边脱鞋一边冷笑说:“你算是什么哥哥!连自己的妹妹都认不出来!” 要是平常,宫月肯定不会说这种话。她是生气了,说的都是气话……但我不能否认,她的气话还是伤害了我。 宫月回来了,我俩的冷战也正式开始。每天我们两个生活在一栋楼里,却完全没话说。偶尔我经过她的房门口,正在打电话的宫月都会气势汹汹的从床上下来再将房门摔上。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以这一次我没去哄宫月。暑假渐近,我们谁都没先向对方妥协。 宫月期末考试那天,我临时从学校早回来。意外的,我开门时撞见了宫月和男朋友在沙发上接吻。 “哥哥!”宫月吓了一跳,她猛的推开身上的黑人男友,脸红着问我:“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是和宫月和解的好机会,但我脸上的表情怎么都轻松不起来。我盯着宫月的男朋友看,使劲想要辨别出他是不是街角那几个小混混……可在我看来他脸上乌漆麻黑的一片,五官都堆在了一起。 宫月脸上羞赧的表情一点点退掉,她气冲冲的拉着黑人男友要走。我一把拽过宫月,厉声说:“你干嘛去!” “用不着你管!”宫月现在处在青春期,她思想叛逆的厉害:“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 我不断告诉自己,谈恋爱没什么,即便有婚前性行为也没什么……可无论怎么样,我都压抑不住蓬勃的怒气:“宫月,你给我上楼去!” “我不去!”宫月倔强的瞪着我:“宫宸,我是自由的!就算你是我的哥哥,你也管不着我!” 我松开宫月的手,她踉跄着跌回黑人男友的怀里。跟两个小鬼一般见识,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宫月,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哥哥,你现在立马给我上楼!” “嘿,兄弟!我是杰森,宫月的男朋友。”杰森用拳头挑衅的在我肩膀上打了一下:“你不能这么对待宫月,我是可以告你的!” 没理会杰森的示威,我看着宫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宫月,我说最后一遍。你要是还想认我当你哥哥,你现在立马给我上楼。不然的话,从今以后你都不要叫我哥。” 杰森揽住宫月的肩膀:“宫月,别怕他。走,我带你离开。” “还是算了吧!”宫月小脸煞白,她脱开杰森的手:“这次你出去玩,我不和你一起了,等以后有机会的。” “哦,得了吧!”杰森表示不理解:“你不会真要听你哥哥的话吧?” 无论杰森说什么,宫月都是摇头。最后在我目光示意下,宫月听话的上楼去了。我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胜利感……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杰森看看我。冷哼道:“切!既然这样,我也走……” “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宫月不在,我心里的怒火得到了很好的释放。我掐住杰森的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推到墙上:“上次我妹妹没回家,是你跟她在一起的吗?” 大惊失色的杰森身高刚到我的脖子,他黑漆漆的脸上一片恐慌:“你干什么?我要叫宫月了啊!” “说!”我掐住杰森的脖子,让他发不出叫喊:“你们两个是一起过夜的吗?” “是是是!”杰森被我吓住,他赶紧承认:“是我们两个一起过夜的……她说和你吵架了,要我陪她……我们两个在我的车里,一直坐到天亮。” 再细节的事情,我也不方便问。不过其他的,我依旧担心:“你有没有带我妹妹酗酒?有没有教她抽烟?有没有给她吸食大麻?” “嘿!”杰森立马否认:“我在我们年级成绩很好的!而且我信教,我是不喝酒的!” 听杰森这么说,我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些。松开手,杰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动手掏杰森的钱包,他老实的没有拒绝……打开之后,我问他:“为什么你钱包里不放避孕套?” “啊?” “避孕套!卫生课的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我冷着脸打开自己的钱包,动作流畅的将我钱包里的避孕套放到杰森的钱包里:“我知道,让你们这些孩子拒绝婚前性行为,就像让猫借腥一样难……不过你是男人,这点准备你还是要做的。你和我妹妹在一起……最好还是不要有,记住没有?” “啊?”杰森被我的举动弄的无所适从:“啊!好!好!我记住了。” 我把他的钱包丢给他,冷声说:“走吧!” 杰森揣好自己的钱包,他还是满头的雾水。在我关上房门之前,杰森突然挡住我的动作:“嘿!宫月的哥哥……我想说,我对宫月,我和她是认真的。” 我像是松了口气,可胸口的感觉反而更紧。长舒了口气后,我才勉强能说出来:“以后对我妹妹好点,不然我饶不了你。” 杰森走了,暑假也来了。 宫月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我则每天呆在一楼不上去。如此隔绝的生活持续了一周,我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僵局。 也没管宫月的抗拒,我强行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宫月的房门。宫月不想见我,她直接用枕头将脑袋捂上。 宫月贪凉,她下身只穿着三角短裤。阳光一晃,她白嫩的腿似乎都反光。宫月不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的事儿,但我却知道。她穿成这样,让我十分不自在。本来我进来是想和她和解的,她现在反倒让我感到尴尬。 我咳了咳发紧的喉咙,不自在的拿单子给宫月的屁股和腿盖上。因为和我闹情绪,她不高兴的又把被单扯开了。 “宫月。”我尽量把视线集中到别处,冷声说:“收拾你的行李箱,把你要穿的衣服都装起来。” 宫月蹭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她脸上带泪的问我:“干嘛!欺负完我!要给我送回新加坡去?宫宸,你怎么这么讨厌啊!别以为你是我哥哥,我就一定要……” “我要带你回国。”宫月站起身,我更加不知道视线往哪儿看:“你不是说要跟杰森一家回国玩吗?我带你去就是了。” 鹧鸪天 说: 明天开始恢复三更~三更时间是晚上6点,8点和10点~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6) 宫月脸上的五官不断变化,这看的我十分头疼。我低头揉揉额角,说:“我是你哥哥,你谈恋爱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我不给你把把关,怎么能行?美国青年的犯罪率多高,你知道吗?艾滋病枪支大麻……总之,你下回想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和我商量商量。” 经过好多天的冷战,我自己也想明白了。宫月在一天天长大,我不能总拿她当小姑娘看。本来宫月就喜欢黏着我,我要是再不试着放手,对她不见得是好事儿。 “不用了。”宫月冷声拒绝:“我和杰森,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我不理解:“可是这几天,你根本没见过杰森吧?” 宫月脸稍微一红,她不像最初那般生气了:“杰森前两天来过……他从窗户进来的。” 我拼命的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教育妹妹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一些,可脸上的肌肉却不自觉地发僵:“然后呢?” “然后……”宫月脸红的更厉害:“然后我不小心看到他钱包里的避孕套,因为这事儿,我俩大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宫月说完,我脸也红了。 不过我没有解释,轻咳了一声,我说:“好吧……你收拾行李吧!不跟杰森家一起出去玩,咱们自己去。” “哥哥。”在我转身出门前,宫月拉住我的袖子:“哥哥,上次的事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你别让我自己回新加坡……” 宫月忍不住哇哇大哭,她哭的撕心裂肺,让我心里微酸。 “好了,我没说要送你回新加坡。”我自己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打你的事儿,我跟你道歉。我那天心情不太好,问题处理的不得……” 还没等我说完话,宫月扑到我的怀里嚎啕大哭。夏天穿的衣服都不太多,宫月惊的我赶紧把手摊开。宫月前胸的松软不断在我怀里蹭,我脸红的像是火烧。 “宫月!”宫月勒在我后腰的手逼的我低呵:“你一个大姑娘,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避嫌?别哭了,快去把衣服穿上!让别人看到,这像什么样子!” 宫月从我怀里抬起头,她嘟着嘴:“怕什么?你是我哥哥,谁还能说什么?” “快去穿衣服!”我扭着她的头将她塞到衣柜里:“穿好你的衣服,后天我们就回国。” 最初我的想法很单纯,我只是想着宫月喜欢,那就带她回国看看……但我没想到的是,这趟回国之旅,改变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宫月、以及我的养父母和亲生父母,都受到了很大的波动。 回国,宫月的热情很高。人缺少什么,自然会渴望什么。像常年离家的我和宫月,对故乡的渴望完全是其他事物无法比拟的。所以即便是刚失恋没多久,宫月在路上也一直是笑的。 从上飞机开始,宫月的嘴就没停过。我们两个确实是太长时间没说话了,宫月说什么我都不觉得吵……宫月不满的嘟囔:“其实,我总想和杰森分手了。” “为什么?”提到杰森的问题,我更是不自觉的侧耳倾听。 “他一点都不好,小鬼一个。”宫月两手交叉叠在胸前:“我现在觉得,还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好,像是哥哥这样的。” 我心猛的一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宫月笑着捶我一下:“哥,你看上去伦理感好强啊!哈哈哈,我又没说我喜欢你!你别怕啦!我是比较粘你,可我不是那种变态乱伦妹妹。” “别胡说!”我赶紧打住宫月的话。 宫月不以为意的啧啧嘴:“怕什么!难道你还怕我不是亲生的呀?” 我拉上眼罩,不再听宫月的胡扯。宫月被我逗的哈哈大笑,我眼罩外的皮肤变热,感觉像是火烧一样。 因为国内并未置办房产,所以我和宫月只能住在酒店。宫月和我住在酒店一间房不合适,可她自己住在酒店房间我又不放心……左右为难的情况下,最终我只好勉强和宫月住一间。 在办理登记的时候,宫月不忘开我的玩笑,她嘻嘻哈哈的逗着前台小姐:“姐姐,我们两个住在一起,没事儿吧?警察会不会来查房?我未成年哎,他跟我住一起会不会被判刑?” “不会。”前台小姐神色暧昧挑逗的看我一眼,说:“欢迎您入住本酒店。” 宫月对前台小姐赤裸裸的性暗示表示不满,她使坏的握住我的手靠在我的怀里:“姐姐,我们两个是情侣……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前台小姐颇为震惊:“你还没成年,是吗?” 宫月拿出自己的护照展示了一下:“你看,我还没成年呢!” 在前台小姐报警之前,我掏出自己的护照指指上面的名字解释道:“我是她哥哥,我们两个不是情侣。” “呵呵。”前台小姐讪讪的笑:“你妹妹真逗啊!” 在宫月继续骚扰前台之前,我赶紧揽着她回房。宫月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切,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居然敢勾引我哥哥!” “你在意她干什么?”我好笑,伸手将宫月的头发揉乱:“她长什么样,我又看不到。” 宫月一愣,接着她自己也笑了:“是哦,我都忘了。” “哥哥,你现在能记得我吗?”宫月不忘追问。 我打开客房的门,直接将宫月丢了进去。宫月的话,我却没有回答。 前台小姐“得罪”了宫月,以至于宫月说什么都不肯在酒店吃饭。害怕走丢,我只能一直牵着宫月的手不放。隔壁桌吃饭的女孩子还跟她男朋友说我和宫月:“你看看人家谈恋爱,手就没松过。” “她是我妹妹。”我咬牙切齿的扭头解释。 宫月笑我:“哥哥,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你还笑我小孩子呢!你比我还幼稚!” 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解释给谁听的。 晚上吃过饭,我领着宫月的手回酒店。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在新加坡碰到的那个妇人再次冲过来抱住了我。 在宫月的面前,她直言不讳的说:“宸宸!你是我的儿子!我才是你的妈妈呀!” 鹧鸪天 说: 实在是抱歉,我记错时间了。我发现我6点和8点不分……二更和三更就是10点和12点吧~鞠躬道歉,万分对不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7) “周姨?”宫月握着我的手,她掌心上面满是汗,说:“你是周姨吧?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哥是你的儿子?” 眼前的妇女我完全陌生,我想拉宫月离开,但妇女却不依不饶:“宸宸,我真的是你妈妈!你不信的话,明天我可以带你去做亲子鉴定!市五院是这里最权威的医院了!我带你去做鉴定!” “周姨?”宫月净给我添倒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哥哥,为什么是你的儿子?难道说,你和我爸……” 在宫月想出更多不靠谱的假设之前,我扛起她便走。周玲站在那儿没动,她哭着跌坐在地上。街上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一张张变幻的脸上带着揣测。经过酒店的大堂,此时的前台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那个了。她惶恐的拿电话去找保安,又在宫月的叫骂中放下了电话。 回了客房,我直接将宫月丢在床上。她没像往常那样冲过来,而是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我插着腰看她,一时之间我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宫月尝试叫了一下,然后又不说话了。 “我不是你哥。”我深吸了口气,最终决定向宫月坦白:“我不是爸妈的儿子,我是领养来的。” 宫月张大了嘴,能说会道的她竟然语塞了。 我坐在床边上,说:“还记得有一年万圣节我把你关在地下室的事儿吗?那个时候,我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没多久……当时,我恨爸妈,连带着也恨你。想法偏激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恨的……我把你丢在地下室,是想把你我都烧死。” “哥……”宫月吓的小脸煞白,她咬着唇,劝道:“哥,你不会又想……” “死?不会了。”没说的时候,我觉得难以启齿,现在开了口,反而好说多了:“我想清楚了,我不想找我的亲生父母。我只是想当宫宸,只是想当你哥哥。” “呼……”听我这么说,宫月似乎放心多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哥哥。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和我说,我能跟你一起面对呀!” “洗洗睡吧!”我不想事情有什么变化:“明天我们还要去海洋馆,起不来的话,估计买不到票了。” 我和宫月住的是套房,她在里间我在外间。宫月说害怕,所以晚上我们都没关房门。现在突然知道我们不是亲生兄妹了,宫月似乎也不太自然。一直到凌晨,我们两个都没有睡着。月光洒了满室,连呼吸声都变的清晰。 “宫月。” “嗯?” 宫月现在处在叛逆的年纪,我很担心她产生逆反的心理:“我万圣节的时候把你丢在地下室,还差点杀了你……你怨我吗?” “呵呵。” 宫月没回答我,她只是随意的笑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道:“虽然养父母糟糕了些,可我挺喜欢你这个妹妹的……万圣节的事儿,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我并不是真的恨你。” “我没生气。”宫月的情绪还算平和:“哥,你刚才说,你想要和我一起死,其实我还挺高兴的。最起码,你没想过丢下我……如果你说,你打算自杀丢下我,那我才会恨你呢!” 这个……好吧,虽然宫月说的话不是我希望的,但她没生气就好。 “哥。”宫月说:“明天我们不去海洋馆了吧?我们和周姨一起去医院,你跟她做个亲子鉴定,好吗?” 我将我真实的想法告诉她:“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宫月一人顶着一个大黑眼圈。经历过昨天的事儿,宫月也不闹别扭了,老实儿的和我去一楼餐厅吃饭。 刚迈进餐厅门,我猛的拉住宫月的胳膊,皱眉问:“那个女人,是你说的周姨吧?” “啊?”宫月一惊一乍的声音稍显浮夸:“哪个是啊?哥哥,你认错了吧?” 我揪住宫月的耳朵,她疼的直讨饶:“哥!哥!我错了错了!那个是周姨!是我叫她来的!” 宫月擅作主张的行为让我十分恼火,丢下她,我转身往楼上走。宫月绕到我的身前拦住我:“哥哥,你不想听听周姨是怎么说的吗?万一她有什么苦衷,你误会她了呢?” “苦衷?什么苦衷?”我冷笑:“她是妈的朋友,虽然我不记得她,但她肯定认识我吧?她这么多年没认我,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来找我?” 宫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我迈步上楼,宫月还想要上前拦我。我气的低头瞪视宫月的眼睛,问她:“宫月,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当你的哥哥?” 宫月没有害怕,她也没有躲开。宫月闪亮亮的黑眸里,映衬出我陌生的脸。她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哥,你别这么没用行吗?你在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我站直了身子,冷冷拒绝宫月的猜想:“我只是想当我的宫宸,只是这样而已。” 即便我凶她,宫月仍勇敢的抓住我的手:“哥,相信我,就算知道了你的亲生父母,你也还是宫宸……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我给周姨打过电话,她很想你……我知道,其实你也很想她。” 宫月的小手柔弱无骨,摸上去软绵绵的。握住我,她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将我的意志软化。 彼此对望了能有一分钟,我终是松口气,说:“行,我跟你去。” 我反握住宫月的手,再次带她返回餐厅……宫月还是了解我的,虽然我感觉自己满不在乎,可我确实是有心结的。 和周玲,我没有什么想问的。我们三个沉默的去了市五院,一路上谁都没开腔。周玲一直在看着我,可她的眼神却很奇怪。 虽然我不明白母爱迫切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但我想,那一定不是贪婪的留恋。 在市五院,一个叫路博文的医生接待了我们。抽了血之后,他笑呵呵的通知:“你们可以回去了,一周之后来取结果。” 鹧鸪天 说: 下一更十二点~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8) 等待结果的日子无比难熬,我和宫月整整在酒店呆了一周。一周之后,我们再次回到市五院。毫无意外的,鉴定结果显示我是周玲的儿子。 周玲充满期待的叫我:“儿子……” “我再想想吧!”得知谁是亲生母亲,我自己内心也挺纠结的:“我以后还是叫你周姨吧!” 周玲哭的梨花带雨,可我一点不舍的感觉都没有。等到她哭完,她说:“宸宸,这么多年一直没认你,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但是你不知道,我的处境根本不允许我接你回来。你爸爸出了事儿,我自己身上也是不少的麻烦。我总觉得,你在宫家,对你对我都好。可现在,我是真的太想你了……” 我不置可否。 周玲继续说道:“宸宸,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是想让你叫我一声妈妈。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一点都不想。” “周姨?”宫月不解的问:“你不认我哥哥吗?” “不。”周玲擦擦鼻子,哑声说:“我要感谢你爸妈帮我照顾宸宸到这么大,我知道宸宸过的好,就知足了。” 周玲向我靠近,可我却不自觉地退后。宫月拉拉的我手,劝道:“哥,你别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我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宫月,问她:“你要我接受她的怀抱,然后自此跟宫家脱离关系?” 宫月虽然没说,可她的表情确实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宫月善良,但我没想到她会善良到这种程度。为了周玲,她居然想要不认我当哥哥。 我实在感到无比的寒心,对宫月。 和周玲分手之后,我没有再和宫月说话。即便我知道宫月想让我认亲生妈妈的意图是好的,我也没法不生气。 暑假的回国旅行,简直是糟糕透顶。我和宫月回到美国,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我嘱咐,宫月也很自觉的保密了我的身世。在养父母面前,我和宫月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周玲的事儿。暑假开学后,我开始去美国的医院实习。宫月16岁,正式开始上十一年级。 在美国,九到十一年级的学生是可以参加舞会的。至于是哪种形式的舞会,每个学校规定的不太一样。毋庸置疑的,舞会,是每个美国学生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养母不在美国,宫月舞会的准备工作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开始宫月打电话给我让我陪她买衣服,我并没觉得怎么样。可开车到了商场,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 我到的时候,宫月正在和她的几个好朋友挑选礼服。看到我来,她们几个小姑娘笑成了一团。 “宫月。”我被几个青春期的少女笑的不自在,对着宫月招招手说:“我学校还有点事儿,你和朋友逛逛不行吗?” 宫月扯着我的胳膊晃,她嘟着的嘴粉嫩嫩的:“哥哥,你帮我看看嘛!爸妈不在,我只能问你意见了啊!” 每当宫月这么说,我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接下来的时间,我专门负责帮着女生看包拿可乐。偶尔的,会为她们点评一下着装。 “杰西卡,你穿这个裙子不太好,颜色不适合你。”我如实说。 那个被我叫做杰西卡的女生很无辜:“我是安娜,你今天已经第三次叫错我的名字了。” 宫月站在一旁看我,偷偷发笑。 等到宫月试衣服的时候,其他女生全跑去买可乐了。我给宫月拿着包坐在外面,没一会儿,宫月拉开帘子叫我:“哥,你进来帮我拉下拉链。” 我记得宫月的礼服拉链很深……我放下包,说:“你等等,我去叫服务员来。” “叫什么服务员啊!”宫月捂着裙子将我拉进试衣间:“你帮我拉上就好啦!” 试衣间的空间不大,为了避免宫月走光,我也不能和她拉扯的太厉害。宫月脸上的容貌我看不清,可她的肌肤我还是能看清的。宫月把身后的头发揽在胸前,对着我露出光滑的脖颈。 那一刻,我的心动了一下。 密闭的试衣间里,弥漫着宫月身上的香气。她身后的礼服开衩一直到腰际,内裤和内衣,都露在了外面。宫月很白,但却不像白人毛发那么重。顶棚的灯光一照,晃的人眼晕。 “哥!”宫月娇嗔的催促我:“你帮我拉一下!” 我犹豫着伸手去摸拉链,尽量避免不让自己碰到宫月……可这并不太容易,因为宫月的礼服实在是太紧了。 在我手指触碰到宫月裸露的背部时,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身子细微的颤抖。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拉链拉好,然后准备离开。没等我打开试衣间的门,宫月却从身后抱住了我。 “哥。”宫月抱着我的身子都在发抖,我的周遭萦绕着她的香气:“哥,我喜欢你。” 我强自镇定的掰开宫月的手:“我知道,哥哥也喜欢你。” “我不是说的这个意思!”宫月绕到我的身前,她脸红的要命:“我喜欢你,是喜欢男人的那种。” “宫月!”我呵斥她闭嘴:“你同学在这儿陪你!我先回去了!” 宫月倔强的看着我:“宫宸,你不用跟我装傻!我说的是什么,你和我一样清楚!我爱你!从知道你不是我亲哥哥的时候,我就开始爱你了!” “我要回去了!”我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尤其是和宫月:“你一会儿买完衣服,也早点回来!” 我打开试衣间的门出去,店里冷气吹的我大脑清醒了几分。宫月站在试衣间里,她门都没关就喊:“宫宸!你躲躲闪闪的,到底是在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我也没有躲闪。”本来看不清人脸,已经使我够困扰的了,太复杂的关系,会更让我吃不消:“我先走了。” “宫宸,如果你不回应我的感情,那我今晚就不回家了。”宫月话说的坚决:“我会把我的第一次,随便给其他陌生男人……宫宸,我爱你,你爱我吗?” 胸口刺痛感带来微微的异样,我闭上眼睛,终是说:“你那个前男友杰森,他钱包里的避孕套是我给的……宫月,你只是我妹妹,我不爱你。” 鹧鸪天 说: 晚上突然接到闺蜜的电话,所以没能及时更新~十分对不住~明天时间是6点8点10点~ps,群里的朋友4点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下~我很容易记混时间~大家晚安~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9) 我喉咙发堵,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同样的,我也不敢回头去看宫月,我很怕自己会突然变了主意。在宫月的朋友回来之前,我拿好车钥匙匆匆离开。 那天晚上,宫月又一次没有回家。可区别于上一次,我并没有出去找她。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拿下楼,一直坐等宫月回来。 宫月到中午才进屋,她身上披着的是件男式夹克外套。我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却没有先开口。宫月以为我会哄劝她,她瞪着我,神情凶狠的往楼上走。 在宫月拐进房间之前,我叫住她:“宫月,我要回国了。” “你……什么?”宫月站定,她扶住楼梯,不敢置信的问我:“你回国?那我怎么办?你想把我自己留在这儿?” 我拿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低头盯着行李箱上的密码锁看:“宫月,我要回去参加一个实习计划。实习计划估计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间我不能回美国了。爸妈的意思是,你总经常性的转学,对你的学业影响比较大……” “所以呢?”宫月脚步虚浮的从楼梯上迈下来,她颤声问我:“所以你有了正当理由,你就能继续逃跑是吗?” 我抬头看宫月,尽量避开她的眼睛:“所以宫月,以后你要和姥姥在美国生活了。妈妈说,姥姥明后天会到。” “宫宸……哥……”宫月走到我身边,她隐忍着哭意来拉我的手:“哥,我收回我昨天说的话,行吗?哥,你能不走吗?” 我心里酸涩的要命,但也无可奈何。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那么很多事情都很难恢复原样。 宫月知道我们不是亲生的,她肆无忌惮的说喜欢我……宫月不在乎,那是因为她没经历过我经历的事情。虽然她和我一样感到寂寞孤独,但她却有亲生父母的宠爱。而我,无论给予我什么身份,我都只是意外捡回来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养子。 在宫月的意识里,我是哥哥是朋友。缺少母亲关爱的时候我在宫月身边,缺少父亲保护时我在宫月身边……我能感觉出来,宫月她只是习惯我的陪伴罢了。 在我看来,宫月是妹妹却更像女儿。我从小照看宫月的起居生活,看着她一点点成长起来。对于宫月,我的感情可以说很复杂。 青春男女的懵懂冲动,我不是没有过。家人关照的爱护之情,却也一直在我心里铭记。虽然我知道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可我却一直坚信自己是宫月的哥哥。 那种感情,不能当做是爱情。我,更加不能加深宫月这种错误的意识。 “哥!”宫月抱着我的胳膊嚎啕大哭,我的衬衫袖子上被她蹭的满是水痕。宫月哭的极近抽噎,断断续续的说:“哥哥,别走!别丢下月月自己在美国!” 我叹了口气,弯腰看她:“宫月,你和我一样清楚,我必须要走……我离开,对你对我都好。” “还记得你和杰森分手那会儿,你和我说过的话吗?”我认真的劝道:“你想找个和我一样的男人谈恋爱,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太小,你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就觉得我好。” “我知道什么是爱情!你不要总拿我当六岁的小女孩看!”宫月气不过,她蓬乱着头发和我辩解:“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从来都只是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我当你是哥哥的时候,我就决定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我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了,我高兴的不得了……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吗?” 我仔细的帮宫月梳了头发,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帮宫月梳头发了:“月月,我是你的哥哥啊!这是天生注定的,跟血缘没有丁点关系。我爱你照顾你保护你,都是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我希望你以后的人生感情不受我影响,所以,我必须要和你分开。” “你只能做我的哥哥吗?”宫月哭着问:“就不能做我的宫宸吗?” 我摇头:“我只能做你的哥哥,我也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宫月胡乱的摇头,她伤心的连一句整话都说不上来。 我禁不住伸手去摸宫月的脸,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我很努力的想要将宫月的模样记住……可这终归只是徒劳,我脑海中显映的画面,仍是些零散的片段。 抢着拉过行李箱,我推开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分开的决定宫月接受不了,我做起来也同样不容易。直到飞机带我飞到三万英尺的高度时,我才能勉强低头看看。洛杉矶的屋舍都变成一个个密集的小点,宫月融在里面,完全让我识别不清。 我伸手摸摸脸,这才意识到脸上有泪。空姐礼貌的用英文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只是客气的回她:“阳光太刺眼。” 空姐莫名其妙的的看了眼屋外漆黑的云层,皱皱眉走开了。 我回国,去了市五院当起了实习医生。因为父母有意将事业转回国内,所以我的举止除了欣慰以外并没让他们感到突兀。 话都说清楚了,宫月也没有再追来。听养母说,宫月很老实的在美国读书。甚至连放假,宫月都没提说要来看我……我不知道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些。 实习期的繁忙,渐渐让我适应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周玲知道我回国,她总是会来看我。虽然不喜欢,但对她我已经不拒绝了。可能,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归是会放下自己心里的执念和不甘。 学会妥协,学会随遇而安。 时不时的,我会想起宫月。不过每次我率先想起的,却是她脸上肌肤细滑的触感。至于她的容貌,我依旧是想不起分毫。 这么一过,便是2年。 为了让日子变的充实些,在夏天的时候,我总是会去些偏远的小村子出义诊。帮着穷人治病,顺便还能给养父的宫氏做慈善。生活吵吵闹闹,见的人多,脸盲症的弊端也一点点暴露出来。 看不清容貌,我便会经常性念错患者的名字……意外的,有一个女人的脸,我竟然看清楚了。 鹧鸪天 说: 下一更九点吧~~~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0) 夏天暴雨不断,我做义诊村子通往外界的路被泥石流彻底堵死了。没有办法出去,我只好继续留在村子里。 “宫宸医生!”隔壁的老乡满身是泥的跑进卫生所叫我:“村口的路上有辆车出车祸啦!车里的人昏了过去,村长让我来叫你去看看!” 我不敢耽搁,赶紧放下手里的听诊器和老乡出去:“到底怎么回事儿?陈叔,你和我说说!” 这个是陈家村,碰到男人叫陈叔肯定不会出错。陈叔一边撑伞一边和我讲说:“我和陈二狗子去山上找点药材……下山的时候,我们就看到那辆车撞在大树上了。车里是个娘们,但她昏过去了。陈二狗去找来了村长,村长让我叫你过去看看。” 我略微皱眉,车祸,对于雨天的陈家村来说十分的麻烦。陈家村的卫生所只能医治简单的感冒发烧,现在山路被封,如果是比较严重的车祸,那车里的人必死无疑。 车祸的位置,正好处在泥石流极易滑坡的泥堆下。我赶到现场,大雨下的都冒烟了。车在下面,随时都有可能被泥土盖住。 “宫医生,我们在外面叫了半天了。”村长的普通话要比其他人好些,最起码他吐字我听起来是清晰的:“我们该怎么办?这泥要是掉下来,她恐怕就没命了啊!” “砸车吧!”我从地上捡起一个砖头,吩咐其他人跟我一起营救:“你们两个看着上面的泥堆,它要是往下掉,你们就大声叫!陈叔,你和我一起砸车窗!” 陈叔很犹豫:“宫医生啊!这车是路虎吧?我听我家小子说,这个车很贵呢!这要是把她救出来,她让我们赔车……我们可赔不起啊!” 这种交通封闭的小村子,一般经济都比较滞后。陈家村没有特产没有特色,更是穷的厉害……我安慰陈叔,说:“没事儿,你砸吧!到时候有什么事儿,让车主找我就可以了!” “哎!”有我这句话,陈叔便放心了。陈叔丢开雨伞,他拿着砖头和我一起:“宫医生,你说开始砸,我就跟着你砸!” 路虎的越野车型,它的车窗一般都比较结实。不过好在车撞过一次,车窗已经出现了裂缝。不然的话,以我和陈叔的砖头瓦块,肯定别想砸开车窗。 大雨哗哗的下,站在泥堆底下的人全都战战兢兢。在泥堆掉下来之前,我们总算将车里的女人拖了出来。女人被救抱出来时,我瞬间愣了。 怀里女人白皙的脸上泛着潮红,她身材中等,样貌中等。车俯冲下来,她撞坏了额头。我用下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她高烧的厉害。女人穿着随意的睡衣,脚上还少了双拖鞋……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竟然能看清楚她的五官。 五官,没有变化的五官。女人的鼻子小巧窄挺,上面有不易察觉的雀斑。小嘴,略薄。耳朵像是元宝,稍微有点招风。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她是我第一个看清楚长相的女人。 脸盲,是脑部受伤的原因。从周玲那里我得知,我刚出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医生已经认为我死亡了。如果不是我的养母在太平间救了我,没准我早就死了。我被救了回来,可脑损伤的病也影响了我对人脸的识别。 但是现在,我竟然能看清这个女人的外貌。五官清晰明显,而且没有变化。 我抱着女人在大雨里出神了好一会儿,陈叔小声问我:“宫医生,这位姑娘你认识啊?” “不认识。”就因为不认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陈叔,你认识她吗?” 陈叔一边拉着我往村子走一边说:“我也不认识……不过我猜,应该是山上富豪的亲戚朋友吧!我们这儿的山是私人财产,是归城区一个富人所有的。那个富人挺好的,平时我们采摘他山里的药材果子,他都不管。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们才不会费劲救她呢!” 我抱着女人继续往回走,没有再说话。临走之前,我不经意看到了路虎的轮胎。让我没想到的是,轮胎居然是被人用刀刃扎破的! 陈家村的人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去扎破一个车祸女人的轮胎……我没有做声,沉默的抱着女人往卫生所回。这个女人发烧很严重,我估摸着,她应该是因为发烧开车才出的车祸。 到了卫生所,我仔细为她检查了一遍身体。她虽然昏迷,但身上却没有太严重的伤。 卫生所的护士对我的行为表示不满,我在检查身体的过程中,她冲进来好几次。我看不清护士的五官,她厚厚的嘴唇不断的开开合合:“宫医生,就算你是医生,你也不能这样给她检查身体!”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啊?我是医生,病患的身体,当然要我来检查啊!” “这怎么能行呢!”护士义正言辞的将我推出了病房:“你是男人,病患是女人!这种工作,你交给我来就好了!” 说完,护士在我面前重重摔上了门。 外面天阴的发沉,我盯着外面的水柱愣愣的出神。我的心情,比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时候还要复杂,比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的时候还要复杂,比宫月说喜欢我的时候还要复杂。 我胸口的位置嗡嗡的发着回音,似乎好多想法都要破体而出……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能看清楚一个女人的脸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能看清楚,但这样的时刻也是值得我激动雀跃的。 等了能有一刻钟,护士才过来叫我进去打针。护士厚厚的嘴唇嘟起,略微发嗲的说:“宫医生,我已经检查好了,你可以进去给她打退烧针了。” 我点点头,沉默的往里走。我没有告诉护士的是,她进去之前,其实我已经检查完她的身体了。 给病患打上退烧针,等待她醒来的过程异常漫长。我想问她很多,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我等着她醒来,却又害怕她睁开眼。 在反复自我纠结的过程中,病患终于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黄家赫?” 鹧鸪天 说: 我有个文要出版改稿子,所以今天不能三更啦~~我要是晚上有时间,我就半夜写好发上来。要是我晚上没时间,那就明天相同时间发~~ 大家晚安~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1) 黄家赫? 我不认识,但这个名字却让我感觉很熟悉。至于为什么熟悉,我自己也不清楚。站在病床前,我仔细的看着这个女人。她的眼神稍显迷茫,说话更是颠三倒四。东拉西扯半天,她嘴里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能看清楚一个人的长相了。 像是走过了无数的山、跨过了无数的州,所有的景物匆匆而过。突然有一天,你在沙漠之中见到一棵树……你看清了,记住了。然后,这便不再是一棵树。 里程碑式的人,无论以何种方式遇见,都是值得铭记的。 带着这种无以表达的雀跃心情,我说了许多自己都听不懂的笑话。从未体会过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像是蔗糖蒸腾出来的香气,滚烫了记忆里的全部盲点。我身体附近散着暖烘烘的热气,弥漫周遭。 “你叫什么?”我问她。 她笑起来,五官变的更加清晰:“吕诺,双口吕,承诺的诺。” 吕诺……我静静默念她的名字,舌尖在口腔里流转,好似轮回。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空气中似乎都浮动着细密的水汽。夜深后,我总想着过去和那个叫吕诺的女人说点什么,家庭工作八卦。什么都好,只要她能和我说话。 可到了病房门口,我又变的却步……万一她觉得我失礼怎么办?万一她讨厌我靠近怎么办? 万一,她有爱人了怎么办? 我从来都没试过如此不安,无边无际的恐慌像是漫无尽头的黑夜,焦灼而又让人窒息。在房间里踱步了好久,直到外面响起突兀的敲门声,我才停下脚步。 护士春燕的房间离门近一些,她率先出去开门。天晚不安全,我紧随春燕的后面。 病患不仅来的不合时宜,他们看的病更加让人匪夷所思。冒雨来灌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从外貌上来看,来的应该是一中年一青年两个男人。除了他们的年纪和身高,其他我完全看不出来。我颇为歉意的对吕诺说让她和春燕挤一挤,吕诺满口答应。 “医生,你先给他灌肠吧!你看他疼的……”吕诺没有表示不满,甚至连抱怨都没有。我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在她开门出屋的时候,我竟然产生一丝的不舍。 等吕诺开门出去,我这才回过神开始工作。进屋来的中年大叔习惯很不好,他咳着嗓子不断的吐痰。我皱眉阻拦:“这里是病房也是治疗室,你吐痰在屋里的话,会对病人很不好。” “奶奶的!”中年男人粗暴的伸手揪我的领子,他手上的雨水寒凉:“你就老实的看你的病,哪那么多的废话?我告诉你,你他妈的要是不快点给他灌肠,小心我废了你!” 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可作为宫家的人,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一个有原则的医生:“人,我可以救。可是你不能在屋子里吐痰了,不然,就让他疼着吧!” 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小逼崽子!”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我面无表情的坚持着:“这里是诊室,我是这里的医生。你要是在我这里继续吐痰,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救他。” “山哥!”病床上被送来的青年病患,他疼的说话都咬牙切齿:“我们不用他救!我们走!” 中年男人虽然冲动,但是却并不傻。中年男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让我咋舌,他立马变了态度,讨好的说:“医生,您看您!您跟我这个老头一般见识干嘛呢?我是老了,也没什么文化……您给他灌肠,我再有痰,说是什么也不吐了。您只要给他看病,别说您不让我吐痰,您让我喝痰都成。” 我被说的反胃,微微皱眉。 因为这场时间不算长的争执,灌肠的准备工作停滞了片刻。我正打算出去打水时,吕诺却探头进来了。 吕诺的脸庞让我心神微动,却也颇为担心:“你怎么过来了?”刚退烧还不好好休息,我看她是病的太轻了。 “我是来帮忙的呀!”笑的时候,吕诺的左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她眼神转的灵活,看着让人心情愉悦:“宫医生,需要我做些什么?” 本来我并不想让吕诺来帮忙的,可我自己真的有点忙不开。中年男人刚才对我又是抓领子又是咒骂的,他已经累的气竭……没办法,我只好让吕诺帮我去打水。 因为能看清吕诺的容貌,这让我对她脸上情绪的变化也更加的敏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对屋子里这两个男人异常亲切。 或者可以说,是很亲切。 没有暧昧,也不是带有好感的勾引。那种自然而然亲切的感觉,让人十分的嫉妒。就好像他们曾经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其他人无论怎么好奇,都无法参与其中。 应该这样说,让我很嫉妒。 我忍不住猜想吕诺和青年病患的关系,这份不自觉的嫉妒令我手上失了准头。病患被管子插的哇哇乱叫,中年男人气不过,他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中年男人以为我是借机报复,可他又不好说什么。憋了好半天,中年男人才低声说:“我出去看看她,打水打的时间也太久了。” 水被打回来,没有打伞的吕诺浇成了落汤鸡。我担心她的身体,在她从病房出去时,我丢了白大褂给她。 “医生。”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的问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吕诺?” “拿着盆去排泄吧!”没有理会中年男人的八卦问题,我摘掉手套说:“你们两个晚上住在这里吗?” 中年男人摊摊手:“当然。”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话。从病房出去,吕诺正可怜的蹲在地上。虽然知道她肯定不是等我,但我的心却不可遏制的狂跳。 牙上戴着牙套,我也不好意思摘掉口罩和吕诺说话。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不完美的一面,声音发闷的问她:“你怎么没去和春燕一起睡?” 鹧鸪天 说: 今天晚上12点前,我会开新坑出来~~所有番外会在月底前更新完,番外的更新时间,我就不确定了,因为实在是定不住啊~大家晚安~ 回应(12) | 顶 踩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2) 吕诺不是城府深的人,她的想法全都直观反应在自己的脸上。虽然她说不想影响春燕休息,但我知道,她是在等着问屋里青年男人乔洛的病情。 即便吕诺不提,我也是好奇的要命。开始我以为乔洛是拉肚子或者便秘,所以才急需灌肠……不过看我从屋里出来时中年男人李宇谨慎的态度,我觉得事情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东西排出来后,那位老先生没让我继续呆着……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问吕诺。 吕诺摇头撒谎:“不知道,可能是误吃东西了吧!” 没有听到吕诺的真话,我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失望:“可能吧!” 吕诺蹲在地上没有动,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她。我心里挣扎的厉害,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晚上邀请一个女人睡自己的卧室,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国内,这都是一个大胆而又放肆的请求。 我往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终是说:“要不,你睡我的屋子吧?” 吕诺没答应也没拒绝,事实上,没等她开口说话,病房里的李宇先生便推门出来:“姑娘,我的药瓶掉在地板缝里了。你手指头细,能帮我拿出来吗?” 李宇的话音刚落,吕诺的眼底立马燃起不易察觉的喜悦之情。眼底像是有细小的火苗,瞬间烧亮了吕诺的眸子。我心里的失望渐渐扩大……胸口的位置发闷,让我忍不住屏气。 “你去我房里睡吧!”不想让吕诺拒绝,我同样不想打扰她和熟人叙旧。把钥匙塞到吕诺的手里,我一边打哈气一边往屋外走:“我去隔壁的老乡家住……” 吕诺拿好我的钥匙,她迫不及待的跟着李宇先生进了病房。我看着关上的房门,失望之情排山倒海的推来。我没有打伞,冒着雨往隔壁老乡家走。站在雨里,我忍不住自嘲的笑:“宫宸,你会不会太好笑了点?” 对着空旷寂寥的黑夜,我讽刺的笑了两声。 笑天,笑地,笑我。 我的一辈子,似乎永远都在寻找。 在没见到吕诺之前,我对人生完全不抱有期待。有没有血缘,一点都不重要。身边的人无论生活多久,在我眼中永远都是陌生的。父母亲人,真的只是称呼而已。我只能依靠零星的影像和记忆,去找寻以为的人物。 心里渴望的情绪驱使我靠近吕诺,我想和她聊天,我想了解她,我想对她好……可我却忘了,在她眼中,我只不过是个陌生的乡镇医生。 遇到吕诺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心情忽高忽低使我害怕。巨大的喜悦,漫无边际的失望,以及现在丰满的空虚。 到隔壁老乡家,我全身被浇了个透。外面雷声轰轰,像是老天的咆哮和怒吼。我坐在窗户旁边擦着脑袋,静静的看着屋外连成水柱的雨。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宿命感。 出车祸的吕诺会被我救下,脸盲的我竟然能看清吕诺的脸,雨夜里吕诺和那两个男人相遇。 我想,老天所做的一切安排,都自有其目的……可,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仰头去望,漆黑的天际被怒吼的惊雷撕裂。如同呲着獒牙的魔鬼,桀桀怪笑着嘲笑苍生。 没用多久,我便了解了老天的目的。我没想到真相来的如此快,又来的如此让人措手不及。 李宇和乔洛,那两个男人是杀人犯。在我不在屋的时候,他们企图杀了春燕,还打伤了吕诺。我以为吕诺和那两个男人是相熟的,最起码,也是认识的,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伤害吕诺。 如果不是没睡着的我及时赶过去,我真的不知道吕诺会发生什么。事情变化的太快,完全让我没有料想到。我抱着吕诺进屋,她的爸妈警察陆续赶来。最后进屋的,是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人。 是的,一模一样。 我看不清楚自己的面貌,每当人多一起照镜子时,我甚至需要呲牙来辨认出哪张脸是自己的……可我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和我一模一样。 因为,他像是我的影子一样。无论我的脸变化成什么形状,他的面貌也和我一起变化的。频率一致,分毫不差。 世界上不是没有相像的人,但长的一模一样的肯定是少之又少。而且从男人的打扮来看,他应该和我年纪相当。 在我发出疑问好奇之前,那个男人突然扑了过来。他怒气冲冲的挥拳,毫不犹豫的打在了我的下巴上。 “黄家赫!”床上受伤的吕诺大叫:“你发什么疯?” 黄家赫?这个名字……吕诺昏迷醒来的时候,叫的是这个名字吧? 我不知道黄家赫为什么打我,我也同样不接受他的殴打。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我一定要将这拳还回去。 黄家赫可能是和吕诺产生了误会,我这张脸更是加深了黄家赫的误会。黄家赫有气,我也不是完全无所谓……我唯一能看清楚的女人,竟然会喜欢另一个我。这样的想法,让我怎么都愉快不起来。 泥石流封山,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全都被困在村子里。除了必要的打针碰面,其他的时间里我都避免和黄家赫吕诺碰面。 不为别的,我只是想图一份清净。 我避开,黄家赫竟然意外的跑来找我。在我看诊回来的路上,黄家赫堵住了我。我以为黄家赫是来找我继续打架的,可他出乎意料的说:“宫宸,我们是双胞胎吧?” “根据我学到的医学知识看,我们两个应该是双胞胎。”我漫不经心的回黄家赫的话:“你找我,就想说这个?” 虽然不生活在一起,黄家赫却和我的动作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他用手摸摸鼻尖,问:“那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到宫家的吗?” “不想。”我直接坦荡的拒绝黄家赫:“你当你的黄家赫,我当我的宫宸,挺好。前面20多年都是这么过的,以后也这么过吧!” 我想平静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但黄家赫不想,他铿锵有力的指出:“宫宸,你是我的弟弟……我觉得你是被人拐走的,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3) “我不是你弟弟。”对于真实的身份,我还是比较反感的:“你管好吕诺好了,我的事儿,不劳你费心。” 黄家赫流露出来的表情我看的透彻,或许他就是在等我这句话……我解释:“我不喜欢吕诺,你放心。” “是吗?”黄家赫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他并不信我:“宫宸医生,那回市区的时候,你要跟我们坐一辆车吗?” 按照原计划,我来做义诊,做完义诊离开的时候会有老乡的车送我回去。不过因为春燕的死,老乡们对我有了很大的意见。他们认为,如果我能够及时发现问题,那么春燕便不会死了。 老乡对我的意见大,我也不好难为村长安排人送我回城。但这里根本没有其他的车经过,我要是回城,只能坐黄家赫他们的车……而黄家赫现在摆明了,他不想让我和吕诺靠的太近。 “为什么不跟你们坐一辆车?”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状似无意的问:“有什么事儿吗?” 黄家赫很好的隐忍下不悦,他继续旁敲侧击的说:“你现在和村里的老乡关系比较僵……为了宫家的慈善事业,我觉得你也应该把矛盾解决完再回城去。” 我不置可否。 不管黄家赫说什么,我都给他模棱两可的答案。无论黄家赫怎么暗示,我一概装傻以对。直到返城的最后一天,怒气冲冲的黄家赫才肯说出自己的要求:“宫宸,我希望你回城的时候,不要跟我和吕诺一起走。” “我是不和你们一起走。”既然黄家赫都坦白了,我也直接一点:“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不希望我跟你们坐一辆车回去。” 黄家赫蒙我:“哦,没什么。主要我看到你的脸,总会觉得怪怪的。再说,你也不想跟我坐一辆车被我爸妈看到吧?” 我确实是不想被黄家赫的爸妈看到,可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被黄家赫戏耍:“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不然呢?”黄家赫好笑。 我沉默着没说话,黄家赫固执的没有走……相顾无言了一刻钟,吕诺推门进来:“你们两个的东西装好没有?王警官说,明天早上咱们一早就要走。东西都装好啦,可别落下了。” “我明天可能不行。”在吕诺出门之前,我说:“有个村民家孩子得了肺炎,我可能需要留下帮他打针。” 黄家赫满脸诧异,而吕诺则稍显遗憾:“是吗?那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完事儿?这也没有车,不然我们等等你吧?” “不行啊!”黄家赫佯装为难的提醒:“你撞的车还停在这儿,我们要赶紧回去找保险公司。耽误这么久,理赔上很容易说不清楚。” 我憋住笑,恶作剧一般对吕诺说:“只是可能需要留下……看那孩子的情况了,他要是今天晚上突然好了,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走。” “这样啊……”吕诺左右为难的嘟下嘴,她脸上的笑容转瞬浮现:“那好吧!看你方便,要是可以的话,我们等等你也行!” 简单聊了几句,吕诺便离开了。黄家赫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沉声说:“我要跟吕诺求婚,在回去的路上。我不希望你跟我们一起,你要是在车上,我会觉得很别扭。” 其实,我就是想要黄家赫的一句实话。我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再等两天好了。” “啊?”黄家赫没想到我会突然变的好说话:“你同意不和我们一辆车了?” “我应该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吧?” 黄家赫表情不郁:“为了这么点事儿,你居然难为了我好几天……呵,你还真是够无聊的。” “彼此彼此吧!”对于黄家赫的话,我并不上心:“为了这么点事儿,你居然缠了我好几天天,你也真是够无聊的。” 要说扮猪吃老虎,我和黄家赫的本事差不多。 黄家赫像报复一般,说:“我在美国的朋友,他前几天给我发了条facebook的截图……宫宸,你在美国玩facebook吗?” “我不玩那些。”我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把柄能让黄家赫报复出气:“有事儿你还是直说吧!” 黄家赫掏出手机,他翻找邮箱里的邮件给我展示:“我的朋友问我怎么在国内当医生了,你瞧瞧……” 我看到邮件上的内容,皱眉打断黄家赫的话:“这照片里的是我?” 虽然我识别不出人脸,但从衣着和景物上看,照片里的人是我。等到截图被放大,我更是清晰的看到了消息发布者的名字。 是宫月。 根据照片上的日期看,宫月应该每次假期都有回来找我。只是她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靠前过。有些照片的角度,甚至离我很近了……可遗憾的是,我却并没有认出来她。 其中一张照片,是我背着一个腿伤的老乡回家。宫月在我的身后拍了照,并且她配上了字:宫宸总说我分不清楚什么是爱,可我想,分不清楚的人应该是他……爱情,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很多时候,陪伴以及默默守护,也是爱的形式。前者是宫宸曾经给我的,后者是我现在给他的。 “那你以为呢?”黄家赫意味深长的反问我:“难道说,你以为照片里的人是我?” 我受的震动很大,良久都没回过来神。黄家赫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很巧妙的打着边鼓:“我听说,你只能看清楚吕诺的脸,是吗?” “你一直看不清楚人脸,所以吕诺对你来说很特别,是吗?”黄家赫又问。 “我能体会你的感觉,我真的能体会。”黄家赫说的真挚无比:“我跟你的感觉相似又相反……我在吕诺身边好多年,好多好多年。我们两个一起长大,彼此熟悉到完全没有秘密。我觉得,我一直能看得清吕诺……可突然有一天,她却让我看不清了。” 我一边翻着宫月照的照片,喉咙发紧的问黄家赫:“你想说什么?” 黄家赫耸耸肩:“我想说的是,能不能看清一个人的容貌,这并不重要。一个人在你心里的地位,根本不会受外在的事物影响……难道说我有一天瞎了,我最后看到的人就会变的对我很重要吗?完全不会。” “宫月……”我决定忽略掉黄家赫话语里对我的引导,问:“你会拿照片来给我看,是不是你已经知道宫月在哪儿了?” 黄家赫轻笑:“这个,要问你自己了。” 问我自己? 确实是要问我自己。宫月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的习惯想法,我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如果说宫月和我一起困在村子里,那她一定会住在离我近的几个农家……这样不仅能看到我,而且还会比较安全……加上宫月的皮肤容易得湿疹,所以她必须要住在阳面的屋子里…… 附近农家有朝南屋子可以住人的,只有我现在住的老乡这儿。 自打我来住,老乡家南面的屋子就没打开过。我刚到的时候问过南面的房间,老乡只是说那里是用来放杂物的……我丢下黄家赫,撒腿往南面的屋子跑。 敲了好几声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应。 “宫月,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心里紧张,手心都兀自的往外冒着汗:“宫月,你打开门!我想见见你!” 不知道黄家赫什么时候追来的,他帮着我一起叫门:“宫月是吧?你把门打开吧!宫宸已经明白了,他跟我说,他也喜欢你!” “你……”我被黄家赫气的要命,冷言阻止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我的话音刚落,面前的屋门猛的被拉开了。宫月哭的梨花带雨:“宫宸,你还是不喜欢我,是吗?不喜欢我,你无视我好了!你干嘛还来招惹我!都是为了你,我才困到这个地方的!我讨厌死你了!” 宫月的突然出现,搞的我有几分措手不及。我脑袋一热跑来找她,可要说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黄家赫悄悄的退下,屋门口只剩下我和宫月两个人。当宫月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她。 “你不用跟我说了,”宫月气呼呼的用袖子把鼻涕擦掉:“等你们明天走了,我也会开车走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会缠着你了!” 在宫月想要关门之前,我赶紧伸腿挡住。宫月的力气大,我腿骨被她撞的疼。趁着宫月分神的功夫,我挤着进了房间:“宫月,你就这么来了?” 宫月没明白我的意图,她眨巴眨巴眼:“啊,我就这么来的。” “现在学校还在上课吧?”好久没用,我对兄长的做派明显生疏:“学校还在上课,你就往回跑……我看你,是不想上大学了,是不是?” 在吓到宫月之前,我笑说:“既然不想上大学,你考国内的护士学校好了。我出来做义诊,可能会需要一个护士帮我。” “你是说……”宫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小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问:“哥哥……宫宸,你不会赶我走了?是吗?” 我笑笑不说话。 “那我,”宫月咬唇,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那我以后叫你哥哥,还是叫你宫宸?” 我摊摊手,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随意吧!” 听我这么说,宫月反而哭了:“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接受我了?以前不是说只会拿我当妹妹吗?” “是啊!”我怅然的叹口气:“我也以为是。” “那现在你怎么以为的?” 我伸手去触摸宫月的脸,和记忆中一样的质感,带给我踏实的温度:“现在我以为,能让我想念两年的姑娘,能为了我追遍世界各地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是爱我也是值得我爱的。” 在宫月哭的更大声之前,我伸手将她拉到我的怀里。我用力的抱住她,柔柔软软的感觉塞进怀中,无名的感动,甚至让我也有点想哭。 黄家赫的话提醒了我……我是有脸盲,但是我的心,不能跟着一起盲。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每时每刻,我们都会和无数的人擦肩而过。人与人之间,总会有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沟沟壑壑。能不能走到一起,那便要看彼此有没有想要走在一起的决心以及迈过沟壑的勇气。 金钱地位荣誉身份……在爱情里,你是谁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谁,你想和谁共度一生。缘分并不是天注定,很多时候,姻缘还是要靠你自己。 不要去假设你会爱上什么人,不要去寻找你可能会爱上的人。无时无刻,做最好的自己。那个无论你什么样子,都会为你奋不顾身的,便一定是你的爱人。 宫月已经迈过来了,我同样应该勇敢一点。 我要继续做我的宫宸,而我也要继续和宫月生活在一起。彼此照顾,相互扶持。亲人也好,爱人也罢,无论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我们在一起。 在一起,一辈子。 这便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吧! 向晚 001 我是向晚 “这房子朝向挺好的,南北通透,冬暖夏凉。”我拉开厚重的窗帘,随意的给客户介绍着房子里的装修布局:“这房子我一天都没住过,家具还是新的。壁纸可能还有点味道,但是你们不着急住的话……” 本来想租我三居室的是一对儿年轻的夫妻,可说着说着,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男人。 来的都是客,我自然不会往外撵人。我停下解说,笑问:“这位大哥,你也想租这房子?” “我租你这房子?”男人坐到书桌上,他细长的手指玩弄着红木笔筒,说:“你这破房子,白给我,我都不住。” 眼前的男人穿着宽松的牛仔裤麻布衫,年纪不大,打扮的倒挺老气。敞开的领口隐约露出一截金链子,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浓浓的暴发户气息,一看就是经常在夜场混的……我看看他的脸叹道,好好一张脸,被这身衣服糟蹋了。 开始我还奇怪,我房价要这么高,怎么还能找到租户。现在我算看明白了,我是被人算计了。 男人挥挥手,那对年轻人开门出去了。门锁一扣,屋子里就剩下我和这个张扬跋扈的男人。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得罪过你吗?”赔笑脸,我最会了:“要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我愿意跟你道歉。” 男人从书桌上下来,他的表情我完全揣摩不透。走到我面前,他俯身看我。男人眼眸幽深不见底,看的我心里发毛。我盯着他的眼睛笑,可却丝毫没能缓和气氛。 “啪!” 男人狠狠的打了我一个耳光,他力道很大,我整个人都扑在了墙上。我被打的头晕目眩,男人却掐着我的下巴将我提了起来。 嘴里有血腥的味道,但我依然在笑:“即便我该打,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我,我为什么挨打?” “你在发抖?”男人一说话,扑面而来的是清新薄荷味儿:“向晚,我还以为你胆子大的不怕死呢!” 我估摸着,这个男人一定是我在工作中得罪的……我赶紧讨饶:“怕,我特别怕死!所以我要做错了什么,大哥一定要原谅我。” 男人脸上笑的尖刻,他推着我的脖子带我来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他按着我的头往外。我大半个身子都被他推到窗户外,除了他抓在我脖间的手掌,我身体可以说完全没有支撑。风从23楼下往上吹,我的发丝不断乱飞,像是狂魔乱舞一般。 “大哥。”我并不觉得害怕,仍旧在笑:“大哥,有什么事儿咱们好说好商量不行吗?我要是真哪儿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就好了……你要钱,还是要什么?只要你能消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男人的鼻子窄挺,看上去像匹诺曹似的。听我说完,他唇角的讽刺更深:“你觉得,我会缺钱?” 骂了隔壁的。我心里暗骂,你要干什么,你他妈的倒是直说啊! 我不满,却不能发泄出来。我笑笑没说话,男人又开口了:“我要你的命,你给吗?” 要我的命?我真想告诉他,我现在全身上下,就命最不值钱了……不过我自然不会傻到激怒他,我笑说:“大哥,只要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是吗?”男人明显不信。 我拍拍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笑的越发谄媚:“大哥,我贱命一条。给你,自然没什么要紧的。可你推我下楼,你还得搭上自己的命。这样,你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哦?”男人一脸“我看你想耍什么花招的表情”,问:“那你想怎么把命给我?” 楼下呼啸的风携卷着沙粒往上飞,我被吹的脊背发凉。身体悬空的感觉,反倒让我产生了一种解脱的畅快:“要不,我自己跳下去吧!我自己跳下去,新闻上顶多登一条失足妇女坠楼身亡……这样你能取我的命,还不用赔上自己,不是很好?” 男人玩味的用手指摩挲我脖颈上的肌肤:“向晚,你不要跟我耍花招。我告诉你,你父母的事儿,我可都一清二楚!” 决定干这行,我就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可在听他提到我爸妈时,我还是不免吓的心惊肉跳……我依旧在笑,但已经笑的发冷:“祸不及妻儿父母,我想大哥应该能明白吧?我说了,我得罪过你,我赔命给你好了!你没必要牵扯到我父母身上!” 男人并不好对付,他嘴角同样啜着冷笑:“我他妈的就是要牵扯你的父母,不仅牵扯你父母,我还要把你出台的事儿都告诉他们……” “你他妈的够了啊!”扶着窗框直起身,我大力的推开他:“我跟你多大的仇?你要这么祸害我?你想我死?行!那你怎么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是安年成。”被我推开后,男人并没再上前。他站在我三步远的位置,冷冷的看我,说:“上周,在DEW。”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周在DEW,我是惹了个麻烦。而且可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 安年成我以前没见过,但他的名字我却听说过。城里军区大院太子党那帮中的一个,常年除了吃喝嫖赌便不会其他了。在欢场,他们一人一顶“人傻钱多”的高帽。上周他们几个人包下了DEW,出台小姐们光是小费就收了个盆盈钵满。 那天正好我学校有考试,所以没能去。因为我没出席,这让请客的安年成很不满。当天闹的很不愉快,说是连公安局长都惊动了。要不是DEW后台硬,估计我早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看来,安年成是打包给我送上门了。他们军区太子党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说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肯定有了。如果安年成真起了动我父母的心,那肯定…… 我赶紧解释道歉:“成哥,真是对不住,我上周是有考试……” “操!”安年成抬手又给了我一个耳光,他冷冷的讽刺道:“你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呢?你就是一个出高台的小姐,你跟我装什么清高啊!” 安年成力道十足,要不是我把着窗户框,估计直接被他扇出去了。 “我也明白告诉你!”安年成用脚搓了搓地面:“我那天就是为了你,才包下DEW。” 我在DEW是有点名气,有几个客户捧场说我是花魁……不过自己几斤几两我是清楚的,我就是个出高台的小姐,我还没重要到惊动军区太子党的人。 果然,没用我多问,安年成自己坦白道:“向晚,你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儿吗?那天是木清晨的生日……木清晨,你没忘吧?” 木清晨,我怎么会忘。 我咬紧了唇没说话,安年成放肆的挑起我的下巴,语气恶毒的说:“我包下DEW,就是为了让木清晨看看,他挚爱的前女友在做什么。” 002 人傻钱多的安年成 “木清晨,他常年在我面前吹嘘。”安年成毫不留情的侮辱着我,他的话像刀片一样在我脸上割:“木清晨把你夸的,跟朵白莲花似的。我本来你以为有多清纯呢!没想到,就他妈的是个小姐!不仅出台,还是出高台的!” 木清晨和安年成他俩的关系实在是让我匪夷所思,他俩的关系不好却总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往一起凑。安年成嫉恨木清晨,这个我早知道。为此,木清晨一直避免我和安年成见面。 只是我没想到,安年成竟然找上了门。让我更没想到的,安年成居然打算用我来羞辱木清晨。 我是出台的,而且是出高台的。可从骨子里,我就瞧不起安年成这个人。即便我活的再下作,也不用安年成来教育我……我摸着自己被掐肿的脖子,冷笑说:“你不觉得我上周在DEW没给你面子吗?我现在还你这个面子好了!” 在安年成开口说话之前,我动作麻利的翻过窗户往下跳。 我快,安年成的动作更快。他一个箭步窜上来,伸手揽住我的腰往屋里拐。我的冲劲太大,安年成抱着我一起摔在了屋里的地上。 “你疯了!”安年成松开我,他坐在地上对着我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不要命了!” 要命?要命干什么?留着给他羞辱?还是等他用我去伤害木清晨?我讽刺嘲笑的看安年成,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年成被我笑的不自在,他强装出镇定:“我说让你死了吗?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向晚,我不同意,你他妈的别想死!” 我笑的让安年成忍无可忍,他抬手再次给了我一个耳光。连续三个耳光,扇的我脑袋嗡嗡响。安年成的表情凶狠,我则轻蔑的吐掉嘴里的血沫继续笑。他扇完,我接着笑。我笑,他便扇我……感觉后槽牙被打的略微松动,我开口:“木清晨跟我提过你。” “他怎么说的我?”安年成沉着脸问。 “怎么说的?”周遭都弥漫着血腥气,我活动下下巴,说:“木清晨说你是霸道、无知……要我说,你和那些粗俗的嫖客没什么区别。一旦证明不了自己的魅力,便开始想用暴力欺压女人。” 安年成粗重的喘着气,他挑眉看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我在欢场也算混了一段时间了,安年成这样的客人我又不是没见过。没给安年成反驳的机会,我继续说:“听木清晨说,从小你什么都喜欢和他比……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你哪里比木清晨强。木清晨,他对女人有最起码的尊重……你呢?安年成,我觉得你就是个下三滥!其他事儿比不过木清晨,只会对女人挥巴掌。你英雄,你本事。” “看来,你真是活够了啊!”安年成活像一个毛头小子,他气呼呼的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的念我的名字:“向晚。” 安年成瞪的眼眶通红,接着他将我推到了地上。我刚打算起身,安年成整个人压了过来。双手被安年成掰到了身后,我整个人都被束缚住。安年成膝盖顶在我的脊柱上,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会发生什么,不用安年成明说我也能想到。 要是别人,我也许就不反抗了。反抗没有效果不说,还害自己一身伤……别人可以,但是安年成不可以。如果让木清晨知道我和安年成发生了关系,木清晨会受不了的。 我死命的想要翻转过身来,手臂疼的我额头噼里啪啦往下掉汗。我越是挣扎,安年成越是生气:“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自己的身份啊!还敢给我脸色看?你他妈的就是出来卖的!” “我是出来卖的!”我咬着牙冷哼:“我他妈的就算卖也不卖给你!” 安年成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我的两个胳膊生生被他折脱臼了。 见我不挣扎了,安年成开始动手脱我的牛仔裤。他的动作急,裤子上的纽扣在我小腹上刮出一条血淋淋的痕迹。 安年成把我的双脚分开,他左膝抬起,膝盖动作缓慢的磨擦我腿心处。拉起背心,推开乳罩,安年成一下下的刺激着我的胸部。 我眉头紧锁,厌恶的瞪着压在我身上的安年成。安年成低下头,他灵巧的舌尖在我浅红色的乳晕上打转。 可能是感到我腿心处的湿润,安年成手指沿着我内裤的边缘滑了进去。他粗粝的手指轻轻浅浅在我体内抽插,我不太自在的扭动身子却怎么都逃不开。 安年成扯掉我的内裤,我下身经过细心修剪的毛发全都暴露在他面前。安年成随意的用手拨弄两下,说:“DEW果然够专业,连小姐体毛这么细节的工作都作了……你是出高台的,你应该有健康证吧?” 我闭紧唇不说话,安年成也不生气。安年成脱下裤子,没等我的身体准备好,他就进来了。 即便我思想上有准备,但安年成进来的时候,我还是疼的身子缩紧了。在我的客人中,安年成的小丁丁倒不是最粗的。可从长度来说,他却是最长的。安年成狠狠的撞进来时,我感觉身体仿佛被他从中间劈开了。 作为一个小姐,要求客人做前戏这简直是太奢侈的事儿了。作为一个小姐,期待客人能温柔的对待自己这同样是空想奢望……安年成是来找我撒气的,他自然不会轻易绕了我。 安年成体力不错,耐力也好。对待女人,他很有技巧。射过一次后,安年成便开始很慢很慢的在我体内抽动。胸部被安年成大力的捏着,时不时的他会赏我个耳光,问:“我和木清晨,到底谁更男人?木清晨有我在床上厉害吗?贱人!你都沦落到出来卖了,你还想着维护木清晨!” 除了冷笑,我对安年成真是无言以对。想要出口的呻吟声连带着腮部咬出的血水,一起被我咽进肚子里。 安年成在床上很厉害,这我不得不承认。但他和木清晨谁厉害,我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我没跟木清晨上过床,从来没有。 003 钱有多重要 安年成走之前,他递过来一沓钞票给我。临走他还不忘侮辱我两句:“少摆出一副三贞九烈的表情!要是这么恨我,我的钱你别要啊!” 三贞九烈?三贞九烈能当饭吃吗?我要是三贞九烈,我至于干这行吗?劈腿卖笑,跪着挣钱,这样的日子,我早就习惯了。 我的胳膊已经脱臼,安年成的钱我没法伸手去接。即便我恨他,我也没必要跟自己的钱过不去。我扬扬下巴示意他把钱放在书桌上就行,我躺在地上看他:“谢谢成哥了啊!” “我真的不明白,”安年成蹲下身,他掐着我的下巴审视道:“木清晨到底喜欢你什么了?” “最好你去问问,”提到木清晨的时候,我常年是一脸的淡漠:“问好了,你来告诉我,我好改了。” 安年成松开我,他站起身又看了我好一会儿。我衣衫不整,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安年成眸子里倒映出我的样子,卑微而渺小。 “哼!” 安年成突兀的哼了一声,他转身离开。还没等走到门口,他脱下身上的上衣丢在我旁边的地上。安年成脱衣服的动作一气呵成,接着他光膀子开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我重重的松了口气。我用自己脱臼不算太严重的那只胳膊去摸电话,勉强用下巴拨号给沈艳霞。 沈艳霞大我三岁,我们两个一起在DEW出台。我出高台她出平台,碰到刁钻难缠的客户,彼此帮着应承一下。现在属于非工作时间,沈艳霞接到我的电话,没多久她便到了。 在DEW,沈艳霞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变态的客人。不过她进屋的时候,我的惨烈程度还是吓到她了。沈艳霞丢掉手里的包扑过来问:“向晚,你这是咋的了?” 我没有说太多,只是淡淡的开口:“艳霞姐,你送我去医院呗!晚上还要麻烦你帮我请个假。” “行行行!”沈艳霞试图扶我起来,但我脱臼的胳膊疼的厉害。她掐住我的腰带我去浴室,边走边骂道:“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干的,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他!” 听沈艳霞骂人,是件非常解恨的事儿。她说话带京腔,骂起人来让人无力招架。沈艳霞是不是真名,我不知道。听说她家的条件很好,只是因为父母不和她才决定离家出走……不过我从来没亲自去找沈艳霞求证过,就像沈艳霞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出台一样。 生活已经够不容易了,我们没要给彼此再多添伤痕。 沈艳霞带我去浴室冲下身,当我脱下内裤时,她站在浴缸旁边哭了。我轻笑:“燕霞姐,没事儿的,一会儿去医院上点药就好了。” “这帮男人,还真是不拿我们当人看啊!”沈艳霞胡乱的擦擦脸,说:“向晚,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得罪谁了?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闭上眼任由温水往下冲,浅笑着没说话。 “是不是张梁?”沈艳霞咬着唇问我:“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沈艳霞嘴里的张梁,是一直缠着我的一个客人。张梁是典型的S,他特别喜欢调教M。在DEW见到我,张梁总夸我有当M的潜质……要不是DEW的老板照顾我,没准我早就被张梁抓去调教了。 安年成的事儿,我不想让沈艳霞知道。事实上,我极力将过去和现在的生活区分开。虽然这样很痛苦,但总比牵连无辜徒增伤害的好。 沈艳霞气的跺脚:“哎呀!你他妈的怎么这么轴呢?你只要告诉我是谁,别管他多硬的后台,我都能帮你解决掉……你信不信?” “信啊!”我随意的说:“艳霞姐的话,我怎么会不信呢?” 看沈艳霞还要劝我,我笑着安慰她:“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客人给我钱,便是我的衣食父母。他们打骂两句,那不正常吗?” “向晚!”沈艳霞搬着我的脸看我,水流顺着我们两个的脑顶往下淌。沈艳霞是真的生气了:“我们也是爹生妈养的,凭什么让他们这么凌辱啊!你一个大学生,你挣这么多钱已经够了……向晚,找坤哥说,你不要再干这行了!” “我是爹生妈养的啊!”我喝了口洗澡水,嗓子里清凉了些:“就因为我是爹生妈养的,我才想要干这行。不然的话,我拿什么养我的亲爹亲妈?” 沈艳霞推开我,脱臼的胳膊撞在瓷砖上,疼的我一阵哆嗦。沈艳霞气的骂我:“你这么年轻,你干点什么不好啊!为什么要这么作践你自己!” 我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沉默。 沈艳霞用手往后拢了拢头发,她哑声说:“起来吧,冲的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医院。” 换上家里的旧衣服,沈艳霞带着我去医院。一路上她都没和我说话,估计还在生气。 私处的伤倒还好说,毕竟别人看不见。可胳膊上的伤实在是太显眼,光是绷带就缠了好几圈。等到胳膊上打好,沈艳霞的气也消了点。她点着我的头笑话我:“看你还惦记上班不!舍命不舍财的家伙!都赚那么多的钱了,怎么还把钱看那么重呢?” 沈艳霞不生气,我也很开心:“钱是好东西啊!说钱不重要的,那都是有钱人。” 因为胳膊上的伤,学校我是不能回去了。我行动不方便,唯有暂时先住沈艳霞家。不过她晚上要去DEW上班,我只好先自己照顾自己。 白天累了一天,我进屋就躺到床上休息。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屋外响起了响亮的敲门声。 胳膊缠的跟个粽子似的,我不耐烦的问:“谁啊!” “是我。”门外的男人说了一句,可能觉得我听不出他是谁,他又补充道:“我是侯坤。” 侯坤是DEW的大老板,我的顶头上司……我不敢怠慢,赶紧下地开门。 “你这是怎么了?”侯坤看到我后皱眉,他厉声呵斥道:“向晚!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鹧鸪天 说: 今天晚上我争取把向晚的熬夜写完~~~乌拉拉~大家晚安~ 004 侯坤 侯坤身高能有178,中等身材,肚子相对较突出。他五官算的上清秀,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上戾气太重。 刚进屋,侯坤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疼的呲牙咧嘴,他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见我不说话,侯坤继续冷声问我:“说!到底是谁把你伤这样的?我的人都敢动,这不是不给我侯坤面子呢么!” 用糊弄沈艳霞那招糊弄侯坤,肯定是不行的。侯坤闯荡黑白两道多年,我那点小伎俩骗他……我没办法,只好使出耍赖的招数。侯坤掐的我疼,我一使劲哭了出来:“坤哥,你能不问了吗?我被人打成这样,你给我留点脸还不行么?” 侯坤手上的力道松动,但他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向晚,这招总用就不好使了!你最好跟我说说实话,也省的我自己去查了。” 我不理会侯坤的话,他说他的,我哭我的。等到最后,侯坤终于受不了我了:“别他妈的哭了!唧唧歪歪的,你他妈哭的我心都烦了……操,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有侯坤这句话,我立马止住了哭声。侯坤看我狡黠的样子,他冷笑道:“我不管?行!向晚,你以后不准出台了。” 我吓的手脚冰凉,哑声说:“坤哥,你这……你这不是断我的财路呢么?” DEW的小姐分为三种,一种是坐台,这是最低等的。坐台小姐一晚有600,她们只负责陪客人吃吃喝喝。一种是平台,沈艳霞是这种。平台小姐一天有3000,出不出台,由小姐自己决定。 从业务范围上来说,以上两种都相对自由。而我出的,算是高台。高台一天能有6000,但高台小姐必须随时随地能脱能睡……所有小姐赚的钱,都跟夜场对半分。如果侯坤不让我出台了,那我每天要少上万的收入。 “向晚啊向晚!看你那点出息吧!”侯坤伸手在我脸上掐了一掐,他终于有点笑模样了:“怪了事儿了,我还就是喜欢看你贪财的小样儿……以后别出台了,跟着我吧!” “那可不行。”我义正言辞的开着玩笑:“坤哥,我要是跟了你,坤嫂不得来揍我啊?再说了,被人骂成破鞋婊子已经够我受的了。您算行行好,可别给我添小三狐狸精的高帽了!” 侯坤上前抱住我,我身上膏药味儿熏的他眉头皱紧:“你也太小瞧我的本事了!我侯坤想养女人,这天底下谁能管的着?你要是担心坤嫂揍你,我让你当小坤嫂不得了!” “坤哥。”我笑的讽刺:“你这是想包我啊?” 侯坤实在受不了我身上的药味,他松开我,重重打了个喷嚏。侯坤抽下鼻子,说:“要是不喜欢这个说法,你可以当我天天晚上点你的台不得了?你跟了我,每天台费我给你多两倍!” 侯坤哈哈一笑,他豪迈的说:“再说了,你当我侯坤的女人,谁敢说你是狐狸精?谁要是敢说你,我就让他说不出来话!” “我跟你,不是不可以。”我笑里讽刺的意味更浓:“你离婚吧!坤哥你要是离婚,我立马跟你,我不要你钱都行。我不图别的,我只图个名正言顺。” 我并不想跟侯坤,而侯坤同样不会离婚。侯坤说的话,我在其他男人那儿听多了:“行!向晚,我明天就跟你坤嫂离婚!” “好,”我敷衍着说:“你跟坤嫂离婚,我立马跟你。” 我正打算送客,侯坤却突然弯腰将我抱了起来。他用带有胡茬的下巴在我脸上蹭蹭,笑的极为色情:“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了,我们现在把事儿办了吧!” 侯坤快步进屋,他动作小心的把我放在床上。沈艳霞床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公仔,全都让侯坤推到地上去了。我的胳膊被绷带绑住,腿脚的协调能力变差。我想躲开,却差点没掉地上。 “怎么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似的!”侯坤的唇在我脸上来回摩挲,他粗犷的声音蒙上一层情欲特有的暗哑:“向晚,你第一次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么羞涩……你忘了吗?你的第一次,还是给的我。” 如果侯坤不说,我几乎都要忘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如果侯坤不提,恐怕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还干净过。 我不再扭动挣扎,只是躺在床上静静的哭。侯坤忙着解我的裤扣,等他抬头的时候,我早哭的满脸是泪。 “你……” 侯坤刚说一个字儿,我低声的抽噎立马转变成嚎啕大哭。虽然我是小姐,但一天被人强奸两次,我还是承受不起的。 “别哭了。”侯坤抱我进怀,他轻拍着我的背说:“向晚,我想要你,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想要你了。今天我是有点太急了……可向晚,你有多气人,你知道吗?” 我哭着不说话,只是不住的点头。侯坤气哄哄的骂道:“你知道个屁!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伤的这么严重,随随便便让沈艳霞请个假就完事儿了?是不是我不来看你,你就不会和我说?” 此时此刻,我说什么都是在找骂。我很明智的不出声,等着侯坤批评教育。 “向晚,我在道儿上混了这么长时间。看人,我从来没错过。虽然你不愿意提,但我知道你和其他出台的小姐不一样。”侯坤的呼吸喷到我的耳朵里,暖烘烘的:“我知道你即便坚持出台也不愿意被包养……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侯坤低头凝视我:“向晚,我不能跟我老婆离婚。我老婆和我吃了不少的苦,我不能抛弃她……可你,我也想要。” 以前每次都是在DEW站着听侯坤训话,现在我俩一起躺在床上,侯坤说的话,反倒弄的我有些不自在。 我想要坐起身,侯坤却加大了禁锢我的力度。看我不老实,他重重的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 侯坤正好打在我的伤处,我疼的低叫一声。侯坤觉得不对,他不顾我的反抗,执意将我的内裤扒了下来…… 鹧鸪天 说: 我真是勤劳勇敢的好骚年~~有没睡的嘛~冒个泡给我~ 005 心安理得 沈艳霞请假时只是说我挨打了,但怎么打的,我并没让她说。 看到我下身的肿胀撕裂,侯坤瞪的眼睛都红了。我吓的发抖,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说!”侯坤气的咬牙切齿:“向晚,你要是敢撒谎,你别怪我不客气。” 侯坤让我很害怕,是真的很害怕。哪怕今天被安年成折磨时,我都没有这么害怕……可我咬紧牙关,一个字儿都没说。我相信安年成有这个实力,他应该能做到让侯坤查不到任何。 “你不说是不是?”侯坤气的从床上下来,他不能打我,只好拿沈艳霞一屋子的玻璃水晶撒气:“你不想我帮你出头?没问题,你不想说,我肯定不会难为你!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挨打,那我都不说什么,但你现在……妈的!到底是谁干的!”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侯坤,我实话实说道:“坤哥,我是出台小姐。受点伤而已,算不得……” 话还没说完,侯坤掐着我的下巴,恶狠狠的瞪我:“出台小姐?向晚,你自己想想,最近几个月,你在DEW接的活,像是出高台小姐接的吗?” “你以为,出高台的小姐想请假就能请假?你以为,出高台的小姐总可以遇到不动手动的客人?我们DEW的高台小姐,你以为都是少奶奶吗?”侯坤拉近了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彻底捅漏了这层窗户纸:“你接的客户,是我安排去的。为了让你拿钱拿的心安理得,我变着法的把钱和房子往你手里塞……向晚,我这么说,你他妈的明白了没有?” 侯坤松了手,我整个人仰着往后倒。侯坤没搭理我,他继续暴躁的在地上绕着圈:“骂了隔壁的,等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侯坤都不舍得碰的女人,他居然敢给我伤成这样!” 我呆呆傻傻的坐在床上,自己艰难的穿上裤子。侯坤的话我听懂了,可我却没想明白。以前我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所以接待的客户全文质彬彬斯斯文文。我知道侯坤挺照顾我,有为难的事儿他能挡会替我挡了……但我真的没想到,侯坤背地里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 DEW出高台的女人在开始工作前,都需要高层领导验货。说白了,就是新来的鲜货儿让几个股东免费睡。我是一年前来的,当时验我的人正是侯坤。 从古至今笑贫不笑娼,世上永远不会缺少女人干这行。处女也好非处也罢,侯坤什么女人没见过?即便我是处女,也丝毫没能引起他的兴趣。而且在成熟的男人眼中,处女完全是愣头青,麻烦还没有趣味。 侯坤真正注意到我,是在一次帮派聚会上。 那次,是侯坤和其他家夜场抢生意。实际上,就是鸿门宴。为了不让对方的人起疑,侯坤带去的小姐都是新面孔。开始一切顺利,该吃吃该喝喝……可等到提起场子管辖的问题时,双方一语不合,打了起来。 侯坤大风大浪见惯了,他自然不会害怕。但小姐们却没见识,全都吓的满场跑。只有我老实的坐在椅子上没动,静静等着侯坤的人把对方的人灭掉。 “你叫什么名字。”完事儿后侯坤问我。 我轻声说:“向晚。” 侯坤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甚至纡尊降贵为我把脸上的血渍擦掉。在侯坤看来,DEW的人应该有这种处变不惊的精神……侯坤不知道,其实我当时是吓的不能动了。 不管怎么说,那次之后侯坤算记住了我。有大老板罩着,我的生意比以前好做多了。每天3万进账,基本不成问题。在DEW工作一年,我在市区内屯了三套房子。不说是千万富翁,几百万我是有了。 经理台长妈妈桑,DEW大大小小的官员对我明示暗示的不少,他们都清楚,我是被大老板侯坤看上了。不过碍于坤嫂的面子,谁都没先点破。 侯坤不说,我自然乐得装糊涂。可侯坤今天说了,我肯定是要给个说法的……正在我左右为难时,沈艳霞回来了。 沈艳霞收藏的水晶瓶瓶罐罐全被侯坤砸了,她进屋看着满地的狼藉,心疼的敢怒不敢言。侯坤不讲理惯了,屋主回来他反而理直气壮的问:“你来干什么?” “坤哥。”沈艳霞笑笑:“这里是我家啊!” 侯坤气糊涂了,他脸上略微尴尬,轻咳了两声,掩饰着说:“我他妈的还不知道是你家?你今天不用工作了?谁允许你回来这么早的!” “坤哥,你忘了?”沈艳霞憋笑憋的满脸通红:“我今天帮向晚请假的时候,是你和经理说让我早下班回来照看向晚的……你忘了?” 侯坤彻底的恼羞成怒,他一脚踹翻了沈艳霞的梳妆台,骂道:“我他妈的还能不记得自己说什么?操!滚开!我要走了!” “向晚。”侯坤走到门口,他警告着对我说:“明天晚上开工之前,你要是还不告诉我……” 侯坤瞪了我一眼,他转身离开了。 见我没说话,沈艳霞犹豫着开口:“今天晚上,安年成来DEW点你了。” “你怎么说的?”我佯装镇定的问:“别人知道这事儿吗?” 沈艳霞摇头:“不知道,我自己在化妆间时安年成找来的……我说你今天休息。” 沈艳霞看看自己一屋子的碎片,惋惜道:“你真是我亲姐姐,你没事儿惹侯坤那祖宗干嘛呀!他问什么,你老实说不就完了。” 我不供出安年成,倒不是我想保他。我主要是害怕事儿闹大之后,木清晨会知道。受苦受疼我不怕,我唯一怕的,便是我爸妈或者木清晨受伤。 侯坤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也管不了。因为侯坤高看一眼便以为自己怎么着的想法,我肯定不会有。我就老老实实的出我的台赚我的钱,其他人其他事儿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我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却完全想不出如何应付侯坤……让我没想到的是,没等侯坤找来,坤嫂倒找上门来了。 鹧鸪天 说: 今天估计写不完鸟~~~我哭…… 006 被小三 在外面混的人基本都知道,坤嫂是比坤哥还难缠的人物。DEW刚建起来那会儿,方方面面全靠坤嫂打点……这也是坤哥说不能和坤嫂离婚的原因之一。 至于还有什么其他原因,那恐怕只有他们两口子知道了。 坤嫂来的时候,沈艳霞正好在家。她见到坤嫂,足足愣了10多秒钟才想起请坤嫂进来。坤嫂穿着皮衣牛仔裤,DIOR的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坤嫂比坤哥大3岁,今年她已经35了。可从外貌打扮上看,坤嫂却一点不输25的小姑娘。 我刚打算起身,坤嫂客气的摆摆手:“行了,不用见外了。我来是有几句话跟你说,说完我就走。” “坤嫂你先坐!我出去买点东西。”沈艳霞很识时务的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坤嫂两个人,我心里紧张的要命。坤嫂摘下墨镜,她脸上文的眉毛和眼线乌黑。坤嫂开门见山的对我说:“侯坤回家跟我说了。” 言多必失,我又不知道侯坤怎么说的,索性静静等着坤嫂的后话。显然,我的沉默是正确的。坤嫂下面的话,我完全没有听懂。 坤嫂说:“梁文涛的麻烦,谢谢你帮着解决了。为DEW你受委屈了,想要什么做补偿,你开价好了!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梁文涛和侯坤一样,也是占据一方的大哥。梁文涛和侯坤又不一样,梁文涛要比侯坤后台硬。听说前一阵子梁文涛看好了DEW这块肥肉,为此坤哥坤嫂很伤脑筋。给,舍不得。不给,又斗不过梁文涛……不过以坤嫂现在的态度来看,八成梁文涛是侯坤打的幌子。目的,无非是侯坤想要将小三我合情合理的拿到台面上。 坤嫂把“无论什么要求”几个字儿咬的很重,侯坤的意思她不可能一点不明白。作为正妻,她有正妻的无奈。而我当前的处境太被动,彻头彻尾的是被小三了。 男人想要出轨找小三,他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我是获利的那方,但同为女人,我难免为坤嫂感到心寒。 人家老婆找上门,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太好受。我笑的牵强,婉言拒绝:“谢谢坤嫂,我不用什么补偿。” “我说话你是不是没听明白?”坤嫂以为我再试探她,她不耐烦的说:“我已经说了,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总不会想让我和侯坤离婚,你来坐我的位子吧?小姑娘,你的胃口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也没那么大的胃口,我只是想老老实实的赚我的钱过我的日子…… 如此而已。 “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我的控制,现在怕是不走都不行了:“坤嫂,如果你能帮我的话,你能不能帮我离开DEW?” 坤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解的挑眉:“你想离开?” “是的。”我语气诚恳:“我希望你能帮我离开。” “为什么?你这是玩什么花样?等着侯坤来,你好说是我逼走你的,是么?你当我皇甫明月傻吗?”坤嫂不留情面的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侯坤对你按的什么心思,也别跟我说不是你怂恿侯坤这么做的。整个DEW都知道你和侯坤的关系,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坤嫂,我生病了……” “哎呦喂。”坤嫂不屑的打断我的话:“宫心计演玩了,现在开始走韩剧路线了?” 虽然坤嫂不信,但我说的却是事实:“我得了癌症,晚期。如果不是来DEW挣钱续命,估计我早死了。我来DEW出台,就是为了给我爸妈攒养老钱。我爸妈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只能在临死前用这种方式回报他们……我不想抢坤哥,我也不想撼动你在DEW的老板娘地位。我能有个安静点的地方等死,我已经很知足了。” 坤嫂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半天,似乎她竭尽全力想要证明我在撒谎。我坦坦荡荡的给她看,大概过了能有2分钟的时间,坤嫂问我:“侯坤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我摇头:“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坤嫂从包里拿出根烟,她一边给自己点上一边说:“你得的不是肺癌吧?行吧,即便你得的是肺癌,你也不差这么一星半点了……癌症晚期,你还有多长时间能活?你靠这种方式挣钱,你爸妈会收吗?” “医生说,要看癌细胞发展的速度。能活多少时间,全凭我的造化。”我苦笑,坤嫂说的正是我长久以来所担心的:“暂时先不告诉他们吧!钱我会留给信得过的人,等我父母急用钱再想办法送过去。” 坤嫂吞云吐雾,她脸上的表情我看不清楚。抽了一根烟,坤嫂这才爽快的说:“行!我送你走,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只要别让坤哥找到我就可以了。”侯坤做的事儿给的照顾我很感谢,但我真的不想介入到他们夫妻之间:“我打算跟DEW的生活一刀两断,以后都不见这面的人或事了。” 坤嫂啧啧嘴,她没有同意也没否定。临走之前,她要了我的电话,说一周后给我消息。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的过坤嫂,但除了她我似乎又没人可以信任了。沈艳霞问我坤嫂跟我说了什么,我犹豫许久还是没告诉她。 有时候,知道的事儿少并不见得是坏事儿。知道的多,反而麻烦。 我的胳膊已经复位,但却伸不直,弯不了。身上绷带没拆,我上街很难不引起围观。可三天后,学校打来电话,我又不得不回去。 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出门。 从和木清晨分手后,我便没再见过他。他过的好不好,我完全无从得知。我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街上邂逅、意外碰面…… 假设过很多种情形,我却从没料到会是在我最窘迫的时候和木清晨遇到。 鹧鸪天 说: 向晚在我许多故事中,零零星星有提到过~这个故事,最早是我大学生病那会儿构想出来的。可能我的想法比较极端,我当时想,要是自己得了绝症,我就去当小姐给父母挣养老钱~失独,真是中国社会最悲哀的事情~哎~继续码字~~~ 007 万万没想到 和木清晨的事儿,我该从何说起? 我妈妈和木清晨的妈妈是发小,她们俩人都是军区文工团的一枝花。只是后来我姥爷文革的时候受到了波及,所以我妈妈并没有嫁的很好。木清晨的妈妈嫁到了军区,而我妈妈则嫁给了身为工人的我爸。 女人的命运往往是那么的好笑而又无奈,决定她们命运的很多时候并不是她们自己。我妈妈和木清晨妈妈,估计是印证了那句红颜薄命的老话。作为文工团里最美的两个女人,她们两个的生活却是最坎坷的。 我妈妈在物质生活上,一直都处于极度匮乏的状态。而木清晨的妈妈,她属于强烈精神空虚型的。精神空虚的木妈妈经常叫我妈妈去军区陪她,当时我年纪小,家里条件不好,我妈妈便每周都带我去木清晨家洗澡。 木清晨的爸爸经常不在家,这导致了独子木清晨胆小懦弱的性格。而我自小是个傻大胆,常年天不怕地不怕。木妈妈说我俩的性格可以互补,所以她经常接我去她家里。 三四岁的时候和木清晨一起玩,他动不动就哭了。开始我还想着保护保护他,可后来我也总忍不住想逗木清晨哭。为这事儿,我妈妈经常训我:“晚晚,你怎么回事儿?你跟清晨好好玩,别总欺负他。” “妈,你不知道。木清晨哭的时候,可漂亮啦!” 世间的事儿,有时候有因未必有果,但有果却必然有因……自打和木清晨分手之后,我每流一滴眼泪,我都觉得是在偿还木清晨。 现在木清晨站在我的面前,我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同他说什么好。还是木清晨先开的口,他哑声问我:“晚晚,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我敷衍着撒谎:“前几天,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即便我这么说,但木清晨的视线一直盯在我的胳膊上没移开。 从十六岁起,我再没和木清晨这般陌生过。不和木清晨说话的感觉,比安年成揍我还难熬。一年没见,木清晨瘦了也黑了。虽然还是娃娃脸,大眼睛,可经过一年的锻炼,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根本变化。 我轻咳了两声,木清晨抬头看我。 “我还有事儿,”我想离开,但是腿却迈不开步:“我们导员给我打电话,我……” 话说了一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你让我们导员给我打电话的,是吗?” 木清晨点点头。 估计是习惯了,在木清晨面前我总是会母爱泛滥。我是女子汉,木清晨是男姑娘……我控制住想要抱他的冲动,满嘴酸涩的问:“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我现在胆子大了。”木清晨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他坚定的说:“晚晚,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不怕黑,我也不怕老鼠。你想去坐海盗船?大摆锤?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 木清晨的话里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但这一句话却也直接捅在了我心窝子上。 我生病的事儿,木清晨不知道。我坐台的事儿,木清晨也不知道。为了能跟木清晨分手,我哄着骗着让他当了兵。我跟木清晨说,我不喜欢胆小懦弱的男人。我跟木清晨说,我想找个爷们点的男人当老公……就这样,我连蒙带唬的将木清晨骗进了兵营。 新兵第一年是没有休假的,借此机会,我直接跟木清晨提出分手。 开始我构思的很好,木清晨去当兵,我在城里赚钱留着给我爸妈养老。等到木清晨当兵回来,我差不多也死了烧了。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和木清晨碰面提分手的场景,光是想想我都忍受不了。能活到木清晨告假,这是我自己万万没想到的。 我不能给木清晨答复,此时此刻只要一开口,我立马能哭出来。手里的包被我丢下,我撒腿往后跑。 木清晨追上来,他不能抓我的胳膊,唯有绕到我的身前挡住我。我尖酸刻薄惯了,对着木清晨更加不留情:“木清晨,这是干嘛呢?演琼瑶呢?咱俩已经分手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不同意。”木清晨固执的拦路不让我走:“晚晚,你说要分手,我不同意。” 我收起自己伤感的情绪,满不在乎的说:“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啊?我不和你在一起了,就是不和你在一起了……” “我不管,我不同意你分手。我不同意,晚晚你别想和我分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木清晨怎么也变不成别人,说两句话,他的声音里又带着哭腔:“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在部队里,我每天都想回来见你。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晚晚,我好想你。” 我抽下鼻子,无所谓的说:“得了吧!木清晨,咱俩在一起不合适!我以前喜欢你是因为我小,我不懂事儿。可我现在成熟了,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男人了……木清晨,我不爱你了。” 话说完,木清晨站在我面前哭了。长卷的睫毛上挂了泪珠,唇角跟着委屈的弯起。木清晨只要一哭,我心肝都揉碎了似的疼……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 木清晨不在的时候,我还能硬起心肠拒绝他。木清晨站在我面前,我内心又犹豫的挣扎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跟木清晨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 想法一出,我自己立马否定了。要是这样,那还不如让木清晨恨我。如果他以后的日子都活在我死亡的阴影下,恐怕我会更加难受。 我不舍得让我爸妈成为木清晨的包袱,我也更加不舍得自己成为他的负担。可我的脚下跟生了根一样,怎么都迈不开步。 怔怔的看着木清晨哭,我心里疼的几欲昏厥。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年成从一旁的拐角走了过来。当着木清晨的面,安年成直接揽过我的额头吻了一下。 气氛急转直下,满脸带泪的木清晨举着拳头要揍安年成。领子被抓,安年成也没躲。面对满脸愤怒的木清晨,安年成笑说:“向晚,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鹧鸪天 说: 万万没想到,我又要改稿子。万万没想到,我月底又没写完黄粱…… 为了更新能顺利进行,我求大家别打死我…… 008 冷暴力 木清晨在说什么,安年成又在说什么……我听着他们争锋相对,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累,特别的累。那种无力的疲倦深入表皮,在每次深深浅浅的呼吸时,变本加厉的更加彻骨深刻。 穷养儿子富养女,我和木清晨的教育完全是相反的。所以很多时候,木清晨的想法比我浪漫,而我的想法则比他务实。如果说一年前的我,没准会当场崩溃。但现在的我,已经看透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在木清晨拿出求婚戒指时,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跟着安年成走了。 我走的特别干脆,连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狠心。面无表情的走了五条街,我左手边的安年成才戏谑的说:“木清晨已经不在后面了。” 我没说话。 “果然最绝情的是你这种婊子!”安年成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给自己点上,他叼着烟,眼睛微眯:“没有钱,木清晨在你那儿也连个屁都不顶了,是吗?木清晨居然买了那么大的钻戒……估计他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 我停下步子,冷声问:“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啊?”安年成得意洋洋的吐了口眼圈,哼道:“木清晨他妈不甘寂寞,趁他爸不在家偷人。结果一不小心,被木清晨他爸发现了……木清晨他爸妈闹离婚,他妈和奸夫一起搞垮了他爸的公司。木清晨可不再是木家的大少爷公子哥了!” 我低头去看,掌心里面粘稠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力太大,指甲已经刺进肉里面去了。神经早已麻木,我一点疼的感觉没有。 安年成看愣了,他语气不太好:“装什么情深不寿啊?刚才甩人的时候绝情的眼皮都不眨,现在这是演给我看呢?” 无论安年成说什么,我僵硬的脸上都给不了他表情:“给我根烟。” “给你。”安年成把烟盒丢给我,他哼道:“行了,你也算是帮我羞辱过木清晨了。在DEW扫我面子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了……咱俩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 我没看安年成,甚至等他离开我都没开口。我像没有骨头似的,跌跌撞撞的靠在路边的商场砖墙上。脱臼的胳膊不怎么太好使,我抖着满是血的手指去拿烟。 在唇马上要碰到烟嘴时,我控制不住的想要哭。脸上肌肉刚一颤抖,又被我强压着按下。反反复复几次,橱窗的反光镜面上是我扭曲到哭笑不得的表情。 软弱的木清晨,他要怎么面对自己家分崩离析的现状?胆小的木清晨,他怎么能承受了自己生活的转变?如果这个时候我跟他在一起,恐怕只是会加大他的负担吧……我丢下手里的烟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街上人来人往,可我一点不在乎。心疼的感觉让我几乎崩溃,我恨不得立刻有辆车把我撞死。 估计求死的念头太强烈,我竟然真的走到大街中间去了。 停在车道上,我再没走。天意弄人,估计就是在说我……我不想死的时候,老天让我得了绝症。可我现在一心想求死,空荡荡的街道上却一辆车都没有。 “你他妈的有毛病吧?”去而复返的安年成出现在眼前,他掐住我肩膀脱臼的位置,恶声恶气的说:“想死你怎么不去跳楼去割腕?那死的多快啊!” 安年成大力的将我推开,我跟片叶子似的,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我坐在地上没起来,安年成气的围着我不断叫骂。没多一会儿,我们两个周围围了不少人。 路人以为安年成是我的男朋友,他们愤愤不平的指责道:“你女朋友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跟她动手?你也太渣了吧!” 安年成趾高气昂惯了,估计他从来没被人如此指责过。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他难免脸红尴尬。安年成气急败坏的挥手骂说:“滚滚滚!走你们的路!少他妈的管闲事儿!” “你还有理了啊?”路人中有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挺身出来跟安年成理论:“男人打女人,我都为你感到丢脸……打电话!报警!这样的人渣,就应该丢进警察局里关几天!” 安年成跟我不一样,他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背地里人五人六人模狗样的,但脸面对他们这类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前,安年成弯腰扛起我,迅速离开了人群包围圈。 我没说话也没反抗,事实上,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什么了。我没了贞操,我丢了木清晨,估计没多久我又会没了命……世界上,真的没有哪些会让我在乎了。 安年成把我放在他的副驾驶上,我便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在我视线所触及的世界,全都是一片死寂。 开车后,车上的安全警报一直提醒着要系安全带。安年成呵斥了好几声,我依旧没有反应。对噪音忍无可忍的安年成最后妥协,他把车靠到一边,亲自给我扣上了安全带。 “木清晨又不是死了,向晚,你哭谁的丧呢?”安年成不断的说着狠话刺激我:“木清晨以前经常和我们吹嘘,他说你和我们认识的女人不一样……我没看出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差别啊!一样的薄情寡义,一样的贪慕虚荣……喂,向晚!你他妈的给我说话!” 暴躁的安年成将车开到了南山的山顶,在我拉开门下车前他把我按在了副驾驶上。 “呦呦呦,你想干嘛去?”安年成硬梆梆的胸膛挤着我,他开口说话,周围的薄荷味儿浓郁:“向晚,你以为我是来成全你跳崖的吗?” 我没有焦距的看着安年成,无声以对。 受不了我冷暴力折磨的安年成彻底发了疯,他扯掉我身上的绷带和衣服,整个人姿势别扭的跨坐在我身上:“向晚,你不说话是吧?你不理我是吧?一会上完你,我就把你丢在游人最多的山道上!我看到时候,你会不会求我!” 我冷漠的看着安年成脱掉裤子,又冷漠的看着安年成进入我的身体。 没有任何的前戏,下身干涩的要命。我疼的眉头紧皱,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鹧鸪天 说: 等我明天也弄弄这个红包哈~我感觉还挺好玩的~~ 大家晚安~~我去写更新改稿子~~苦逼的我…… 009 曾经,少年 安年成也好,木清晨也罢,像他们这种少爷,都是需要人惯着的。他们自小生活养尊处优,所以他们受不了外界带来的丁点儿委屈。安年成和木清晨,他俩唯一的区别是,木清晨受到委屈时他选择难为自己。而安年成,他受委屈时他会选择难为别人。 越过安年成的肩膀,我透过天窗看到外面的云层。现在明明是秋季,却丝毫没让人感觉到秋高气爽。空气闷热,带着几分憋窒。我像死人一样躺在安年成身下任由他摆布,内心祥和而又安静。 在八岁之前,我也经常摆布欺负木清晨。虽然我自己并没有印象,但听我妈讲说,我那个时候十分的霸道。 木清晨的妈妈一直想着将木清晨培养成谦谦君子,没承想她用力过猛,木清晨直接变成了文弱书生。 我常年是风风火火的在前面跑,木清晨总是一脸无奈的跟在我身后。八岁那年,我带着木清晨去坝上玩,他却说什么都不肯。我气不过,自己跑了上去。结果坝上有没融化干净的碎冰,我一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 木清晨吓坏了,他哭着跑回家找大人求救。我爸来找我时,我已经昏了过去。被送到医院后,我右手手骨摔断打了好几个钢钉。 因为户口的问题,所以我必须要回到户籍所在地上小学。出院之后,我家立马搬了家。上小学的五年间我在外地,直到初中回来前,我再没见过木清晨。初三的时候我奶奶去世,爸爸继承了奶奶城区的房子。我的户口迁回来,学籍也跟着一起迁了过来。 再次见面,我依旧风风火火的,可脾气却比过去好了很多。最起码,我是个大姑娘了。八年未见的木清晨,他仍然是腼腆羞涩。除了外形上辨别不出,我们俩的性格可以说一点没变。 周末,我妈妈还是会带我去木清晨家洗澡。只是跟过去不同的是,木清晨妈妈很少在家。16岁的我已经有了廉耻之心,私下里我和我妈提过很多次,不要再去木清晨家洗澡了……可我妈却并不觉得什么,她对我说:“为什么不来呢?有什么不好的?我和木清晨妈妈的感情,不是你小孩子能理解的。” 行吧,我是不能理解,但我坚持认为总去别人家洗澡的行为是不好的。我尽量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我妈,周末的时间基本上被我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不是和同学上街,就是跑到学校图书馆自习。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连续三个周末没去后,木清晨竟然跑到学校来找我。估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的景象……木清晨穿着省重点的七中的校服,他状似无意的在我学校门口绕了好几圈。 等到我下楼的时候,他表情浮夸的表示着惊讶:“晚晚,你们周末也上课吗?” 木清晨的声音发柔,他叫“晚晚”,尾音总是会不自觉的轻挑。我喜欢听他叫我的名字,所以每次他叫我时我都忍不住发笑:“木清晨,我在楼上都看到你了……你是来找我的?” “哦。”木清晨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红霞,他不自觉的将手掌缩到校服袖子里,说:“你好长时间没来我家了,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病了?”我不明白木清晨的想法是从何而来。 木清晨没说话。 事实上,没多久之后我也不说话了。我们都是大孩子了,疯玩打闹肯定不合适。背上书包,我们两个肩并肩一起往家走。偶尔有路过的大人嘀咕一句“这么小就开始谈恋爱”,惹的木清晨脸上红霜未散。 等把我送到家门口,木清晨轻声细语的说:“晚晚,以后周末还来我家玩吧!” 木清晨脸上的表情委屈,好像我要说“不”他便能哭出来一般……我能拒绝我妈,但我怎么都不忍心拒绝木清晨。于是在我妈诧异的目光中,我别扭的提出周末会和她一起去木家。 十六岁的年纪,终归是太小了。不明白什么是爱,也不清楚什么是喜欢。反正我总是没心没肺的,我是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可能木清晨了解自己的爱意,他却太羞于说出口了。 “木清晨你好。” “晚晚你好。” “木清晨再见。” “晚晚再见。” 有两年的时间里,我和木清晨每个周末都要在他家的大房子里见面。我们的对话简单直白,除了打招呼,基本没有其他的交流。 关系真正发生转变的,是高一那年的暑假。当时马上面临着分文理科,而选择文科的木清晨英语和语文很差。木清晨的妈妈找我妈,说要我给木清晨补课。我妈想都没想,直接便答应了。 我只是普通学校的普通学生,让我给省重点的尖子生讲课,我实在倍感压力。害怕丢脸,第一堂课的内容我整整背了三天……果然不出我所料,以木清晨的程度,根本不需要我补课。 连着上了一周的课,木清晨可以说是答对了语文试卷上的所有问题。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说:“你这种程度还找我补课?你是来耍我的吗?” 木清晨坐在我的对面,他沉默着没说话。我气的扯过他手里转动的圆珠笔,冷声质问道:“少爷,在我身上找乐子,你很开心吧?你很得意吧?是不是觉得以我这种学习程度当你的老师很好笑?” “不是。”木清晨重重的抽了口气:“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 我嘴皮子厉害,说话语速快的不饶人:“不是我说的样子?那又是什么样子?是什么,你说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什么样的理由!” 木清晨抬头看我,他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推着我到座位上,吻了我。 “我喜欢你……”他说。 猛的从记忆里回过神,我大力推开压着我的安年成。身上淤青膏药体液混杂在一起,我厌恶的用手背去擦自己。 被我推开的安年成气急败坏的赏了我一个耳光:“向晚,你他妈的敢推我?” 我不受他的影响,呢喃自语着说:“向晚,你怎么这么脏啊……” “不用跟我装疯卖傻!”安年成跌坐回驾驶位上:“我安年成不吃你这一套!” 安年成裤子还没穿好,他就急不可耐的开车往山下走。等到半山腰的位置,安年成推开车门将我丢了出去。 我落在车上的衣服,全都被安年成丢到了车座后面。他冷冷的看着我说:“这辈子,我最受不了别人无视我……为了木清晨无视我,更加不能容忍。” 说完,安年成车速极快的开走了。衣衫不整肮脏不堪的我,被一个人丢在了秋风瑟瑟的盘山道上。 鹧鸪天 说: 啦啦啦,我是九思滴朋友,替她上传,大家晚安啦。 010 囚爱上上签(重口味) 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薄汗,微风一吹,我冷的哆嗦。这个季节爬南山的人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见我衣衫不整的被丢下车,路人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我是不要命了,我又不是不要脸了……姿势别扭的从垃圾桶里翻检出一块别人野餐剩下的破布围在身上,我光着脚往山下走。一边走,我一边掉眼泪。虽然心已经感觉不出疼,但我的眼泪却不自觉的涌出来。人群纷纷给我让开路,估计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而我,要是真的疯了该多好。 南山不高,可步行依然需要不短的时间。加上我现在腿脚不方便,移动的速度更加缓慢。直到天黑,我还没能走下山。天黑之后,游人渐渐的少了……我知道,这恐怕是要封山了。 一般情况下景区封山,是为了不让游人夜里上山而发生意外。而南山封山,是为了供城区里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来飙车。在侯坤还没注意到我那会儿,我出台时被带着来过一次。那场面,简直是淫乱不堪。 我想着找地方藏藏,可没等找好地方,我便被上山的一辆保时捷911拦住了。 “向晚?”站在逆光处的男人我看不清脸,但男人却很好的认出我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听声音,我觉得应该是张梁。等他走到光线里……果然是张梁。 我站在原地没说话,张梁脱下西装外套给我披上:“你被人抢劫了?用报警吗?” 见我不说话,张梁也不再多问。他弯腰将我抱起,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在车座上:“既然你不想说……不如和我回家吧!” 张梁长的文质彬彬,他的性格却跟长相截然想法。飙车、SM、血腥重口味,这些张梁全都玩的精通。张梁那个富二代圈子,很少有嗜好正常的人。什么偏玩什么,什么刺激玩什么。反正不缺钱,总归需要找点特别的来刺激自己。 在SM圈里,张梁是让人畏惧的腹黑型S。听说,没有哪个女人经他调教后不会心甘情愿变成他的性奴。据传早些年有一个当红女星因为调教后被张梁甩了,而精神崩溃到跳楼自杀。 就算不和张梁回家,我恐怕也会被其他的“怪兽”拖进林子里吃了……我的沉默被张梁当做默认,他笑的狡黠愉悦。 在夜里,张梁白森森的牙齿让我畏惧。我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有身体会给出本能畏惧的反应。 “向晚,我说过,你很有当M的潜质。”张梁趴过来在我的肩颈处嗅了嗅,他柔声说:“其实,就算你不跟我走,过不了几天,你也还是要和我回家。” 我匪夷所思的眼神逗的张梁发笑,他凑过来在我的鼻子上啃咬了一下,哑声道:“你不知道?坤嫂把你给了我,她说让我将你藏在自家的地下室,永远别放你出来……” 虽然在欢场锻炼一年,但我还是太年轻了。我太高估了坤嫂的肚量,我同样也太低估了坤嫂对我的恨意……居然会把我交给张梁调教,坤嫂恐怕是恨我入骨了。 “我不想去你家。”长时间没说过话,我嗓音沙哑的厉害:“我不想当M,我不想当性奴……张梁,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我求你别在折磨我了!” 张梁轻笑一声,他调转车身逆车流下山。张梁打电话给他山上的朋友,说晚上飙车他不去了。 挂上电话之后,张梁才回我的话:“我可以放过你。” 我还没等高兴,张梁又说:“不过下次求我之前,你要叫我主人。你求的委屈可怜,没准我会考虑答应你。” 张梁没有那份怜悯之心,我死不死,他根本不在乎。在张梁眼中,他只在乎猎物是否听话是否值得调教……很不幸的,这次我便是张梁的猎物。 对于SM,我心里极为恐惧。DEW有专门接SM活的小姐,她们不用天天出台。基本上我们出三天,她们才出一次。在更衣室里,接SM活小姐身上的青紫经常看的我心惊肉跳。 我虽然是傻大胆,可我还是怕疼的。 张梁毕竟是有钱人,他比较注重情调和气氛这些东西。上来直接撕衣服的野蛮性虐待不是他的菜,他喜欢用自己的手段驯服M。到了张梁市区内的别墅,他径直带我去了地下室。 地下一层,放着各式各样丑陋的性虐器具。甚至在地中间,还有一个一人用的铁笼子。我被张梁架着往前走,忍不住发抖打颤。 “不用害怕。”张梁动作温柔的将我头发上的枯叶摘掉,说:“你现在还不用住笼子,笼子是我给奴隶最高级的奖赏。我给它起名字,叫囚爱上上签……怎么样?好听吗?” 我抖着声音央求:“张梁,你了解我的,我对SM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放了我,好不好?你放了我,我这辈子都会感谢你的!” “啪!”张梁给了我一个耳光,他反手轻抚我脸上被打的位置:“我说了,叫我主人。” 我倔强的看着张梁,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张梁倒笑了,他实话实说:“向晚,你身上的反抗精神很大。可以说,你身上一点奴性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我还说你有当M的潜质吗?” “因为越强烈的反抗精神,越能激起S调教的欲望。”张梁随手扯掉我身上的遮羞布,他微凉的指尖在我身上滑动:“如果能把你调教成功了,那对我来说,是件极其有成就感的事儿。” 或许我的人生,注定要走下坡路了……我的心里一片悲凉。 张梁自顾自的接着说:“做奴隶,你现在还不够格。现在,你不过是我的一条母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我会把你调教成一条没有思想完全顺从,只听我一个人话的母狗。” “而你别想着拒绝我,”张梁亮出最后的底牌:“我听坤嫂说,你很孝顺父母?” 剩下的话不用张梁说了,他手里抓着我的软肋,我再也无力挣扎。 “刚被男人上完吧?”张梁将我推在地上,他一只脚踩到着我脱臼的肩膀,命令道:“母狗,现在,自慰给主人看。” 鹧鸪天 说: 明天继续更~稿子可算改完鸟~明天争取多多滴更新~大家晚安~么么哒~ 已有100人抢到红包 | 011 真伪(sm) “不。”我拒绝的掷地有声。 张梁加大了脚上的力气,我甚至都能听到胳膊脱臼的声响……张梁在我脸上吐了口痰,说:“母狗,你想不听主人的话?” 我疼的身体不自觉哆嗦,却还是硬着口气说:“圈子里都说,张梁公子的调教本领一流。哪怕是个纯S,都能被他调教成M……我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什么狗屁调教技术!跟言情小说里强取豪夺那些总裁一个手段罢了!” “你想见我的技术,现在还太早。”张梁不被我的言语激怒,他继续加大脚上的用力:“自慰给我看,马上。” 看我没有动作,张梁收回了脚。他转身去一旁的工具桌上拿起眼睛,斯斯文文的带上。 我是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会接受张梁的调教。而张梁似乎并不着急,他轻巧的拿起桌上的相机,问:“调教本身,其实是个很愉悦的过程。如果你接受,我们双方都会感到快乐……可你不接受,那只能让我自己感受快乐了。” “你如果不听我的,我会把你现在的照片拍下来,发给你父母。”张梁声音轻柔,却带给我十足的压迫感:“不仅你的父母,你父母的朋友,我会让他们知道你这一年在干什么。向晚,你在这个圈子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格的人。我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闪光灯一闪,我吓的不断往后挪。 往后退,也是没有用的。张梁既然看准了我,那我是怎么都躲不开……张梁确实能干出来这种事儿,我不顺他的心他会让我全家都活不下去。 在他们这些公子哥眼里,我们小姐连蝼蚁都不如。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弄怎么弄。一个不高兴,他们说不好会直接把我们掐死。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怪不了别人。从一年前我决定当小姐开始,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要自己承担。其实如果不是我命好被侯坤看上,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早应该开始了。 “我做,我做。”我伸手去挡张梁的相机,声音发哑的回他:“不要拍了,你的什么要求,我全部照做。” 在张梁眼神的提醒下,我不甘不愿的轻叫:“主人。” 张梁对我恭谦的态度很满意,他扬扬下巴:“母狗,开始吧!” 对于一般有SM倾向的人来说,张梁粗暴的话语和不雅的举动,都会引起M的性兴奋……可我是心理正常的人,张梁的话只是让我感到难堪和羞辱。 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我动作艰难的往自己下身摸去。被张梁这么盯着看,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母狗,感觉怎么样?”张梁没有因为我哭而心软,他冷酷的问着我自身的感受:“摸哪里让你觉得舒服……不准停!” 我一边哭一边摸着自己,却丝毫不觉得有快感。情绪紧张,下身干涩的厉害。手指伸进去,只剩下干涩的疼。 “给你!”张梁丢过来一个假的男性假体给我:“你从DEW出来的,该怎么用,你清楚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知道该怎么让男人快乐,这是我的工作。需要如何表演,我心里同样有数……在我的手碰到塑胶假体时,张梁轻咳了一声。 “谢谢……谢谢主人。”我低眉顺眼的说。 张梁命令道:“开始吧!”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的两个主体,其实工作性质都是相通的。 一个好的小姐,是需要高超表演天分的。小姐必须能充分了解自己的身体和掌控男人的身体,自己随时随地高潮,这不算本事。能拉着男人跟你一起随时随地高潮,这才算牛逼。 我虽然挣的钱不少,但是这种本事我实在是没有。沈艳霞曾经和我说过,我们小姐不能总想着有人惯着,就像是我们根本期盼自己只有在有欲望时出台一样……世界让很多人身不由己,我们小姐更是如此。 虽然我技术不好,可好在我还有点小聪明。现在这种情况下和张梁硬碰硬,我能死的要多惨有多惨。 尽量排除掉现在的气氛和场景,我将硅胶假体戴好套子,一点点深入到体内。真高潮我达不到,伪高潮我还是会装的。手脚费力的抽插5分钟左右,我尖叫着假装自己已经到了。 “主人。”我气喘吁吁的说:“我好了。” “是吗?”张梁从椅子上下来,他蹲到我的面前轻笑:“我要检查检查。” SM的最高境界,便是M在S面前没有任何秘密没有丁点尊严。张梁显然是要把我往那个方向发展,他动手扯出我身体里的假体,他自己伸手去感受我身体的状态。我下意识的想要合上腿,却被张梁大力的掰开。 “你在撒谎。”没有感受到我下身颤抖的张梁很不满意:“向晚,看来你明天需要点大剂量的调教招数了。” 张梁站起身,他睥睨的俯视着我:“母狗,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儿吧!” 我抖声说:“好的,主人。” 张梁没再看我,他拿好相机转身出去。等到门口的时候,张梁扬扬相机:“跟我耍花样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大门关上,地下室瞬间一片漆黑。 我心里惶恐不安,可却无能为力。我只有寄希望于侯坤,希望他能来救我……我甚至想好了,如果侯坤能救我,那我当他的情妇也没什么要紧的。 在反复的挣扎和焦虑中,第二天还是来了。早上9点多,张梁派人下来带我去吃饭洗澡。等到洗完澡后,张梁亲自拿着衣服来给我穿。 “母狗,主人给你穿衣服,你要说什么?” 张梁在我的胸前重重一拧,我皱眉说:“谢谢主人。” 只是简单的套了个超短的连身裙,张梁便示意我可以下床了。 “主人……”我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张梁不高兴:“主人,我没有穿内衣内裤。” 张梁掀开我的裙子看了看,他满意的点点头,解释道:“穿内衣内裤干什么?一会儿我跟在你的后面,在人多的地方,你就劈开你的腿给其他男人看你的下面……这是,室外调教。” 鹧鸪天 说: 这文写的真是辛辣重口味咩……我看大家对向晚这个反应不错呦~哈哈哈,是喜欢重口吗?明天继续~大家晚安~ 012 呕血 没用张梁拉着,我自己沉默的往外走。我先从屋里出来,张梁去车库取车。没多久后,张梁打车库开出来,他停到我面前摇下车窗:“母狗,滚上来。” 保时捷的门把手上反着生冷的光,刺的我瞳孔发疼。在张梁再次开口催促前,我动作迟缓的伸手去开门。 我的小腿上布满了青紫和划痕,没有裤子遮挡,伤口看上去十分狰狞。站在车道上,我仰头望天……仰望的是天堂,脚下的是地狱,那么我所处的,应该就是炼狱了吧? 谁救救我,谁都行,求你们救救我。 我能做的,只有祈祷。 还没等我拉开车门,后面突然快速冲过来一辆跑车!张梁刚想要回头去看,他的车被推着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上!撞击太过猛烈,车里的安全气囊都被撞了出来。张梁鼻梁上的眼镜一歪昏了过去,白色安全气囊上往下流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现在恐怕是我一辈子最幸运的时刻了,对我这种刮发票常年没中过奖的人来说,祈祷能够成功,简直是百年一遇。 幸福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我半天没回过神来。我站在车道上茫然无措的四下乱看,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直到后车车主扶着受伤的额头下来……我才发现,追尾张梁的车是安年成的。 安年成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他的黑眼圈极重,脸上也是倦容满满。看安年成兴师问罪的态度,估计他又是来找我麻烦的。 “你昨天晚上跟张梁走了?”即便安年成在撞张梁之前做好了准备,他的额头却还是磕破了。安年成站在面前,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我眼前全部的阳光:“向晚,你昨天跑的够快的啊!” 如果不是安年成强迫着带我上南山,如果不是安年成用一种屈辱的方式把我丢下车,可能我也不会被张梁抓来。我昨天晚上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安年成恶劣脾气导致的……可此时此刻见到安年成,我却丝毫怨恨都没有。 安年成来找我了,他是为我来的,我不用被张梁调教了,在临死前我保住了残缺不全的灵魂了…… 激动的情绪让我抑制不住,我拉着安年成衬衫胸口的位置,放声大哭。 一个能拉你上天堂的人,他总是会不费吹灰之力将你踹下地狱……还没等我高兴太长时间,安年成的一句话使我瞬间通体冰凉:“向晚,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是不是角色扮演的太投入了你?我真是低估你了啊!我以为你会学乖……没想到,你转身跑到别的男人那儿去投怀送抱去了!” 路边两车相连处开始冒烟,张梁油箱位置滴滴答答的往下漏油。张梁家的保姆听到声音跑出来救人,路人也掏出电话报警。 侮辱完我的安年成,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向晚,我们走吧!一会儿警察来了该麻烦了。” 安年成刚碰到我的手背,我条件反射般的赶紧避开。我擦掉脸上的眼泪,淡淡的说:“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 “你自己要干嘛去!”安年成绕道我身前,他额上的伤口不小,鲜血顺着他眼角和鼻梁的位置滑下:“向晚,我找了你一晚上,你一句谢谢完事儿了?” “你找我一晚上……我求你找我了吗?”我不屑一顾的冷哼:“不想就这么算了,那你还想怎么样?需要我赔人还是赔钱?事先说好了,赔钱我没有,赔人的话,我这儿只有烂货一个。” 安年成目光阴森的看着我,他眼底是一片冷然:“向晚,你倒是够直接啊!” 在警车到来之前,我动作迅速的离开。这次安年成没提出异议,他安静的和我一起走了。我扶着脱臼未愈的胳膊,安年成捂着受伤的额头,我们两个的造型怪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不知道安年成撞了张梁会惹多大的麻烦,但我想,无论多大的麻烦都是安年成咎由自取。我会感谢他无意之中救了我,可我不觉得安年成做的这些事儿跟我有关系。 再说,我和木清晨是一伙的。就算我和木清晨分手了,在对待安年成的态度上,我也还是会跟木清晨保持统一战线。 哪怕,木清晨并不知道。 安年成跟着我,那便让他跟着好了。跌跌撞撞的跑回沈艳霞家,我和安年成是一路无话。沈艳霞打开门的时候,她低呼了一声:“呦,这不是安年成少爷么?晚晚,你还真是总给我惊喜啊?下次我来给你开门,你能不能把奥巴马带来?” 我没时间跟沈艳霞闲话,我拉她进屋,急着说:“给我拿套衣服和几千块钱。” “你这是干什么去啊?”沈艳霞看了看安年成头上的伤,她又匪夷所思的回头看我:“你不会是……” 关上大门,将安年成留在了屋子外面。我自嘲的笑着对沈艳霞说:“我还能干什么?跑路呗!惹了点麻烦,城里是呆不下去了。不管谁问,你都说我昨天回学校以后没回来,记住了么?” 沈艳霞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那……这个……” “你和安年成什么情况啊?”沈艳霞不太放心的问:“你回来的事儿,他会不会跟别人说?” “不会的。”安年成这些少爷的心里,我揣摩的还是很准确:“他们这种人都要面儿!活的体面,对他们来说比命都重要。和我这种出高台的小姐牵连不清,他自己都觉得掉价吧?四处嚷嚷我的事儿,除非安年成是傻子。” “坤哥坤嫂来,你也要说不知道我去哪儿了。打死了都不说,记住没有?”腹部抽搐着疼,我不无讽刺的撇撇嘴:“霞姐,以后,你当我死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沈艳霞知道我一般情况不会说这种话,她忙找了衣服和现金给我:“晚晚,我这儿有张卡,是我接待的一个客人给的。他是高官,卡也是别人送的……他们那些官员你也清楚,他们的钱卡都做的比较隐蔽。即便他落马了,这钱也查不出来……我这张卡你拿着,有什么事儿,你留着应急。” 能换来沈艳霞这个姐妹,出一年的台也算值了……我接过沈艳霞的钱卡,眼睛有点酸:“霞姐,以后我不在DEW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你说什么呢!”沈艳霞不高兴的拍了我一下,她眼圈也变红了:“咱们姐妹花是白叫的呀!等你避过风头,咱俩还一起出台一起晚上夜宵!到时候,你可要请我吃烧烤。” 我极为用力的憋住自己的眼泪,又极为用力的点点头。 沈艳霞也是忍着眼泪,她一直避开我的视线没看我。害怕场面太过煽情,我赶紧换好衣服拿着包往外跑。 打开门,安年成还在外面站着。没去处理撞坏的车,他反而跑来责备我:“向晚,你没看到我额头受伤了吗?你就这么把我自己丢在外面?” 我没理他,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安年成不依不饶的缠着我:“哼,向晚,你还真是一次傍的男人比一次钱多啊?你口味够重的?张梁那个变态你都要?也是,木清晨没钱了嘛!他怎么还能供得起你这个……” “呕!” 安年成的话没等说完,我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伸手去摸自己的唇,细白的指尖上腥红一片……这已经是我知道得了癌症后,第二次吐血了。 “你……”安年成被我弄了个措手不及,他结结巴巴的问:“向晚……你这是怎么了?” 鹧鸪天 说: 明天继续~大家晚安~ 013 浮沉 大概是一年前左右,我第一次吐血。在体检时我查出了胃癌,而且是中晚期。 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无比的揪心。我的病,我不能告诉辛劳的爸妈。木清晨性格软弱,我也不能和他一同分担。所有的压力扣在我的脑袋上,我真的觉得自己要垮了。 我骗木清晨说我和同寝的女生去逛街,事实上,我每天都去医院做检查做咨询。放疗一次多少钱,化疗一次多少钱,病床一天多少钱,止疼药一针多少钱……做了无数的调查,最后我得出了结论。 这个病,我是看不起的。 木清晨家有钱,可我不能指望着管他家借钱过日子。我爸妈自己退休养老的钱都不够,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帮着想办法。我想的清楚,反正早晚是死,索性死的干脆一点。别到最后,自己死了不说,还拖累的家里千疮百孔。 带着这样的执念,我和木清晨分了手。带着这样的执念,我来了DEW出台。 DEW每个月挣来的钱,我一半花费在吃药维持病情,我一半存了起来。其他的小姐,像是沈艳霞这种没有养家负担的,她们基本全是月光族。欢场吃的是青春饭,可来的人很少为自己以后打算。 很少有欢场的女人能找到真爱,而她们似乎也看开了。不是被男人包,就是包男人。可以当做精神寄托的,是少之又少。有的人吸毒,有的人赌博,有的人滥交……她们经常劝我,人生苦短,存多了钱没用。 “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沈艳霞经常这么跟我说。 没生病前我的心态很好,钱这种东西,有就有了。没有,似乎也没什么要紧。可生病后,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钱很重要,没有钱我看不了病。钱一点不重要,我有了钱却还是救不了自己的命。 在名利场上浮沉了一年,直到今天第二次发病……我又一次迷失了,一种类似于懊悔的情绪翻涌滚上,几乎让我窒息。 我要死了,可我却有那么那么多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这样的念头,让我懊悔。 “向晚。”一旁的安年成用胳膊肘撞撞我:“是张梁伤了你?还是张梁给你吃了什么药?” 我眼神空洞的偏头看安年成,喉头处满是血腥气。我冷淡的开口:“滚,安年成,你和张梁一样,你他妈的也让我恶心。” 出乎我的意料,这次安年成并没有暴跳如雷。他痴痴呆呆的盯着我手上的血渍看,像是吓傻了眼。 我随意的用手抹掉嘴上的血,继续往前走。安年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掐着我的手腕拉我:“你应该去医院!走!我带你去医院!” “你有完没完!”我甩开安年成的手,站在大街上对他破口大骂:“别他妈的装了!你安年成会这么好心?你不是早就恨不得我这个贱人死吗?现在你能称心如意了,你还装什么圣母附体啊!” 安年成鼻尖上布满了汗,他咬着唇没动地方。 其实我心里清楚,安年成跟张梁不一样。张梁是真正意义上的恶人,冷血无情完全没有丁点的同情怜悯心。而从安年成找木清晨麻烦的手段就可以看出来,安年成顶多算是个被宠坏的大男孩。他只是任性妄为,还不至于十恶不赦。 “走吧!”我伸手叫车,另一只手死命按住胃部的疼处:“该干嘛干嘛去!你这种需要人供着的祖宗,不应该和我这种下贱的婢子混在一起。” 出租车停下,我拉门上去。正当我想关上车门时,安年成却挤着坐了进来。没时间和他你推我赶的玩矫情,我告诉司机开车:“去东城的老城区。” 东城的老城区,是我家住的地方。和安年成住的大院,仅仅一墙之隔。最近几年大院里的公子少爷都长大了,为了给他们的奔驰宝马让路,我们家的房子被城建划为了违规建筑。没有任何的补偿,近日便要拆迁。 虽然只是有一墙之隔,可墙里的安年成从来没见过墙外的破败。他们的眼中,只有大院的体面以及大院的繁华。外界怎么样,他们不想知道也同样不会关心。 所以,在出租车停下后,安年成脸上满满都是错愕的表情。 东城的老城区是平房,砖木结构的欧式建筑。听说在以前,大院是日军的指挥部。而大院外的平房,全都是给日本陆军军官家属准备的。后来抗战胜利,这些房子便都分了出去。 几经变迁,今时今日的老城区已是满目的疮痍。房屋未能及时修缮,看起来破破烂烂。小巷逼仄狭窄,垃圾遍地皆是。排污的管道里面流着黄色的臭水……跟在我后面的安年成,他几次发出作呕的声音。 我不明白安年成为什么没去处理刚才的交通事故,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着我。迈过坑坑洼洼的路,我敲门回家。 “晚晚!”我妈打开门后震惊了,她急着过来摸我的脸:“你脸怎么伤了啊?” “妈,我爸在家吗?”我刻意忽略掉安年成的存在,轻声问:“我有点事儿,想和你们说。” “你爸在屋里呢!他这两天出工伤,我怕影响你学习,就没告诉你。”我妈看了看安年成,见我没介绍,她也没问:“你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 听我妈说话,我眼泪不自觉的开始往下掉。我妈登时火了,她拿起门边上的笤帚要揍安年成:“混蛋小子,是不是你欺负我女儿了?你瞧你流里流气的熊样子!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们家没钱,我们家晚晚就能让你随便欺负!” “妈!”我拉住我妈,赶紧进屋关门:“跟他没关系,我不认识他。” 我妈奇怪的从窗户看了看站着没走的安年成,问:“真的跟他没关系?那他一直跟着你干什么?” “妈,我们走吧!”安年成不是我的问题,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妈拉着我的手来回搓揉:“你这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离开?离开能去哪儿?先不说咱家的经济条件允不允许,就是你的学业也……” “妈。”我从裤兜里拿出一沓现金,柔声打断我妈的话:“妈,我有钱,有很多钱。从今以后,你和我爸都不用受穷了。我爸不用做那些没有安全保障的体力活来供我读书,你也不用去那些阔太太家做家政而被羞辱……妈,你和我爸,你们能过好日子了,你们和我走吧!” 我妈担心的瞥了眼里屋,我知道她是怕我爸听见。我妈小声问我:“晚晚,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啊!你是不是要急死我,你才肯说!” “妈,我错了。”我委屈的嚎啕大哭:“妈,我去做小姐了。我不是给学生补课假期才不回来,我是在DEW出台了……” 014 自焚 我妈脸上的表情渐渐僵住,她嘴角抽搐了一下,问:“向晚,你说你干什么?” “妈,我在DEW出台当……” 话还没等说完,我妈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她颤抖着手,指我:“向晚,你跟我说,你在外面干了什么?” 我站在地中间,眼泪无声的往下流。我妈打我,我反倒觉得心里痛快些。事实上,我看到我妈此时的表情,我恨不得她打死我。撕心裂肺的疼楚,不知道是来自胃部还是心脏。我花了好大的力气,这才没昏过去。 屋外面的安年成听到声响,他趴在玻璃窗上往里张望。看到我脸上浮现的红肿,他情绪激动的敲着玻璃。因为门窗紧闭,安年成的话像是蒙了一层塑料纸:“向晚!你开门,我有急事儿和你……” 在安年成说出我的病情之前,我动手拉上了窗帘。我宁可让我妈恨我,让我妈骂我,让我妈打我……我也绝对不忍心让我妈知道,我活不长的事情。 我们是亲人,所以我们总想着为彼此承担痛楚。可等真的为对方承担上,我们才知道,这些分担来的痛楚,并没有从对方的身上转移走。 “怎么了?”我爸腿脚不方便,他躺在屋里喊:“是晚晚回来了吗?她为什么不进来?你们两个在外面说什么呢?” 我妈胡乱的应了两声,她脸色发白。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一般,我妈整个人瘫软在旁边的椅子上。 在安年成吵闹的敲门声中,我妈静静的问:“你在外面做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去年开始的。”我决定实话实话:“和木清晨分手没多久……” 我妈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她直接往我脸上砸。我也没有躲,杯上碎掉的玻璃碴划过眼睑,鲜血瞬间涌出来。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眼白,映出一片惨淡绯红的世界。 “向晚,你真不要脸。”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妈说话如此冰冷,冷的我遍体发寒:“如果早知道你这样,当年我还不如不生你。” “妈。”我噗通一声跪在我妈脚下:“对不起。” 害怕我爸听见,我妈哭的隐忍。她连训斥的话语都是压抑的:“我知道你们艺术学院的女生家都有钱,我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和你爸一直没让你过上富足的日子。我心里有亏欠,所以我总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最大程度的满足你的要求……可是向晚啊!这次不是妈妈不想原谅你,是你自己,你要怎么原谅你自己?” “妈……”我趴在我妈的腿上,呜咽的哭。 “向晚,一小我就教育你,做女孩子,你一定要自爱。你和清晨在一起,我和你爸特别高兴。虽然咱们家的条件比不上木家,可是你最起码够优秀够上进。现在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去出台做小姐……你让我怎么办?你让你爸怎么办?你觉得你靠出台赚来的钱,我和你爸能接吗?” 在我的哭声中,屋内响起不明显的房门磕碰,我和我妈全都噤了声。 我爸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虽然霸道,但是他却很维护我和我妈妈。如果说我爸知道了我出台的事儿,那我们家真是天翻地覆了。 其实我只是想在张梁和坤嫂找来之前,先带着父母离开。可我没想到的是,见到我妈后我竟然忍不住将真相说了出来。现在闹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我进屋去看看你爸,”在我家的危机关头,我妈总是会体现出女性独有的坚韧和刚强。她对我挥挥手,神采间满是失望的情绪:“门口那男人是找你的吧?我不想看到跟你工作有关的人和事儿,你立刻让他走。” 我妈说完话,也不再看我。她起身往屋里走,头都没回。 我按住胃部的疼痛,满头冷汗的去开门。还没等我出言轰赶安年成,他自己反倒冲了进来。 “你爸妈呢?”安年成焦急的问:“你爸妈去哪儿了?” 我拦住安年成的路,哑声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向晚,我是来跟你说正经事儿的。”安年成掏出手机递给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发现我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昨天晚上我忙着在山上找你,所以……” “滚滚滚!”我擦掉眼泪,恶声恶气的骂道:“我没功夫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无聊的短信,安年成,你现在给我……” 看我不听劝,安年成直接将手机举到了我的面前。屏幕的气泡对话框里面,一个未标注姓名的人写道:“明天中午左右,你安年成会跟随向晚一起去她家。到时候,你会见到向晚的妈妈。无论你用什么理由,一定要阻止向妈妈见向爸爸。不然的话,恐怕向爸爸和向妈妈有生命危险。吕诺。” 我不知道吕诺是谁,而安年成似乎也不太清楚。我后背猛的窜起一股寒气……不管这个吕诺是谁,她说的简直是太准了。 “向晚!”安年成掐着我的肩膀晃了晃:“你爸妈呢?” 如大梦初醒,我推开安年成赶紧往屋子里跑。推开我爸妈卧室的房门,床上的我爸妈已经烧了起来!空气中布满了纤维烤焦以及酒精燃烧的味道,熏呛的我泪涕齐流。 “快点!去打电话报警!”安年成比我冷静,他吩咐完我又转身去我家的厨房取水:“向晚!快点!” 我浑浑噩噩的去摸电话,但是没等走到柜旁,我便腿脚发软的摔在地上。 “向晚!”安年成忙着救火,对我他完全是分身无力:“你振作一点!快点叫救护车!” 我意识模糊的挣扎着起来,又意识模糊的去叫救护车。打过电话,我沿着柜门往下滑。我跌坐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安年成不断的往屋里端水泼水。 好在火势不是特别的大,可我爸妈身上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火熄灭,躺在灰烬水滩里的我爸音调清晰对我说:“向晚,我没你这个女儿。” 毫无预兆的,我再次呕了口血出来。没等他们询问,我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鹧鸪天 说: 大家周末愉快~晚安~向晚马上要完鸟~ 015 无法触碰 我是生生被腹部疼痛催醒的。 跟致命比起来,癌症衍生出的疼痛更加可怕。第一次吐血之后,我基本上每天都活在疼痛的阴影下。胃部乃至腹部的抽疼,剜心刻骨。在无数个夜晚,活活让我疼醒过来。 我努力睁开眼睛,病房棚顶耀眼的白光晃的眼睛发晕。眼皮合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掉进发里。 “你醒了?”安年成的声音,是少有的小心翼翼:“向晚,你爸妈没事儿了,你不要担心。”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喉头剧烈的滚动两下。安年成应该是看我,他话说的很轻:“你昏倒之后没多久,救护车便赶过来了。你爸妈身上的烧伤都集中在腿上,不算明显……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后植皮,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向晚,医生给你检查过了。”安年成略微犹豫,可他还是坚持问出口:“向晚,你是得癌症了,是吗?” “是,我是得了癌症。但是现在我还没死,所以你不用拿出人之将死的眼神怜悯看我。” 在我昏迷的时间里,安年成换好了衣服处理好了额上的伤口。上衣的黑白二件套让他的脸部线条稍显呆板,水洗色的牛仔裤裤脚挽起……如果安年成没对我做那些过分的事情,也许我会认为他是个英俊的男人。 既然事情已经拆穿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自私,我自利……我爱木清晨,可是我更爱我自己。我为了让自己过的好一点,所以我想挥霍掉最后的生命。” “你撒谎。”安年成静静的戳穿我。 “我为什么撒谎?”只有一滴,我眼里的泪便已经流干。再次睁开眼,我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我没有撒谎,从来没有。我去DEW出台,是我爱慕虚荣。我去做小姐,是我贪图享受……” 没等我说完,安年成直接打断我:“你撒谎。” “我没有!”我恼羞成怒,却只能有气无力的讽刺:“安年成,别用很了解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是个贱人,是个婊子!我跟全天下的妓女一样!不知廉耻又……” 这次安年成连反驳我都懒得了,他动作果断的过来俯身吻我。天竺葵男士爽肤水的味道浓郁,熏的我眼皮儿发沉。 “向晚,你不是这样的女人。”安年成的唇悬浮在我唇的上方,他鼻尖点着我的,他说:“从我见到你的那天起,你就不是那样的女人。” “你见到我的那天起?”即便安年成霸道的香气抢占了所有嗅觉,但我鼻腔里似乎已经被驱赶不掉的甲醛燃烧气息塞满:“安年成,我总共见过你几次?我跟你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哪次不是在床上?” 安年成面色尴尬,他眼神闪躲着没有说话。我手臂虚弱的推开他的脑袋:“走吧!安年成,你打哪来,便回哪去。我自己躺着等死,也挺好。不用可怜,不用同情。” “我把你的病情告诉你爸妈了。”安年成站起身,他的眸子里映出我陌生苍白的倒影:“向晚,你不应该不告诉他们你的病情。” “谁他妈让你告诉他们的!”我怒极攻心,低吼道:“你算老几啊?我的事儿,你凭什么擅作主张?” 我脾气暴躁语气恶劣……这些通通被安年成忽略掉,他抱着胳膊站在我病床边上,神色淡定:“擅作主张自作聪明的人是你吧?向晚,你生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妈和木清晨呢?木清晨性格虽然懦弱点,但他还不至于这么没种。” “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大喊大嚷过后,我只剩下急促的粗喘:“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得了富贵病,根本治不起……是,我要是告诉我爸妈,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治病。可我用他们卖命换来的钱多活个一年两年,我不一样会死吗?” “你把父母想的太简单了,他们给了我们生命,他们注定比我们坚强。”安年成执着的劝慰我:“向晚,是你太过偏执了。每个人,从出生开始便知道自己要死,可大家还不是在努力的活着?” 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我心情很平静:“木清晨不能理解我的生活,你也不能理解我的生活。像我和木清晨说我家的屋顶漏水了,他却问我为什么还要住在漏水的房子里。木清晨知道不好的东西必须换掉,可他从来不想钱的问题……我的人生已经看不到希望了,那又何必拖累别人?” “希望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安年成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和水果刀,他低头用刀划着苹果玩:“向晚,很多时候,换个角度看待人生,你的想法也很可能会发生改变。” 我觉得很累,我不想再说了。我闭上眼睛休息,屋子里只有安年成用水果刀刮割苹果的声音。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我有点昏昏欲睡。在我几乎忘了安年成的存在时,他突然把削好的苹果塞到了我的手里。 “看看吧!”安年成拍拍手掌,他在我错愕的眼神中走出病房:“向晚,你的人生,需要换个角度看看!” 直到安年成完全走出病房,我这才低头去看手里的苹果。 安年成的技术并不好,苹果被他难看的分割成红白两面。削掉皮那面的中心位置,歪歪扭扭刻上去红色的“向晚”。而红色那面的中心位置,是抠出来镂空白色字“希望”……安年成表达给我的意思是,向晚和希望的缩写都是“xw”。 我一边翻转着苹果,一边默默的流泪。暴露在空气中,白色的苹果肉渐渐变成难看的褐色。希望,现在对我来说恐怕是最奢侈的东西了。 天黑的时候,腹部疼痛突然变的剧烈。我忍受不住,整个身子都在病床上弓了起来。手腕处的输液被我拔掉,没有按压,鲜血顺着针眼流了满床都是。 病服里全是冷汗,好似我泡在水里一般。甚至,我都觉得自己是疼出幻觉来了。眼前的景象似幻似真……我清楚看到木清晨坐到我病床边上失声痛哭:“晚晚,你为什么生病不告诉我?” 鹧鸪天 说: 家里来亲戚,吃饭吃了好晚。祝各位大姑娘小媳妇,女人的节日快乐咩~什么节日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要爱自己~侦探文今天暂时一更吧,我还要去吃点宵夜,o(╯□╰)o,大家晚安~ 016 我深爱的你 “晚晚,你床上怎么这么多血?”眼前影影绰绰的木清晨为我按住了手背上的针眼,身体的触觉告诉我床边的木清晨是如此真实:“晚晚,你等着,我去找医生!” “木清晨?”我皱眉拉住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安年成告诉你的吗?” “安年成知道你生病的事儿?你居然会告诉安年成?”木清晨脸上满是悲戚:“晚晚,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你得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又不告诉我?” 木清晨的眼泪加重了我的腹痛,不想让自己当着他的面情绪崩溃,我努力将问题转移开:“我的病情……不会又是那个叫吕诺的人发短信告诉你的吧?” “是的。”木清晨皮肤白,他一哭,全身白里透着诱人的粉嫩。木清晨不断搓着我的手背,哭着说:“是那个叫吕诺的女人告诉我的,她告诉我你得了癌症……我不信她,她就告诉我来医院找你……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病了,呜呜……” 这个接二连三发短信爆料的女人到底是谁?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过叫吕诺的。 木清晨拿起我的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晚晚,你别和我分手。我不在乎你生病……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让我照顾你吧!” “不在乎?”我绝决的抽回手,说:“木清晨,你睁开眼睛看清楚!现在很多事情都变了!不是你一句你不在乎,所有事情便会回到曾经像一切没发生过……这一年,我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我们回不去了。” 木清晨固执的拉回我的手,他眼睛红的跟小白兔似的:“怎么会回不去呢?我们不是说过,我们一辈子相爱不离不弃么?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以前我们也分开过好长时间,可是后来我们又……” “那怎么能一样呢!”不想让以前的回忆被现在的经历玷污,我不耐烦的打断木清晨的话:“过去我们还小,我们什么都不懂。所以我离开好多年,回来的时候你还是自己……但是木清晨,现在不同了,我长大了,我成熟了。这一年没有你,我有过数不清的男人……所以我才说,我走了好远,你还站在原地这种话,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木清晨顽固的样子让我生气,他抽抽鼻子,拼命摇头:“我不管那些,晚晚,我爱你,我只是想爱你。其他的事情,我不会管,我也不想知道。” “可是我不爱你了。”我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木清晨,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你知道我什么性格。我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了。我说不爱你了……同样不会变的。” 木清晨哭的呜咽,无论我怎么赶他都不肯走。我手腕的位置被他攥红了,手背上豁开的针眼再次流出学来。 “滚!”安年成刚才削苹果的水果刀被我抓起,我冷冷的威胁木清晨:“走!以后都别让我看见你!反正我活不长了,你再来的话,我干脆立刻死了算了!” 木清晨的哭声变大,他松开手,满脸委屈的看我。 我的心跟他的脸一样起褶,但我仍旧坚持:“木清晨,我再说最后一遍。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要死要活都是我的事儿,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你不准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记住没有?” 看木清晨没有反应,我咬牙用水果刀去割自己的手腕。 我差点害死了爸妈,我不能再害死木清晨……利器割伤皮肤的刺痛让我大脑变清醒:“木清晨,走吧!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你就当我和别的男人跑了。” 木清晨眼睛瞪的通红,他突然发了狂。大力将病床边上的桌子踹翻,木清晨嘶吼着叫道:“行!行!行!我木清晨以后不见你了,还不行么!我发誓,我再也不见你了!” 喊完,木清晨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安年成切好的“希望、向晚”苹果掉在地上,被木清晨踩了个稀巴烂。我盯着碾碎的苹果,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吵闹声太大,病房外面围了几个看热闹的护士和病患,直到木清晨跑掉,护士们才敢进来给我处理伤口。 护士们虽然在忙着收拾病房处理我手腕上的伤口,可我能感觉出她们不断用余光往我身上扫。我闭上眼睛,努力把外界的是是非非隔离开……但我并未能成功。 因为,我爸妈来了。 我爸妈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他们两个脸上的伤疤遮挡不住沉痛。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住了,呼吸变的憋闷迟缓。不希望爸妈看到,我不着痕迹的将割伤的手腕藏到被子下面。 “晚晚……”护士们刚走,我妈立刻哭了。 “妈,爸,你们怎么来了?”我笑的僵硬:“你们身上也有伤,你们应该好好休息的……爸,你怎么不劝劝我妈?” 不仅我妈,这次我爸也哭了。我爸粗糙的手掌捂住脸,他哭的心酸:“晚晚,爸爸对不起你!你没有个好爸爸,你受苦了……你这傻孩子,你干嘛什么都自己扛?我和你妈一把年纪了,我们怎么不是活?我们一把年纪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和你妈还能活吗?”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爸的话,我坐在病床上哭了个畅快淋漓。我爸妈行动不便,我们三口姿势怪异的在一起抱头痛哭。 一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放松。虽然今天经历了不少的苦难波折和心痛,可这些在我看来却是值得的。爸妈温暖的拥抱将我从长久的惶恐和无助中拖出来……安年成说的是对的,爸妈,他们比我想象的要坚强的多的多的。 “孩子,你以后安心养病。”我妈为我擦掉眼泪,她慈爱的看我:“不管有什么事儿,都交给我和你爸。你想去哪儿,你想做什么,你都和我们说。” 我摇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尽快离开……因为我的工作,我得罪了城里一些比较麻烦的人物。我们一定要尽快离开,不然,恐怕要出事儿。” “好。”我爸揩揩鼻子,哑声说:“你说怎么办,我和你妈都听你的!” 我趴在我妈的肩膀上,内心一片祥和。我爸妈原谅我了,哪怕现在让我去死,我都不介意。 越过我妈的肩膀,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安年成。 安年成健壮的身子拉出修长的影子,像是感觉到我看他一般,他回头咧嘴对我笑,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很难得的,我竟然觉得安年成的笑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鹧鸪天 说: 明天继续~我去写侦探思密达~ 017 some people search foreve 烫伤愈合的比较缓慢,我爸妈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为这件事儿,我愁得眼睛都红了。张梁或者侯坤坤嫂,他们中任何一个我都惹不起。如果说他们来医院找我的麻烦,恐怕我完全无力招架。 再说我们家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一些,我爸妈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刺激了。 为了准备随时随地能跑路,我坚持没有接受治疗。除了正常的营养药,我连止疼针都没打。 每天看我疼的咬牙切齿,我爸急得要命:“晚晚,你不想浪费疗程,你先打点止疼针也是好的呀!你说你疼成这样,你也不能一直忍着啊!” 我忍着,我不打。可能我想法一直比较奇怪,像是当初去DEW出台,像是现在不打止疼针……我其实想的很简单,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切身感受自己身体是怎么被癌细胞侵蚀的。 不过这些我不能跟我爸妈说,我要是照实说了,他们又会伤心难过好久。我说不打针,他们只是当我撒娇。后来听医生建议暂时不用接受止疼针剂,他们才作罢。 我们一家三口在医院住的一周时间里,木清晨来过几次,可我一次没见。每次木清晨来找我,我就叫医护把他拦在病房外面。 跟我的铁石心肠比起来,我妈更容易心软一些。木清晨来,我妈都会偷着去看。看完,她回来给我讲:“木清晨那孩子还真是固执,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走……晚晚,你不见见他吗?” “不见,说什么都不见。”我算想好了:“以后我死了,你也千万别告诉木清晨我葬在哪里。妈,你让我清净清净吧!” 我妈叹气:“你们两个一直好好的,晚晚,你何必把事情做绝呢?安年成来你见,木清晨来你却不见……你不会是喜欢安年成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翻个身不再看我妈:“我只是想死的安生一点罢了。” 我妈推着轮椅出去了,我知道,她是怕哭被我看见。 要死的是我,可我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我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摆出哀伤惆怅的表情,这实在是让我心烦。好像他们不提醒我,我就不记得自己得绝症似的……我会见安年成,倒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只是在所有人中,唯一不拿我当死人看的,便是安年成。 安年成来看我,他不会带那些送病人的温和康乃馨。他买给我玫瑰,而且是没有剪掉刺的玫瑰。我第一次接过来红艳艳的花时,甚至还不小心被刺扎伤了手。 我笑着讽刺他:“安年成少爷,你是不是车祸赔给张梁太多钱了?你现在已经穷的连剪刺的玫瑰都买不起了?” “你不觉得带刺的玫瑰很像你吗?”安年成笑的不正经,他的歪理邪说一大堆:“不管花开的多美丽,你还是有刺的。” 安年成说的我伤感,我眼神哀戚的翻看着玫瑰花:“就算有再多的刺,就算再坚强,是花终究要枯萎的。” “向晚……晚晚。”安年成变换了称呼,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你记得吗?你以前见过我,在大院的时候。” “不记得了。”我记不起和安年成有关的事儿,我也同样避免想起跟木清晨有关的记忆。我转而问:“张梁的事儿怎么样了?你撞了他,会不会惹上麻烦?” 安年成停顿一下:“还好。” 我知道安年成并没有对我说实话,张梁家虽然是富商,可他家的地位还真不是一般人想动就能动的……我差不多快出院了,我决定将话说清楚:“侯坤他们,也是你帮我挡的吧?” 安年成笑而不语,他摸着下巴的样子实在是风骚。我扯唇浅笑:“别把精力浪费在我这个死人身上了,安年成,不值得。” “你什么意思?”安年成眯眼看我。 我回他:“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 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可安年成还像听不懂似的每天过来。我爸妈一直不喜欢大院里的那些少爷公子,开始他们并不待见安年成。后来看安年成讲文明懂礼貌,他们的态度也跟着转变了。 有好几次,我无意中听到我爸妈的对话。 我爸说,这个安年成靠谱吗? 我妈答,现在什么靠谱不靠谱的,对晚晚好,晚晚接受,就可以了。 我爸叹气,也是。 不知道安年成听到这话会怎么想,反正我听到是挺不舒服的。 又在医院里住了一周,我们这才出院。出院那天,不止安年成来了,木清晨也来了。不想继续纠缠不休,安年成帮着我找了条小路,我们一家从后门走了。 坐上安年成的车,我的胃又不舒服起来。一路上强忍着恶心和疼痛,可我一下车还是吐了。 我爸妈以为我吐血了,他们彻底慌了手脚。我说我没事儿,但安年成他们三个却没人听我的。就这样,从医院跑出来没多久后,我们又跑了回去。 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得出个让我哭笑不得的诊断……我怀孕了。 “晚晚,你这孩子……”我妈想问我孩子是谁的,她又怕说话不婉转刺激到我:“孩子的爸爸知道吗?” 我看看检查报告,从日子上推算,孩子肯定是安年成的……安年成从诊断下来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他站在我爸妈的后面严肃张脸。 安年成这个态度,我自然不会不识趣的把我俩的事儿说出来。再说,我怀上孩子的过程跟强奸完全没区别。所以,不提也罢。 “不知道。”我避开安年成的目光,满不在乎的答:“我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那孩子……你想怎么办?”我妈红着眼睛,她隐忍的没有哭:“你现在这种状况,晚晚,你不能要孩子啊!等过一段时间你放疗化疗,孩子肯定是活不了的。” 意外降临的孩子,对我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儿。我的语气随便,我的态度却是坚决的:“生下来呗!治疗我不做了,安心养胎。” “晚晚,你这不是胡闹呢么!”我爸气的拍桌子:“先不说别的,你生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我不同意!” 我淡淡的说:“我是孩子的妈妈,怎么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不行!”我爸顽固不化,他接受我的职业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让他接受我和嫖客的孩子,他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说你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万一孩子的爸爸有家室怎么办?到时候,你成什么了?” 我觉得我爸真是想太多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我根本不可能活到孩子生下的时候……没等我反驳,一直沉默的安年成却说话了。 “孩子的爸爸没结婚,也没女朋友。”安年成说。 我爸气呼呼的问:“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安年成黝黑的眸子盯着我看,他这话说的真是已经不要脸了:“因为,我就是孩子的爸爸。” 018 能舍才能得 如果没有我妈拉着,我爸都要过去揍安年成了。可即便有我妈拉着,我爸的拐杖还是打到了安年成。 “你居然……你敢……”我爸气的手发抖,他唾骂道:“我让你碰我女儿!我跟你拼命我!” “还是别的了,”安年成语气虽然是调侃的,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很紧张:“打死了我,你外孙该没爸爸了。” “向晚!”我爸气的直喘,他大声质问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爸的大男子主义算是被安年成激怒了……我头疼的揉着额角,说:“爸,这孩子是我的。至于孩子的爸爸是谁,我也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把孩子生下来?”我爸完全忘了我在生病,他还跟往常一样训斥我:“我说为什么这个小白脸一直来看你,原来你们两个……要生孩子可以,但你们两个必须结婚。” 结婚?大院里的安年成会和大院外的我结婚?快别说笑了! 在安年成开口前,我抢先拒绝:“爸,我是不会跟安年成结婚的,而这个孩子我也一定要生下来。” 我爸吵的脸红脖子粗,他丝毫不肯让步:“你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你以后别叫我爸!” “你发什么疯!你发什么疯!”我妈忍受不了我爸的霸道,她哭着捶打我爸:“晚晚病的这么重,孩子没生下来她可能就……向恒!你是不是嫌她死的不够早!” 我爸呆住了,停顿几秒后,他跟着我妈一起嚎啕大哭。我无奈的过去抱住他俩,静静的流着眼泪。 安年成站在一旁,眼神阴郁的看我。他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放松,接着转身离开。 我家东城的房子被烧的脏乱,那里是肯定不能住了。害怕麻烦找上门,我又不能带着爸妈去酒店住。万般无奈下,我只好领他们去了第一次和安年成见面的新房子。 开始我爸妈说什么都不肯去,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薄了,他们才勉强点头。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沉默着。等进了屋子,我爸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担心我爸说让我伤心的话,我妈赶紧搀扶着我爸进屋了。我无力的坐在沙发上,满心疲惫。 人生能舍才能得……可我做的这些,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不知道。 错了,我也回不了头了。到了今时今日,我的人生已经像是块被扯烂的布。扯的太零碎,丢的太分散,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丢过什么丢在哪儿了。 半年前我在海边买了套观景房,因为是在小县城买的,所以房子并不贵。买的那会儿我就想好了,等病真的支撑不了那天,我便带着爸妈陪我一起去那房子里等死……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买了好车票机票,我们三口打算四后动身。虽然住着大房子,我爸却一直闷闷不乐,我妈也是忧心忡忡。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带来生的喜悦,家里仍旧是一片愁云惨淡。 住了四天,沉默了四天。动身的前天晚上,我爸妈睡下后没多久,家里的门铃意外的响了。 知道我这房子的人并不多,除了沈艳霞就是安年成。沈艳霞我倒可以不见,但安年成……不管怎么说,我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安年成对孩子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我其实很想知道。 简单套了外套,我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安年成靠在楼梯间,他满身酒气的笑着对我打招呼:“嗨,晚晚。” “嗨。” 安年成身上的味道让我想吐,我尽量站离他远些:“有事儿吗?” “没事儿。”安年成醉醺醺的说。 “你没事儿,我有事儿。”安年成喝多了,可我还是想抓紧时间说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不过我爸妈不喜欢你……所以我并不想明确告诉他们。” 安年成迷瞪着眼看我,楼道里的感应灯将他脸照的忽明忽暗。 我自顾自的往下说:“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这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下来的……再说,当初你让我怀孕的时候也没经过我的同意。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上,咱俩算扯平了。” 安年成的眼神看的我发毛,我决定尽快结束谈话:“你放心,孩子肯定不会给你以后的婚姻添什么麻烦。我活不了那么长时间,孩子也活不了那么长时间。这辈子,恐怕你是最后一次见我了。” “再见吧!” 我不想和醉酒的安年成在这儿耽搁时间,说完我转身进屋。 但醉酒的安年成却突然动了起来,他带着霸道的香气将我圈在怀里。我静静的站着,却感觉背后一阵温热的濡湿。 我用力嗅了嗅,安年成满是酒气的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和人打架了?”我戏谑的问:“应该不会是木清晨吧?” 安年成没理我的戏谑,他嗓音低沉的说:“晚晚,我能保护你的……让我保护你和孩子。” “说实话,安年成,你说这话我很吃惊。”我得了胃癌,我又不是得了痴呆,安年成这点小心思我还是能开出来。我冷淡的说:“我猜,你是想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为了保护我而和侯坤或者是张梁的人打了一架……我有说错吗?” 安年成只是用他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脖颈上蹭,他一句话没说。 “安年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深吸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浪费精力在我个死人身上,不值得……如果说你是为了孩子,那更加没必要。你要是想,会有大把的女人想跟你生孩子的。” 安年成喘气发粗,我转过身摸了摸他胸前不大的伤口,笑说:“还真受伤了?自己伤的吧?” “……嗯。” “算了吧!”经历过一些时间一些事儿,我已经不讨厌安年成了,所以我不想耽误他:“你有良好的出身,你有优质的生活,你有一般人向往不到的生活圈子。好好去生活,别被我牵绊了。搭进去一个木清晨,我已经够抱歉了。” “向晚,值得不值得,要我自己去判断。”安年成脸上的倔强让我失神,某一刻我甚至感觉他是另一个我,他说:“我觉得值得的事情,我一定要去做。” “那万一不值得呢?”我掩饰的假笑:“万一有一天我死了,你开始悔恨抱怨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安年成,我活着的时候骂我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死了还有人骂我。” “向晚,我也还是那句话。”安年成的话让我无法拒绝:“人从出生就知道自己要死,大家不还都是努力的活着?你吃饭最终都要拉出去,那你是不是要直接去吃屎?” 安年成的坚持,我无法不心动。很大程度上,安年成这种坚持,比木清晨的眼泪带给我的触动要大的多。我沉默的时候,安年成再次问我:“向晚,我想照顾你。你活一天,我会照顾你一天。你活一年,我会照顾你一年。你活一辈子,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向晚,你嫁给我。” “你玩真的?”我喉咙发干眼睛发酸:“安年成别玩了,再玩,我可当真了。” “我没完,我说的都是真的。”安年成牵起我的手直接塞进他带血的衬衫里面:“你摸摸我的心跳,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行,我答应你。”我答的痛快:“不过我有一点要说在前面。” “你说。” “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会跟你结婚。” “为了木清晨?”安年成皱眉:“既然你这么爱他,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我笑说:“你会想着跟他一起生的人,你一定不舍得跟他一起死……你不是濒死之人,你理解不了这点。” 安年成不再继续聊这个事儿了,他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跟我说,我都可以带你去。” “你要是这么说,还真有。”我的手还放在安年成心脏的位置,安年成的心跳和我肚子里孩子的心跳完美的重合在一起:“我很想去看极光,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好,”安年成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我一定带你去。” 我咧嘴笑,顺从的靠在安年成鲜血淋淋的衬衫上:“谢谢你。” 我爱木清晨,哪怕到我死的那天,我都依然爱着他。 我感谢安年成,感谢他给我的孩子,以及更多更多。 查出生病的时候,我一直抱怨老天。我觉得老天对我很不公平,我还那么年轻,它却让我早早死去。我从不曾作恶,但是老天却让我经受了如此多的磨难……以前我不懂,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 世间一切,有舍便有的。很多人的宿命安排,不是能预料猜想的。 我不去纠结那些未完的事,我也不去追问那些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人。我相信,老天给我们磨难赐予我们波折,就是为了让我们重新遇到一些人。 重新遇到一些人,重新学会一些事。 重新去感悟,重新去体验。 重新,选择一次不一样的人生。 重新,去走一条不同的路。 (向晚完)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乔安山番外 (一)妻子 这里是乔家村。 有多久没回过乔家村了?我不记得了。 要不是政治天平的突然倾斜,要不是市长女儿婚宴的突然变故,要不是有太多太多想不到猜不出变不了的事情……我想,我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站在三层房顶上,我看着外面一岁一枯荣的野草,那感觉,是少有的亲切。哪怕我过去住着上千平方的房子,也从来不曾给过我这样的感觉。 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乔家村的景象总是让我禁不住阵阵恍惚。那树、那村、那人,仿佛我又回到曾经年少轻狂的时光,曾经每天被王淑芬围着转的岁月。 “乔安山,我们去山上玩好不好?” “乔安山,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乔安山,我们去大城市好不好?” “乔安山,我们……去死好不好?” 王淑芬的心愿,我从来都是尽全力满足。我记得她对我的好,永远记得。在我乔安山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时候,她背着老中医和我私奔。为了这,我便什么都能给她。 可是,我并没有做到。 和王淑芬离开乔家村后,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渐渐也便的越来越多。权钱交易,自然少不了女人应酬。 女人嘛,除了自己的老婆以外,其他的都是玩玩罢了。没读过多少书,我做事喜欢简单直接一点。所有的关系深究到最后,恐怕都要用金钱去衡量……而能让我心甘情愿花钱的,普天之下只有王淑芬一个。无论我在外面睡了多少的女人,钱卡密码永远都是王淑芬的生日。 但我忘了,我并没有告诉王淑芬这点。 以为我变心的王淑芬,她找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偏方准备给我生儿子。她和外面的女人一样,变着法的想要讨我的欢心。而她跟外面的女人又都不一样,外面的女人是要我的钱,王淑芬她只要我的心。 我从来没说过,王淑芬也自然不知道……我的心,从来都是她的。 王淑芬临死前说和我一起死的愿望,我真的办不到。不是我舍不得这条烂命,而是我不能丢了自己的责任。我是女儿的爸爸,我们还有一个身体不好年纪不大的女儿。 我拒绝了王淑芬的请求,所以,到最后,她对我说的是:“乔安山,我恨你。” 呵,她恨我啊…… (二)女儿 清河不喜欢乔家村,这里和外界不同的生活总让她觉得害怕。虽然她并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但她经常会表现的很不安。 即便我是清河的爸爸,我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心里不安的情绪。我是孤儿,我没有爸爸。我一直把老中医当做我的爸爸,可他因为淑芬的事儿并不认我。 当爸爸会不会跟大哥差不多?……应该差不多吧!我想。 教育女儿,我像教育小弟一样。她哭闹,我便严厉的批评她。她任性,我从不会轻易的哄劝。在女儿的面前,我几乎将自己最冷血最苛刻的一面展示出来了。 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的人全都是靠不住的,哪怕是自己的爸爸。 当警察局打电话来告诉我认领尸体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站在太平间里看着清河染满血污的笑脸,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乔洛陪着我一起去的,当时他问我,山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很简单,只要我活着,那就没有人能欺负我的女儿。哪怕我死,我乔安山也要扒下来他们一层皮。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赔本的买卖,乔安山从来不会做。 淑芬死了,清河死了。是别人害的,也同时是我的过失导致的。我只有讨回来别人欠我的,才能偿还我欠她们娘俩的。 爸爸。 清河死后,我总是听到有人这么叫我。我回头,却再也寻不到人。 (三)吕诺 看着白楼下密密麻麻的警察,我问杠头:“飞机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杠头犹豫不决:“山哥,楼下那个女人还是不要带着她了吧?飞机的地方不大,带着她要少好几袋钱呢!” 就算我和吕诺领了证结了婚,但我手下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打从心里认她是我妻子的。在乔家村人的眼中,乔安山的老婆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王淑芬。 “去准备吧!”我低头看了眼明晃晃的腕表,说:“我在给她和黄家赫最后三分钟。” 杠头还是第一次见我不为钱所惑,他啧啧嘴,没有说什么。时间紧迫,他立马上去安排。 带一个吕诺走,我至少要少带一亿的现金。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舍命不舍财,但这次我却由衷觉得,为吕诺舍财,是值得的。 对于吕诺,我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自打清河死后,我不自觉的会怜悯吕诺。在我的眼中,吕诺和我女儿一样,她们都是被卢生那个混蛋骗的可怜虫。 因为清河死而无处安放的愧疚,自然而然的让我转移到吕诺的身上。而那天吕诺在床上对我说,她要让她的孩子认我做干爹……我又会禁不住想起王淑芬。 所以,昨天晚上在明知道黄家赫会赶来的情况下,我还是在情人树下面吻了吕诺。 我在吻她,却像是在吻另一个她。记忆瞬间回到30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 乔安山,我给你生个孩子吧!王淑芬坐在树下咯咯地笑。 那是我,永生难忘的记忆。 (四)结束 我不是什么好人,一直都不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事儿,我从来不会做。成人之美,在我这来说全都是狗屁。人让自己活得开心,才是硬道理。这是我坚信的人生哲学,从3岁到53岁,未曾动摇过。 可当我几乎是绑架着将吕诺拉上飞机时,我却突然无比的恐慌。 带着焦虑带着试探,我拐弯抹角的问吕诺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去阿拉斯加。 吕诺沉默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无比的煎熬。我甚至有一种狂躁的冲动,我恨不得用满飞机的钱去换她点头。 心跳的厉害,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心脏病发……吕诺的一句“叔叔!走了!”,带给我这辈子最大的惊喜。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淑芬死了,清河死了。总有一天,我也会死。 不过,在生命终止的那天到来时,我真的不想一个人了。孤独与寂寞,缠绕了我太久太久。 我累了,是真的累了。只要有人能不带算计的陪在身边,那便是老天对我乔安山最大的眷顾。 抱着乔洛上飞机,在机舱门关上之前,我忍不住望向乔家村的方向。 那里是乔家村。 却也永不再是。 黄家赫 犹是春闺梦里人——黄家赫番外(1) 黄家赫最近觉得有点烦。 几个月前,黄家赫帮着接了个强拆的案子,没承想得罪了城里的大老板而麻烦惹上身。大老板找了一帮人天天等着堵到黄家赫揍他……要不是黄家赫的在吕诺家练就了一身翻墙的好本领,没准他早被揍的妈都认不出来了。 几周前,黄家赫妈妈郑亚娟所在的公司被人举报挪用公款。牵一发动全身,不仅郑亚娟一家公司,整个城区的国企都被查了一遍。郑亚娟虽然没查出被挪用公款,但是公司亏空的数额太大,她自然要被算渎职。不但停职,还交了不少罚款。 几天前,吕诺生下6斤6两的女儿黄恭喜。可由于黄家赫和吕诺一直未能结婚成功,他的女儿生下来便成了黑户。吕家二老因为这事儿对他颇有微词,吕诺坐月子,曾经黄家赫日日夜夜翻越的窗户全被封的严严实实。 黄家赫不能翻墙,他只好厚着脸皮来敲门。 “嘿嘿,我找诺诺。”黄家赫坚持不懈的每天拿着一堆东西来拜访:“我想看看,那个恭喜……” “行,东西我收下了。”来开门的吕森毫不含糊,他接过黄家赫手里的东西:“诺诺和孩子都睡下了,你改天再来吧!” “哎!等下,我想和诺诺说一句……” 黄家赫的话还没说完,吕森便把门关上了。在所难免的,黄家赫觉得很丧气。 吕家二老不想惹女儿生气,但他们同样不会让黄家赫轻松过关。他们默契的采取怀柔政策,黄家赫拿着东西来,他们都笑着接下,然后,立马关门。 他们的态度很明显,送东西可以,见女儿,免谈。 黄家赫天天在吕家二老那儿碰软钉子,他心里的郁结之气不上不下的堵着难受。如果他不是城里有头有脸的首席律师,恐怕他早扯开嗓子在吕诺家楼下喊她了。 毫无意外的,黄家赫今天去看女儿时再次碰到的了软钉子。黄家赫脾气急躁,这次他终于忍不住反抗:“吕伯伯,你不让我看你的女儿……让我看看我的女儿,这总可以吧?” “下次啊下次!”吕森笑呵呵的让黄家赫连火都发不出来:“孩子还那么小,抵抗力差,见了外人,她很容易生病的。” 黄家赫欲哭无泪:“可我不是外人,我是她爸爸啊!不然你抱着孩子站在窗户里让我看一眼?……吕伯伯,你们不会想生了孩子以后不要爹吧?孩子可都生了,你们千万不能对我不负责任啊?不然的话,以后我还怎么做人?” “你再等等吧!”被可怜兮兮的黄家赫打动的吕森往楼上瞥了一眼,小声说:“诺诺的妈妈跟你妈妈她俩……” 听吕森这么说,黄家赫瞬间泄气了。还没等结婚呢,他家的婆婆和丈母娘就已经打的不可开胶了。郑亚娟因为宫宸被偷的事儿生气,而吕诺的妈妈又十分的偏袒自己的妹妹……黄家赫瞬间感觉无比的头疼。 愁苦无比的黄家赫去夜店借酒浇愁,喝了个醉醺醺,他这才回家。 黄家赫回到家,已经差不多快12点了。拿钥匙开门进屋,客厅上的人让他恍惚了一瞬。黄家赫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可定睛一看,沙发上的人真是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而会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小丢失的,他的孪生弟弟,宫宸。 “你怎么来了?”因为吕诺执意要女儿叫宫喜的事儿,黄家赫对宫宸意见颇大:“大晚上的你怎么还没走?” “家赫!”郑亚娟不高兴的说道:“宫宸是你弟弟,你怎么说话呢!” 黄家赫啧啧嘴,他不想多说。被宫宸这个弟弟影响的,黄家赫不仅孩子的名字决定不了,现在更是连老婆都见不到。 哎……黄家赫仰头长叹一声,转身上楼。 黄家赫洗漱完正打算睡觉时,郑亚娟敲门进来了。 “妈,什么事儿啊?”黄家赫拿着案卷上床,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儿:“宫宸走了?” 郑亚娟的脸上满是责备之意:“你看你刚才,一点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宫宸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为什么不热情点呢?” “我也想热情,”黄家赫的话里带酸:“如果我的老婆孩子都在我家等我,我也能有心情招待招待弟弟……哎!妈!你打我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郑亚娟气呼呼的伸手拍打黄家赫的肩膀:“就因为你说的实话,所以我才要打你!也不知道你是发什么疯了,自打吕诺离婚后,你跟着了魔似的!周玲的外甥女就那么好?还给你座金山都不换了?” “嘿嘿。”黄家赫揉揉自己被打疼的肩膀,笑说:“你别说给我金山了,就算给我四大美女我都不换。吕诺要是去卖烧饼,那她就是我的烧饼皇后。吕诺要是去卖豆腐,那她就是我的豆腐西施……哎!妈!你怎么又打我!” “我打死你好了!”郑亚娟气的脸都红了:“你们黄家的男人都这样,从你爸到你三叔,现在又到你和宫宸。” 黄家赫听出了端倪,他问:“宫宸?宫宸怎么了?他来,是有什么事儿?” “你们一个个的,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郑亚娟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宫宸想要从宫家脱离出来,他想回咱家……” “回咱家?”黄家赫兴奋的从床上跳起来:“那是不是,我可以跟吕诺……” “吕诺吕诺!你脑子里除了吕诺能不能想点别的?”郑亚娟没好气儿的说:“宫宸跟他养父家的女儿宫月谈恋爱了,他们想结婚,所以需要解除掉法律关系。” “那你的意思呢?” 郑亚娟的表情忧伤:“我不是个好妈妈,如果当年我能多加小心,宫宸也不会被偷走……我从小没对宫宸尽过做妈妈的义务,所以我想要补偿宫宸。再说,他想回咱们家,我正求之不得。”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黄家赫愤愤不平:“妈,你未免也偏心了吧?你的大孙女在隔壁住着呢?你就一点不想见见?” 郑亚娟看黄家赫真急了,她也不继续逗他:“噗!看你那个傻样吧……吕诺生孩子之前,我已经去吕家看过她了。你当你妈能真看着你俩生了孩子落不上户口啊?虽然吕诺离过婚,我不太喜欢。但她生的,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女。” “老太太,上道儿啊!”黄家赫兴高采烈的捧着郑亚娟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他跑着往外走:“我去看我女儿……” “看什么啊!”郑亚娟揪住黄家赫的袖子:“我和吕家的人说好了,吕诺坐月子的时候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啊?”黄家赫气急败坏的嚷嚷:“为什么我不能去啊?” “为什么你自己心理还没数啊?”提起这事儿,郑亚娟觉得颇为没脸:“你自己想想,你在吕家天天晚上都做什么了?吕家不还是怕你们年轻人坐月子的时候忍不住……你少去给我丢脸了!” 黄家赫耳根腾的一下红了,在吕诺家的时候,他和吕诺的夜生活似乎是很没节制……但现在因为这事儿不让他见吕诺和孩子,黄家赫完全接受不了。 不过郑亚娟和吕诺爸妈的态度十分坚决,黄家赫又不能硬碰硬。为了想见到吕诺,黄家赫是成晚成晚睡不着觉。黄家赫每天早上梳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愁秃顶了。 终于在吕诺坐月子的第十天,黄家赫灵机一动,他想出了个妙诀的办法…… 犹是春闺梦里人——黄家赫番外(2) 想出办法的黄家赫颇有点迫不及待,第二天还没等到下班时间,他就早早的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黄家赫拿着公文包从事务所走的时候,秘书叫住他:“黄律师,今天法律学院的陈老师打电话了,他让你记得回电话给他。” “陈老师又打电话来了?”黄家赫皱眉,他很郑重的嘱咐:“陈老师打电话来,你一定要说我出去了,说我最近都没回来,记得了吗?” 秘书点点头,事实上不用黄家赫嘱咐,秘书也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以前陈老师经常会介绍法律学院优秀的毕业生到黄家赫的律师事务所……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个月开始,只要陈老师打电话,黄家赫都是让秘书婉拒了。 其实黄家赫也不想伤害自己恩师的感情,可吕诺曾经说过,有个叫张璐的女孩子来应聘事务所的工作,那说什么都不能要。陈老师和张璐的交情匪浅,他又一再打电话来坚持…… 作为一个有原则的男人,黄家赫关键时刻很英明果敢的重色轻友了。 张璐陈老师,现在并不是黄家赫的头等问题。黄家赫的头等问题,是如何打开吕诺家的门。只要能见到老婆孩儿,黄家赫什么都肯做。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开车直奔市中心的茶馆,黄家赫在那里约了人。 到了茶馆,黄家赫直奔包间。包间门口趴了不少往里偷看的女服务员,一帮女人叽叽喳喳兴奋的窃窃私语,吵的要命。黄家赫一来,门口女人心里的意淫值瞬间达到顶峰。 外貌上讲说,黄家赫和宫宸的长相,已经帅的让人想脱裤子。事业上,这两个男人又各有千秋。 黄家赫就不用说了,黄家虽然不如以前,但地位在城里仍旧是首屈一指的。而宫氏医药近几年在城区里的生意做很大,这完全得益于宫宸的慈善事业。因为宫宸义诊送药的行为,他的地位被捧的跟天高。 首席律师黄家赫,义诊医师宫宸……城区里流传一句话“病找宫宸,祸找黄。惩恶济世,男色先行。”两个清白到完全没有绯闻的优质男人,这对女人来说简直是极品。 黄家赫收获了一众花痴的笑容后,他稍显不悦的推门进包间。宫宸听到开门声,他冷淡的回头看看黄家赫。 点过头,兄弟两个便算打过招呼了。 无论看多少次,宫宸那张熟悉的脸都让黄家赫觉得不舒服。不过这次是有求与宫宸,黄家赫只好收回别的情绪:“来多久了?” “找我什么事儿?”宫宸不咸不淡的说:“应该不是想和我叙旧了吧?要是叙旧的话,下回换个地方!” 包间门外的女服务员们还在叽叽喳喳的嬉笑,被人像看猴似的对待,任谁都不能太舒服……可这不是重点,黄家赫直奔主题:“我听说,你和你妹妹宫月谈恋爱了?” “嗯,是。”宫宸没有隐瞒,他也有话直说:“本来想等宫月大一大再结婚的。” “结果?”黄家赫觉得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宫宸应该不会急着想结婚。 宫宸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风轻云淡的回道:“结果,宫月现在怀孕了,预产期在明年一月份。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关系,准备婚礼,让宫月安心养胎。” 还真是双胞胎兄弟,不仅长的像,连遭遇都会这么像…… 黄家赫觉得这事儿突然好办多了:“吕诺也刚生产完……” “我知道。”宫宸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是气死人不偿命:“她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我去看她了。” 黄家赫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急躁的脾气压也压不住:“我是孩子的爸爸,你是孩子的叔叔……他们为什么要让你进去?他们是不是把你当成我了?” 宫宸实话实说:“我看不他们应该没认错,因为我到吕诺家的时候,他们一直叫我宫医生。” 黄家赫气的后脑勺疼:“这也太不公平了!当初误以为你死的是医生,将你从医院偷出打算拿去养小鬼儿的是周玲……现在倒好,误诊医生当了院长,周玲也不被追究责任了。可妈妈就抓着当年的事儿,不让我和吕诺结婚。哎!我是招谁惹谁了?”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其他人看不明白黄家赫的意图,但宫宸却能很好的洞悉:“你想去见吕诺?用我的身份进去?” 宫宸主动提出来,黄家赫非常高兴:“宫宸,如果你帮我见到吕诺,我会非常非常感谢你的。” “感谢就不用了。”宫宸坦白说:“正好,我有一个事儿也要麻烦你。” 黄家赫瞬间明白过来:“让我做你们宫氏律师团首席的事儿?行,我答应你!” “不止如此吧!”宫宸拿起茶杯到鼻端嗅了嗅:“我想让你做我们律师团队的免费首席。” 敲竹杠啊敲竹杠,宫宸现在的行为完全是趁火打劫敲竹杠……黄家赫满脸阴郁的叹息:“宫宸,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你现在在生意场上被腐蚀了,不好,太不好了。” “这是你妈妈告诉我的。”知子莫若母,郑亚娟早看出来了:“你妈妈对我说,我帮忙让你见吕诺的话,那以后我们宫家的官司,你都要免费帮着打。” “我很贵的!”黄家赫觉得宫宸简直是打劫:“你知道我给企业打官司要收多钱吗?” 面对黄家赫的暴躁,宫宸无比淡定:“就因为知道,所以才要你免费么。” 为了能早点见到吕诺,黄家赫咬牙忍了。可宫宸却做了件更过分的事儿……宫宸连合同都带来了:“口说无凭,把字儿签了吧!” 黄家赫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 在黄家赫忍住掐死宫宸的冲动签下合同后,宫宸好心的安慰:“放心,从你那儿省下的律师费,我会捐给慈善事业的。” “其实你可以付钱给我,我自己去捐的。”黄家赫气的咬牙切齿。 宫宸无所谓的吹吹没干的钢笔字:“我来捐,少上了一道税。” 合同签了,宫宸也答应了……黄家赫一刻不能等,他拉着宫宸往家跑。到了家直奔卧室,黄家赫掏出自己的西装丢给宫宸:“换上吧!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黄家赫,我是宫宸。一会儿你先去吕家,一定让他们先入为主的以为你是我。这样我再过去,他们自然会以为我是你。” 宫宸很配合,没多一会儿,他们两个便对换了衣服。宫宸有脸盲,他视觉上的感觉不大。可黄家赫看的清楚,他自己都产生了恍惚。 到底自己是宫宸,还是宫宸是宫宸。一时间,黄家赫也有点糊涂。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穿着黄家赫衣服的宫宸碰了软钉子。说没几句话,黄家赫满意的看着宫宸被赶了出来。 10分钟后,黄家赫学着宫宸,他板着脸去敲吕诺家的大门。吕森打开门皱眉说了一句“家赫,你怎么又来了?”,可看清黄家赫的穿着打扮后,吕森又不确定的问“你是宫医生?” 黄家赫沉默的点头,他紧张的手心冒汗,却还是沉着的说:“吕诺怎么样了?我来看看她。” “快进来快进来!”吕森热情的让黄家赫恼火:“诺诺在楼上呢!她这两天还说坐月子没意思……你能来,她肯定很高兴!” 黄家赫心里酸的要命……他不断告诉自己,吕家父母只是跟自己的妈妈有误会。吕诺肯定不会这么热情对待宫宸的,吕诺一定很…… 出乎黄家赫的意料,吕森走出月子房后,生完孩子满身奶儿味儿的吕诺,竟然揽着黄家赫的脖子吻了他。 “大医生?”吕诺的笑容让黄家赫觉得自己心都碎了,她娇滴滴的问说:“你怎么到了今天才来看我?” 鹧鸪天 说: 诸位晚安~ 已有100人抢到红包 | 犹是春闺梦里人——黄家赫番外(3) 黄家赫气到发青的脸,逗的吕诺哈哈大笑。 “哎,你怎么还走了?”吕诺急得在床上叫他:“黄家赫,你也太小气了吧?我跟你开玩笑而已,这就生气了?我从生孩子到现在你都没来见我,我还没说生气呢!” “我没来见你?我没来见你?”黄家赫委屈的要命:“你问问你爸妈,我每天要被他们赶出去多少次!” 吕诺耸耸肩,她俏皮的看着黄家赫,等他说。 黄家赫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吕诺现在在坐月子。月子病对女人来说很麻烦,坐不好月子会……可黄家赫暴躁的脾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先不提最近,就说咱俩好了开始。我每天不是翻墙被狗追就是跳院被保安赶的,为了见你,我容易嘛我?” 在不知道宫宸的时候,黄家只有黄家赫一个男孩。黄家赫的地位,那完全是众星捧月。郑亚娟疼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黄家赫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话匣子一打开,黄家赫的酸不断:“其实我来看你,我想你,这都没什么。你爸妈虽然嘴上一直说不同意,可我每次来他们对我都挺好的。有几次晚上我下楼喝水碰到你妈,她还有给我留水果吃……我妈不同意结婚,那也不能怪我啊!干嘛都对我使劲,我招谁惹谁了?” 其实吕诺只是逗逗黄家赫,现在黄家赫真的伤心了,她也有点过意不去。吕诺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去拉黄家赫:“哎呦,生气了?” 黄家赫眼睛发酸,他别开头不看吕诺。 吕诺颠颠的挪到另一面,她笑着哄道:“大律师,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嘛,你怎么还真生气了?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就说你是……” “你没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黄家赫是首席律师,他的嘴皮子就是他的饭碗子。得理不饶人的成语,完全是为黄家赫发明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问题多严重!你把我说成是宫宸……你是不是平时还想着他呢?” “差不多得了啊!”吕诺瞪了黄家赫一眼:“怎么你还越说越来劲呢……我能看不出来你吗?就算你妈分辨不出你和宫宸,我都能看出来……这几年是你睡我旁边,还是宫宸睡我旁边?你脑子那么聪明,你怎么不想想?” 从吕森欢迎宫宸到来开始,黄家赫一直在吃醋。现在被吕诺一说,黄家赫倒也觉得无趣。 黄家赫别别扭扭的在屋里看了一圈,问:“恭喜呢?” “呜呜……”黄家赫好了,吕诺却又哭了起来:“你还委屈上了?我没名没分的给你生孩子,我说什么了我?我生孩子的时候你都没来,我爸妈能不生气么?别说这几天不让你上来,就算一直不让你上来,你也是活该。” 黄家赫急得手足无措,从小就是,吕诺只要一哭他就没着没落的……黄家赫用袖子给吕诺擦擦脸,不舍的说:“我错了我错了,可我不也是着急么?你生孩子那天,正好有一个企业老板找我寻仇。问题没解决,我贸然跑去看你,把寻仇的人带去了,那不是害了你么?” 女人都是水做的,月子里的女人都是开水做的。吕诺像是炉灶上的水壶,一旦烧开了,便止不住的响。黄家赫越哄,吕诺哭的越厉害。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黄家赫想出了一个办法。 加凉水。 当然,黄家赫肯定不会用真的凉水去浇吕诺。他只是在尽量不碰触吕诺瘪肚子的情况去拥抱她,亲吻她。 等吕诺冷静下来,黄家赫才敢小声问:“不生气了么?” “生气!”吕诺红着脸发火:“我看到你就生气!以前你装成宫宸来逗我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现在我将计就计的逗逗你,你还委屈了。” 黄家赫知道,吕诺说的是她梦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吕诺那段似幻似真的经历黄家赫早已经能倒背如流……提到吕诺的那段经历,黄家赫同样觉得很神奇。甚至够狠偶尔的,黄家赫会十分嫉妒保护过吕诺的另一个自己。 “只要你不哭,你怎么样都行。”黄家赫把袖子挽上去,把胳膊递到吕诺面前:“你生气的话,你打我两下,不然你咬咬我?” 吕诺不客气,她狠狠咬在黄家赫肌肉紧致的手臂上。黄家赫吃疼的缩回来:“你怎么还真咬啊?”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吕诺满腹怨气。 黄家赫摸摸吕诺油光闪闪的头发,说:“诺诺,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宫宸最近要办理手续回黄家,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偷出户口本的……我会对你负责任,我不会跟卢生一样的。” “提他干什么?”听到卢生的名字,吕诺微微不悦的皱眉:“再说了,咱俩在一起是两情相悦的事儿。我喜欢你,我乐意给你生孩子,跟你会不会负责任没有关系。” 虽然吕诺说不介意名分的事儿,可黄家赫却十分介意。从月子房出来的时候,黄家赫一直在想回家盗取户口一事。黄家赫想的太专注,甚至连走廊里站着的吕森他都没看到。 “黄家赫。” “什么事儿?” 吕森叫黄家赫的名字,黄家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答应了。看吕森的笑容,黄家赫瞬间明白过来……吕森是城区首富,他一辈子大风大浪见识多了,黄家赫这点雕虫小技,在吕森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 “诺诺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说,她想再要个儿子。”吕森鼓励的拍拍黄家赫的肩膀:“家里添丁进口,我自然很高兴。你们黄家不要就不要吧!如果我有个外孙跟我的姓,我十分乐意。” 吕森是在告诫黄家赫,抓紧时间领证吧!不然的话,孩子可别想姓黄了。 因为吕森的一句话,黄家赫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以前是避免伤郑亚娟的心,所以黄家赫一直隐忍着没和妈妈撕破脸。眼看现在吕家不认他了,黄家赫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黄家赫一路狂奔回家,他急切的想要找郑亚娟理论……可让黄家赫没料到的是,他渴望已久的户口本,居然正明晃晃的放在家里的客厅桌子上等他采撷。 “这一定是个骗局,”黄家赫围着桌子上的户口本绕了两圈,他神神叨叨的念说:“以为我会信么……主动把户口本给我,是想我这辈子都给宫氏当免费劳工?” 家里空荡荡静悄悄,黄家赫说了这么多,却没人回他的话。 黄家赫叹了口气想,免费做劳工那就免费做劳工吧!老婆都有了,也不差这点钱了……猛的抢过桌上的户口本,黄家赫眯着眼睛看了看户口上的字儿。 还真是他的户口…… 楼梯上响起了一声轻笑,黄家赫认出这是自己母亲郑亚娟的声音。郑亚娟并没露面,她淡淡的说:“户口本都给你了,你怎么还傻啦?” 黄家赫是傻了,他觉得他被幸福的感觉冲傻了。 没用郑亚娟继续往下说,黄家赫抓着户口本又沿原路跑回了吕诺家。吕森打开大门后,黄家赫直接把户口本丢给了他。一句话没有多说,黄家赫跑着上楼找吕诺。 黄家赫走后,吕诺便躺下睡了。生过孩子的吕诺胖了不少,她现在又有点发福的趋势。不过这些黄家赫并不介意,他还是觉得,胖胖的吕诺看起来熟悉亲切可爱。 事实上,吕诺无论什么样子,在他眼里都是不变的。 脱掉身上宫宸的衣服,黄家赫跟着吕诺一起躺下。 吕诺被黄家赫弄醒,她迷迷糊糊的问:“你谁啊?” 谁?我是谁? 竹马青梅,未婚爱人,女儿爸爸……黄家赫不知道他该如何告诉吕诺,他到底是谁。 “是我。”想了好半天之后,黄家赫这才轻吻吕诺油腻的脸,说:“我是你的春闺梦里人。” 鹧鸪天 说: 明天写一章周玲的,大家晚安~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周玲番外 听我妈说,我三岁时候有个瞎子给我算过命。瞎子说我是,多娇红颜上朝堂,媚娘心思玉环命。他说我空有好皮相,却长了个蛇蝎心。野心大,但是命薄的很。 我妈气的要命,她拿着扫帚将瞎子赶了出去。我不明白瞎子话里的玄机,可他说的另一层意思我听明白了。他说,我很漂亮。 事实上,不用瞎子说,我自己也清楚我很漂亮。 我家总共三个孩子,一个大哥一个大姐,我是最小的。我姐姐比我大4岁,等我五岁开始就是她看着我。可,我却一直嫉妒我姐姐。总是穿姐姐的旧衣服,所以我有点忿忿不平。 大革命的时候,身为大学生的我爸爸受到冲击,他和院子里的郑叔叔一起在商店卖猪肉。他们两个是同学,又都郁郁不得志。在情感上,他俩可以说是惺惺相惜。而家庭上,我们两家的孩子岁数差不多,走动可以说很频繁。 美女和文人有个通病,那就是在他们眼中其他人都比不上自己。我的嫉妒心非常重,尤其是在美貌上,我的嫉妒心可以说重到了变态的地步。 在美貌上,值得我嫉妒的就只有郑叔叔的小女儿郑亚娟了。郑亚娟,算是世界上我唯一一个承认比我好看的女人。 我的长相比较符合国人审美,白净的瓜子脸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嘴……而郑亚娟跟我不同,她五官长的立体,大眼睛吊眼梢,卷长的睫毛看上去很像混血。 郑亚娟咋咋呼呼的没什么心眼,上学后,我们两个一直是同学。当时那个年代没有整容也没有PS,你长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虽然我的性格不好,但总算是长相讨喜。较于郑亚娟,我的追求者要多一些。 跟郑亚娟不同,我很会擅长利用自己美貌换取利益。随便装个委屈卖个可怜,就有大把大把的男生愿意为我写作业做扫除……年轻的时候为自己能走捷径感到沾沾自喜,可到了年纪大一点,我才开始后悔。 人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捷径给你走。捷径走的多了,你的人生自然也就完了。 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我沉浸在追求者缔造的美梦中不能自拔,我更为女人的嫉妒怨恨而自我膨胀。 等郑亚娟为了黄继龙来求我时,这种膨胀更是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程度。 黄家是军人世家,世世代代的国之栋梁。在我们家家户户还凭票供应的年代,黄家餐桌上每天都是国宴的标准四菜一汤。黄将军的四个儿子,城区里的人都叫他们黄家四少。 黄继龙在家里排行老二,大家没事儿开玩笑喜欢叫他二少。我在初中部黄继龙在高中部,一个将门之后,一个校园美女,走在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儿……可由于我并不喜欢黄继龙的长相,所以我从没同意和黄继龙谈恋爱。 “周玲,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黄继龙对我的喜欢,完全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只要你跟我,我黄继龙一辈子都对你好。” 让男人追,无疑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儿。尤其是让黄继龙这样的男人追,更是风光无限。为了我,黄继龙做了不计其数浪漫的事儿。 他待我如命,我却待他如狗。我耍他利用他从他那儿拿好处……无论我多过分,黄继龙依旧痴心不改。 黄继龙能忍受住我的折磨,但郑亚娟却受不了了。某天放学的时候郑亚娟拦住我,她脾气急,从来是直来直去:“周玲!你差不多可以了吧?你还要折腾黄继龙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郑亚娟喜欢黄继龙,郑亚娟的气急败坏让我的嫉妒心得到了变态的满足:“我喜欢折腾黄继龙,黄继龙喜欢被我折腾,这关你什么事儿啊?” “你怎么能这样?”郑亚娟急的要哭了:“黄继龙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能天天把他当傻子耍?周玲,你是不是没长心?” 郑亚娟的话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失败者的一种姿态。她越是伤心难过,我心里越是舒坦得意。等到最后,郑亚娟终于被我气哭了,她跺着脚骂道:“周玲!你真是恶毒的女人!这辈子,就应该让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快别开玩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即便没有黄继龙,我还有其他的男人呢! 是的,我还有别的男人,我还有好多好多的男人……但是穷我一生,我再也没有找到比黄继龙对我还好的男人了。 美丽是祝福,同样也是诅咒。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容貌享了多少福,年纪大了就因为容貌受了多少苦。 黄继龙的爸爸看不上我,我下乡那点风流事儿,他爸爸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等我下乡回来,黄继龙的爸爸便找上了门。当着我的面,他不客气的给我骂了一通。 最后,黄继龙爸爸很严厉的警告我说:“我已经给继龙介绍了女朋友,是你的同学老邻居,郑亚娟。” “为什么选郑亚娟?”我不喜欢黄继龙,但我也接受不了郑亚娟跟黄继龙在一起:“你想我跟黄继龙一刀两断?可以!你不选郑亚娟,那我以后都见黄继龙!” 黄继龙的爸爸勃然大怒,他冷笑着拍了下桌子:“小姑娘,我在战场上连人都杀过,你以为我会受你的要挟么?” “那你试试看。”我也冷笑:“反正你不同意,我就折磨你儿子。” 那段日子,黄继龙真是要被我折磨死了。我给他个笑脸他就是晴天,我乐呵乐呵他就像是过年。为了我,黄继龙从部队跑出来差点被处分……在黄继龙情绪最高涨的时候,我却突然跟卢俊结婚了。 卢俊和我,我们两个完全是一种人。一样有着上天眷顾的姣好面容,一样的冷血无情自私自利,一样的歹毒残酷贪婪傲慢。我妈甚至都说:“周玲,你和卢俊在一起,你们两个算是臭味相投了。” 我结婚那天,天阴的厉害。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凌晨开始下,一直到傍晚都没停。我结婚那天的场面也颇为壮观,有来抢我的亲的,也有来抢卢俊的亲的。整个典礼的过程,吵闹的有几分戏谑。 黄继龙有来参加我的结婚典礼,可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沉默没说话。整个过程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不断思考着,黄继龙抢亲的话,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我从来不曾怀疑自己会被黄继龙抢走,我是黄继龙的命,黄继龙不会放我跟别人走……出乎我的意料,直到结婚典礼结束,黄继龙才沉声对我说:“周玲,等你离婚,我娶你。” 说完黄继龙走了。 但是,我却傻了。 婚后的日子,我和卢俊过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从黄继龙说完那句话之后,我整个人都变的自暴自弃。我滥交我贪酒,卢俊不管我,我也同样不管他。久而久之,我们两个的婚姻只剩下一个干枯的壳子。不用其他人推,它自己就已经摇摇欲坠。 婆婆不喜欢我,她总说我是狐媚子。婆婆要强的很,但她两个儿子都不争气。卢俊娶了我,卢志对我同样存了心思。婆婆找不到我的麻烦,她气的天天拉长脸。婚后没几年,卢志想方设法强要了我……正好被婆婆撞见,我被赶出了卢家。 而这个时候,那个说会一直等我离婚的黄继龙,他已经娶了郑亚娟。 我爸爸死的早,他没熬过大革命平反就走了。没有我爸爸的收入,我妈一个寡妇带我们生活很艰辛。郑亚娟家则不同,她好命,平反之后,她爸爸凭借大学学历当上了局长,她自己又进到了税务局。 和黄继龙结婚后,郑亚娟更是不同一般。法官夫人,黄家二少奶奶……我不甘心,这些都应该是我周玲的!是我的! 这辈子,我从没如此强烈的想要黄继龙。我想要他,无论什么方式,我都想要他。 正当我百求不得其法时,我再次碰到了3岁那年给我算命的瞎子。 虽然瞎子看不见,但他却立刻认出了我:“多娇红颜上朝堂,媚娘心思玉环命……不是富贵人,却生了个富贵命!” “我想要一个男人。”我把黄继龙的生辰八字给瞎子:“你能给我指点条路吗?” 瞎子劈了劈八字,他摇头说:“红颜祸水多薄命,露水夫妻一场情……这个男人上辈子是个将军,你上辈子是亡国妖姬。上辈子他就是为你死的,这辈子,恐怕还是。” 我不管什么前世,我只要把黄继龙从郑亚娟手里抢来就行:“我要他这辈子做我的老公,你看看我俩的八字合吗?” 瞎子连说带唱,他的卦辞从来没让我顺心过:“别看他为了你连命都能送上,但他做不了你的男人。他虽然迷恋你,可上辈子他欠一个女人的情,这辈子他一定要还。” “他太太吗?” “万年修得共枕眠,”瞎子又唱说:“上辈子他为了你屠城为了你被分尸……可埋他的是他今生的共枕人,他要还的也是她。” 我把钱塞到瞎子的手里:“大师,你帮着我想想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瞎子小心翼翼的将钱揣到怀里,他满意的啧啧嘴:“从八字上看,这个男人最近一年要有孩子了。你只想办法把他的孩子抓来炼小鬼,到时候,那个男人自然会属于你。” 瞎子好心提醒我:“这个办法有违天理,太损阴德。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用了,不值得。” “大师,你曾经说过我蛇蝎心肠?”我再拿了张大钞塞到瞎子手里:“不过这次你错了,女人为了赢,做什么都值得。”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瞎子警告着我:“你选的路对你没好处。” 我的决心很大,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大师,无论什么结果,我总要试试。” 瞎子最后问我的话,我每天都问自己无数遍。哪怕在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刻,他的话还不断在我脑海中回响。 瞎子问我:“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呐……姑娘,你到底是不服输,还是你爱他?” 你的我的,吕诺卢生黄家赫 到周玲番外,这本书我终于写完了。 在结尾,一如既往的感谢。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追向晚的朋友,我特别感谢大家耐心的等待。 向晚的故事,是我所有人物中写的最少的。但向晚里的人物,却是出现频率最高的。看过我其他书的朋友都知道,基本我的其他书里,都有安年成向晚的影子。 一枕黄粱半浮生,整本书基本上都是围绕一个中心思想在探讨——那就是钱到底有多重要。 失独的悲剧,是时代造就的悲哀。而金钱上的窘迫,又是赤裸裸的无奈。思量再三,我决定把向晚加进去。在我看来,向晚也算是一个为钱低头的人。卢生是为了诱惑向钱低头,向晚是为了家人向钱低头。虽然她和卢生的初衷不同,但最终结局却是一样的。 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不把向晚单开一本书出来。这个我不是没想过,可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向晚的故事太沉重了些。写的太多太深入,不但读者受不了,我自己也会吃不消。 如果有一天,也许我会继续将向晚的故事完善扩充。不过我想,应该不是现在。 安年成的番外,我初步定在月底写。到时候可能最先发布在贴吧里,或者是评论下面。具体在哪里还没想好,大家等我的通知。 《一枕黄粱半浮生》的出版定下来了,不过出版名称和出版时间还没有定。欢迎大家关注我的微博,钮祜禄九分楼主。最新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公布。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谢谢大家,晚安。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